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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文科找工作太难了。”
“一个女孩子学土木工程,以后去工地多危险。”爸爸又担心。
“你觉得呢?”爸爸转头征求妈妈的意见。
“学汉语言文学,将来要是当不了作家,还能当一个老师,挺稳定的。我只是建议,你拿主意吧。”
爸爸还想说什么,屁股下面的小板凳不堪负重,扑通跨了,四条腿断成了六条腿。爸爸“啊呦”一声,坐在地上。他揉着屁股感叹:“学土木工程好,以后家里的板凳坏了,就有人修了。”
爸爸的一声“啊呦”,让人觉得那么的久远,好像妈妈自出院后,再没说过这句口头禅,而是换成了“你拿主意”。
午睡课,清绘睡不着,趴在课桌上发呆。大鱼也睡不着,侧过脸问:“清绘,你的志愿填了吗?”
“填过了。”清绘回答。
“填哪里?”
“呃……”清绘不想说。
“告诉我好不好,我们初中同桌,高中同桌,大学就算不能同桌,也还可以是同学啊。”
“你成绩那么好,完全可以考清华北大的,不要耽误了自己。”
“上次‘书香校园行’我参加了,我并不喜欢那里。”
“那如果我填北大呢?”清绘问出口,又觉得后悔,笑笑地自嘲:“我是考不上啦。”
“那我……”大鱼不知道怎么回答,张着嘴巴,像是一条退了冰的鱼。
“我报了工学院,我想念土木工程。”清绘想想,还是告诉了他。
“那我也报工学院,你说我学建筑设计好不好?”
“你不唱歌了吗?那多可惜,你那么有天赋,连呼吸都有旋律。”
“念工学院也可以唱歌啊,你不知道吗,高晓松就是念清华大学工科的。”
“可是他很丑。”清绘笑起来,“《玻璃之城》里黎明也是念建筑的,比较帅。”
大鱼也笑起来,摸一摸自己的脸,他一定是在琢磨自己是丑还是帅吧。
“好久没有听你唱歌了。”清绘感慨。
“你要听吗?”大鱼雀跃地站起来,“我去拿吉他。”
空旷的大操场,大鱼抱着吉他,坐在草坪上,静静地唱:“我是你闲坐窗前的那棵橡树, 我是你初次流泪时手边的书 , 我是你春夜注视的那段蜡烛 ,我是你秋天穿上的楚楚衣服 ……”
暖暖风吹过,撩拨着清绘的长发,南方如此温润的天气,头发却莫名干枯分岔,像心。
第三十四章 '本章字数:2085 最新更新时间:20110326 19:19:25。0'
高考终于结束,紧张了这么多年,突然停下来,倒觉得不习惯了,就好像是坐公交车,司机一个急刹车,人猛地往前一扑,立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贼洗过一般。
晚上吃饭的时候,爸爸正襟危坐,“有件事,我一直想跟大家说,但是之前清绘要高考,怕影响她的情绪,也就一直没有说。”这些话,爸爸似乎酝酿了很久,“现在清绘高考也结束了,我想跟大家商量一下。”
“什么事?”阿咪看爸爸这么隆重,好奇地凑过来。
“我……”爸爸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妈妈。妈妈的眼睛红了一圈,她好像已经知道爸爸要说什么了。
“我想离婚。”爸爸还是看着妈妈,眼睛里充满歉疚。
清绘刚刚空落落的心,猛地又堵成一团,痛到无法呼吸,像是有个人在里面硬生生地抓着、撕着、扯着、咬着、翻滚着、捶打着。
“你同意吗?”爸爸轻声问妈妈。
妈妈不说话,眼泪在眼眶打转。
“不能好聚好散的爱,会让心终结。”爸爸说,了悟之后的释然,“我都想好了,这点家当,还有孩子,你分、我选;或是我分、你选。”
“那就你分吧,你拿主意。”妈妈终于抬起头,努力想要逼退摇摇欲坠的眼泪,卑怯的声音,“这一天早就该来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迂回。”
“原谅我,我无法说服自己。”爸爸也很难过,“也许我会后悔,就算我会后悔……”
“我不是你们的家当,你们分不分,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阿咪喊起来。
“清绘,你想跟爸爸,还是跟妈妈?”爸爸转头问清绘。
“爸爸。”清绘回答。她看得见爸爸眼里的曲折,骨血相通,与生俱来的灵犀,她能明白,该死的感情洁癖。
