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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士兵们又开始骚动，陆逊大喝：“不要慌乱！再有扰乱秩序者，斩无赦！”
队伍渐渐平息了下来，副将看着周围的一切，问道：“大都督……”
“我知道了。”陆逊点点头，“这里面的景色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应是个巨大的幻阵。而且它的名字，应该是……”
“八卦阵。”
众将不解：“八卦阵？”
陆逊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以前周瑜都督教导我时给我提到过。当今蜀汉的丞相诸葛亮极善奇门遁甲与阵法，听闻他在布衣神相门内时，曾迷上了左慈道长所创的幻术，先后历经数十载，最终独创出八卦阵。如今看来，我们是被他的这个阵法困住了。”
陆逊说着看向四周：“八卦幻阵，以六十四担石子布阵。最简单的石头，却能用出千军万马之效。这个幻境无穷无尽，若是找不到破解之法，恐怕我们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没想到啊，诸葛亮竟会在这里事先布置了如此巨大的石阵。无愧卧龙之名啊……”
众将面面相觑：“都督，此阵可有破解之法？”
陆逊沉默了片刻：“再看看吧。”
陆逊下令吴军原地休整，莫要乱动，自己也坐下苦想着破解之道。
幻术，这个词语，在哪里听到过……陆逊不断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终于在记忆深处翻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赵云哥哥……不，如今应该叫你赵云将军了……陆逊眉头一动。
当年的我还是个执念复仇的小男孩，是你和文姬姐姐把我拉出了深渊。谢谢你。当年的你也给我讲过幻术的由来，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幻术始祖左慈道长，是你的师父……
“所谓幻术，其实是一种欺骗的功法。它会欺骗人的视觉、触觉、嗅觉，进而欺骗人的一切感官，让你的头脑误以为面前的景色是真的，并相应地产生各种感觉。幻术的本身不具有任何杀伤力，它只是会让人把虚假与真实混淆，最终死于自己的感觉之下……”
陆逊正细细想着当年赵云的话，那边飞奔来一名士兵：“都督，前方发现一名蜀汉女子！”
“蜀国的人？”陆逊愣了愣，站起身来，“随我去看。”
陆逊带队，八卦阵内的场景又变为了一片草原。就在草原里的那条河流边，一个女子坐在血泊之中，死死地盯着靠近的吴军。
陆逊制止了手下的人靠近，打量了一下她。这个人的手撑着破枪想要站起，但膝伤太重，根本无力再起。那双眼睛却……
那双眼睛里充斥的，只有仇恨。这种眼神，当年的陆逊，也拥有过。
“都督，此人是……”
“不要靠近。”陆逊盯着女子身后的场景，“有蜀军来了。”
在那条河对面的水雾之中，一个人影浮现了出来，继而又开出了一支军队。军旗飘扬，旗号是……
“赵云？！”吴军大惊，纷纷拔出武器，全部警戒。陆逊挥手示意不要乱动。
赵云刚走出水雾便看到了眼前凌乱的场景，幻境中的河水打湿不了他的裤筒。赵云走到星彩面前，正对着吴军。
“见过大都督。”赵云对不远处的陆逊行了一礼。
陆逊愣了愣，回礼：“赵云哥……将军。”
“大都督，在下以为，吴军追击到此便可。”赵云道，“这场战是我蜀汉败了。但是这场棋局，却不止你我在下。”
陆逊听出了赵云的意思，点点头。
“临来之前，我蜀汉丞相让在下带给都督一句话。”赵云道。
“洗耳恭听。”陆逊道。
赵云回头看了看星彩，说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明白。”陆逊道。
“都督，若要出此八卦阵，只需依据幻术的原理去破便可。”赵云面色不改，但显然是想起了当年的事。
“我想都督还没有忘记吧？”
陆逊看着赵云横起的涯角枪，心神恍惚了片刻，笑道：“自然。多亏将军所教。”
“那就恕云某无礼，不送了。”
赵云带军一直拦在星彩面前，双方都没有发生干戈。
两人就这样结束了数十年后的重逢。他们都想从对方脸上找到当初的青涩，那时的少年，那时的少女，那时的小男孩，三个人在江夏。现在想来，却是一种奢侈。
