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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的话语依然轻柔细腻，却像沉重的战锤那样重重地砸在柳叶飞心上。他动了动嘴，想要辩解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克莱迪尔抬手按住他的嘴唇，“如果是道歉的话，就没必要说了。如果我为这个生气，怎么还会继续容许你这样靠近我？”
她转了个身，却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离去，而是往后靠近了他的怀里。刹那间，柳叶飞心中阴霾尽去，春回人间，连忙伸手揽住她的腰，生怕她再离开。
“是不是对我能随便感受你的内心有所不满？”精灵把后脑枕在他的肩上，仰起脸看着他。
“不……不……我很喜欢这样……”柳叶飞忙不迭地解释。
“嗯，我知道。”克莱迪尔露出一个调皮的微笑，“可是，你无法感受到我的想法啊，所以呢，想要看你这种窘迫样子的话，就只好用语言来逗你了么。”
说完，她突然开始往后推，顶的他退后了几步。同时同样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离远一点儿，这里还在狼人能听到的范围之内。”
看到她仰起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动作，柳叶飞明白她这是在施展传讯法术，于是索性弯腰抄起她的双腿，将她横抱在胸前，转身往远离堡垒的荒原方向走去。
“别走太远了啊，耶费，你现在正对的是兽人军队过来的方向，它们距离……”杜兰纳尔的声音从半空中传了下来。
回应他的是直射向天空的一束闪电，可艾薇茵似乎早已经跟克莱迪尔混得很熟，她只是稍稍调转了一下方向，闪电便从她的翼尖擦了过去。然后巨大的猫头鹰急拍动双翼，载着木精灵射手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远方的夜色中，只留下远远飘来的话：“……还有一天半到两天的时间……”
不知不觉之间柳叶飞又是出了一身冷汗。刚才那一瞬间，闪电就在他的脸旁边射，虽然估计那只是虚张声势，可也足以让他心惊肉跳了。不知不觉中，他加快了步伐。怀中的精灵柔软而轻盈，仿佛没有一点重量上的负担。
“好了，这里应该差不多了，出精灵听觉极限的两倍距离，如果狼人还能听到的话……”克莱迪尔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随即她现柳叶飞心情有些不对，连忙笑着解释说：“别介意哦，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称呼她的话，那我……”
“不，没事的。”随口回答，柳叶飞找了块平整的岩石坐下来，把她放在腿上轻轻拥着。克莱迪尔动了动想要挣脱出去，没能成功。
静静地对视片刻，还是克莱迪尔先开口：
“叶子，你没有必要用那种等待审判的心情对着我。”
“我以为……”
“我知道。你的心灵对我开放，我能感觉到你的一切，而这正是我能容忍你的原因，不过，这也让我感到了一些不愉快。”
“为什么？”随着她的前半句而有所放松的心情在她说完之后又紧张了起来。
克莱迪尔一只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借力坐直上半身，另一只手点着他的胸口说道：“你没感觉到不公平？我能感受到你的一切，而你却感受不到我。要知道，恋人之间，地位应该是平等的哦，就像是你跟安普尔，在有些事上你可以骗她，在很多事上她也骗了你，这样才算是公平。而你对我呢，却是敬畏更多一些……虽说这种被人当作女神来崇拜的感觉也算是不错，可那并不是我所想要的啊。”
停顿了一下，克莱迪尔接着说道：“很久以前，你在传授我知识时，留下了我们之间的心灵联结，通过这个，我也能把自己的心灵展示给你来看，当然，你也能够选择隐瞒你所不希望展示的部分。可是，再次见面的时候，我出场的时机实在……反正就是在你失去了一切力量，最脆弱最危险的时候，而我则是用最能够展示力量的方式出现在你面前，所以，在你的内心深处，你不经意地认为我能为你带来安全，并渴望得到我的理解和信任。知道吗？自身的软弱与危机感以及对安全的渴望，这就是信仰的由来。那天你对我说我是你的女神，当时我没有认真，以为你是在开玩笑……”
“现在知道我是认真的了？”现自己被理解，柳叶飞顿时心情大好。
