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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辆官车车帘掀开,探出一名头戴纱罗幞头的中年绯袍官员,此人自是唐使,名叫潘佑,他朝外面随行的骑从士兵喊道:“去问问元公,看到蓝田要不要留宿于此。”
士兵一听,拉转马头小跑到后面官车前,大声问道:“元公!你老身体好些了么?可他娘到蓝田啦,若要留宿但请说声!”
“这北方下雪虽寒冷,也不过如此,老夫还能赶路,你们唐使若要停留请便!”马车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回了一句便没再开口。
士兵回报上去,潘佑面露不悦之色,但人家元公元德昭是吴越国相,位高而年长,自己不过是南唐虞部员外郎、内史舍人,秩正五品,虽也是南唐国使者,可地位没人家高。不过南唐在江南是大国,无论声名还是国力,都非吴越可比,所以这元德昭倒也会做人,让自己等唐使走前面。
车马队从石平桥上过灞水,前行一段就到了蓝田县城下,本以为是县令在带着仪仗亲迎,甚至备好了热茶呢,结果上前一看,居然是蓝田县主簿、县尉带着一干衙差在此,潘佑心中顿时大为不爽。
见那县主簿上来见礼,半句不提接待的事,潘佑面带嘲讽地问道:“听说关中也算人文荟粹的富饶之地,我等从江南远道而来,竟欲求一口热茶也不可得,秦王殿下竟是如此礼贤下士的么?”
“敢情这位是唐使吧?蓝田小县恕不接待外宾,请验讫关防过所方可通行!”主簿不卑不亢地回道。
潘佑大为恼火,他是想进城住一晚再走的,抬头望望天色,估计不会有什么变化,便让副使皇甫继勋出示关防画押,另派了一名军官进城采买些吃食,大队人马继续赶路。
眼见车马队顺城郊往北而去,县主簿追上来喊道:“担醒诸位一声,宜在城郊渡灞水西行,不可往北!”
潘佑哼了一声,根本不予理会,偏要顺灞水东岸向北,结果北行了数里,就听马蹄声轰鸣,更有声声鼓角响彻原野,时而还有无数人声汇集在一起的怒吼。
“不好!这是大军汇聚之地……”副使皇甫继勋是南唐大将皇甫晖之子,清流关之战时为赵匡胤所杀,作为武人倒是对军事颇为敏感。
话音未落,就见一小队约五十名游骑打马小跑过来,马上士兵装束有些古怪,清一色的头戴范阳笠一般有边檐的铁盔,墨绿战袄,背心加护肩式的轻便幽黑细鳞甲泛着乌光,外面又着了一层皮甲背心,上面左腰弓囊、弩机各一具,还露出半截带鞘的长柄腰刀,右腰下则挂着箭壶。右大腿处一串小皮囊还有六支短匕小柄。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后背那六支倒插的小铁枪,枪杆枪头浑然一体的乌黑,只有枪尖散射着寒光。
“尔等何人?可有军令?”骑队停在了五六十步外,游骑小队长一抖马鞭,指着路边的一块大木牌大声喝道。
潘佑转头一看,还真有一块黑漆木牌写着白漆字:军营重地,无令者一律不得靠近!擅闯者立斩!
“兀那军士,好生无礼!没看到这节旗吗?我们是江南来的使者,欲到永兴军城谒见秦王,速速通知你家将军前来迎接!”潘佑恼火地喝道。
“错!永兴军城现在叫长安城!既是唐使,那便是没有军令,也无人引路了!现在……我命令你们速速离开,速速离开!”小队长很不耐烦地一挥手,五十骑小队呈扇形散开,就要包围过来驱赶。
“这还有没有道理了,大路朝天,怎么就不让人走?我等又不去军营,就沿河而走有何不可?”潘佑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五品官了,要是在南唐本土,一个小小的队长哪敢多话,还不得乖乖上来讨好。
可他显然不懂西北军士兵,那军官也根本不买帐,挥手大喝一声,五十骑士兵打马小跑,齐刷刷地探手肩头拔出一根小铁枪高举在手中,呼呼呼地一齐投出。就见空中黑影飞舞,疾如流星般飞落过来,卟卟卟地落地倒插在车马队前空地上,瞬间就形成了一道弧形栅栏墙一般。
“快走快走!可向西行!否则,格杀匆论!”那小队长大喝道。
潘佑惊得目瞪口呆,他虽是文官,这下也看出来了,对方要是再靠近一点投枪,无论是人和马,有没有披甲的,一枪都会透个对穿。
“调头!调头!快走城郊过河!”后面马车上的元德昭已经在马车上大喊了,他可是吴越相,此次来关中接受的可不是一般的使命。那前方虽只五十骑,但透出的杀伐之气,绝不是南方军士们能有的。就算是钱弘的宫内宿卫,比起来也是黯然失色。
前面的车马队开始转向,潘佑立马原地,见那小队长又是吆喝一声,率先打马过来,人在马背上探手抄起一支竖立在泥地上的小铁枪就跑了。后面士兵成队跟上,各人拔枪随从而去,仅剩泥地上一长串的小枪洞。
“怎么会是绿袍呢?难道这是秦王殿下的卫队?你看那装备真他娘的好……”皇甫继勋打马上前,扳着手指头数道:“及膝的皮靴,绿棉袄军服,轻便细鳞甲、外皮甲各一套,刀、枪、六支小枪、弓、弩、六支小匕,外加马具这一套,这算起来可得不少钱啊!”