现在，你我为敌，恕不远送。
赵云一直等到吴军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放下涯角来到了星彩面前。
“星彩，你怎么样了？”赵云的话语里尽是关切，“军医，拿药来！快！”
赵云拿起纱布与药，细心地擦去星彩膝上的淤血泥土，又给她包扎。军士围成一个圈，将两人护在里面。
“怎么不听军令独自杀出来了？”赵云略带责怪地说着，“撤退的时候，小不忍则乱大局，会造成更多的伤亡，我是这么教你的吧？”
“师父……”星彩终于忍将不住，哭了出来。她一把搂住赵云的脖子，泪水打湿了赵云的衣服。
赵云默然，想责怪她，却再也说不下去。
“我报仇了……”星彩啜泣着，不断重复这一句话。
“我报仇了……我报仇了……”
八卦阵内的场景又开始了变化，草原逐渐被冰雪取代，天空飘下鹅毛大雪。赵云把星彩身上最后一处伤包扎好，背起她，带领军队往回走。
一片冰雪之中，这支队伍默默地行走着，北风凌冽。赵云在最前背着星彩，星彩很安静地靠着他。雪地里留下一长串的脚印。
“师父。”星彩趴在赵云肩上，呼吸声拂在他耳边。
“怎么了？”
星彩抓紧了赵云的衣服。
“我想父亲。”
一滴泪从星彩眼里滑下，还没落下便被风吹了开去，化为一颗冰晶。赵云抬起头，望着雪地尽头的石阵门。
“好好睡吧，我守着你，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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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8。退居永安
更新时间20141011 22：18：07 字数：2372
长江两岸，山峰如削，岩壁高耸，高逾百丈宽不过数十尺，江水流经此处被突然狭窄的江道所截，湍流形成无数漩涡。地势蔓延到此，形同门户。整段江道便是起源于那座山峰。
白帝山。
山下有城。
鱼腹是个县城，如果不是因荆州失陷成了吴蜀两国的交界，恐怕没人记得这个地方。可是如今的鱼腹，却容纳了千军万马。
公元222年，刘备于夷陵之战大败于陆逊，蜀军退出吴境，一直退到鱼腹，狼狈不堪的刘备在白帝城结束了数日的逃命。
白帝是一座石城，始建于西汉末年，因城内有井，井冒白烟似龙而得名。从夷陵战场上逃出的蜀将在这座石城里得到了休息，死里逃生，均是长出了一口气。战场的火已经熄灭了，历时一年的战争结束了，暗自庆幸之余，众将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石城之外，望向东面的夷陵战场。
他们在等赵云。
回顾四周，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被后赶来的赵云救出那片火海。如今众人都得以幸免，但是赵云却还没回来。
石城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上至将领下至士兵都来了。他们自发地等在城外，等着那个总是走在最后的人回来。
“让一让！赵夫人来了！”
听到这句话，人群散向两边，让出一条路。从成都赶来的马云璐带着赵统与赵广从石城里走了出来，她见到这番场景，看着众人沉默却感激的表情，不知该说什么。
大家都很累了，四周唯有江水的声音。在众人的注视下，马云璐走到了队伍前面，一同等着。
远处，朝阳露出了地平线，光铺了过来，将河山染得那么柔和。那轮朝阳中，一队人马映入了众人眼帘。
士兵们难掩疲倦之色，他们看到了远方的石城，纷纷停住了脚步。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橘红的光芒之中，脸上、身上还沾着风干的血迹。他们互相搀扶着，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沉默。
“到了。”赵云道。
“我们回去吧。”
赵云背着已经睡过去的星彩走在最前面，跟着赵云的脚步，士兵们握住了破损的战戈断剑，毫不起眼地走在后面。
这支队伍从来就是这样，永远都那么安静。胜利的时候，你看不见他们狂欢，失败的时候，你看不见他们哭号。可是，一旦开战，冲在最前的是他们，走在最后的也是他们。他们就像走在前面的将军一样，从来不会因周围所动，就像刚才的那片静默一样，行先于言，默默地努力做着分内分外之事。只要看到了他们，就能够找到那颗定心丸。
