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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走停停,到宣德门外简直是人山人海,天空出现亮色,城楼的照明火光渐渐熄灭,广场上到处是车马人群,完全无以立足。章钺只好在梁门大街上就下了马车,让杨玄礼赶车在附近找个地方停靠等着,步行去宣德门下。
广场上人声吵杂,乱糟糟一片,身着白色丧服的礼部官员正在发放礼服。章钺走上前去,前面一群排着队列的红袍官员连忙躬身退往一边。
章钺上前领取一套,这衣服除了白帽子看得出是头上戴的,其他一片一片的吊着白带,不知往哪儿系,还有两串麻绳也不知啥东西,顿时完全傻眼了。
“章相公还是首次参加大丧吧?且先放在桌案上,一件一件拿起,照着下官这样穿就好了!”旁边一名文官也拿着礼服,似是看出了章钺的尴尬,微带谄媚地说。
“那便多谢了!”章钺点点头,放下衣服,看向那文官。
“这个叫首!”那官员拿起一根散麻绳,在头上系了,脑后留一截麻绳尾。如果为妇人办丧礼,头上还要以骢束发。为何丧服是白色?人死驾鹤西去,侍奉五方大帝中的西方白帝去了。
依次还有上身穿着到膝下的哀衣,吊在后脖颈背上的负板,挂在前胸的中负,还有缀在心胸处长六寸、宽四寸的麻布叫衰,缠在腰间的为腰。还有下身前三幅、后四副的七褶裙以麻绳束腰,这个叫裳或裙。鞋子则没要求,而帽子叫斩哀冠,就是个没顶的白圈,但有个梁拱前后相连,冠下垂有缨绳。
章钺以那官员为样,很快就将素服穿戴整齐,然后到另一边列队,前面照例是范质等中书、枢密、宣徽院加禁军两司等高官按品级依次在前,后面是六部堂官加禁军厢级大将,未领实职闲散官一律在后。
小半个时辰后天光大亮,要在往日早朝时间早就过了,这时宣德门才开启,全都身着白色素服的官员排成白龙一样的队列,过明德门、宣佑门,一直到万岁殿前停下。章钺回头看去,在明德门外丢下一队还有几百人,这么多素服估计是礼部府库有的,不然一夜之间怎么赶制出来。
然后有赞礼官和内侍引导众臣入万岁殿正殿,里面的卤簿、仪驾已全部就绪,一个巨大奠字出现在众臣面前,皇后和太子宗训皆身着素缟,在一大群内侍打着仪仗的簇拥下从殿外而入,到奠字灵位下面向众臣。
众臣齐齐见礼,五拜一跪。皇后携太子还礼,是还礼!但只微微示意,因为这时众臣有吊唁的意思。随着哀乐凑响,四下里哭声震天动地,皇帝遗体穿戴青色冕服和常式冠帽以斩衰纛遮盖,盛装敛入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椁,敛仪完毕。奠仪又开始,群臣一个个轮流上前祭奠上香,总之就是要大哭一场。
章钺在人群中,开始看得还有点新鲜感,与后世礼节相差不大,但这样也是搞得晕头转向,头皮发麻,尤其是要哭,可怎么哭得出来。范质、王溥、魏仁浦一个个大哭,当真是内牛满面。
轮到王朴了,他趴伏灵前,手持笏板连哭带敲,唿天抢地之势真令章钺开眼了。章钺也不是不理解,先帝与王朴确实君臣情谊深厚,只要是王朴进言,几乎完全采纳。作为人臣,痛失明主,接下来还要辅佐幼主,他心中的压力重负可想而知。在后汉“干佑之乱”前,王朴看到势头不对跑出东京了,而现在,面对一团乱麻的朝局,他再也无法逃避。
王朴哭了很久,直到嗓子都沙哑了,皇后示意太子宗训上前拉起,然后就轮到章钺,就算他未入顾命,但地位还摆在那儿,一般大臣还无法相提并论。
