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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叉腰站在院里,天空有稀落的星光,那些遥远的碎片让他感慨万千,“孩子们哪,你们就象这零散的星星,在不同的地方发光,但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会聚在一起,只有紧密的靠拢,你们才会发出最亮最大的光热。”
“怎么不开灯?神神鬼鬼的,吓我一跳!”
纤素从俱乐部回来了,她嗔怪着进屋换了鞋。小雨听见妈妈的声音,忙下楼来给妈妈倒了一杯果汁。纤素喊住就要回房的女儿,“你不陪我去俱乐部,一个人在家做什么?”
“没做什么,看书,听音乐。”小雨玩着衬衣上的飘带,心不在焉。
纤素扳起女儿的脸细细端详,小雨长得不怎么象妈妈,更象爸爸,圆圆的脸,双眼皮下是一双沉静的眼睛,鼻子没有遗传妈妈的尖钩形,而是象雷鸣那样直挺挺的,只有嘴唇薄薄的很象妈妈,但唇角和爸爸的一样,显得很倔强。
纤素摇头惋叹,“都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怎么不知道打扮自己?这件衬衣应该配条浅色裙子嘛!怎么扎在裤子里?野里野气的!又不是男孩子,怎么系条军用皮带?对了,今晚聚会上风将军的小女儿那根皮带就不错,妈明天给你买去!”
“不要!”小雨撇开妈妈的手,“我不喜欢叮呤铛啷的东西,妈你喜欢,自己买了用吧!”
“看你,又在跟妈怄气不是?”纤素笑嗔:“你呀,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做点正经事,上学就不说了,怎么周末也不跟朋友去玩?也不陪我上俱乐部。说起来呀,今天陈将军的女儿,你知道的,就是陈会芳,她跟你是一个学校的吧?”
“她高我两级,快毕业了。”
“是喽,她应该比你大的,她今天也去了,你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平常只是打个招呼就过了,多的话也没有。”小雨一脸不高兴。
纤素摩着女儿的手,“我看她顶多只有你一半好,今天却相了一门好亲事。对方是军政商务会总会长白家福的二公子,听说是个商业能手,在落云城商务分会做会长呢!陈家小姐算是找到好归宿了,她嫁过去呀,那是穿金戴银,一辈子也享不尽的福喽!”
小雨猛地抽回手来,“妈说这些干嘛?”
纤素笑起来,“说你傻吧?看着挺机灵的;说你不傻,却连这个都不知道。我打听过了,白会长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娶了金恒珠宝公司董事长的独生女儿,二儿子嘛,看今晚的情形是成了。他还有个小儿子叫白金,在东部商业大学念书,就快毕业了。我已经跟陈夫人说好了,下周末请白太太到‘神仙居’吃饭。到时你可得好好打扮一下,不许象今天这样!”
“妈!”小雨勃然起身,“我嫁不出了吗?要你到处推销!”
纤素吃了一惊,“你是在跟妈说话吗?这种话也不该出自女儿家的口呀!”
“妈你的话也不该呀!”
“我什么话不该?”纤素也站起身来,“我是你妈,我说什么做什么不都是为你好?妈不指望你养老送终,你有两个哥哥。妈为了什么?还不是望你将来过得好!”
“我现在不好吗?以后的事,谁说得定?妈你看着陈家小姐找了个有钱人,就笃定她将来一定幸福?那要是个火坑,你将来看着我受苦,就一定不后悔?”
纤素啧啧咂嘴,“嫁个有钱人怎么就进火坑了?再说这事成不成还得看人家的意思。陈小姐是敲定了,你得给我争口气!”
“妈就绝了这念头吧!别说我不会去,就是拿刀子押了我去,我也没好脸,到时别说给你争气,只怕给你惹事呢!”
“你敢?”
“我就敢!”
“反了你?”
“是你逼的!”
“打不烂你!”
“随你的便!”
母女俩吵得不可开交,雷鸣一头冲进来,“怎么了?在院里就大听见的。哭什么,小雨?”
小雨先前只是气,这会儿成了委屈,她抽抽噎噎地道出原委。雷鸣听得鬼火冒,一手抚着女儿,一手指着妻子,“你再干不出一件好事!我没跟你算老帐,你倒来劲了?别说我没警告你,下星期你敢去,我打不断你的腿!还有,你给我离那个陈夫人远点,让我知道你还跟她多来少去的,我饶不了你!”
纤素历来就怕丈夫,但她第一次据理力争,“我怎么了?女儿大了,我给她张罗一下,哪里就错了?白会长家几代忠臣,为南部的经济作过不少贡献。我们也是忠勇将门,两家门当户对,我干的不是好事吗?”
