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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中天一面自行安慰,一面从藏身的地方跳了出去,枪口依旧对着小猛,神情却十分苦恼,“我说薛兄弟,不管你是人是鬼,咱的帐以后再算,现在军战队攻了我的城,那可是你们堡主的家业,你不去通知钟情,跑来追我干吗?”
“呵呵!”小猛抱手靠在一棵树边,悠闲得不亦乐乎,“我们堡主说了,狂欢城她住不起,毁了正好。她让我来问你些事,究竟老城主是怎么死的?这十多年你怎么把夫人关在地牢?老城主对你有养育之恩,夫人视你如同己出,你为啥恩将仇报?我们堡主还说,如果没有这些事,领袖之位,她拱手相让!”
“现在说这些顶屁用!”陆中天忿忿道:“军战队打来了,应对党一哄而散,狂欢城也毁于一旦,这可是老城主用血汗创下的基业!钟情毕竟是女人,分不出轻重缓急,薛兄弟应该比她省事吧?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从钟家堡调出人马助我杀回去,王位,咱一人一半!这可是你一步登天的好机会!是男人都不想放弃,你意下如何?”
小猛微笑,轻轻摇头。
陆中天皱眉想了想,愠恼道:“我晓得你顾虑啥,其实大丈夫何患无妻?陆战再优秀,可你一代枭雄,怎么能被女人绊住手脚?就算做了钟情的表妹夫,也不过是钟家堡的一个战将,想借陆战称王,根本不可能!凡成大事者必下狠心,薛兄弟呀,眼下就是你大展鸿图的好时机,你可得把握好啊!”
小猛依旧微笑,依旧摇头。
陆中天气得跺脚,简直恨铁不成钢,“我说你怕啥?钟情再能,始终是个女人,只要咱联起手来,要对付她是小事一桩!可当务之急是把狂欢城夺回来,你放心,我还有一只放游在外的‘大富队’,只要你的人马一到,咱两军会合,不愁打不下江山,你实在放不下陆战,我给你抢回来,女人嘛,只要你有钱有权,她没有不依的……”
“哈哈哈……”小猛大笑,捡着宝似的高兴。
陆中天愣了一下,也大笑,“你终于想通了,这就对了嘛,只要你抛开顾虑,以咱俩的本事,别说做城主,就是在西部称王也不是问题!你放心,我陆中天义字当顶,只要咱齐心合力,称王是早晚之事,谁要是违背了今天的盟约,天诛地灭!”
“城主……”小猛按捺半天才能忍住不笑,“你太瞧得起我了,我要是有你一半的雄心,只怕已经成就了一番事业,俗话说,人穷志短,我长年浪迹、一无所有,早被世事磨光了志气,只怕现在也帮不了你呀!”
“别丧气嘛!英雄多磨,没有哪个成大事的人是一帆风顺。只要你把握住今天这个机会,我陆中天敢用性命担保,你将来的成就会让世人吃惊!”陆中天劝着劝着放下了枪。
“那就拿来吧!”小猛突然掏出枪来,“我今天就用你的命来成就一番事业,一样能让世人吃惊!”
陆中天当即大吃一惊,神情忽而凶冷忽而愤慨,最终软下脸来却带点不屑,“我真是高估你了,没想到你愿意做钟情脚边的狗,也不想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小猛冷笑,“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我却知道,你宁愿做个作乱身死的鬼,也不想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小猛疾言至此,历声喝道:“陆中天,你狼子野心杀害养父!卑鄙无耻囚禁养母!凶残冷血算计义妹!祸国殃民企图称霸!你说我不是顶天立地的人,今天处决你的是什么人?”
“你……”陆中天满脸惊疑,“你真是陈思报说的那个人?”
“你说呢?”小猛诡秘一笑,“世事烦得很,你还是到下面去猜吧!”
枪声一响,一个身影也凭空闪现,鬼魂般挡在陆中天跟前,陆中天趁机逃窜,小猛根本没想过追赶,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替陆中天挡子弹的人,心里涌上来的无数疑问化作无限悲酸,“为什么?为什么呀!”
吴颜神衰色淡,摇头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什么怎么会?你究竟想说什么?”小猛抱住中弹的吴颜,听她只顾喃喃,不由悲愤难平,“你到底要说什么?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答?你对我有恩,我只恨不能回报!陆中天是你什么人?值得你以命相救?我要杀他与你何干?你要救他何至于此?说呀!你说呀……”
小猛失声痛哭,身后却传来人声,“威哥……”陆战神色惊慌、步伐迟疑,她没见过男人掉泪,何况是自己的心上人?她不敢靠得太近,男人掉泪不正常!
