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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兵鬼将-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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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猛骇怪之下抢过白绢,将这曲儿弯拐的幽冥文一译,竟是如此一句——铃儿已在木屋,誓言已破。

“走啊!”小猛带着哭腔去扯刀子,刀子反手一拉、腾起纵跃。两个健影、一道清风,直扑南面柳林湾而去……

展望间,那曾见证过一段血肉撕离般往事的木屋,已在凄凄雨雾中若隐若现。往事不堪回首,往事向如今事……

去岁春残时,情破月圆夜。

以血缝碎心,吟吟痛到今。

万事皆宿命,唯怕痴心人。

我是情中魔,倾泪以超脱!

铃儿,宿命怎奈何你?幽冥怎奈何我?

我早在劫后无所顾忌,那矮墙青院中,神诞之人痛抚心曲,也曾泪眼赠语,“只有真爱之人不怕恶咒”。我所以滞步不前,是怕你尚存疑虑,可你来了,还是如梦,那么轻盈飘逸;依旧似幻,这般淡雅透灵!

你在桂树旁、秋千下,可我看到的不只你,还有另一个我自己!我回来了!

你带回了那个没有心伤的我,那个一度死去的我!

活了,没有经过幽冥的沉沦,我便复活!痛苦是拷问我的刑具,它问我爱你有多深?我回答它的只有眼泪和心血!

附于我灵魂而重于我灵魂、形如我生命而高于我生命的爱情,你和我的都一样!所以我们必须在一起,就和现在这样,我拥着你、你偎着我,哪怕我们的心从未有过离弃……

桂树秋千下,这对以情相许的人曾经天涯,如今咫尺;两颗一度破残的心曾经泣血,如今流泪。

情长意绵、情深无语。唯有泪能将所有悲欢倾诉干净!

然而小猛惊愕了,他甚至来不及为弟弟欢喜,那几个月前在直升机的轰鸣声中,令他至今仍清晰可闻的话就如一道咒语重响耳际,又似一道电光,撕开他心中那条自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

“薛威,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唉,陆战啊……

雨仍凄凄、雾仍迷离,风轻轻,语呢喃……

木屋外,是经过生死锤炼后的刀子,与历尽心魔劫难后的铃儿,互吐心语。

木屋内,是满心愧痛的小猛跟一腔哀怨的陆战,澄诉旧情……

小猛含泪示愧、欲言又止。

陆战凄楚冷艳、怒目直视。

场面好僵!

仿佛旧有宿仇的人狭路相逢,又似曾经不和的老友不期而遇。

对陆战来说,则是为爱痴狂的怨妇千里寻夫,辗转下来才又骤然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捕快,如此流离艰辛的搜寻只是想找到那个,当初一刀杀破自己心坎的元凶!

“说话呀!”陆战狠声恶气却泪如雨下,“好你个薛威,自在得很啊!你一走了之,万事都抛在了脑后!我呢?你知道我都受了些什么罪吗?表姐说你是个真英雄大丈夫,所行必是正义之事,为了替你掩饰身份,她竟把我囚禁了,对外宣称你让军战队抓走了,我则是焦虑成疾卧病在床!接下来她就开始风风火火地营救你,没过几天你就从边城回来了,她是极尽奢华之能事啊,大操大办了一场薛威跟陆战的婚礼!可那礼堂上的人是我吗?又有你吗?天下有这么滑稽的婚礼吗?洞房夜,新娘在囚室里钻头觅缝地想着怎么逃跑!新郎却不知在哪个爪哇国逍遥快活!浑不知有人为了他,连钻狗洞这种事都做出来了!我一没马匹二没带枪,更可悲的是,我连该从哪儿去找你都不知道!我象个乞丐似的到了边城,满以为找到军战队指挥官就会有你的消息,谁知我连面都没见上,人家就把我抓了,莫名其妙就把我判到育马城监狱,我连自己是什么罪名都不知道!妈的可笑啊,我曾杀人放火不见有人来抓我,却只因为打听你就在瞬间成了阶下囚!逃狱是什么你知道吗?那比加入大富队还凶险!强盗在刀尖上舔血,起码会得到血腥的报酬!逃狱呢?那是玩自己的命!

