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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枭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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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延庆拾起一根粗柴棍狠狠砸去,正砸在獒犬的头上,獒犬瞪起血红的眼睛,‘嗷!’一声狂叫,丢下大黑向李延庆猛扑而来。

    但李延庆的出手却比它更快,只见柴刀一闪,一只前爪飞了出去,血光四溅,獒犬惨叫一声,身体翻滚落地,李延庆动作十分敏捷,一脚踩住它的脖子,双手握刀狠狠一刀劈去,‘咔嚓!’脑袋被劈掉半个,獒犬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鲜血流了一地。

    “好小子,敢杀我的狗!”

    从院子外涌进了几个人,为首是个高大肥壮的男子,面如锅底,须发蓬张,看起来活像一只双足站立的野猪,一双金鱼眼暴凸在外,脸上的横肉使他相貌变得格外狰狞,李延庆一眼便认出他是谁,活脱脱就是他儿子刘福儿的放大版。

    此人正是李府大管家刘承弘,他听说李大器要去县里,唯恐他逃走赖帐,便想过来敲打敲打,不料自己的狗跑得快了一点,已经死在这个小王八蛋手中,气得他暴跳如雷,凸出的金鱼眼中燃烧起了熊熊怒火。

    他身后的四个家丁却惊讶地望着院子里的小孩,管家的猛犬连狼都敢搏杀,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干掉了,这孩子厉害啊!

    李延庆心中也有点困惑,刚才杀狗是出于一种本能,但劈爪速度之快,出刀干净利落,颇有章法,难道自己从前练过武艺?

    他冷静看着几个不速之客,对大黑喊道:“大黑,过来!”

    大黑前腿流血,一瘸一拐地躲到小主人身后,

    “李大器狗贼,给老子滚出来!”刘承弘恶狠狠向屋里吼叫道。

    “我爹爹不在,你们给我滚出去!”

    “出去?”

    刘承弘怒极反笑,狞笑着一步步逼近李延庆,“你这个小狗崽子把老子的爱犬杀了,你以为就算了,你怎么给老子交代?”

    李延庆见他逼近,猛地冲上前,迎面一刀向他肥圆的肚子劈去,这一刀速度疾快,若不是李延庆只是警告他,刘承弘就开膛破肚了。

    刘承弘吓得脸色大变,连连后退几步,喝喊左右道:“反了!反了!给我抓起来打!”

    四个家丁拿着鞭棍从四面包围上来,李延庆虽然有速度快的优势,但毕竟是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四个成年人的对手。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人怒吼道:“你们欺负一个孩子,还要不要脸!”

    从外面走进一个壮汉,手执一根白蜡木哨棒,正是邻居胡大叔,刚才胡大娘发现不对,急忙把儿子找来。

    四名家丁都认识他,纷纷撤下去,护卫着刘承弘,一名家丁附耳对刘承弘低声道:“他就是那个拼命三郎胡盛,有名的硬点子。”

    刘承弘当然知道胡盛厉害,他估计自己这几个手下打不过此人,他冷冷哼了一声,“我不跟你斗,咱们有理走遍天下。”

    他一指李延庆,“这小混蛋杀了我的狗,我要找他算个这个帐!”

    李延庆怒视他道:“你放狗冲进我家中要咬死我,我倒要找你算这笔帐!”

    胡大一摆手,不让李延庆说话,他用身体挡住李延庆道:“刘管家,我们都是明白人,虽然打狗要看主人,但主人却不管狗,狗也只好死了,况且对方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走到哪里你也说不过这个理,你说是不是?”

    刘承弘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是不该和一个小屁孩计较,我找他老子算帐。”

    刘承弘从怀中刷地取出一张纸条,扬了扬道:“这是他老子写的欠条,白纸黑字,还按了手印,欠我刘承弘五十贯钱,说好一个月内还,今天也是在一个月内,老子今天就要他还债!”

第七章 以直报怨(上)

    胡盛有点为难,既然有欠条,欠债还钱就是天经地义了,不过李大器去县里了,这钱怎么还?

    “刘管家,大器去县里了,你改天再来吧!”

    刘承弘阴阴一笑,“我知道他去躲债了,我也可以改天再来,但今天我的狗死了,这件事就不好办了,这样吧!胡老弟给我做个保,这条狗值三十贯钱,连同这五十贯钱欠条,一共八十贯钱,如果李大器不还这个钱,你来替他还!”