克莱迪尔没好气地戳戳他的额头，“你这种意识很危险，且不说是否会引起诸神的愤怒，我们凡人之间的相处关系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呢。知道你为什么无法感受我的内心吗？因为我的内心还无法接受这个样子的你，拒绝对你开放。如果你觉得能像这样抱着我就已经很满足的话，那终有一天你有可能连这种机会也失去的……”
柳叶飞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双臂，生怕她突然间就此消失，喉咙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不过还好，这样的话，至少我是不用担心某个别的女性能彻底占去你的心了呢。”说完，克莱迪尔那一贯冷峻的俏脸上露出微笑。她按着他的肩膀往上挺了一下，轻轻在他脸颊留下一个吻。
“精灵的爱恋需要一百年才能有结果，在那之前，我们之间的接触仅限于此了哦。我可不像某个傻乎乎的人类那样，见面的第二天就把自己完全交出去……叶子，你得好好努力了呢……”
第三百零壹章 精灵的小石子儿
“一百年啊……”重新提起这个话题，柳叶飞对这个天文数字般的时间概念感觉有些头大，“我已经承认了对你的背叛，用不着就此离开我吧？你知道我只是平凡的人类，根本等不到那么久的么。再说，我对你的感情你也能了解，用不着再花上一百年去培养了吧？”
“是啊，我了解你的感情，可你了解我的吗？你不是精灵，可我是，而过去的你已经不在了，所以我要花上一百年来重新建立对你的感情，明白没有？别看我平时很不正经，在这个问题上，我是最正常不过的精灵了。我无法接受自己虚假的感情，而你也不是那个人的替代品。以后的时间里，我会慢慢忘记之前那个形象，而你也要好好提高自己，把自己弄得尽量优秀一点儿，免得不小心把我丢了……”
柳叶飞眉头一皱，身体似乎打了个寒战。
他怀中的克莱迪尔随之也颤抖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她捧住他的脸，直视他的双眼说道：“我感觉到你的疯狂与愤怒，那样可怕的杀机——你的zhan有欲真的很强呢。知道吗叶子？巴尔的本质已经在影响你的灵魂了，初时的你，心灵是那么的平和，就算拔剑也只是迫于生存的压力……”
“你就是我的一切，为了……”柳叶飞现自己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
“嘘……”克莱迪尔伸出一个手指按上他的嘴唇，“不用说出来，我感觉到了。可是叶子，你应该知道，女性的独占欲是远远过男人的。”
柳叶飞哑口无言，低下头装鸵鸟。
“……还记得在很小的时候，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周围有几个同村的小伙伴，平时天天在一起玩。”克莱迪尔眯起眼睛自言自语，“有一次，我们捡到一枚漂亮的小石子——小孩不懂事，当时以为是什么宝石呢——每个人都很喜欢，然后我们就生了争执。后来，趁他们不注意，抢过来逃走了，她们就追我，跑遍了整个村子。然后我躲了起来，在河边的灌木丛里。可精灵的村庄就那么大点儿地方，谁都能闭着眼睛走完，所以还是被抓到了，于是很多人围攻我一个……你猜最后怎么了？”
柳叶飞继续装哑巴，他对女性的心理与行为都没什么研究。
“你明明猜到了，就是不敢说出来是吧？”克莱迪尔用力地戳了戳他的鼻子，差点儿把他弄出眼泪来，“最后我就说，你们不让我得到，那就谁都得不到，就把它摔碎了……叶子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柳叶飞这次真的是欲哭无泪——这不正是在裸地暗示自己未来的命运么？
不知不觉中，他现背上已经满是冷汗。本应非常凉爽的夏日晚风，此时吹在身上让他直起鸡皮疙瘩，而他怀里抱着的夜风似乎也变得同样寒冷无比——他下意识地更加搂紧一些，结果变得更冷了。
他以为接下来克莱迪尔就要把她的威胁变作现实，没想到她突然出一串很压抑的笑声。看着她咬起牙苦忍着笑的可爱表情，习惯了她冷峻样子的柳叶飞一时很是惊讶。
不过随着笑声，精灵的身体变得软绵绵的，柳叶飞也感觉不是那么冷了。
笑够了之后，克莱迪尔重新直起上身，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叶子，你还是不习惯与人交流，不懂得警惕，也没有学会分辨谎言，连怎么简单的谎话都听不出来吗？”
嗯？
