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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糟,哪管得了这些细枝末节,说到底,以前不都是人治嘛。关北十一州政务你们商量着办,州县这两级暂时不动,只要有合适的州级六司参军佐二官都可以调到经略府衙充职,当然前帅府幕僚也可以选用,事后报个名册上来备案,只要人选称职都没问题。若无其他意见,那现在就授印了!”
王仁镐重重地发出一个鼻音,仰头望着房顶,这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还能有什么说辞。要么不做这个鸟经略使回东京,可事情也不是这么简单,眼下伐蜀的战事已开始,若成功,章元贞这番折腾说不定就真能变革成功。可若是伐蜀失败了呢,那事情就难以预料,关西这么大,不能真个让他大乱,总要有人治理。
“呵呵……诸事夙夜兴办,勿嫌草创!这官印是没有黄铜帅印美观,也稍小一点,公印也只有长宽两寸,官印则为一寸半,字迹和做工用料,绝对比朝庭少府监和礼部铸造的官印要实用得多,诸位以后用的时候就知道了!”李良弼招招手,一名押衙亲卫端着托盘进来,三只黄色锦缎包裹的大印耀人眼目。
温元恺微笑着取过关西行营改迁官员均令宣读,按说经略使这种封疆大吏,行营再有大权也必须要有朝庭诏书,或向朝庭请令,这么做当然不合官场规距,也不合乎体制,可这自然不是讲规则的时候,否则什么事都别想做了。
温元恺念了两遍,王仁镐才慢吞吞起身上前,别过头望着他处,单手接过了均令和关北经略使司公印以及本职官印,然后李洪义倒是毫无心理负担,爽快地受命。
接下来就是都督府,张铎、折德为正副都督,绥州韩志平、宥州李师问各卸本职迁都监军使,但后者两人没来,需要派人前去协助整军,正好传令。
“择日起,府州知州卞极卸任,迁六师都指挥使;银州防御副使苏论阿钵卸本职,迁六师副都指挥使;另以沈念般、党金福各卸本职,迁六师正副监军使,组建满编战兵一万,辅兵一个旅的马军师。
以麟州杜延晖、夏州折德源卸本职,迁七师正副都指挥使;以夏州符昭吉、胜州折从溥卸本职,迁七师正副监军使。”
温元恺宣读完毕,李良弼便起身招手,让亲卫抬进来一只大木箱,两个新编师的符印旗鼓、以及编制组成图册说明,军法规章条例等一一齐备,另还有后续装备,旅团级军官都从会宁调拔过去,由镇兵改编,没有几个月是无法完成的。
王仁镐、李洪义、张铎、折德四帅受命,领取官身一应物品当即告辞,章钺派李良弼代自己送行,继续处理公务。
关中这一块的事更麻烦,除秦州雄武军战力尚可,其他几镇多年未历战事,军纪废驰,士兵也少经训练,整编后还要会操合练。章钺根椐事先草拟章程,公布了几个番号。
因为泾州高长海的五师还没整编完成,正好以雄武、凤翔三镇选取精兵合编入五师,再以静难、保大、彰武三镇合编为八师。
另调暂驻在州的四师李多福开赴河中府,并接防潼关,调回权道谨的会州兵到关中,另行组建近卫旅,以庄少、权道谨为近卫旅旅帅,以蓟平文、杨玄礼为近卫旅正副参谋。
潼关防御使康成泽部与先期到关中的商华庆、卢照义部彰义军一个旅编为九师,在关中完成整编后调往会宁、兰州一带驻防。
军队完成整编后将达到九个师,十多万战兵、五万辅兵,这还不算南方向训、药重遇、杨守真所部,以及征蜀的张建雄、何继筠部,如果征蜀成功,有蜀中府库钱粮,以及降官等大批人才,软硬实力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这非常彪悍了。
这次扩编,西北军中很多憋了几年的团主级军官终于有职位晋升,不过这需要会宁都督府的史德远和刘欣发整理出名册交上来,人选调到新编单位,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衙参会议一直进行到晌午,还有王彦超、史彦超、冯继勋、李万全、杨重勋五位节帅没安排职务,其中王彦超、冯继勋都是文武兼备,留在府衙参与机务。