    李延庆听他无赖之极,把抢走的十贯钱昧下了,顿时心中大怒,他走上前道:“胡大叔,别听他胡说八道,这欠条是他用暴力逼我爹爹写下的,所谓大黑咬伤他儿子的医药费,但大黑根本没有咬他儿子,分明就是在讹诈我爹爹,我绝会不承认,至于这条狗,它私闯民宅,死了活该!”

    刘承弘的金鱼眼瞪圆了,“小王八蛋,胆敢诬陷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胡盛伸手搂住李延庆的肩膀,挺直魁梧的身躯对刘承弘肃然道:“我不会给你做什么保,但大器把他儿子托付给我,我今天就不准你动他一根毫毛。”

    刘承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着实有点下不来台,就在这时,一名家丁气喘吁吁奔来,抱拳道:“大管家,祭品都到了,老爷叫你赶紧回去。”

    刘承弘趁机下台,呲牙盯着李延庆恶狠狠道:“等我忙完了祭祀,我就去县里找你老子,小兔崽子,你嘴硬没关系,看我怎么把你老子从县里拖回来算这笔帐,白纸黑字,他就是告官也没用,你们父子准备披麻戴孝给我的狗送葬吧!”

    “我们走!”

    刘承弘转身便走,四名家丁连忙去收拾了狗尸,灰溜溜地跟着主子走了。

    胡盛眉宇间忧心忡忡,他明白世事,欠条这种把柄落在刘承弘这个恶霸手上,大器这次真的遇到大麻烦了。

    。。。。。。

    入夜,李延庆搂着大黑盘腿坐在土坑上,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他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退路了,在绝境中唯有反击才能求生。

    白天在宗祠涌出的一个念头被他渐渐酝酿成了一个计划,他需要仔细筹谋,需要完善细节,不能出一点纰漏。

    李延庆慢慢闭上眼睛,今天刘承弘居然要跟胡大叔讲理,使他悟通了一个真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要想让恶人讲理,那就必须拳头比他硬,比他狠。

    光读书可不行,等这件事结束后,他也要找机会练练自己的拳头了。

    。。。。。。。

    次日中午,李延庆又来了宗祠,不过他没有进宗祠,而是爬在一株大柏树上向宗祠里观察,昨天还冷冷清清的宗祠今天却格外热闹。

    院子里堆满了各种箱笼,十几名族人正在院子和正堂内忙忙碌碌,有的人扫地洒水,有的人布置供桌,摆放祭品,还有的人铺设地毯。

    李大光站在门口假装帮忙,目光却被院子里的两坛美酒勾住了,那可是相州最有名的高记烧酒啊!酒香透过泥盖飘出,直钻他的鼻孔,直钻他的心窝窝,勾得他连明天的族祭都快忘记了。

    一名年轻族人笑着打趣李大光道:“四叔,今晚不会有耗子来偷酒吧!”

    “呵呵,怎么会呢!”

    李大光摆出他仙风道骨般的气度,一挥手道:“这么多年了,哪次出过问题,我李大光今晚就睡在正堂内,看谁敢来偷。”

    几个年轻人哈哈大笑,“哪次都出问题,只是族长不追究罢了。”

    李大光脸上一热,只得尴尬地跟着干笑了几声。

    这时,一个脸色严肃的中年男子从正堂内走了出来,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开玩笑了,他叫李文贵,是族长李文佑的三弟,这次祭祀就是由他全权负责。

    他问李大光道:“老四,昨晚正堂没有什么动静吧?”

    李大光连忙陪笑道:“没有任何异常,请三哥放心!”

    李文贵回头看了一眼木龛上的那块紫檀木灵牌,又嘱咐他道:“大光,你也知道那面灵牌对我们家族意味着什么,要不是请牌的时辰有讲究,我们绝不会这么早请它出来,你要看好了,如果觉得一个人不行,我就让两个后生今晚和你一起守夜,可不能出一点意外。”

    “真的不用!”

    李大光拍了拍胸脯,“族长既然把它交给我,就是他信得过我,再说我也不是第一次看守它,三哥就放心吧!”

    李文贵原本是想让两个后生和他一起守夜,但李大光把族长搬出来,他倒不好说什么了,只得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把它交给你了,不准你喝酒,记住了吗?”

    “我保证今晚滴酒不沾!”