小猛没回头,眼皮也不眨地盯着垂死的吴颜,钉子似的目光刺进吴颜的眼里,似要破出一切秘解。
吴颜抓着小猛的手,似在拼凑余力,又似在发泄余愤,“怎么是你?我算到自己会死在孟氏手中,可怎么是你?我一生预算无数,为别人从没算错,怎么就错算了自己,报应啊……”
小猛闻言大悟,有心明示却碍着陆战就在身后,见吴颜气息渐弱,目光仍半是凄凉半是不甘,不由他心中大恸,忙贴在吴颜耳边道:“你没算错,薛威是我的假名,我的确是孟氏子孙。”
吴颜瞠目结舌,目光突然柔和,一丝微笑浮上脸颊,却已欣然而逝……
就这样么?是这样么?小猛悲愕!
吴颜啊吴颜,你让我如何自处?我无意杀你,你却死于我手;我曾一心报恩,你却让我负愧终生!天地神诞的奇人怎么会死在我手里?你曾神机预算救了我弟弟,你曾一曲《杀破心》认我做知音,你曾禀前言不负故人苦心,你曾尽神算要救天下生灵……可是如今……如今!
谁来悲抚《杀破心》?谁能惊颜退众敌?谁可神妙算天下?谁会天语解困疑?吴颜啊吴颜,你成了我一生也解不清的冤情!
想你天地造化倾国倾城!灵窍神悟一代高人!而我**凡胎昏噩混沌,却能得你不弃相认!心神之交红尘无多,忘世之情人生几许?谁知我竟错手杀了你呀!吴颜哪吴颜,这才是真正的杀破心……
小猛放声大哭,陆战也哭起来,她是心里发慌——未婚夫伤心成这样,自己又说不成安慰的话,要是哭伤了他,落下个痛疾什么的,以后可怎么办呀?
西风呼呼,掠过原野好似声声呜咽;残阳黯然,铺在林中只如点点血斑。
小猛含悲带泪地葬了吴颜,凄凄惶惶地领着陆战到了马家村。
这里位处钟家堡和狂欢城之间,是事先说好了跟弟弟会合的地点。日落西线,暮色渐浓,却迟迟不见刀子身影,小猛惶急不堪却不敢离开,因为说好了要等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过时不至才到柳林湾木屋见面。
坐在村口的路边,小猛泪眼朦胧,垂首暗自神伤。陆战也不发一声,这是她生平最沉得住气的时候,爱情具备改变一切的功能!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事无绝对
身负主命的刀子哪知哥哥的遭遇?乌雨从城东门一跑,他就奋起直追。
若说陆中天遇到个脚力不错的追兵,乌雨遇到的就是个腾云驾雾的神兵,但她比陆中天幸运——靠城住着几户村民,房屋茅舍倒可以暂且藏身。可恨追兵如影随形,躲自己的影子简直异想天开!
“嗖嗖”几声,乌雨头也没回地发了几枚暗器,就象精于投篮的球员那样,她自信出手无误,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只要见过那种自信十足地投去一球,看也不看就振臂高呼的场景,不觉得搞笑的是瞎子!可惜今天没看客,刀子避开毒针的身手无人喝彩,也就没人去笑话乌雨的太过自信。
“站住!”刀子跃到前头,挡住去路。
乌雨大惊,这小子是人是鬼?能避开我的毒针,不是人!能越过人的头顶落地无声,是鬼!
鬼说话了,“你跑不过我的,我主人命我拿你,可你是女子,我不便出手,还请随我回去。”
乌雨窃喜,这小子不说话蛮吓人,一说话就是个傻子,本事再好也没用,要骗他容易得很!
“小帅哥呀,你拿我干吗?现在城里人心惶惶,到处都在打枪,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你就不能怜香惜玉、放我一马?”
刀子使劲摇头,“我有主命在身,一定要拿你回去,不过你不用怕,我不带你回城,去的地方并无枪战,可我主人说你心思狡灵,你若归依伏法,我绝不为难,若想骗我,别怪我出手捆绑!”
“哦哟哟,吓人的吧?”乌雨轻拍胸口,搔首弄姿道:“我偏不跟你回去,你能把我咋地?你也说了我是女子,不至于光天化日就对我动手动脚吧?知道的呢,说我得罪了你家主人,不知道呢,还说你要**我……”
“胡说!”刀子一脸紫涨,“我主人叫我别跟你废话,既不愿跟我回去,那就对不起了!”