而另三位就是纯粹的武夫,而且都是骑将。李万全是代北吐谷浑人,精擅骑射,也曾随太祖郭威起兵,与史彦超一样都有四十来岁。杨重勋却还年轻,三十岁不到。
王彦超等人近来在筹办讲武堂,有自己的事要忙,便自行告退了。章钺正与史彦超三人谈话,让他们去关北整军后接掌八师,顺便从延州调几个相熟的州衙文官过来,不想柳光业禀报,荆南高保融这天上午过蓝田了。
第0601章 一俘虏尔
秋日的下午天气晴朗,碧空如洗,关中近郊的田野上烟雾笼罩,农夫们在田间地头焚烧野草和春小麦秸杆,准备秋播了。那小山边旱地里,春天种下的粟禾叶子已经发黄,穗条硕果累累。
“今年年景不错啊!希望在田野上!”章钺与史彦超、李万全、杨重勋三人骑着马,率三百余亲卫在城南官道上小跑着,指着远处那一片金黄的粟地,忍不住欣喜地笑道。
“那是……延州今年秋粮产量比往年多了一成半,只是市面上粮价还是居高不下,也不知咋回事。”李万全粗着嗓门道。
史彦超瞥了章钺一眼,嗤笑一声道:“有何奇怪,七八月时,秋粮才成熟还没收呢,关中商人就闻风而动,在各地散布高价收粮消息,那个斗麦三百钱啊,老少无欺啊……这粮价怎么跌得下来。”
这肯定是惠和商行做的事,章钺不由大笑道:“没关系的,你们看吧,等到明年这个时节,小麦跌到两百钱一斗还卖不出去。现在荆南刚收复,收缴的存粮还要用兵,明年就没那么多战事了。”
“哼!但愿如此吧!这般行事,别打个没完没了的才好!”史彦超没好气道。
这家伙总是乌鸦嘴,说不了几句好话,章钺也不与他计较,一行人骑着马出城南二十里,到了泸水镇北郊的驿站外列队等候,驿站推官闻讯连忙跑出来见礼,章钺便吩咐洒扫驿堂,准备茶水。
小半个时辰后,官道尽头天地相接处,一支车马队迤逦而来,柳光业打马前去询问,很快又回来禀道:“主公!使者是朗州刺史、武平节度行军司马周行逢,牙内军都使、药使君之弟药令珂、山南东道向使君长子向德明,韩先生没有随同回来。”
“哦?周行逢?嗯……击鼓鸣珂凑乐!准备迎接南平王大驾!”章钺点点头,周行逢现在不过是一州刺史,原本在那个时空,马楚亡后,他可是湖南割据势力之首,现在居然成了药重遇帐下将领。
而南平王高保融是首位投诚的割据藩王,虽然是周军兵临城下,为形势所迫,但好歹没有发生攻城这种恶战,算是识时务的。那么,章钺给予高规格的礼仪待遇也是份属应当,而且,这也算是给天下未臣服大周的外藩作一个好的表率,可谓意义深远。
呜……亲卫们先是吹响了悠长的号角,随后鼓声大作,节凑紧急而欢快流畅。钲珂等礼器凑出悠扬悦耳的叮咚声,与羌笛、板鼓合凑出喜感十足的组合乐声旋律,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这可不是一般节帅能有的仪仗,而是位同三公的开府同三司才有的,章钺平时还没这么摆谱过,现在看来感觉还是有用的,至少能让对方知道自己很重视。
片刻,对面车马队在官道上停下,两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绯红袍将领,与一名中年红袍武官交谈了几句,向章钺这边看了几眼,便一起下马过来见礼。
“下官武平节度行军司马周行逢拜见章府君!”周行逢年约四十多岁,中等身材,脸面肤色微黑,双眉笔挺,目光炯炯有神地瞥了章钺一眼,躬身施礼道。
早在广顺二年,章钺和药重遇受命南下攻取岳州时,周行逢还是王进逵部将,后在显德五年,潭州武安节度使王进逵为部将所杀,众将欲推举周行逢为帅,在药重遇出兵威逼下,周行逢主动投靠,推荐张文表为潭州武安节度使,药重遇同意后上报朝庭批复,并顺势将周行逢调到朗州。
因为早些年,王进逵与周行逢、张文表、刘文秀、何敬真、潘叔嗣等人结为十兄弟,而周行逢在十兄弟中以智略而著称,药重遇将周行逢调到朗州,张文表等人虽有潭州,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一直内斗不休,这样张文表就很需要药重遇的支持,武安节度张文表虽有割据之心,可也不得不臣服于大周。
“请起!”章钺伸手虚扶了一把,笑着问道:“武关道荒废失修,从山南过来,路很不好走吧?”