    李文贵又对院子里的族人道:“我现在要去县里买点东西,可能要祭祀时才能赶回来,大家就辛苦一点,早点收拾好,回头我给族长说,每人赏两贯钱。”

    众人听说有赏钱,做事更加卖力了。

    。。。。。。。

    李延庆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耐心地躲在树上等待,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三个小混蛋一定会来。

    又过了片刻,他果然看见那三个恶童沿着一条小路向祠堂这边鬼鬼祟祟摸来,他们走的正是昨天那条路,小溪边有一片灌木丛,躲在灌木丛内就可以看见院子里的情形。

    三人躲在灌木丛中向祠堂院子里张望,刘福儿忽然指着院子里激动道:“我看见了,那个红色的食笼,各种点心都在里面。”

    “嘘!小声点,三叔也在院子里,别让他看见我们。”

    “怕个屁!”

    刘福儿咬牙道:“只要不当场抓住,他敢拿我们怎么样?”

    “就怕他把点心都拿走,咱们就没指望了。”

    “倒也是,那你们说怎么办?”

    “咱们晚上来,我爹说那个酒鬼喝了酒就会睡觉,咱们等他睡着了动手。”

    三个恶童又商量几句,便沿着原路回去了,他们却始终没有发现,就在他们头顶大树上藏着一个满脸冷笑的孩童。

    。。。。。。

    黄昏时分,李延庆又出现在柏树上,他在等待进入祠堂的机会,没多久,只见李大光从宗祠里出来,直接锁了大门,拎着个食盒兴冲冲地向小镇方向去了。

    虽然祠堂大门被锁,但对孩童们却没有意义,李延庆爬上一株紧靠围墙的大树,直接翻墙进了宗祠。

    正堂的大门已经上锁,窗户也从里面反锁,李延庆跑去了后院,他昨天看见后面的一扇窗户似乎没有窗拴,窗户被几十张桌子乱七八糟堵住,一般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它。

    后院不大,只有两间屋子,这里是李大光的住处,院子一角堆了十几只空酒坛,中间稀稀疏疏种了三株梅树,地基的大石上长满了滑腻腻的青苔,不知多久没有人走过了。

    正堂后门便正对着院子,不过长年不使用,后门已被锁死,后面的门窗和柱子很久没有刷油漆了,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缝,显得十分破旧斑驳。

    李延庆跑到最里面的一扇窗下,窗户很高,他的个头不够,李延庆便向四周看了一圈,院子里除了一堆酒坛子,再没有别的东西,他便跑去搬来一个大酒坛,将它反扣在地上,正好当做垫脚石。

    李延庆踩在酒坛上,摸索着窗户,心中暗暗祈祷,成败就在此一举,‘吱嘎嘎!’破旧的窗户竟被他拉开了,果然没有上锁,李延庆大喜过望,一纵身便钻进了窗户。

第八章 以直报怨(中)

    李延庆身体灵活,从覆盖着厚厚一层灰尘的桌子缝隙里钻进了正堂,此时天色已经快黑了,但正堂内却格外明亮,一盏香油灯和两根大蜡烛将正堂前半部分照如白昼,但木龛背面却一片漆黑。

    祭祀活动将在天亮后举行,正堂内堆满了各种祭祀物品,还有纸扎的马车和大宅。

    李延庆绕到木龛前面,只见供桌上已摆满了各种祭品,祭品分三排,后排放着羊头、猪头和牛头大三牲,中间是鸡、鸭、鱼小三牲,前面是香炉和两支大红烛,两边托盘内则是各色点心果子。

    李延庆一眼便看见了让三个恶童魂牵梦萦的白玉饼,看起来就像小月饼,据说是京城名点,他虽然不稀罕,但还是抓了两个放进怀中,又在供桌上找到一只细颈青瓷小花瓶,他需要用这个报警,便也塞进怀中。

    李延庆昨晚想了一夜,已经制定了一个成熟的方案,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一个习惯,凡事谋定而后动,可一旦做了,就义无反顾。

    他并不急于动手,而是沿着墙边爬了一圈,从后门爬到前门,摸清楚了路线,这才跑到木龛背后,像猴子一样地爬上了两层楼高的木龛。

    李延庆先将那块最大的无字紫檀木灵牌藏到后院中,这才重新回来爬上木龛,一切万事就绪,就等鱼儿上钩了。

    首先回来的是李大光,他去小镇搞了一点猪头肉,今晚有美酒,没有猪头肉下酒怎么行。

    李大光反锁上门,便急不可耐地跑到角落去了,那里放着两坛勾他魂魄的美酒,尽管酒坛没有开泥封,但这难不住他李大光。

    他盘腿坐在酒坛旁,用一根细细的铜管从酒坛边缘慢慢插进去,猛地吸一口,清凉醇厚的美酒便被引出,流进旁边的粗瓷大碗中。

    “呵呵!想让两个后生陪我,是怕我偷酒吧!你越怕,老子越要偷,气死你这个龟老三。”

    李大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端起酒碗细细吮了一口,眼睛顿时眯了起来,砸吧砸吧嘴,“真是好酒啊!”