刀子右手一挥,乌雨惊叫,抱着肚子蹲下身去。
“怪了!”刀子弯腰问道:“你叫什么?我还没发功呢!”
“别问了,我要上茅房,不放心就在门口等着!”
乌雨急匆匆进了一旁的茅厕,刀子半信半疑,心想,人有三急,等就等,还怕你跑了不成?
“救命啊!救……”
是乌雨在喊!骗人的吧?刀子循声过去一看,“你不是吧?咋会掉下去呢?好说茅厕的蹲板不结实?还是你自己不小心?”
傻子只能说傻话,除了刀子,谁都知道这女人是自甘“堕落”,亡命之中,别说在粪池里“游泳”,就是在刀尖上舔血也没人会皱眉,可惜乌雨现在没了这般骨气!
粪水又浓又稠,窒息死人不成问题;坑壁又高又滑,爬得出来大成问题!挣扎于如此生死线上,骨气不名一文,值钱的是勇气!张口叫吧,喊几声救命丢不死人,顶多接受了追兵的羞辱后就能安全“着陆”!
“别说风凉话了,快拉我上去!”乌雨紧闭着眼,不是羞于见人,实在是这气味薰得她睁不开眼。
刀子望着乌雨那双满是粪便的手,心里很犹豫;看着那张半“屎”不活的脸,觉得很可怜。还好粪池边有一根类似搅屎棒的棍子,握把那头挺干净,提起来往粪坑里一伸,用力一拉,拖出一大坨“秽物”,五颜六色地煞是好看!
这“秽物”不好打整哟,几沓纸几盆水根本摆不平,何况上哪找纸找水去?你看她周身异彩、“粪”颜涂鸦!上下挂些物事破流烂滴,数股“肥源”顺流而下!
这哪是那个在“富丽酒店”召男妓的吃人女巫?可叹往事如梦,她如今“屎”魂落魄,堪称一大“屎”者!
刀子好笑得要命,笑着笑着却开始发愁,“咋办呀?你这样子咋去见我主人?虽是人犯,却未免太过狼狈!这样押着你去,主人未必见怪,可要是遇到路人询问,你让我从何说起?关键是你现在让我无从下手啊!”
说到此处,突然灵机一动,将手中的木棍往前一伸,“不如用此暂作绳索,你我各执一头,见了我主人再说,好不?”
“好个屁!”乌雨横眉瞪眼又欲哭无泪,“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啥时了还说这种话?捂嘴干吗?不许笑!不许蒙鼻子!居然拿木棍拉我?亏你想得出来!还不找地方让我洗洗,一会儿结成硬壳更难收拾!”
“洗?”刀子两眼一瞪,“你这一身洗起来容易吗?我可不能让主人久等!他此时必已心急如焚,还是走吧!”
“走?怎么走?你身上干净说得轻巧,有本事跳下去,你能走,我照样奉陪!”
“我干吗跳?你以为我真傻?别耽搁了行不?你自己也说会结成硬壳的嘛,那时不就好了?走吧,吹吹风干得快些!”
刀子一本正经,乌雨气得大哭,“我怎么会碰到你呀?丧门星、要命鬼哟……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代佳丽啊!想我身负绝技纵横南北,今天栽到你手里就算了,你怎么忍心羞辱我呀?要我这个样子去见人,以后还怎么混?不如杀了我吧……”
乌雨涕泗滂沱又连连打喷嚏,看来硬壳没结好先闹上了感冒,本来嘛,湿着身子容易作风,可是打喷嚏就有个本能动作,她恨不得砍了这双沾着屎又来捂嘴的手,实在气就哭呗,坐到地上哭一场就好了,可是好吗?好个屁!脸上半干的污迹被泪水一冲,再被她用手涂抹几下,嘿嘿,轻重不一的颜色调得均匀透顶!
“哈哈哈……”刀子笑得肚子疼,听乌雨嚎啕不已,不由他心慌意乱,“你别哭了,让人瞧见,还说是我推你下去的!再说我哪有羞辱你?既然此时不方便见我主人,却不知哪里找个浆洗处?你说得也对,洗干净了也是对我主人的尊重。”
“就是嘛!”乌雨息泪止声,望着远处的一片树林,“那儿有条溪水,你给我守着,我去洗洗!”
刀子顺势看了看,面露难色,“这个嘛……不是我存心猜疑,可我主人要我行事小心,你若借机跑了,我岂不有辱主命?”
“跑?怎么跑?光着身子啊?换了你也不会呀!”