天上地下到处都是追兵,白天我象只野兽被人围追堵截,晚上我是鬼见不得光、听风就是雨!我哪里还是我?陆战早在骑射英雄会上被牦牛踩死了!你救的不是我,只是你的一个玩偶!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不惜出卖一切!我不知你现在哭什么?你还会愧疚吗?你的愧疚于我有用吗?要不是遇到铃儿,我早被逃亡中的枪伤折磨死了!对一个死人来说,你的愧疚毫无意义!纵然我大难不死,我要的也不是你的眼泪!薛威,不,孟小猛,你更要清楚,我不是来要你一个解释,我发过誓,一定要找到你!我承认在发那个誓的时候,还需要你的解释,可是现在,我只要你一句话……”

愤语至此,陆战掏出一串玉石项链,就象当初被某个男子魔术般晃悠到某个少女眼前一样,这项链如今还那样晃悠,“你爱过我吗?”陆战嘴唇发抖,身体也颤抖不已。

小猛愕然抬头,随即颤栗,哽咽着心胸阵阵刺痛、咬着唇咽下口口鲜血——我还能说什么呀陆战?你为我颠沛流离,历尽了生死劫难,我却无法回报你的情义!倘若你知道我的生命只能承载另一份真情,也许你会明白我为什么对你无情。我也不想用我一度自豪的职责来跟你澄清,何况你并不需要我解释?可你现在问我的这个问题,我该怎么答复?你又何必要悲哀到底?其实你早就知道答案了,可你不死心,一定要我亲口说出来,这才是对我最严厉的刑法呀,好吧,我曾对自己许诺,要为你愧疚一辈子,哪怕我从决定伤你的时候就兑现了这个诺言,但你今天当面来问我了,我就该更坦然地接受这刑罚。

小猛再次抬起头来,可是当他碰到陆战的泪眼时,竟是从未有过的怯弱,他不由想起刀子在解说祖墓的墓门时提到过,“只有无愧无怖的魂灵才踏得过墓门的拷问,不受幽冥的诅咒!”

无愧无怖?不是吗?只有无愧才能无怖!拷问魂灵的是人自己的心!诅咒自己的,是人的心魔!记得侵邪师尊曾用驱魔扰音术来阐释人魔的变道之理,刀子也曾解道:“人有魔心,魔有道心。魔心不死,人心不宁;道心不破,魔性可成……”

当时尚恍然,而今已了然!原来人的心魔亦有善恶之分!难怪弟弟说我患的病症叫善魔劫?这果然是一场劫,一场因负心人而起,却比为了负心人还要操磨人心的劫!此劫在数难逃!就连吴颜也曾预算过,她说的虽是陆战的“劫”,又何尝不是我的?这番劫数定于天意,去亦由天……

可叹我曾执着于人定胜天,如何胜?抛开其他不说,人有的不过是自己的命,然而生命很脆弱,但又似乎可以很坚韧,那么是不是以坚韧的生命去承受世事的变故,并且永不抱怨、永不放弃,就能战胜天道的定数了呢?或者不是战胜,只是对抗,让所谓的宿命和劫难在真诚生命的对抗下,渐渐败退而消亡,这就是人定胜天?

小猛的心中格登一下,好吧陆战,让我勇敢地直视你的眼睛,倘若我连这样都不敢,那就不具备对你愧疚的资格,你的情义太真太深,既然我只能辜负你,那我但愿在你将来的回忆里,不会为了曾经对我的付出而深感不值,我诚信任何真心的付出都不是为了回报,对于个人而言,无怨无悔就是大幸大喜!也许这就是我能给你的回报,但愿你今后的生命中,每当忆起我的时候,不要只剩下悔恨!

小猛第三次抬起头来,用诚挚的眼光对陆战叙谈着内心的忏言;用清亮的泪水向陆战讲述着灵魂的愧痛。

陆战完全怔住,那满是愤怨的目光渐渐柔和,尽管泪水更多,却由哀怨变成了感动。人可以瞬间成熟的吗?她就是。

站在小猛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冲动斗狠的咤战少女,也不再是那个耀武扬威的陆氏贵族。经历了幻梦般爱情的冲击,再受过世事磨难的洗礼后,她的心仿若一个睁着惺忪睡眼的成人,虽然看不清世事的面相,但已意会了世事的真谛。

陆战就是这样,看来依旧是那个俊俏洒脱的女孩,但她的心端庄而沉稳,犹如一个善解人意且处世不惊的成**人,她能如此神速地长大,却是缘于面前这双只写着真诚的眼睛,和她生命里天赋的灵性,因为她读懂了这双眼睛所要跟她讲的一切话语。

“好吧!”她微笑喃喃,“不管你有没有爱过我,总之我爱过你,而且爱得秀真、很轰烈。也许我今后还会爱,只是没法跟这次相比了!”

陆战含笑而泣,惨淡中带着魄力四射的壮烈,既象告别一段切肤之痛的往事,又象宣布一个全新生命的开始,然而后者的痛苦似乎更深沉,也应该更深沉,有哪个新生命不是在母亲的阵痛中诞生?所以陆战决定为自己创造新生命时,她如何不阵痛?但她同时充满了希望和自信,不为别的,只为她真正爱过,并且如她所说,爱得很轰烈!