“我谁都不选,你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们。” 清绘选择了爸爸,阿咪没得选,只能选择妈妈。
“就算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了,也会像在一起一样爱你。”爸爸摸摸阿咪的头发,被阿咪狠狠甩开。
妈妈忽然抱着阿咪号啕大哭,生命得以延续,感情却走到了尽头。人啊,为什么一开始的欣赏,后来全都变成了苛求,以至于彼此伤害、争吵、指责、埋怨,甚至背叛,到最后的最后,积重难返。
爸爸起草离婚协议,妈妈平静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清绘不知道爸爸签字的时候,有没有想到那一天在手术同意书上写下自己名字的刹那,未曾死别,却又生离。
爸爸妈妈的婚姻,至此,寿终正寝、入土为安。
他们曾经“相濡以沫”,却忘记了后面还有一句“不如相忘于江湖”。雨季到来,湖水漫过水洼,两条鱼终于可以回到丰沛的水泽。它们快乐地生活,忘记对方,也忘记那段“相濡以沫”的时光。
鱼是没有记忆的,而人的记忆却是一生。
是爸爸救过的那个人推荐过来的风水先生,全然不是叨叨念念、故弄玄虚的神棍嘴脸,金丝眼镜、白色POLO衫、头发蓬松却又不零乱,说话慢条斯理、娓娓道诉:“你的店正前方有一座信号塔,塔端装置避雷针,你犯的便是针煞,只要在店里养一两盆尖叶植物,比如如凤尾兰,锋芒相对,即可破解。”
“那隔壁的张家后花园呢,曾经有人在那里投水殉情?”爸爸没想到这么简单,不禁担心。
“那倒没有什么,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风水先生轻描淡写。
从西窗看过去,黄昏的张家后花园,日光潋滟,大片酽稠的绿色,一簇一簇橘色的凌霄从青砖黛瓦间旁逸斜出。那座杂藻怒生的荷池依旧深寒粹绿,仿佛谁不经意遗落的一声叹息。而许安养过的那株侧柏已经不知所踪。
说来也怪,店里自养起了一排凤尾兰之后,生意真的逐渐好起来。爸爸在写着鲜果时价的小黑板下面写一句:如果幸福不在路上,那么一定在路的尽头。
清绘奇怪:“我们不是柳湖路第一家吗,怎么会是路的尽头?”
“换一个方向就是路的尽头啊。”爸爸笑得高深莫测。他最近迷上了佛学,话语间总是充满着禅意,“幸福不是一种方式,而是一个方向。”
老班最近也找到了幸福的方向,昨天大鱼来约清绘,“明天老班婚礼,你要不要参加,全班都去?”
“当然要去。”清绘也很期待。
“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大鱼雀跃。
第二天,清绘被从窗帘空隙跑进的一束晨光唤醒,似乎还很早,只闻得啁啾的鸟声,脆生生的,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起身开窗,看见大鱼的自行车停在窗下的凤尾兰旁边。凤尾兰已经长出了一人多高的花束,月光般浸润,有一朵两朵的花铃,落在后座。
爸爸正在浇花,大鱼跟在一旁,两个人一言一语说话。
清绘穿着睡衣下楼,用一支牙刷簪起头发,站在水池边哗啦啦地接水洗脸。
爸爸催促:“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大鱼等你半天了。”说完又回头对大鱼抱歉地笑笑,“积习使然。”
老班的婚礼在一间私房菜馆举行,与其说是菜馆,不如说是书馆更贴切一点。民国时期的德式建筑,陈设简陋,四壁半旧不新的书籍堆垒及顶,两张色彩混沌的油画,一盏昏仄不明的灯光,几张姜黄底色的桌椅慵懒地散在角落。
老班还是平素的衣着,只是头上多了一顶崭新的鸭舌帽,笑笑地跟来宾打招呼。大鱼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小礼物,粉白盒子、哑金缎带:“老师,这是我和清绘送您的礼物,恭喜你……”
“哈哈哈,不用恭喜了,你们来,我就很欢喜。”老班拍拍大鱼的肩膀,打断了他的客套话。
吃饭的间隙,清绘悄悄问大鱼:“你送了什么礼物给老班?”