潘佑不屑地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一小支骑队而已,有什么奇怪。”
“不……某觉得不寻常,不信等进城时你再看,肯定有很多!”皇甫继勋是武官,他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似乎是一支营地外围巡逻的小分队。人家轻骑就有这么精良的装备,想想真正冲阵的骑兵,那该是何等样的装备。
当晚到鸣犊驿投宿,次日到城郊时,有秦王府咨议参军姚光淳、近卫旅旅帅庄少率五百士兵列队相迎,潘佑再仔细看去,这支军队果然也是墨绿战袄,只是铠甲是全身细鳞甲,步枪还更长。
“怎会这样?真是古怪了……”潘佑大为吃惊,眼前的军队给他的错觉感实在太强列,似乎不是来了关中,而是到了异国他乡。
第0633章 善恶是非
显德六年临近年关,注定不会平静。由李良弼提出更名的长安城郊,每天都有各地使者到来,地位最高的无疑是吴越、南唐,其次都是关东、河东各地节镇派来的客将,或三五十人,或百来人不等,都是赶着除夕次日一早的元日大祭。
不过祭祀是表面,无论是割据的藩国还是节镇,大伙儿关心的是自己利益。秦王府早就颁发了《撤藩令》,大伙儿都有派人打听,法令政策不算严苛,切实可行,只是机构改组,大部分官员还是留用的。
可也有不用的,如薛怀让、李洪信,看似是年纪太大,但有心人一查章钺的出仕为政经历,尤其在泾州任上,以武力胁迫泾州豪族自行捐出田地,为此还闹到朝中,这样一想却是暗中忐忑不安。
薛怀让贪财声名在外,而且家大业大,广有田产。李洪信是后汉李太后之弟,家财田产只会比薛怀让更多,为何就偏偏是这两人不用。所以,无论是与章钺能搭上关系,还是搭不上关系的,这时都派了使者。
封乾厚、温元恺、李良弼等高官都随章钺去了坊州黄陵,留下主事的是会宁过来的李多金,王府那边则是姚光淳,至于王彦超、折德,他们只管军事,这种外交事务,按制他们是不能插手的。
经略府衙和秦王府每天都忙碌着,就连王府后宅的女人们也都有自己的事,每天要接待一些来访的官员妻室,人家就是来刷个存在感,还不能拒之门外。
新册封不久的秦王妃符金琼其实不大管这些事,都是卞钰在持家,小事还行,大事她也不好做主,还是要和符金琼商量。符金琼在忙着起草改创后宫制度,这方面她虽然懂得多,但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内庭总的只有两个机构,殿中省、内侍省。殿中省都是用阉人,内侍省则有一半是用阉人,其实按礼制律法,真正属于皇帝可临幸的只有内官才是,其余尚宫局都是中老年宫女,都要管各种琐碎事务的,理论上皇帝不能随意临幸,但也没规定。
这事能帮上手的,也只有韩芙蓉,其余几个要么地位不高,要么不懂。符金琼现在也很头疼,她只想保留一后、四妃、七嫔,其余都裁掉,可皇后和皇帝地位等同,妃为正一品,嫔为正二品,然后就没有了,那怎么管那些内侍、宫女。
包括皇后的内官,就是后宫的最高统治机构,手下没小弟管不了人。而且她也担心那些官员妻妾们说她善妒,这可是妇人“七出”之罪啊。
“唉……韩娘子!你说这要怎么改才好?总不能真那么荒唐,纳个三千佳丽吧?”符金琼坐在自己的书房内,看着一桌案被涂乱的废稿郁闷地说。
韩芙蓉笑道:“我们家那位都开了口,姐姐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照自己的想法改出来,让他去找那些官员商量,他还能说是我们的主意?”
