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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香?”章钺差点栽倒,忍不住多看了那小娘几眼,长得还不错,白皙的瓜子脸,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还真有几分可爱,但怎么也无法与印象中的秋香联系到一起。
“都多大了?会做些什么?”章钺有点犯难,身边多了三个小娘,以后就有点不太方便了。
“我们都是大娘子身边的,平日里负责端茶水、做女红,有时也帮着下厨,伺侯笔墨书画什么的……我十五岁了,她才十三岁。”仍是秋香在回答,另一个叫小荷的看着很紧张,小手紧紧拽着秋香的衣袖。
“行了!本官收下你们了!等会儿你们自己收拾个房间先住着,回东京的时候再带上你们。”章钺说了一句,眼神不时瞟向马车对面的年轻女郎,但那女子抬头看着夜空,只给了他一个身姿曼妙的背影。
“多谢将军!”秋香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
“犹抱琵琶半遮面,看样子是精通曲艺了,本官表示很喜欢!”章钺将两个小丫头打发到一边,立即就转到了马车旁,走到红裙女子对面,想看清她的面容,不想那女子总躲闪着,故意避开。
“是吗?你既喜欢琵琶,那就送给你,倒是弹一曲来听听?”那红裙女子立即转过身去,侧着脸斜睨着他,见他如此年轻,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伸手就将琵琶递了过来,嘴角略带着嘲笑的意味,似乎在等着看章钺出臭了。
还真是美女啊,看身份应该是歌舞伎,或者是乐工,这种比普通婢女身份地位略高点……趁着她说话,章钺总算看清了她精致皎好的面容,下意识就伸手接过琵琶,顿时有些郁闷了。
“嘿嘿……样式这么古怪,我来试试看……”章钺笑着说。
这是一把四弦、四相十二品的直颈琵琶,下面也是葫芦状的共鸣箱。与现代六相、二十四品,甚至三十品的琵琶有些不太一样。这时还没出现音域更宽广的十二平均律,音律可能也不同,不过大体上还是差不多。
章钺转身到马车辕上坐了,把琵琶竖抱在翘起的二郎腿上,左手相位按弦,右手在品位筋弦上起舞,一连试了几遍,也就听出了音律。只是感觉音效不好,而且音色也不太一样,不过清越悦耳的叮咚声也是蛮好听的。
章钺嘴角带着笑意,深吸一口气,当即弹起了一曲《踏古》,这可是某琵琶大师的佳作,也是他最喜欢,弹得最熟练的一首曲子。不过这直颈琵琶用着不顺手,指甲太短,又没专用的指甲,连出错了几次,他也就兴趣不大了。
“不想你还真的会……”那红裙女子小口微张,脸上满是惊奇之色。
“那是当然!改天我们一起练习,现在轮到你了,姓名、户籍、出身、擅长,全部交代清楚,本官也好看着给你什么样的待遇了。”章钺笑嘻嘻地说着,还一个劲地抛媚眼。
“呵呵……人家也就是和秋香她们两个一样,只是我原是侯大帅府上的,刚从邓州过来没两天。”红裙女子有些吃不住章钺的秋波电眼,脸红红地转过头偷笑。
“名字名字名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章钺一再强调,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人,红袖添香的幸福生活要开始了。
“我小时随母亲姓程,叫雅婵,你叫我婵娘子就可以了!”程雅婵有些羞涩,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位年轻的章指挥,看着没个正形,但人还是好说话的,不似一般粗鄙武夫,从没见过女人一般乱来。
第0036章 出使荆南
车上还有东西,两大箱是三个小娘的衣物行李,另一箱小些,估计是侯章送给自己的礼物。章钺爬上马车,亲自动手把两个箱子搬下来,前两箱衣物还轻,后一箱重得吓人,搬进屋内后,章钺迫不急待地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大叠田庄地契。
上面一扎翻了翻,都是东京附近浚仪县治下的,另一扎则是郑州中牟的田庄;还有几张则是酒楼一座,田庄一个,都是这唐州比阳城内外的。至于底下,则全是金锭,这个不是方城山牛头寨出产的,价值约三四万贯钱,可以随时用。
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仅仅是因为有把柄落在我手中?章钺有点担心,侯章这个老狐狸,不会给我下什么套子吧,得找个机会探探口风,否则这笔钱真的不能要啊!