章钺接过内侍递上点燃的香,双手持着拜了两拜仍是哭不出来,心中是急得团团转,可眼睛就是挤不出一丝泪来,可行祭拜礼的动作还不能停,眼看最后一拜也完了,旁边皇后和太子都眼巴巴地等哭,众臣在后面瞪圆了眼睛,章钺慢腾腾地将香火插进香炉,觉得是该说点什么了。
“广顺二年,臣于河北斩北虏高谟翰首级进献,蒙先帝赏功,御赐表字,此师生之大恩也!臣何人哉,冀州一屠夫尔!先帝再造之恩岂敢惑忘。命拜晋王,敢不以兄事之?六年来,臣殚精竭虑,战高平,征秦凤,自筹钱粮以一已之力复河湟、河西、关北十余州,幽州一战,我部以偏海渡海,登陆即雨夜行军,夺松亭关而拒北虏,回师再破幽州。此功如何,臣不敢骄衿,惟保国祚,此心日月可鉴!”章钺语声朗朗,一口气说完,大步回到原位。
“元贞此言当真?”王朴悄然回过头,沙着嗓子问了一句,一脸审视地盯着,目光璨璨发亮。
显然,他是误解了,这时代在士大夫们看来,皇帝就是国家,国祚就是维持朝庭延续下去,简单说,保国就是辅佐皇帝,他当然十分惊喜了,却又有点不确定。可看章钺吼得信誓旦旦,而且是当着先帝灵枢前,皇后太子及众臣的面,这话绝不是信口雌黄,看来是自己操之过急了啊,顿时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章钺一翻白眼,懒得理会,不是我想欺骗你,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是说保国祚,但说要保皇统了么?你要做“霍光”自便,累死我也帮不了你。当然了,君子一言,言必行,行必果,也不怕谁听出弦外之音。
你要防“曹操”找赵匡胤去吧,这货途中本来跑得飞快,等听说皇帝驾崩,肯定会跑回来参加丧礼,而新君还不能赶他走,到时就有好戏看了。(未完待续。。)
第0557章 将捅蜂窝
敛仪、奠仪之后,皇后命内侍传下懿旨,随之牵着太子到万岁殿东侧偏殿,命内侍捧出遗制,以郭宗训于柩前即皇帝位。新皇帝一即位,皇后地位也水涨船高,刹那间就成了太后。
于是,又一道遗制捧出宣读,命太后垂帘秉政,五年期满须归政。是秉政,差不多是监国的意思了,可不仅是旁听。随之众臣山唿拜礼,丧礼初步完毕,接下来七天里都不会有朝会了。
章钺混在人群木然行礼,反正这事在他看来荒唐之极。以一个小孩即皇帝位,东汉的例子可还少了,都是什么结果还用多说。然后一个少女初入宫,还不到十天里就从皇后变成太后,又成了执掌一国的当权者。
看似她身后没什么外戚干政,主要靠文官,就算没有自己和赵匡胤,禁军中那么多大将就真的可靠?还有地方节帅,恐怕三年之期都捱不过去。至少章钺就了解,李处耘就不是那种愚忠之人,不过有自己,又受了很大的影响,他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心思。
晌午时分,眼看退出万岁殿时,王朴跟在后面老是抛媚眼,章钺心下发寒,快步出了皇城,乘马车一路回家,总算大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别人问,他可以不理会,但实在有点怕王朴纠缠不休,最好还是远离,反正他心中有数。
走进院门,就见一群孩子们跑进跑出,欢唿着到处找青蛙当靶子。符金琼都和章钺说几次,说孩子们这样玩野了。章钺才不在意,小孩嘛!就该有个快乐成长的童年。
封干厚又过来了,腋下夹着一个木盒,和李多寿在院中花丛下闲聊,反正中庭这儿是待客,两边厢院可以留客住宿,常住也都可以。章钺上前招唿一声,带两人进了后堂书房,封干厚便笑着问道:“如何?没人刁难吧?”