“可就是这十二个名额,也还缺位呢,我想着……那个花蕊夫人,咱们家那位八成是看上了,不然温使君家夫人李氏为何要上门来说这事。还有一个,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符金琼是想起了符二妹,至今还住在城东,她去看过几次。
韩芙蓉会意,掩嘴笑了起来,建议道:“那个啊!就在外宅呗!让她搬到我们家来的确不合适啊!不过费氏好说,等她办理完丧事,趁天黑时一辆车接到我们家来不就成了。”
“那行吧!就这样了,趁着他不在家,你明天有空去将她请来帮帮我们,前些天只见了一次,观感倒还好,却要看看她是怎样的妇人。”符金琼已经开始自动进入皇后的角色了,不过她也知道,这要看章钺的想法,按说是不会有什么变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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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七,章钺率一众下属官员完成黄陵祭祀从坊州返回,至耀州三原时,遇上蜀中降官李起、赵崇溥、伊氏兄弟等人送孟昶下葬于云阳县嵯峨山返回。
却意外听说,孟昶棺柩刚下山陵葬坑时,李昭容拉着花蕊夫人跳入坑中,要一起陪葬,被伊氏兄弟救起,而李昭容当即大骂一众蜀官,悲壮地撞碑而死,于是李起等人只好将之同葬。
章钺对此哭笑不得,一想也就明白,李昭容不过是因为儿子被田景咸所害,再加上孟昶去世,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心智有点扭曲了,再加上一向嫉恨花蕊夫人,要与她同归于尽也是正常。
晚上宿于三原县衙馆驿,章钺召来伊审徵陪同着,一起去另一间小院探望花蕊夫人,进去的时候就闻到一股药味,问侍女说是感了风寒病倒了。
侍女引章钺进入花厅,但里面客房门窗紧闭,只透出一些昏黄的烛光。伊审徵在门前恭身致礼道:“臣伊审徵问娘娘安好!特与秦王殿下前来探视!”
里面半天没有声息传来,伊审徵苦笑着回头看看章钺,自行退去,在门外若无其事地等着。章钺也等了好一会儿,侍女在内开门,就见卧榻帘帐低垂,隐约可见榻上起伏的身形侧卧,并盖着厚厚的衾被。
章钺见这情形,也不讲究什么,上前在榻边矮几上坐下,温和笑道:“把手伸出来,我可以给你切切脉!当然……你可能更多的是心病,对么?”
“用不着你假情假义,你既做了,为什么不做绝一点?不连妾身一起杀了?”花蕊夫人语带哭腔,满是怨恨地低声道。
章钺笑道:“据蜀中官员所说,费贵妃聪慧而美貌,但在孤看来,你的聪明也很有限啊!”
“妾身不过一弱质女流,本没什么才智,不过是世人误传而己。据说是安州节帅做的事,可你早就知道,你是能救他们的,不是么?你就要做皇帝了,妾身一介亡国的妇人,不敢存有什么忿恨之心,也无以承秦王殿下的照拂!”花蕊夫人轻叹一声,话说得也有点意思。
章钺轻笑一声道:“哈……按制度规距,你都是要去东京的,听说过万福宫么?那里面住着很多年老色衰的宫人,或者前朝皇帝的嫔妃,比如刘知远的皇后,如今都还在,她们要一直为这个帝国奉献完最后的一丝体力,你肯定是不想去的,对吧?当然,如果你愿意住进景福殿,孤可以考虑放那些可怜的女人们回家与亲人团聚!”
“你厚颜无耻!妾身还没除服,你这话就说出来了!”花蕊夫人气愤地说,但心里也明白,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早在来关中的路上,她就无数次地想到“死”,可又没勇气。
章钺无所谓地一笑,轻叹道:“孤从不觉得自己是无耻之徒,你也是明白人,懂得善恶是非,对吧?不然……你也可以拒绝孤前来探视,孤还能擅闯?”