次日,章钺将练兵的事交给了薛文谦和明金荣二人负责,带着李德良等五十名亲兵到城南五里的田庄,接见了奴仆管事和田庄佃户后,又再找到城内最大的泌阳酒楼,接见了掌柜和伙计后,正式收归己有。考虑到没人监督可不行,便劝说李德良带着五名亲兵留在酒楼做事,暂时监管一段时间。
日子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已快到冬月中旬了,一场小雨后,天气似乎再也晴不起来,气温骤然下降,空气变得又湿又冷。
雨天闲着没事,章钺仍是呆在军营,并安排部分士兵回家探亲,顺便给同乡的弟兄们捎带冬衣前来。当然,天气好转后照常操练,他可不管乡兵的规距,五天一出操什么的。
这天午后,亲兵队正张智兴淋着小雨跑来,说宗景澄和何驹一起回来了。章钺大喜过望,连忙打马进城,去客栈问温元恺却说没见着,两人一起到州衙,却见侯从义正在州衙门口搬运行李,看样子是要收拾行装回邓州了。
章钺也不想再见侯章,便向侯从义打听,原来是宗景澄带来了消息,已有朝中使者去邓州传旨了,所以侯章才急着回去。
估计侯章要被贬,至不济也会调走,章钺和温元恺就干脆不进去触霉头了,转回到州衙不远的小酒肆,二人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壶酒边喝边谈,等了半个多时辰,宗景澄、何驹两人,终于被守在外面等着的张智兴带进了酒楼。
“凑折和狗头金品样送给王延蔼后,朝中诸公有什么说法?可有人前来传旨?”宗景澄一到,章钺就急不可耐地问。
“送上去后拖了几天也没消息,我人微言轻,又打听不到什么,后来何驹也回东京了,次日中书省的李相公就召见了我和何驹,对甲料的事不上心,反而问了很多关于金矿的事,然后就打发我前来。临走时,李相公托人来传话,说他要亲自来视察,不过会迟点,先派少府监的人来,估计现在已带着诏书到了许州。”宗景澄之前已休息过,这时一口气说完了。
“很好!这趟差总算要办完了,就等李相带人来接收这个烂摊子。”章钺和温元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眼看唐州的差事办完了,只等交接后便可回东京,章钺和温元恺都很高兴。趁侯章还没走,章钺立即找他要了一份调兵的手令,派司法参军带一个指挥乡兵前往方城县看守牛头寨矿场,替换杨守真和封乾厚回来。顺便试探侯章为何送重礼,结果老狐狸狡猾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三天后的下午,章钺得报出城迎接杨守真,可封乾厚居然没跟着来,章钺很恼火地问:“你没邀封先生一起来吗?”
“我说了好几次,可封先生就是不肯来,我也没甚办法!”杨守真苦着脸,想了想又说:“其实依卑职看来,若要请到封先生,得先请他老娘同意……”
“咦?老杨你还蛮精明的啊!是我疏忽了,封乾厚一向孝顺母亲,我之前就没想到……”章钺顿时懊悔不迭地抚着额头,看来还得抽空再亲自上门一趟了。
章钺带着杨守真正要去军营,恰好司兵参军接到了传驿快信骑马赶来,说东京来的少府监马从斌带着接任官员,以及诏书到了城北三十里外。
章钺只好让杨守真带士兵去军营,接下来他要和温元恺带人一起去城北十里亭迎候,可没时间理会了。
这一等就是一下午,眼看天快黑了,终于见官道上来了大队禁军骑从,约有两指挥千来人,护卫着长长的车队跚跚来迟。章钺一声令下,临时拼凑起来的鼓乐仪仗队跑出亭子,在泥泞的官道上列队凑乐相迎。
章钺和温元恺忙带着唐州仅剩的六曹参军们上前恭候,直到车队近前停下了才喊停乐队。双方照面寒暄了一会儿,简单地了解一些情况。
来的人还真不少,有少府监、以及补缺任命到唐州的各级官员,大家见天色已晚,便继续赶路进城,直接进了州衙,先歇息了一会儿,整理仪容后再升堂宣读敕旨。
宣诏使、少府监马从斌那抑扬顿挫、拖声带调的朗读,章钺只听懂了他念的日期和一些官名,心中还在奇怪,宣旨的并不是死太监,也没有摆上香案烛火拜大神一样,呼啦啦的一大群官吏跪听,而是满大堂的官吏正襟危坐,静听他念完,然后分发给接旨人。