“不错,白会长是南部经济的顶梁柱,军部平乱十五年,他为军需资金四方奔走,可谓鞠躬尽瘁!可那是另一码事,你少扯淡!小雨一则还小,二则,就是到了她论及终身的时候,别说你,就是我也不能插手,顶多做个参谋。我雷鸣的女儿应该自己选择幸福!”
小雨高呼万岁,雷鸣吩咐妻子去放洗澡水,纤素一面上楼一面嘀咕,“她自己选择?怎么选?选个街头乞丐,甚至偷鸡摸狗的?”
小雨暗自惊心,她知道妈妈说的偷鸡摸狗不是指龙儿,但她还是心虚。这一夜,她半梦半醒,辗转难安。
雷鸣也睡得不踏实,龙儿这会子该到哪儿了?一路好吗?前途吉凶难料,后事祸福不定呀!
第八章 猎人酒屋
查访书很详细,人名、地点、召唤图标,一一交待得很清楚。龙儿辞别了师姐杜胜男,独自踏上寻觅的征程。
在东部海天城,他顺利地发送了召回海骄和安南兄妹的图标——一个海豚像和一幅墨镜图。这是原精卫队队员海威和安自勇的图标,现在由他们的儿女分别继承。
在北部发送召唤洪岩的图标时,他觉察了暗伏在身边的危险——两个风衣男子在旅馆盯上了他。三天来,他多次经过查访书里指示的那家理发店,却始终不敢踏进门去,踌躇再三,他买了西去的火车票,列车启动二十分钟后,他跳车了!糟糕的是他顺手牵来的那张摩托不争气,等他边修边骑地折回那家理发店时,已是夜间三点半。
他跃上屋顶,翻过天楼的围栏,从卫生间的透气窗里钻了进去。在楼道的走廊上,他把洪岩的图标——一张半人半鬼的图像贴到天花板与墙壁的接缝里。
从理发店出来,他招手要了一张出租车。司机回答他:“城郊的桦木林场我可不敢去!”
“麻烦你,我有急事!”龙儿攀在车窗上,手里晃着一沓钞票。
“夜半三更的,那地方不太平,路程又远,我只能送你到林场外围,过了石陵道我就不敢走了,而且在那儿我载不到客,空车也得烧油啊!”司机絮絮叨叨,龙儿又添上一把票子,“够你来回好几趟了,走吧!”
凌晨四点半,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从那儿走你会快得多,但那儿不太平,还是到前面的旅馆等天亮吧!”
龙儿下了车,扯着被揉皱的上衣,“林场有个猎人酒屋,对吧?”
司机脸色剧变,“你到那儿干嘛?”
“找个老朋友啊!”龙儿攀在车窗上嬉皮笑脸。
“见鬼!”司机一脚油门,龙儿一个趔趄,差点兜了一嘴的灰。他拍拍被弄脏的手,岔上了进林场的捷径。
两旁是阴森的丛林,脚边的草堆里偶而会发出一丝声响,他知道那不过是些昆虫草兽。幽冷的夜风象只龌龊的魔掌,忽轻忽重地拍打他的后背,悚悚的凉意就从衣领上钻了进来。他扣紧上衣领扣,一团模糊的影子却在他视线里出现。
来得好快!他暗里紧张。当看清面前的人并非那两个风衣男子时,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拿出来吧,兄弟!”其中一个黑影朝他伸出手来。
龙儿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始终瞧不清他们的脸,黑纱下只有四道狼一样的眼光。他不由笑道:“原来是劫路的,可悲得很,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
两个黑影怔了一下,他们没遇到过这么冷静的被劫者。其中一人亮出一把匕首,黑暗中划过一道寒光,行凶的人“咦”了一声,他搞不清手里的匕首怎么不见了。
龙儿将夺过来的凶器往草丛里一扔,“没时间陪你们玩!”他象只梭镖似的窜入林场深处,冷风送来剪径者的叫骂声,但已渐闻渐远。
一座木屋闪现在龙儿眼前,门上那块漆迹斑落的牌子依稀可见“猎人酒屋”四个字。他轻轻推门,“吱呀”一声开了,灌上一股冷风,夹着厚重的霉味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潮气。
今夜无月,时间五点过三分,黎明的曙光未曾从山间升起,他只能摸索着跨进门去。还好,靠门的柜台正如查访书描述的那样,是个双层的抽屉柜。拉开最里面的一层,他将一张画着兰花指的图标贴了进去。这是当年军工能手白艺超的标志,如今用来召唤他的女儿白草归队。
龙儿准备从木屋退出来时,后背抵上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他很明白这东西的意义,如果自己敢妄动,立刻就能象那个出租车司机说的那样见鬼。因此他不等对方发话就慢慢举起手来,但他作了充分准备,如果对方来抢他怀里的查访书,他就伺机而行,当然啰,代价是中弹。
“师父,他在柜子里贴了东西!”一个女孩的声音从柜台那边传来。
龙儿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他感觉抵在背上的枪有些颤抖。
柜台上亮起一支蜡烛,一张鬼脸出现在烛光中。龙儿惊了一下,随既反应过来那不过是一张面具。果然,鬼脸一闪,亮出一张秀美的脸庞。龙儿的眼前也出现一个瘦削但不失端庄的女孩。
女孩悲喜交错,“师父,他贴了我的图标!”