“正是!均州和商州那边路况都不好,南平王殿下又正在病中,随行的郎中一再告诫,言称南平王需要静养,我等不得不走走停停,这一路走了二十天。”周行逢微笑着,不时悄然打量章钺一眼,见他如此年轻,想起广顺二年时,在湘江白沙湾的大船上还见过一次,心中暗生感慨。
章钺微笑道:“哦……如果南平王不便相见,可以先进城休息,府宅已经洒扫已备,就等南平王入住,什么时候康复再见也不迟。”
“如此多谢章府君厚待,其实我家兄长只是不便见风,可到驿馆相见!”这时后面一名三十余岁的高瘦紫袍中年人快步过来,恰好听到章钺的话,便笑着拱手,又自我介结道:“初见章府君,有些失礼了,某家南平王十弟高省躬。”
此人自称表字,章钺闻言一楞,差点没反应过来,随之想起此人应该就是高保勖,也就是后来高保融的继任者,只是听说这个高保勖荒嬉轻浮,经常派部属在长江上拦截经过江陵府的商货船队,早几年何驹的货船就被他拦截过,但后来索要了回来。
“这样也好!请先入驿馆!”章钺非常客气,其实作为战俘,这面子可是给得十足。
旁力史彦超粗枝大叶的家伙,见此情形看不下去,瓮声瓮气道:“一介缓痴儿,俘虏尔!也值得元贞这样低声下气?”
“咳咳……毕竟是南平王!多看多听少说话!”杨重勋一听,拉拉史彦超的衣袖笑道。
高保融字德长,南平文献王高从诲第三子,因幼时体弱多病,即位后也是出了名的性情迂腐,反应迟缓,没什么才智能力,国中大小事务皆委托其弟高保勖,他只幕后做决定,所以,史彦超见章钺这么礼遇看不顺眼。
两人这么议论,高保勖还没走远,顿时就听到了,回过头看了一眼,却没说什么。落架的凤凰如草鸡,他得夹着尾巴做人,当然不敢反驳。
章钺无语地瞪了史彦超一眼,劝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同是华夏一脉,他们自立割据也是前几朝没处理好藩属关系,更何况我朝立国以来,荆南是奉表称臣的,先帝征淮南时,南平王也提供钱粮战船,并派水师助战,这是有功劳的,不可将之视为战俘,再如何礼遇,他也是当得起!”
史彦超闻言瞪着牛眼,有些摸不着头脑,李万全和杨重勋倒是非常地点头称是,不想高保勖耳力甚好,居然停步转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九十度躬身大礼,这才转身大步走向前方车马队中。
第0602章 君子之德
高保融此来关中,虽然带上了整个家族成员及一些财物,但并不完全是以战俘的形式被周行逢等人押送,他是带有自己的五百侍卫,并有从臣孙光宪随行。
孙光宪,字孟文,蜀中人,生于唐昭宗天复元年,现已五十八岁,一生经历了从晚唐到五代整个乱世,更是著名的花间派词人。后唐天成年间,孟知祥率兵攻灭前蜀,孙光宪避战乱流落到江陵,结识了南平幕府谋主梁震,被举荐给武信王高季兴为掌书记,自此一直在幕府中,侍奉南平三代君主。
其实“南平”这个王号是后唐庄宗同光二年册封,高季兴也从未称帝,虽有王爵,其实只是一节镇,从未开王府官员建制。这主要是得益于谋主梁震的劝谏。梁震是唐末进士,虽被高季兴强留也不肯任职,只以宾客的身份为高氏出谋划策,而他的策略也只有一条:保境安民,善事朝庭。
可以说,这一条是荆南的上策。因为唐末后梁时,前一任荆南节度使成纳联合朗州武平、潭州武安两镇救援杜洪,结果大军倾巢而出,反被武平、武安两镇偷袭后方江陵,从而兵败身死。因此,高氏三代据有荆南以来,始终奉行着这一策略,得以于乱世立足。
而今被大周逼降,高保融虽然反应迟钝,但内心也还是很忐忑,本以为会去东京,结果居然被送来关中,一路是提心吊胆,召孙光宪恶补了章钺的许多生平事迹,但现在到地方居然受到礼遇,便派高保勖试探一下,得了回报终于放心了一些,可也不敢托大,便支撑着病体勉强下车,由孙光宪、高保勖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上前拜见。
论身份,高保融与章钺都是郡王的爵位,由大周册封的散官和实职也只是荆南节度使、检校太师、守中书令、加守太保。但章钺可是守司徒、检校太师、同平章事、右监门卫上将军、兼枢密副使、权永兴军府事、西北沿边都部署、赐持节钺,实掌有整个关西之地,这身份地位是高下立判。
高保融病体虚胖,走路脚步轻飘飘乏力,抬头老远见三位衣着紫袍玉带,却一下巴大胡子的武臣们,簇拥着一名身着紫绛纱袍郡王礼服,宽额浓眉方脸,身姿笔挺的年轻人正在路边叙话,便上前站稳了,挣脱随从两人的手,两手抱拳躬身拜道:“荆南高德长……谒见陇西王殿下!”