章钺也接到了旨意,而且是两份,顿时就有点奇怪,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上面一长串的是门下官员署名,以及唐州事情处理意见,中间才是中书敕旨内容,皇帝只批了一个“可”字。
大量的繁体字、生僻字展现在眼前,看得章钺头晕眼花,不过也大致弄清楚了。大意是:先表扬了一番,然后结尾才是正题,由正八品上的宣节校尉、殿前司散指挥使,简拔为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殿前司散员都指挥副使。
致果校尉为武散官,连升了四级,而正职为副都指挥使,升了三级,这意味着扩军总算是合法了。
不过另一份旨意就让他很郁闷,大意是临时任命为元从押班,随太子宾客边光范,少府少监、客省使刘涛,殿前司散员都指挥使、元从都押班药重遇,散员都虞侯药可钧,一起出使荆南。去荆南干什么,上面一句没说。
太子宾客品阶为正三品,主掌侍从规谏,赞相礼仪;而少府少监为从四品下,掌百工技巧;客省使则没固定品级,地位在宣微使之下,主要负责出使相邻各国。
这样看来,这次出使荆南的主官是边光范、刘涛,规格可是相当高,再加上都使药重遇,以及自己的三千兵,就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其他旨意也都没搞清楚,章钺只好问温元恺:“你的旨意说了些什么?”
“你刚才没听到?”温元恺一脸疑惑之色,摇了摇头解释了一番。
温元恺被指派为方城县令、进朝散郎,并监察牛头寨金矿,算是连升了三级,但这家伙还一脸不乐意的样子。
还有舞阳县令常德本,由正七品下的中县令,升为从六品上的唐州司马,进奉议郎,也升了两级了。章钺抬头在人群中找了找,果然看到暴牙的舞阳县令居然也在,估计是跟着来的。
“边光范是哪位?”章钺记着自己的事,打算事后单独前去拜访,套套近乎,把自己的任务搞清楚,也好尽快准备。这没办法,旨意下来了,就容不得拒绝。
“右边第五位就是了!这个旨意很奇怪,我看未必是出使荆南,有可能是去处理潭州刘言的事,你升为副都使兼元从押班,如果出战的话,那也是主将,你可要问清楚了。”温元恺指点说。
主将?这么说我要立功了!刘言是谁,章钺也没多问,朝对面看去,边光范年约五六十岁,一下巴花白长须,头戴软脚纱罗幞头,身着红色绣纹细菱花紫袍,看来地位也很高。
第0037章 求未得
宣旨完毕,接风宴开始,宾主尽欢,没什么比升官发财更让人高兴的事了。常德本很多年没挪窝,这次终于升迁为唐州司马,在席间穿花蝴蝶一样来回敬酒,暴着大牙笑得像一朵喇叭花。
温元恺喝着闷酒,好好的京官被升调为地方县令,虽然会油水多多,但他对这个不感兴趣,只想回京任职,升上去了,才能实现自己心中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和抱负。
至于其他的各级官员,估计是来处理甲料相关的事情,也就是查抄作坊,带走工匠,以及相关案犯,还有补缺新上任的。这些不用直接打交道,章钺都不感兴趣,而且这年头的酒,也真是不大好喝,像饮料一样,还酸酸的。
散席后,章钺和温元恺安排各级官员入住州衙贵宾馆,顺便拜访了边光范,总算弄清楚了出使荆南的目的,心中郁闷一扫而空,反而隐隐有点期待战争的来临。
天气转冷,路上泥泞不好走,事情又很紧迫,边光范只打算在唐州耽搁三天,章钺手头还有很多事没处理,次日一早就带着张智兴等十名亲兵,骑马赶去方城县。
章钺已经认定,这封乾厚虽然长得不帅,但绝对是个极品幕僚。德才兼备,唯才是用,要做事就得有如此心胸气魄。目前来说,更重要的是,身边必须有个熟悉官场事务的人,参赞各种事务。比如潭州刘言的事,他就不是很清楚具体情况。
一路打马狂奔,八十里路只用了半天多时间,下午未时就进了县城,还好天气虽阴着,但没下雨。章钺懒得去县衙,找人打听了一下,封乾厚的家在城东,便在街市上随意买了些果品、糕点,和几匹上好的细麻布,带着亲兵上门去拜访。
大街边转进巷弄,最里侧一家是封家宅院,老远可见半人高的院墙内,正面是五间青砖瓦房,两边有厢房,前面就是虚掩着的院门。
让张智兴带亲兵们牵马在院外等着,章钺上前喊话:“有人在家吗?”