仔细回想了一下她的话，柳叶飞恍然大悟，“哦，一个精灵小孩子的话，应该是没有力气随便摔碎一块石子的吧……而且你还说是河边——能长出东西来的河边，地面也不是岩石的么。”
“是啊，就是这么简单的谎言，稍微注意一下就能看出来，可是你还是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呢。”克莱迪尔放开他的头，推开环在他肩上的胳膊，平躺在他双腿上，把头垂了下去，懒洋洋地说道：“你好好想想跟那个女孩之间相处的经过，看有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谎话这东西说起来很容易，可真正要说到没有任何破绽的程度，那实在太难了。一个谎言要用一千个谎言去弥补呢。”
“她是圣武士……”柳叶飞又是习惯性地说话不经过大脑，然后说完才悔之晚矣。
克莱迪尔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却没跟他计较，而是伸了个懒腰，把双臂也放到脑后，又恢复了那种自言自语的神态，“叶子，欺骗并非只有靠语言一种方式的。一个人的动作、神态，甚至是表现出来的气质，这些都可以伪装……叶子，你在想什么？我需要去中伤她吗？”
“不是不是，你是我的女神，当然不需要……”柳叶飞第一次现原来心灵沟通的后果如此严重的。
“叶子，不要只去看她表现出来的一切，想想她的来历和背景。”
柳叶飞拼命想了想，可想到的只是安普尔曾经表现过的软弱与无助，她下定决心后的坚定与执着……偶尔穿插了她衣衫尽去之后的香艳镜头……
很显然克莱迪尔再次觉察到了他内心的念头，在他大腿内侧狠狠捏了一把，疼得他差点儿跳起来。
“跟精灵这种没胸没屁股的平板身材相比，还是人类少女的身材最为完美是不是？”冷淡而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展示着克莱迪尔已经真的在生气了。
乍然听到自己曾经用来赞美安普尔的话，柳叶飞感到后颈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这分明是遇到生死危机时候的直觉反应啊！
“不……等等，你听我说……”结结巴巴地试图组织语言，柳叶飞却什么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唉……本来我是根本不屑于跟那种人计较些什么的，可谁让夹在中间的是你呢。”克莱迪尔依然心平气和，“你说过你属于我，你也明确说过了爱我，而对她，你明显还在犹豫不定。我明显已经处在了不败之地，干嘛还要跟她计较更多？”
停顿了一下，看柳叶飞惊慌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克莱迪尔接下去说道：“不过你再好好想想，那样一个老练的战士，手握一个镇子兵力的领导者，而且还是被神选中的人，这种人怎么会性格软弱？还有，你以为世界上的人都跟你一样心地单纯人生一帆风顺吗？”
“还有，凭空捏造谎言是很容易被拆穿的，九分真实带着一分虚假才是说谎的正道。想知道我的石子最后怎么了吗？当然没有摔碎，不过是扔到河里去了而已。”她又补充了一句。
第三百零二章 女人的宽容
“叶子，我的叶子……”克莱迪尔的手缓缓抚过柳叶飞的脸，嘴里喃喃地说着，“认真回答我，如果真的到了那么一天，你是愿意被抛弃呢？还是被毁灭？”
果然还是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了……
“你很害怕这个问题是不是？”克莱迪尔叹了口气，“好吧，你可以不用考虑这个，反正我现在又不是当初那个小孩子了……”
“不！”柳叶飞突然下狠心给出了正面回答：“我的民族有句谚语，宁可做破碎的玉，也绝不做完整的砖瓦！”
这句话用尽了近乎他所有的意志和力气，说完之后连呼吸和心跳也变得虚弱了下来。
这个世界真的很不好混啊，连谈个恋爱都要面临这种生死抉择，唉……
听了他的回答，精灵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理念高于生命是吗？真没想到这才几天没见，你已经变得这么坚强了呢。不过，如果能够作为一块普通的石头留在我身边，你会不会放弃成为宝石的机会？”
“假设你还留着那块石头，如果有一天你现它平凡无奇，并非之前想象中的宝石，那么就算你出于感情没有丢掉它，可你还能保持之前的感情吗？”柳叶飞反问道。
“你忘记了精灵对感情的执着？”克莱迪尔的声音尖锐了一些。
“我怕的就是精灵对感情的执着！”柳叶飞苦笑着说完，轻轻揽起精灵的身体紧紧抱住。