“也对哈。”刀子喜形于色。
乌雨冷笑,暗里冷嘲,这小子长得出奇的好,谁知是个草包!他主人肯定是陆中天请去风波楼喝酒的薛威,下午倒在老城主的花园里看过几眼,长得也不错,就是惊惶失措地,只怕也是个傻蛋!哼,瞎子使瘸子追老鹰,两个白痴想拿我?笑话!
乌雨一路自得,到了溪水边,选个地方哼哼唱唱地清洗开来。
刀子很警惕地守着,一丛灌木作了遮挡的屏风,上面是乌雨臭哄哄的衣裤,刀子的眼睛却一刻也不敢移开,这可是人犯不会潜逃的保证!“她说得对呀,光着身子怎么跑?”
光着身子就不能跑吗?
逃命的人既是速度最快也是胆子最大的,要不是乌雨对粪池的深度估计失误,有她刚才那个跳跃动作的一半勇气,就足以使她作一次疯狂的裸奔!
这场景要算惊世骇俗了吧?但绝非史无前例!何况她穿着三点式,而且暮霭沉沉、难遇看客,否则当地这些孤陋寡闻的村民该怎么接受如此前卫的健身运动?
但是有个晚归的农夫注定要成为这种运动的信息传播者,可惜上天赋予他这个使命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
这一次,乌雨的毒针完全按她的预想,准确无误地射在那个距离她两米以外的平常人身上!
有时候杀人不需要理由,但乌雨今天的理由很充分——庄稼汉那身满是补丁的衣服胜过她以往的任何一件不论貂皮还是华绸——如果单从对某件物品的需要程度来看,乌雨杀人的理由无可厚非!
刀子等得急了,生平第一次不耐烦起来,“你好了吗?”
不闻回应,他开始慌了,“我说你快点行不?这都洗了半个多时辰,还有这堆衣服没洗,再耽搁下去,我主人怕要烧起心火!”
还是没有回音,他越发紧张,“我说你还在不?”
这是他自己问出来话,却吓他一跳——我咋说得这么顺口?根本是受了不祥预感的驱使!
人犯真的跑了?刀子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隔着“屏障”挥过去的一道痛袭之气,根本没听到应该听到的尖叫——她真的跑了?光着身子跑了?
气愤和惊惑让刀子做了有生以来最大胆的一件事——亲临现场以证虚实。
当他咳嗽一声绕过灌木一看,“我的诸方神灵呀,她真的跑了?光着身子跑了!天啦天,我怎么笨成这样啊?知道她会骗人还让她给骗了!哥呀,我拿什么脸回去见你哟……”
刀子蹲在溪边哭得跟个女人没啥两样,哭归哭,不打主意不行呀,抓不到乌雨,无颜面主;可她潜逃多时,该从何辑拿?细察追捕的话,时间要得更多;就此罢手么?必定遗害无穷!于今之计嘛……先到马家村禀明哥哥再设法追赶吧!
刀子起身要走,突闻两耳铮鸣,接着心跳加速,惊得他倒吸冷气——满珠突然告急,好说花姐出事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杀心之夜
夜色凄迷、篝火熊熊。小猛极目张望、徘徊不定。
陆战拉他坐下,道:“你敢让薛刚一个人去追乌雨,说明他本事不错,追不到也没啥嘛,可能半路遇上好耍的耍去了!”
小猛不语,心想,弟弟少年心性却不会贪玩误事,必是遭逢意外才会迟迟不归,但也无妨,这天下只怕少有人是他的敌手。倒是这女孩,怎么想个法子离开她而不伤她的心呢?
陆战见小猛拔着火堆闷闷不语,只好转言劝道:“别担心,也许薛刚正在来的路上,对了,我表姐说你们是她的大恩人,即使我们婚后不在钟家堡住,她也要在堡中给你们兄弟另起新居,等薛刚成亲后,预备给我们回去探亲时好住呀,你喜欢吗?”
小猛难以作答,陆战却还在做着爱情美梦,“好开心哦!想着要跟你四海为家,我常常兴奋得睡不着!长这么大,我还没出过西部呢!最远就到王草城,可也只是打马走过,小时候听外公说,最值得去的地方是南部的维银城,你去过维银城吗?肯定去过!对了,咱婚后先去哪?”
小猛神色恍惚,似在梦呓,“婚后嘛……我说哪也不去,你信不?”
“真的?”陆战跳起来,趴到小猛身前,“你想通了?没骗我吧?你愿意在钟家堡住?”
小猛咬唇不语,陆战犹自欢呼,“太好了!这下表姐要高兴死了!可惜我幻想的浪人生活过不成了,不过没事,只要跟你在一起,住哪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