小猛对此唯含笑点头,串串泪珠为陆战汹涌喝彩!如此坚韧的生命怎不令他感动?如此豪迈的情义怎不令他感激?就连那份愧疚也让他觉得踏实而坦荡!

“这串项链我带走了,它是我爱过的证明。我希望在淡忘你的同时,由它来为我今后的爱保留一份纯真。再见,薛威!”

陆战走得很潇洒,但她在门边回过头来,“不管你是薛威还是孟小猛,你都给我记住了,假若有来生,你是我的!”

“不!”小猛毅然道:“我只能是她的,不管有没有来生!”

“好!”陆战傲然笑道:“就冲你这话,我对你的放弃是值得的,而且你的爱让我不得不宽恕你,也谢谢你提醒了我,我是该去找一份属于我的爱情,坚贞如你们一样的!”

陆战走了,她的话是小猛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傲气十足、而又最令人畅快的辞别之语。








第一百七十章 非常人之人

小猛踱出门去,夜色中已看不见陆战的身影,但他是用心在目送她离去,那颗心将一生都保留着那份已经得到了宽恕的愧疚之情。

刀子过来了,脸红红的,不是羞涩,是幸福,他身旁的铃儿依旧纯美如玉。

看着这对璧人,小猛又是欣慰又是感赞——尘世间哪,没有什么事能幸福过真情得以圆满,也没有什么事能阻挡真爱的脚步,更没有任何诅咒敢在爱的面前抬头。曾经那个撕碎人心而又不可破悔的誓言,也是败给了真爱的力量,那是一股能冲破天地人神鬼一切阻碍的力量,它才是真正不可破悔的誓言。

原来,铃儿与黑洞头人成婚后,她以死相胁、守身如玉。头人先时很愤恼,但他太爱铃儿,便开始追寻其中的缘由,后来听铃儿道出了她与刀子的苦恋,头人半是同情半是不甘,他发誓要得到铃儿的心,因为他不信自己会败给一个卑位培奴。但他后来认输了——仙尊给铃儿带来一个刀子拒服保心丹的消息。

仙尊的本意是希望铃儿认归宿命,谁知铃儿掐算到刀子毒满那天,也服了毒药。头人这才追悔莫及,告言乌山各地奇术之士,谁能救活铃儿,他愿让出尊位。是仙尊与刀子的小师叔合力救活了铃儿,可惜铃儿一心求死、不复生望。

头人寸步不离,苦求相劝。直到小师叔将刀子的实情告知铃儿,铃儿才愿调养病体。头人答应铃儿说,只要你不寻死,等你一复元,我便让你去找刀子,至于那个誓言,我已经帮你想到了破解之法。按我黑洞人陈规,你既与我行了大礼,自当跟从我的姓氏,所以你如今不再是幽月铃,而是郝月铃,只要你不怕背负骂名,我便以不贤之罪将你下赐给贱奴余光刀。可是铃儿,如果他嫌弃你了,你一定要记得回到我的身边呀……

这就是铃儿得以重见刀子的经过,现在又由刀子跟小猛复述了一遍,小猛甚是感慨,“这黑洞头人也是用情至深哪!终究说来,打败他的不是你们的爱,是他自己的!”

“是啊,”铃儿颔首道:“他之用心,雷同我当日为了延药离开刀子,都是唯愿所爱之人能活下去。头人这份恩情,我是欲报无门了……”

小猛叹而点头,刀子却连连摇头,“不,真爱只求付出,纵使他成全了我,我也不能记他的恩,否则会亵渎他的感情。铃儿,咱可以为他祈福,但绝不是因为他的成人之美,好吗?”

铃儿释怀一笑,轻轻点头。小猛当下慨然,难怪吴颜说弟弟是情魔,他刚才那番话看似简洁,其实只有他真正读懂了头人的情意。

“对了哥哥,”刀子兴奋道:“我跟铃儿说了今晚的事,铃儿说只有你能找到冥元珠。”

小猛自嘲一笑,“可惜我不是‘非常人之人’,不然怎么找不到?”

铃儿嫣然笑道:“你正是‘非常人之人’,你既知白大就是陆中天,又怎会查不出冥元珠的下落?”

小猛心头一动,脱口道:“莫非在将军家?”

铃儿扑哧一笑,小猛点头称叹,“真是一叶障目啊!不是铃儿说起,我还沉于迷梦呢!”