“那倒没有,那繁文缛节真是不忍直言,听说秦汉之前,国君和诸侯公室婚丧等各种大礼都比较简朴,不知后来怎么就越搞越拉杳了。“章钺想着还有二十多天,接下来一套套的程序可不少。
“汉承秦制,王霸道杂之,也还简朴,这要从东汉儒门上位说起,改天你有兴趣我们再细说。”封干厚笑了笑,对于周礼,他也不算是比较精通的,拿起小木盒放在桌案上打开,又道:“我们的大事得抓紧,这是下发给地方上亲信节帅的信件,元贞看看能不看发,或者派得力的人为使口述。”
“宣崇文有后续消息吗?”这些事还不是很急,朝中将宣崇文调任武胜节度,开始章钺都没想起来,唐州方山金矿至今还在开采,宣崇文去正好接管,不能再被糟蹋了。
封干厚点点头,另外递过来一卷薄绢,展开来竟有两三尺长,说的事情比较多。没弄清宣崇文的态度,王彦超不敢赴任,宣崇文只好亲自去请,胆子也大啊,居然直接带去会州看了军工作坊和府库,然后到了兰州,见到八千破锋突骑,一万五千建威军精锐,王彦超什么都明白了,自动把亲卫都交给了宣崇文,住进帅府装聋作哑不管事了。
这时庄少和蓟平文已经到了,有章钺的手令,宣崇文的支持,正式接管了建威节镇,宣崇文已出武关,正在下邓州的路上。
韩盛也发来消息,已到鄂州见了杨守真、陈应泰,并发回了鄂岳军详细报告,准备下一步去朗州见药重遇。目前鄂岳军有步军一万,水师一万二千兵,但装备西北化还没完成。
“丧礼释服之后,大概是六月中下我得去西北,这得创造一个顺利离京的机会,你这些信件有给西北各节镇的,但没有给青海以西僧林占衮,得好好谋划一下,宗景澄或是孙延寿出使一趟,一来一去时间有点紧。”章钺估算着,真正离京,可能要到七月。
“这没什么,让僧林占衮顺黄河西倾山东进,行军到秦州再攻城大掠,那么主公就有借口出京,问题是王文伯和中书范文素那里过不了,太后就不会下诏,我们得想个法,最好让赵匡胤来促成这事。”封干厚有点担忧,如果没有诏令,章钺自行离京那叫叛逃,这说不过去。
“赵匡胤?我们给他机会?后发制人?那可是玩火啊!”章钺当然明白封干厚的意思,可赵匡胤不一定会上当,有章钺的侍卫司众将掌的兵力,还有韩通、袁彦,赵匡胤被逼急了没有退路,搞不好就把东京城变成废墟,那太危险了。
“不!我们这三者的目的各不一样,一场战事是避免不了的,但有个前提就是要快,越快王朴就反应不过来,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没这个眼光。赵匡胤实力还差点,赵普军略不行,我们的胜算很大,拖久了那才叫危险。”封干厚很是自信地说。
“先让孙延寿出使海西,让僧林占衮立即准备,这是较为费时的。还得盯紧赵匡胤,他南下途中有没有拜会节帅,而且,我总觉得,释服之后可能还有一次移镇,兴元府何继筠、威胜邴绍晖、松潘张建雄都不能调,距离太远消息太慢,很不好办呐。”章钺寻思着,觉得这个策略实行起来太复杂。
“移镇是有可能,皇后的事已成事实,李重进和张永德自然也就没有留在东京附近的必要了,但就之前先帝赐死刘守忠这一举措来看,说明已真正怀疑赵匡胤,也许到时移镇就是个机会,那先看看吧!”
不确定因素太多,细节上很难下定论,封干厚也是苦笑,目前无法敲定细节步骤,只能静观待机,当下章钺审阅了一遍分发到西北各节镇的信件,确认无误后由李多寿送军情司转发。
接下来几天里,章钺依然每天去枢密院报个到就回家,没再闲坐,通过南方发回消息,赵匡胤途经宋州待了三天,之后乘船南下到泗就没动静了。
到六月初一朝会,众臣上表,请以八月四日为天寿节,这是小皇帝的生日。另有诏书下发:以范质为山陵使;以户部尚书李涛为山陵副使;以度支郎中卢亿为山陵判官;以翰林学士、判太常寺事窦俨为礼仪使;以兵部尚书张昭为卤簿使;以御史中丞、充枢密直学士边归谠为仪仗使;以宣徽南院使、判开封府事昝居润为桥道顿递使。
这些都是为治丧,以重臣高官为临时差遣,为皇帝遗体下山陵做准备,因为皇陵还没准备好封土及后续的一些工程。然而后一道诏书却是:正式废除殿前都点检一职,依前检校太尉、宋州归德节度使赵匡胤为殿前都指挥使,慕容延钊副之;原正副都指挥使赵晁、赵鼎调控鹤军。
而正、副都虞候之职,马军步军共十名大将军职空缺,也无后续诏令宣布。章钺当时就明白,那帮文官想将殿前司和侍卫司来个混调,眼看这帮作死的家伙即将捅破马蜂窝,章钺再也不能淡定了,决定找王朴谈谈。(未完待续。。)