“一方研朱砂细毫的袖珍砚。”大鱼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说我和你一起送的?”清绘撇撇嘴。
“因为你没有礼物送给老班啊。”
“呃……”清绘一时语噎,讪讪地沉默。
“你是不是又要还我?”大鱼警觉。
“我才不要送砚给你。”清绘白他一眼。
第三十五章 '本章字数:2210 最新更新时间:20110326 19:19:59。0'
工学院的前身是一家军工厂,低矮空旷的厂房改建的教室、食堂、图书馆,全都掩映在参天巨树间。这里的树种类繁多、年代久远,每一棵树上都嵌着一块铭牌,写着它们的名字、科目、年龄。
大鱼站在一棵百年香橼下等清绘,婆娑的树影里开满了白色的小花,芳香漫溢,闻着像是一种橡皮擦,细细的甜香。
香橼(学名:Citrus medica L。)又名枸橼,芸香科柑橘属植物。
人很奇怪,一旦给一个东西取名字了,就对它有感情了。就好像,大鱼最近就对校园甬路边的这棵香橼树充满了感情,总爱站在树下等清绘,一起上学、放学、吃饭、去图书馆看书、去自习教室抢座位。
清绘抱着一摞书从阶梯教室出来,爬上大鱼的自行车后座,撅着嘴抱怨:“天天画图纸,挑梁、次梁,几个男生都骂娘了,打着学习的幌子,拿我们当免费劳力。”
“那我带回去,晚上帮你画?”大鱼主动请缨。
“还是算了,谁画不是画?”
骑了一段,清绘突然想起来什么,拍拍大鱼的背,“还是你帮我画吧,我妈晚上相亲,非让我去瞧一眼,说我瞧不上,她就不要。”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也祝你早日找到如意后爸。”
“去去去……”清绘锤他,“前面把我放下来,我搭公交车。”
“我送你去?”
“不要了,我妈可不是我爸,看见你,肯定浮想联翩,以为我早恋。”
“你还早恋?晚啦。”大鱼哈哈大笑,飞快地踩着自行车,很快超越了旁边一辆贴着“新手上路”的雪佛兰。
清绘站在路边的公交亭等车,扬州的城市建设这两年越来越精致了,连公交亭都是古色古香的廊榭,檐角悬着几株吊兰,几株常春藤,让人很享受这片刻等待的时光。
廊榭后面,便是清绘读中学时常常路过的街边公园,公园的旁边挖了一座巨大的蝶湖。那两架秋千也被移去了湖畔的草地,一对恋爱的情侣坐在上面悠闲地晃来晃去。
清绘本想过去坐一会儿,可是公交车很快开过来。
阳光很好,风又轻柔,公交车蹒跚地穿过长满杉树的林荫路,偶尔有低垂的枝丫划过窗玻璃,青翠的颜色,清脆的声响。头顶的阳光透过绵绵密密的叶子,细细碎碎地洒下来。
车到西园站,上来一位老先生,灰色的旧式西服,背一只巨大的旅行包,风尘仆仆。他的背影,如此熟稔。他一定又在寻找他的旧情人,年轻时那一闪而过的一段,也许只是一生时光中的一罅,他却如此执著。
靠近门口的一位年轻人赶紧站起来让出座位,老先生感激地说着:“谢谢、谢谢。”
年轻人低着头,清瘦的侧影,脚边放着一只笨重的木头箱子。清绘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挤过人墙,却不是许安。
人海中惊鸿一瞥,只是相像而已,转眼依然陌路。
清绘斜靠在窗口,窗外车水马龙、人群行色匆匆,一切的一切全都退成风景。
这个城市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清绘每天穿梭着来了又去,却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她很喜欢假想他们有一天重逢的场景,一年了、两年了、三年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个问题总让人觉得清澈而充满希望。
大鱼攀在一架木梯上,爸爸在下面帮他按着卷尺的一端,清绘在一旁捧着图纸记录着。
爸爸决定把家里的房子以及水果店整修一番,重新装潢。学了四年土木工程的清绘自告奋勇参与设计,还拖来建筑设计专业的优等生当助手。
“我们是强强联合、最佳拍档。”清绘吹嘘,“保证把咱们家装得像皇宫一样富丽堂皇,就等你给我找个新母后。”
“你就装吧。”爸爸收起卷尺,交还给大鱼,“咱们可不能指望她,她会把这里装成迪斯尼。”
“叔叔,你可不能小看清绘,她可是我们工学院的设计女皇,我们院长都夸她……”大鱼一拍脑袋,抑扬顿挫地学起了院长说话,“清绘同学是一个好同学,她不光是一个人才,同时还是一个怪才、一个奇才、一个歪才……”
“一个蠢材。”爸爸被大鱼逗得哈哈大笑。
清绘也跟在后面乐不可支,大声喊大鱼,“奴才,别卖嘴了,快点量。”
量完数据之后,大鱼和爸爸去建材市场购买材料兼当搬运工,清绘在家完善图纸兼看店。