龙儿一听,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背上的枪却抵得更重,持枪人的声音苍劲而严历,“你是谁?奉谁的命令而来?”
“我叫龙飞,是原精卫队队员龙武的儿子。我奉雷鸣将军的命令,前来召唤继任精卫队队员。”龙儿据实相告,因为他断定这女孩是白草。
是的,戴面具的女孩就是白草,她投师而来时只有两岁,妈妈华萍在半途弃她而去,是师父教养着她。生活的艰辛和学艺的艰苦让她身体瘦削,仿佛先天不足的体质带着几分病弱的气息,脸色苍白,但棱角秀丽。
白草辨认着那张图标,“这是真的,师父!召唤令一点不假!”
龙儿嘿嘿笑道:“我按着查访书的指示做的,怎么不真?又怎么会假?”
白草的师父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他咳嗽着转到龙儿面前,“龙武我是见过的,你一点儿不象他。”
龙儿苦笑着耸耸肩,:“那也没办法,我又不能选择长得象谁。”
“你一个人来吗?”白草窜到他跟前。
龙儿点点头,“我第一个归队,这任务当然由我执行。”接着,他把所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这师徒二人。
白草的师父沉声长叹,“十八年了,该是时候了。小草,你尽快归队吧,我也好卸了这担子。只是你从小身体就不好,出去后要知道照顾自己。师父快入土的人了,没什么期望,只愿你将来别给我丢脸就行。”
“师父……”白草低头哽咽,“我以后真的不能来看你吗?”
“才叫你别给我丢脸,教了你十八年,这个基本原则还要我重复?”
白草不敢再多话,低头悄声啜泣。龙儿有心宽慰却无从说起。天亮时,两个少年在石陵道分手,白草往南,龙儿向西。
第九章 负伤 哥哥一样的人
黄昏,残阳如血。这是龙儿跟白草分别后的第三天。从西部王草城的客运站出来,他在一家羊肉馆匆匆吃了碗面条,然后打车到了城南巷一家钟表修理店。
在店门口,他又发现了那两个风衣男子,害得他硬生生收回脚步,扭进一家服装店。已经准备打烊的老板疾步上来招呼,龙儿搭讪着东看看西瞧瞧,很快选中一件外衣进了试穿间。
刚扣紧门上的挂钩,店门外就传来零碎的脚步声。他迅速取出查访书,只剩最后一道召唤令了,图标是个惊叹号,本是队长孟杰的图标,现在由他的两个儿子孟小猛和孟小刀继承。
龙儿再次确认了发送地点,正是对面那家钟表修理店。他把图标贴在小腹上,又仔细看了一遍查访书,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他才三五口把查访书吞下肚去,然后穿了那件新外衣,一拉门就看见正在衣架边假装挑选着的两个风衣男子。
其中一个上来搂了他的肩,“哥们儿,好久不见了!怎么样,喝两杯去?”另一个则把龙儿的旧外衣取了出来,:“走吧!”
龙儿佯笑着付了钱,其实是被这两人一左一右地架出了门。直到进了一条死胡同,这两人才原形毕露,连吼带吓地盘问查访书的下落,因为不论在那件旧外衣还是龙儿的身上,两人都一无所获。
龙儿任随推搡,他只顾打量这两人的模样,只见一个长双三角眼,一个生对鬼须眉。他隐约窥见他俩腰上有武器,都是黑沉的手枪。
三角眼拍拍腰,“识相的就交出来!”
鬼须眉更干脆,把枪在龙儿眼前一晃,“看见了吧?装了消声器的,打死你都没人知道!”