连喊了几声,终于有脚步声传来,一名年老的仆妇打开了院门,显然不认识章钺等人,但见几人手里都提着礼品,便客气地问:“你们找我家郎君吗?不巧得很,他去访友了,也不知今天能不能回来,要不几位贵客明天再来吧!”
“你家老夫人也不在吗?但不知封先生去哪里访友,若是近的话,我可以赶去找人呐!”章钺一听,顿时有点着急了。
“要不你等等,我去找夫人回来!”老仆妇犹豫了一下,转身出门去找人了。
章钺只好在院中闲逛,堂屋大门敞开着,里面装饰简朴,光线还很暗,有五间正房,这算是典型的小产之家了。院子角落处有一口井,十几只鸡鸭在井边水沟里寻找吃食,井旁边的杈子架了竹竿,晾晒着老人才穿的深色衣物,居然也没看到年轻女人和小孩的,看来这个封乾厚也没成家。
不多时,封乾厚的母亲罗氏手里挽着菜篮子,带着仆妇进了小院,见章钺双手抱臂在院中站着,便回头埋怨仆妇没好好招待。
“晚辈章钺见过夫人!”章钺上前见礼,又喊张智兴等亲兵将礼物送进了正堂。
“章将军何必破费,折煞老身了,且进屋里坐吧!只是我儿孝德去城西渚水访友了,若有要事,老身派人去喊他回来如何?”罗氏见亲兵们将礼物放在了桌案上,又不好推辞,便试探着问。
“孝德可是封先生表字么?渚水离这儿有多远?”章钺口称封乾厚为先生,态度可谓是恭敬之极了,心里寻思着,若不远的话,就干脆再跑一趟。
“城西二十里就是渚水镇,倒也不远,孝德就是我儿表字了,他竟没告诉你么?”罗氏有些惊讶,弄不清章钺和自己儿子的关系,以及来意。
“是这样的!昨天东京来了旨意,我升了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还有差事要做,可身边也没个管理帐目和处理文案的人,想请封先生帮忙,不知夫人意下如何?”章钺态度诚恳,干脆直说。
“哦……这是好事呀!孝德这些年四处浪荡,高不成低不就,老大不小了也没成个家,若有个差事做着也是好的,老身年纪虽大了,可还能动弹,也用不着他照顾。只是……章将军要去哪里办差?平时能不能抽空回来?”罗氏听了很高兴,但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就有些犹豫。
“哪里办差恕我不好明说,但是离唐州不会太远,封先生若去了,自然可以随时回来!”章钺便打消她的顾虑。
“那好吧!你到城西渚水镇找韩老太公的家,他家大郎韩盛和我儿是至交,就算不在那儿,他也能帮你找到人!”
“多谢了!我这就去找人……”
章钺没心思闲话,急匆匆地出门,带上亲兵骑马赶到城西渚水镇找乡人一打听,很快就到了韩家门前,这是一座高门大宅,前院门楼修建得很有气势。章钺上前敲门,等门房露面后亮明身份,说明来意。不想门房告诉他,封乾厚和他家大郎韩盛一起去渚水划船钓鱼了。
章钺郁闷的要死,可不想多耽搁,又带上亲兵,让韩家门房带路,赶去渚水岸边找人。到了地头,河边居然有个亭子,里面坐了二男两女,看样子正在下棋,完全是谈情说爱的节凑,还说是钓鱼,原来是钓美人鱼了。
“封先生!你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却找的我好苦啊!”章钺不及下马,老远就喊道。
“咦?你可真会找!既来了,就进来坐坐再回去不迟。”封乾厚很是意外地苦笑,忙起身相迎,转而给几人介绍道:“这是东京殿前司的章指挥,表字元贞,前些时日封某得以出狱,多承其秉公办案。”
“呵呵……章某也是受朝中敕命办差,不出差错已是万幸了!”章钺谦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