章钺一听,转头打量着高保融三人,连忙拱手还礼道:“南平王一路辛苦,听说贵体欠安,且随某到驿堂休息,稍后进城再请郎中医治如何?”
按说郡王也是可以自称为“孤”的,但这年头郡王早已不值钱,天下各国都能拉出一大票来,时人更多是自称表字,或者称最尊荣的散官。但称呼别人,地位也比自己高的,则按最高散官或爵位敬称。
“多谢陇西王厚意,某还支撑得住!”高保融也抬头打量着章钺,来关中的路上才听说了章钺离开东京前的一些事,以及赵匡胤兵变叛逃的消息,心中暗暗后悔,可当时周军来的也太突然,荆南一点防备都没有。
章钺嘴角含笑看去,高保融不过三四十岁年纪,面相却是有些老态,说话喘着粗气,嗓音也沙沙的,可能是生病的原因,便点了点头道:“南平王远来是客,请!”
“陇西王威震西陲,功在社稷,高某外藩小臣,当附尾冀!”高保融谦让道。
章钺最烦官场上这种谦礼,有时碰到不知变通的官员,这种事上就要拉拉扯扯的谦很久,当即笑着侧身虚引,先大步而行。孙光宪和高保勖正要扶着高保融跟上,史彦超在旁哼了一声,紧跟着章钺的脚步而去,惹得李万全和杨重勋一阵尴尬,连连向高保融拱手以示谦意,只得也跟上。
高保融三人被晾在一边有些傻眼,孙光宪捋须微笑道:“这位陇西王年轻而位尊,却能不骄不燥,倒也难得!那些个武夫帅臣桀骜不驯,目光浅短,如何能治理地方,难怪陇西王要撤藩,如今倒正合时宜!”
“吾等本该去东京献上荆南三州户籍图册,可被送来关中,名不正言不顺,当如何自处?”高保融有些不安地问。
孙光宪劝慰道:“既来之则安之,陇西王刚得荆南又攻巴蜀,进取关中尽收节镇,真是连消带打,如此高明策略必有得力谋士辅佐,当知厚待我王对其大业深有助益,此行大吉无咎!”
高保融沉思片刻,跟着一路进了驿站大堂,由章钺指引安排在左侧上道落座,而章钺自在右上首对面坐下,并没坐正中主位,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体现出尊重,倒让高保融心中大为感动。
“南平王请用茶!”章钺右手平伸上扬示意,自端起茶盏小抿了一口放下,又道:“南平王一路行来,听说过东京发生的事了吗?不知如何看待呢?”
“这……”高保融一怔,楞了楞神回道:“自然是听说过,赵元朗得先帝宠信恩重,却行悖逆之举,必为世人所唾弃!”
章钺轻笑一声,又道:“呵呵……不瞒诸位,章某离京也用了些非常手段,按说也非人臣所为,那么,南平王对《关西撤藩令》又如何看待?”
高保融一听,顿时张口结舌,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嘴唇哆嗦着不知该说什么好。居然有人直言不讳地说自己非人臣,既非人臣,那不是叛逆么?《关西撤藩令》既无皇帝诏书自然是不合法度,冒然攻战荆南更是如此,明面上说来,可也只能算是逾制行事,还称不上叛逆行为。
孙光宪见自家主公答不上来,为免其难堪,连忙出列躬身为礼道:“荆南节度副使、试御史中丞孙孟文拜见陇西王,请容小臣代我家殿下回话!”
“南平王虽未正式纳土,可幕府似乎已经解散了吧?”章钺面露恬淡微笑,一副从容淡定的上位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