“精灵也害怕人类的感情。强烈，像火焰，能在瞬间燃烧起来，也能很快就熄灭下去，只留下冷漠的灰烬。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人类的烈酒，再去品尝精灵酒就觉得有些清淡了呢……再说，叶子，你没感觉自己的变化？你早已经不再是普通人了，不然你以为一块普通的石头就能引起别人的觊觎？”克莱迪尔把脸依偎在他怀里轻轻诉说着，“不过幸运的是，石头无法选择自己跟着谁，你却可以。”
“这似乎更像是不幸……”柳叶飞嘀咕了一声。
克莱迪尔不悦地戳了戳他的胸口，气哼哼地说：“你连龙都敢去招惹，怎么还这么害怕责任和后果，为此连做个简单的选择都不敢？”
片刻之后，没等到他的回答，克莱迪尔问道：“叶子，在我面前，你是不是觉得很内疚？”
“嗯……”弱弱的回答。
“那么，你是认为你做错了？”
“是啊。”
“具体是哪儿错了呢？”
“……”又是哑口无言。
“第一天见面，你和她相处的时候，我就躺在你的怀里，你没做什么过分的事。第二天，你和弦歌来荒原上，这是我准许的。你独自去找那孩子，虽说未免有些愚蠢，可毕竟还是很有勇气的选择。甚至后来她接二连三地对你不利，你都表现出了大度和宽容，这些都不是什么错……”
“你这样想？”柳叶飞有些惊喜地问。他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是你这样想！我只是帮你说出来了而已。接下来她向你*，你不忍心伤害她所以拒绝也是合情合理的对吗？看看你，事情都做过了，连给自己辩解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对不起……”
“你敢不敢对她说对不起？”
“当然……呃……这个……好像……”脱口而出的回答之后才现不妙，似乎这样说就直接意味着放弃她了，于是改口道：“如果你要我……”
“滚！自己惹出的麻烦，把责任推给我吗？”克莱迪尔佯怒，在他胸口捶了两下。“这也是你给自己留的退路之一？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后果？”
“嗯？”
“怎么说好呢……这个安普尔啊，她很……很强，很可怕，属于人类之中最优秀的那一种。别打岔，她的伪装能够瞒得过你，却根本瞒不住我。她的力量不在于剑上，而在于心态和行事方式。她有坚定的信仰，却又没有什么无聊的虚荣心，知道在什么时候表现自己，在什么时候隐藏自己，能够忍耐和承受痛苦，有原则，方式却可以不择手段，善于利用自己的一切优势……这种聪明人，如果命运不是特别坎坷的话，一般会获得成功的。这种人作为敌人非常的可怕。更可怕的是她还是个女人。以你这种软弱的心态，如果触怒到她的话，一点会很悲惨的哦……你怕不怕？”克莱迪尔沉静地说。
虽然她说的声情并茂，可不知是不是她本身就不怕的缘故，柳叶飞也只当她是在开玩笑，随口回答说：“那我该怎么办？”
“对付这种人啊，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她还没成长起来，尽快地扼杀掉。”克莱迪尔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
“……”柳叶飞再次无语。
“呵呵，这种事我也做不出来，可如果我和她的位置调换一下的话，她绝对会做的。怎么样，知道她的可怕了吧？她可不会像我这样宽容的哦。”克莱迪尔瞬间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脸，“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她先遇到你的话，她绝对不会看你第二眼，弱者在她这种人眼里是一点儿也不重要的。”
“嗯，我知道你对我最好。可是……”柳叶飞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你以为她是圣武士就必须规规矩矩的么？叶子，由于自身贪欲而疯狂的人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由于信念而陷入疯狂的人。怎么？被人拉着一起去赴死的感觉很幸福么？当然，对方是漂亮姑娘，对你这种人来说或许会很幸福吧……”
“啊，不……我是说，刚才你说你不会像她一样，你会很宽容……”
随着他小心翼翼地说出一个个单词，克莱迪尔原先戏谑的表情也渐渐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