    李延庆在木龛上暗暗摇头,这个四叔进屋后不先查看紫檀木灵牌还在不在,又不顾重责在身偷盗祭酒,完全就是一个不合格的祠堂看守人,族长居然让他看守宗祠,说明这个族长也高明不到那里去。

    。。。。。。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正堂内李大光一边喝酒,一边抓肉往嘴里塞,还不时含糊地自言自语。

    忽然,李延庆看见大门旁边的窗纸上慢慢映出了三个黑影,他心中一阵激动,鱼儿终于来了。

    他死死盯着三个黑影,只见窗纸破开一个小洞,显然有一只眼睛正偷偷向正堂内窥视。

    李延庆暗骂三人愚蠢,竟然没有想到他们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只要李大光一抬头,就能看到三个黑影了。

    可惜李大光已经完全沉浸在酒的世界里,他喝了大约半坛酒,吃光了纸包里的猪头肉,便慢慢躺在地上,咕咕噜噜说着什么,不多时鼾声响起,他竟然睡着了。

    李延庆立刻抓住机会点燃了火折子,又呼地吹灭了,留下星星火点。

    片刻,窗外传来刘福儿的声音,“他睡着了,我们动手吧!”

    ‘噗!’的一声窗纸破开了,一只手从窗格里伸进来,拉开了窗拴,窗户开了一半,三个恶童俨如老鼠般一个接一个地跳了进来。

    三人钻到供桌旁,便迫不及待地一人抓了只白玉饼往嘴里塞,不愧是京城名点,那种细软冰甜的滋味让这三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小恶童陶醉了。

    他们完全忘记了最初只尝一个的计划,将白玉饼端到供桌下,又索性将另一盘本县名产绿豆糕也端进供桌,三人躲在供桌下,开始算计可以偷吃几个才不露馅。

    李延庆已经悄悄从木龛顶下爬下来,藏身在木龛背后的一个角落里,用高高垂下的布幔遮住燃烧着火星的火折子,从怀中摸出了花瓶,他瞄了瞄躺在两丈外的李大光,他有点犹豫,这个花瓶至少两斤重,恐怕会砸伤人。

    他忽然发现脚边有颗小石子,便拾起来掂了掂,一扬手,小石子飞了过去,不偏不倚,正砸在李大光的脸上,一阵剧痛使李大光从梦中惊醒,他猛地坐起身,迷迷糊糊看见了躲在供桌下分赃的三个小偷。

    李大光一下子清醒了,心中勃然大怒,一声怒吼,“你们在做什么!”

    这一声怒吼俨如晴空霹雳,躲在供桌下的三个恶童顿时吓得胆碎心裂,刘福儿本能地站起身要逃,他却忘记了头上的供桌,头重重撞在桌底,供桌被他撞翻了,各种供品稀里哗啦翻滚落地,碗碟摔得粉碎,祭品三牲滚落一地,供桌也轰然翻倒,三个恶童吓得呆若木鸡。

    李大光也呆住了,但他立刻反应过来,必须抓住小偷撇清责任,李大光俨如猛虎般扑上去,抓住了三个恶童。

    “你们三个小混蛋,闯下大祸了!”

    三个恶童吓得嚎啕大哭,“四叔,我们错了,饶了我们吧!”

    “我饶你们,谁来饶我!”

    。。。。。。

    李延庆躲在木龛背后,正要吹燃火折子,他忽然看见地上滚来一支蜡烛,蜡烛并没有熄灭,还燃着火苗,这简直就是天意。

    他一把将火折子捏灭,塞进怀中,小心翼翼拾起蜡烛,点燃了幔布,正堂内的几幅幔布不知挂了多少年,早已干透,火一点便着,轰的一下燃烧起来。

    李延庆凝视着燃烧的火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在这个倚强凌弱的世界里,他只有用非常手段才能为遭受凌辱的父亲讨回一个公道,才能改变他和父亲的命运。

    李延庆放下蜡烛,迅速从桌子缝隙里钻出正堂,反手关上窗户便向宗祠外狂奔而去。

    三个恶童一边嚎哭一边拼命挣扎,想挣脱李大光的手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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