龙儿的心头罩上阴云,他知道这两人会杀了他,但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只剩最后一道召唤令了,而且地点近在咫尺,如果不能成功,丢了命还在其次,关键是贴在身上的图标就会被发现。查访书只交待了发送召唤令的城市,具体地点却在图标的背面,陈思报也未必知道。因为自己和胜男师姐还有江龙大哥的行踪不是因为召唤令的出现而暴露的。如果不是陈思报查到了杜小鹃所在的精神疗养院,又恰逢江龙大哥去探望他母亲,那么陈思报也无法下那些通杀令,师父也不会因此丧生。
想到这里,龙儿心中的悲痛掩过了刚才那些阴云。母逝师亡的接连惨遇曾让他痛彻心扉,直到跟将军解除误会,他才得到些许安慰。如今成功在即,却遭遇了生死的挑衅,他不恐惧,只悲哀,如果不能完成任务,真不知拿什么脸去见父母以和师父的亡魂。
“查访书在那家服装店。”他知道这个谎撒得很拙劣,但是碰碰运气吧,也许这两个杀手是白痴?只要能拆开他俩就行!”
龙儿这一把赌赢了,鬼须眉拐出胡同,三角眼狠狠瞪着他,“没有就杀了你!”龙儿两手一摊,“本来就没有!”
三角眼脸色大变,他手上的枪发出一声闷响。龙儿应声倒地、一动不动。三角眼想在他身上搜寻,刚弯腰就听到又一个沉闷的枪声,他至死也不相信自己会被死人打中,而且是倒在自己的枪下。
其实龙儿只是被打穿了左肩,这倒不是三角眼的枪法出错,只是龙儿躲闪得太妙,可惜距离太近,不能毫发无损。龙儿虽非天手,但是要从一个毫无防备的人的身上取一把枪,可以做得滴水不漏。
鬼须眉气喘喘地回来时,只看到死在地上的同伴和那墙头一闪既失的身影。他踢了同伴一脚,象只猎狗似的循着龙儿一路留下的血迹追踪而去。
黑沉的夜幕终于垂下来,借着惨淡的夜色,龙儿暗伏在钟表店附近。他引着鬼须眉在城南那些曲曲拐拐的街巷里逗了十几个圈子又绕回原地,很快地,他看见鬼须眉进了刚才的死胡同,不久就背着同伴的尸体消失在了街尽头。
他颤抖着舒了一口气,从暗处撑起身来,一阵眩晕将他摔在一辆停着的三轮车上,他挣扎半天才睁开眼来,车斗里的一件雨披正好遮掩身上的血迹,他顺手取用了。
钟表修理店的铺门已经关闭,只留着一道虚掩的小门,昏暗的灯光从门逢里透出来。龙儿在门外定了定神才推门进去。
一位老师傅在灯下摆弄一台挂钟,他花白的头发蓬乱地着盖在顶上,一付老花镜就快在他鼻子上架不住了。他抬起一双慈爱的目光打量着这个脸色苍白、气息不稳的少年。
龙儿勉强挣出一丝笑,“我随便看看。”
老师傅放下手里的活计,指了指墙上的陈列柜,“看吧,都是些老款货,难得你这种年青人会来光顾。”
龙儿睁着越来越昏沉的眼睛,手心里捏着那张最后的图标朝一架瓷饰台钟走去。
“不不不,那钟不卖!”老师傅立起身来。
龙儿想敷衍两句,但已力不从心。当他挣命般把图标贴在台钟背面时,老师傅将他一把揪住,这时门外冲进来个人,龙儿只觉四周的一切都在转,他恍惚看见那人是鬼须眉,接着便失了知觉。
“孩子——孩子——”
一个若远若近的声音带着殷切的关怀、透着融融的慈爱,似乎一直不曾间断地在龙儿耳边呼唤。
灯光很柔和,龙儿睁眼时却觉得刺目,他努力会聚着难以凝神的目光,终于看清了那个呼唤他的人,正是修表的老师傅,他身旁还立着个男子,这男子长相英俊,面容透着刚果坚毅;体形健美,举止流露洒脱豪气。
龙儿挣扎一下,男子忙稳住他,“别动,你伤得不轻呢!”
龙儿满腹疑团,想到鬼须眉,他更是紧张,面前这两人难辨敌友,自己有伤在身,图标虽已贴了,行迹也暴露了,接下来会怎样?
男子的笑容和声音都象阳光般明朗而暖人,“别担心,那人昨天就解决了。这位是我师伯。我是原精卫队队长孟杰的儿子孟小猛,你可以叫我小猛,你昨天贴的图标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