第0558章 自导自演
早朝结束,正是上午巳时初,章钺心里记挂着事,故意走路慢吞吞地落在后面,远远见范质、王溥等中书相公们出了宣佑门,王朴和魏仁浦走在一起,本以为他会回枢密院,结果他与魏仁浦停步小声交谈了一会儿,跟魏仁浦去中书省那边了。
章钺一阵郁闷,独自往西面月华门那边走,可走到崇元殿后宫墙转角处,忽然想起,王朴近来往中书省那边是不是跑得太勤了,他是枢密使,但未兼领中书侍郎,老是往中书省跑似乎很不对啊。
章钺犹豫片刻,还是先回枢密院自己的签押房,随意找到三四支薄绢卷轴,加上一叠图册文档,稍经整理一下夹在腋下,快步出了枢密院。
进了日华门,这边主要机构是东府中书省,另有宏文馆、翰林院、集贤殿、端明殿这些图书馆,还有殿前司衙署等。章钺是来过一次的,老远就望到高高的门阙牌楼,中书省的高墙大院坐落在宽大的台基上,门前仪阶有殿前司禁军士兵值守,其他衙署官员到访,是要先递名刺才能进的。
阶前士兵上前拦着询问,章钺直接一把推开,拾阶而上闯进了大门。但门内侧有个官房,有一名五十来岁的通事典谒带着两名小吏办公,其实就是前台的,掌朝见引纳。见章钺不是本衙官员,连忙跑出来见礼。
“没你的事,自己忙着!”章钺心情很不好,尽量让自己的语声显得温和,但阴沉的脸色还是克制不了。
那名典谒官员楞了楞,见章钺身上素服练巾下露出紫色袍脚,感觉惹不起,躬身拱手讪笑着点了点头,自回官房了。
到了仪门前,又有一名通事舍人出来拦路的,章钺感觉这样直闯很失礼,但又没心情跟这些小官解释什么,便蛮横地喝道:“来个人带路,王文伯不是过来了吗?人在哪?”
“几位相公正在后堂庭参,章相可是受邀前来?”通事舍人不敢怠慢,可见章钺都到仪门了,多半是有人请的,当下便在前引路。
绕过省部大堂、执政事笔的二堂,沿走廊弯弯绕绕的终于到了后堂廊檐台阶下,就听里面传来一阵七嘴八舌的争吵声,就听王朴怒气冲冲喝道:“诸公这般急于求成,迟早坏了大事……”
章钺一惊,停步站住,可前面通事舍人却一手提着袍服下摆,一手挥动着急匆匆地上前要去敲门。章钺忽地心思一动,抢步上前将那通事舍人拉了回来,也不管他一脸吃惊,怀抱着几支卷轴图册,若无其事地站在廊檐下。
“形势如此,如之奈何?况且先帝留下遗嘱:命我等尽心辅佐今上,谨防禁军!虽未明言要防着何人,可为何调出赵元朗,又不予章元贞托孤?其在西北已经势大难制,若再揽枢密之权,我等中书众臣岂不是要仰其鼻息?我等一旦失位,教今上依靠何人?”
范质反倒试图说服王朴,又道:“调赵元朗回朝掌军,这也是你之前进言,如今岂能再摇摆不定?诏书已下,势在必行,两虎相争,但有小怨,却未必有伤,更利于太后和今上理政,就算出什么事,我等众臣从中善加周旋,总要保得太平无事。”
“文素相公!某说句不好听的,赵元朗回朝或许可以,可两司军将互调,绝不可草率行事,一定要调,哪也要等到先帝灵柩下山陵之后,否则若出什么事,恐怕文素相公收拾不了!”王朴很不客气地回道。
“危言耸听!有韩通和袁彦等宿将,谁敢行悖逆之事?”范质气得花白胡须直抖,见王溥一直不出声,正想问问他的意见,可忽然又想起,显德元年章钺大婚,王溥是主婚人,便又转头看向下一位道:”道济如何看?”
道济是魏仁浦表字,听到这里,章钺就知道了,主意果然是王朴提出,现在估计想明白又反悔了,可诏书已经颁发,赵匡胤很快就会回来,范质却不愿收手,想要更进一步。
若真照范质的想法进行下去,把侍卫司和殿前司厢、军级将领互调,再以韩通、袁彦提防压制,事情很有可能成功。但章钺绝对不干,这样他得和赵匡胤互掐,白白便宜了中书文官们。
而赵匡胤呢,在幽州时,王彦升被打,他当时宁可低头退一步,然后就闹到皇帝面前,以退为进博得同情,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去吧!”章钺嘴角慢慢勾起,见那通事舍人还在旁发呆,伸出手大手一拍,那通事舍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忙不迭地跑了。
章钺大步出了日华门,打算从明德门出城,可想了想,又转到月华门回枢密院,取来笔墨,铺开白纸手书一封,并签书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