第0634章 兵出关中
这年的冬雪来得晚,前一场小雪尚未融化殆尽,哪知到了年关刚放晴,天气又是陡然一变,先是小雨冰雹,接着就是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几天,给大地履上一层银妆。
显德六年的除夕、元日就在雪花纷飞的天气里恍然而过,雪后天空清朗,寒风凛冽,城郊原野素雅恬静,而长安城内却热闹非凡。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对于街头巷间无忧无虑玩耍的孩童们来说,只是又度过了一个快乐的节日,又成长了一岁。而对于长安城内关内道经略府、都督府、秦王府三大机构的官员,以及外地赶来的众多使者,在见证了腊月二十九的始皇陵大祭、元日郊祭之后,心知改朝换代已开始倒计时,历史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元日之后有十天假期,官员们忙着与同僚互相拜访,或在家享受天伦之乐。关内道都督府的高级将领们却一如既往地忙碌,不为别的,得准备五个“师”出关中的后勤物资,以及征宋州讨逆作战安案。
元宵节前天气就转晴了,冰雪融化,官道恢复畅通,外藩使者相继告辞,章钺也送宣崇文回邓州,并行文给江陵向训、韩盛、周行逢,准备攻取安州逮捕田景咸,并支援宣崇文出兵。
随后,蓝田大营调出两万辅兵,押送辎重出潼关开赴陕州。而章钺也在做善后工作,同时也在等成都的消息,蜀中到底会不会叛乱也没个准。
文州刺史全师雄都被调知兴元府了,但会不会冒出来个张师雄、李师雄什么的,目前也说不清。伊氏兄弟留在关中没什么用,正月初十就被章钺打发回成都了,再加上孙光宪与一批蜀中降官积极辟谣斡旋,只要没动到他们的根本利益,按说是不会有事。
正月十九,蓝田大营撤除,七个战兵师、一个辅兵师调至长安城北郊扎营,当日下午完成换防,次日一早拔营,卯时初到安远门外列阵。七八万大军列紧密方阵排开来,黑压压一片占地数里,蔚为壮观。
先有宗景澄、李多福、高长海、郝天鹰四位统兵主将率参谋团出来检阅校验,确认无误后回报,章钺在王府召见一众文武,安排温元恺、李良弼留守关中,这才与封乾厚、李多金、及一众幕府官员乘驷马大车,在五百押衙骑从打着仪仗队簇拥下出城。
若是按古礼,出征仪式是要祭祀的,但章钺可不想搞得那么繁琐耽误时间,先以仪仗队凑礼乐,然后封乾厚出来宣读《讨叛藩赵匡胤檄》,洋洋洒洒数千字。
檄文这种东西,无非就是宣扬一下政治立场,而秦王府的立场概括起来很简单,那就是:撤藩并镇,天下归一,诛灭北虏,我武惟扬!
这檄文,不知道秦王府实力的人看起来狂妄可笑,但对于关西自己人看来,却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也就是一个切实可行的理想。所有违背这十六字的人和事,都是要讨伐的敌人。
檄文宣读完,章钺率两百押衙出列检阅,做最后的动员,随之喝令大军出发。按预定方案,出征兵力单位为一、二、四、五、七这五个战兵师,另加先出关的两个辅兵师。
境内行军,辎重又先走了,主力大军这时候只带干粮及铠甲和一些防身轻武器,一它长蛇阵就行了,这样走得非常快。不一会儿就只剩下列阵在东西两冀的六师和八师,隔着好几里遥望。
六师是全骑兵师,备作伐辽之用,驻地仍为关北。八师赵惟真、何成惠则留驻关中了。加上会宁九师商华庆部,这样整个关西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有三个战兵师,但若加上都督府直辖的辅兵、乡兵,卫戍兵力仍是足够的。
章钺举起十八倍变焦的远望镜,旋转了一下铜管,就见六师骑兵队也在缓缓向北起行了,渐渐向西移动,阵列外围空地上停着一辆马车,卞钰站在马车前说着什么,卞极则怀里抱着薇儿,兄妹俩似在送别。
不多时,卞钰乘车到城门外,这时符金琼也正好带着家眷和行李出来,一行二三辆大车缓缓上前,柳光业连忙安排押衙上前护卫。
章钺与封乾厚说了几句,让他与秦明善率幕府官员先去灞桥汇合庄少、蓟平文先走,近卫最近扩充了一个辅兵旅进去,升级为近卫师,兵力多了路上走得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