铃儿摇头自谦,刀子激动道:“现在就去,送走冥元珠,咱今晚就能离开这儿!”

“你被主家宠坏了!”铃儿嗔道,“你主人尚未发话,你怎可擅自作主?”

刀子红了脸,低头无语。小猛故作嗔态,“先说好了,到了真影世界,我可不想再做什么主人,我只做你哥哥!”

铃儿微微一惊,刀子在她耳边低语一阵,她才展颜叹道:“原来你是刀子的亲缘之主!如此说来倒能依你所言,神鬼门中,凡想得自由之躯的护奴,只要主家应允,他又能出脱此世的话,便可做个平常百姓。”

小猛一听,不由挥了刀子一拳,“你个坏家伙!以前怎么不跟我说?害我为这事伤了多少神!”

刀子嘿嘿地笑,“这是非份之想,况且我护主无功,怎敢有这越礼之请?”

“好好好,”小猛故作无奈,“在没离开这儿之前,我啥都依你的,到了那世,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刀子红着脸只是笑,铃儿却暗里叹息,不怪师父送我来这儿之前,说这主家乃是个唯爱之身。却不知师父为何叹惜他是个情笃之人?难道用情太深会令他折福?倘若不是,为何师父临别时再三警言,让我劝他放下手中之事,只可速速离去?但看如今这情形,他必不能罢手,那我究竟该劝不劝?

铃儿暗度难决,忽听小猛大喊,“不好,洪岩来电,花儿让雷言劫持了,他已追踪失败,正向我求援!”

刀子本是无措之人,惶急之中更难思量对策。铃儿略略沉吟,道:“只要花姐戴着满珠,此事便由我去周全。此时情急,还请小猛哥恕我越礼行事,你可速带刀子去找冥元珠,于丑时送还冥界后再到木屋来,咱今晚便可出脱此世,不知你意下如何?”

“正合我意!”小猛欣喜若狂,三人依言行事,行至分途上,刀子拉住铃儿,“千万小心,事成后记得到木屋等我,还有……”附在铃儿耳边,“我好喜欢你。”说完脸红成一片,眼里却有点点泪光。

铃儿轻轻挣开来,强作笑颜道:“别让你哥哥久等,我此去自会周全,但有一言你须谨记,我师父临行时说的话似有不祥之音,我猜度今夜之事于你主人不利,你随他而去才该万分小心,切不可失职啊!”

铃儿说罢,自往东面去了。刀子痴立不动,竟忘了在他身后等着的小猛,他想起吴颜悄悄告诉他的那个预言,再联想铃儿刚才话中的不祥之音,不由他悲从中生,难道去年仙尊突然现身时所说的第一句话是真的?月神不会准我?可是哥哥又说人定胜天!我既身为人奴,自然都听哥哥的,倘若事不遂愿,至少我不能失职!

小猛哪知弟弟的心思?听他似在叹息,只以为他是担心铃儿,遂拉起他一面赶路,一面拿些笑话打岔。

刀子佯作轻松,心底的忧虑却沉如周遭的黑暗——

子夜的雾气凝滞缓重,幽冥的鬼怪是否已砸门而出?他们都带着狰狞的面孔吗?或是带来了恶魔曾经应诺的诅咒……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杀破人心的人

“站住!”雷鸣冲出客厅,吼住院子里的两个人。

小猛没回头,刀子惶惑不安地看看将军,再看看哥哥。

“这么晚了,鬼鬼祟祟地干吗来了?”雷鸣的语速很慢,声音很冷。

小猛闭眼长叹,许久才转过身去,将手中的东西往前一伸,“我为它而来。”

“什么?”雷鸣莫名紧张。

小猛咬了咬唇,“是王子的权杖。”

“什么?”雷鸣大惊,“它……它怎么会……”

小猛“嗯”了一声,半天才闷出一句,“它是跟着白大来的。”

“白大?”雷鸣两眼发愣,似在自语,“不可能,怎么会……”

小猛轻轻点头,喃喃道:“将军是否记得我说过,只要你点个头,我保证把这一切从头到脚收拾得干净利落?今天我还是这样问,将军你愿意吗?”

雷鸣大骇,突遭电击般一阵痉挛,“不、不可能……它怎么会在白大的房间里?不会的,不会……”喃喃至此突然低喝:“白大是什么人?”

小猛犹豫一阵,“将军一定要知道吗?”

“说!”雷鸣低吼,脸色阴沉得比夜色还浓。

“好吧……”小猛迟疑片刻,目光从雷鸣脸上移开,口吻坚定如铁,“真正的白大已在半年前死于非命,投亲而来的是原狂欢城的城主陆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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