大鱼临走还抓起一颗库尔勒小香梨,清绘追着喊着没抢下来,气急败坏,“从你工钱里扣。”
大鱼嬉皮笑脸,“善良而仁慈的资本家啊,请您尽情压榨我的剩余价值吧。”
“呸,一文不值。”清绘恨不得拿鞭子抽他。
在建材市场,爸爸老远地看见妈妈站在一家卫浴商店门口。
“你怎么在这?”爸爸走过去打招呼。
“相亲。”妈妈施施然转身,特别秀一秀身上新买的小摆裙,“同学介绍的,一个老板。”
经过四年的时光,妈妈已经走出了婚姻的伤痛,做回了最真实的自己。
“卖马桶的老板吗?”爸爸不屑,“那我也是老板啊,而且我做的还是进“口”业务,他只是做下游配套。”
“你还老板,你是摊主。”妈妈对前世的宿敌嗤之以鼻。
“错,知道我来干什么吗?店面装修,盛大重组。”
“啊呦,还是女人省心,嫁得好就行了。”妈妈笑得轻蔑,“你还打光棍的吧?知道你过得不好,我也就安慰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妈妈的刻薄依旧隽永。
“错,就因为没有老婆,我现在过得很好。”
说着说着,一个长着媒婆痣的老女人领过来一个中年男人,头大如斗、一步三抖,简直就是洪金宝、郑则士叠罗汉。
爸爸夸张地“啊呦”一声:“嫁得可真好。”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对不起,忙售后服务,一只梨核把马桶堵了,害我掏半天。”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妈妈尴尬地把手**了口袋,赶忙岔开话题,对一直站在爸爸身后的大鱼说:“这不是大鱼吗?”
大鱼乖巧地叫了一声:“阿姨。”
“来、来、来,我们这边聊。”妈妈拉着大鱼的手,逃一样跑开,还不忘回头对媒婆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碰巧遇见我女儿的男朋友,我跟他单独聊几句。”
爸爸在一旁笑得那叫一个喜庆,还不忘拆台,“你胡说什么,大鱼跟清绘现在还只是同学。”
第三十六章 '本章字数:2124 最新更新时间:20110326 19:23:53。0'
清绘一支铅笔簪在头发,一支铅笔握在指尖,趴在图纸上一点一点修改。她要把水果店临街的一整面墙都拆掉,要恢复自己房间的雕花格子窗,要在水果店与吃饭的地方加一道点螺屏风,还要……
门口的风铃又响起来,该死的大黄猫老是跑来跑去。清绘抬起头,想要呵斥,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
是许安。
四年后,他又回来了,拎着两只木头箱子,站在楼梯口。家里早就不用生炉子,清绘却不停地揉着眼睛。
“这边又有新工地了,你家还有空房间吗?”他的声音恍惚就在昨天。
“有。”清绘脑袋一片空白,没有余地思考。
清绘决定还是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给他,阿咪搬走后,她的房间爸爸一直按原来的陈设空着,希望她常常回来住,可是阿咪小狮子般昂扬,走了便是走了。
许安拎着笨重的木头箱子,低着头往楼上走,清绘发现他的腿还是一瘸一瘸的。四年了,他居然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样低着头,不说话,甚至连身上的外套都还是当初的那一件。
“这几年你去哪里了?”
“哪里有工地就去哪里,到处跑。”
“你回来过扬州吗?”清绘很想知道。
“没有,这边没有工地。”
“你等我一下……”清绘丢下许安,跑进卫生间。她站在镜子前,拍拍自己的脸,努力深呼吸。她觉得委屈。
平静了很久,清绘才回来。
许安坐在一只木头箱子上等她,手里拿着那台旧旧的收音机,来来回回转动,终于找到朱颜的节目。他应该也有四年没有听过她的声音了,他远在频率之外,电波都无法覆盖。
依然是的现场Live,嘈杂而喧闹,阿信的声音在人海中低回:“最怕此生已经决定自己过,没有你,却又突然听见你的消息……”
清绘在收拾东西,被子、衣服、箱子、盆栽、小鱼缸,还有那只半人高的毛茸茸的泰迪熊,时光恍惚又一次倒流,又好像一直卡在了原地。
许安无措地立在一旁,手里的收音机频率很不稳定,声音来回闪烁,是因为刚刚切入,还没有熟悉新的波段吗?沙沙的啸叫,撕扯着阿信的歌声,更显荒凉。
清绘吃力地拖着一只红色的整理箱。
许安把收音机放在窗台:“我帮你?”
据说人的心跳是会影响电磁波频率的,收音机搁在窗台后,声音到清晰起来,只是的歌已经结束,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