就在这个安静的早晨，赵云带军回到了白帝城，他也是夷陵之战中最后撤退的蜀将。靠近城门，等候多时的众人没有围过来，而是自动给这支队伍让路。走来几名军医，把赵云背上昏睡过去的星彩接过，背到医疗营里治疗去了。赵云揉了揉手腕，对众人点点头，就要安排自己的部队驻扎。
“爹！”这是刚刚学会说话的赵广稚嫩的声音。
赵云一愣，他缓缓转过头去，看到了走过来抱住自己腿的赵广。
“爹，我是广儿。”赵广抬起头，甜甜地笑着，眸子像极了樊淑。
“广儿……”赵云喃喃着，俯下身抱起了他，“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马云璐带着赵统也走了过来，夫妻二人相见，并没有什么言语，但赵云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
一定是马云璐见战事已持续一年之久，如今又是夷陵惨败，心下担心自己，便带着两个儿子过来了……
“云璐，统儿……”赵云腾出一只手拍拍赵统的头。
赵统长高了不少，已经到了赵云腰部的位置。他拉着赵云，回头看去，却发现一直等着赵云的众将缓缓行礼。
就在这个早晨，白帝城下，无数蜀军将士向后来的赵云行礼。不止是赵云，连同赵云身后疲惫的士兵一起，都成为了这场仪式的主角。
没有言语，军士以军队的样子对赵云部队表达了感谢与敬佩。赵统与赵广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都好奇地看着。
马云璐看着赵云身上的血迹，轻声道：“下一次，别再逞英雄了。”
“嗯，听你的。”赵云道。
可是，不逞不行啊，云璐……
夷陵之战以蜀军的惨败告终。在后来的赵云接应下，刘备及蜀军退到了鱼腹。遭此大败，刘备染病，自觉羞于回成都见群臣，便就在白帝城这里建了永安城，并将鱼腹更名为永安。蜀汉政权遭到这次倾颓，衰败了太多，如同白帝城内凋零的桃花。
老虎虽病，余威犹在。吴国的孙权听说刘备驻扎在了永安，经历夷陵一败后的蜀军仍不容小觑，又听说赵云随后起兵亦是来到了永安，心下不安，便遣使来向刘备议和。身体渐衰的刘备经历此败后顿悟，终于从之前的仇恨里走了出来，自此孙刘两方便休战，准备重议联盟之事。
相应地，赵云一家便住在了永安。刘备也下诏回了成都，让诸葛亮和刘禅择日赶来。
去永安宫里议完事，赵云向家里走去。比起成都，永安非常小，在这里的住所自然抵不上成都的方便。赵云推开门，看到了打闹的兄弟俩。
“爹！”赵统赵广见赵云回来，纷纷跑了过来。两人手里还拿着木枪木剑，互相比划着。
“小心一些，别伤到了。”赵云蹲下身拍着俩儿子的小脑瓜，和儿子们说笑了一番。闲不住的俩兄弟又奔来跑去，嬉笑声传遍了小院子。
另一边的门开了，伤势已好的星彩走了出来：“师父。”
在永安的这段日子，星彩等人的屋子离赵云很近。张苞如今是将领，整日都在军中，星彩一个人在屋里没事做，便经常跑到赵云家里来。离夷陵一战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笼罩在她心头的仇恨淡了不少，手刃仇人的结局也让她看开了许多。不管怎样，终究是恢复过来了。
逝者已逝，生活还是要继续。
“子龙，陛下的病怎么样了？”
听到马云璐的话，赵云盯着天花板出神。
“不见好转，虽然御医们都在尽力……”
马云璐提了提被子，给赵云盖好：“听说汉嘉太守黄元造反了……”
“嗯，是啊。”赵云点头，“不过陛下已经派陈笏将军去了。”
“会有问题么……”马云璐靠在赵云的肩上，问道。
“问题不大。黄元此人是依靠残暴镇压才使手下屈服，成不了什么气候。”
马云璐点点头。夜已经深了，能听到外面的风声。
“子龙，如今是冬季了，注意别冻着了。”
“嗯……”赵云轻抚着马云璐的曲线，“你也是。”
说着赵云望了望窗外，莫名的萧瑟。
“入冬了啊……”
489。白帝托孤
更新时间20141013 17：50：04 字数：2279
转眼又是一年，在永安的这段时间很短，但却让赵云感觉很漫长。
站在院中，赵云取下墙上挂着的凤凰弓，轻轻抚摸着。一年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赵统与赵广依旧成长着，星彩依旧学着他的枪法。前段时间，诸葛亮和刘禅以及许多官员都从成都赶了过来，永安成为了第二个成都。
“子龙……”
马云璐走到赵云旁边，这个清晨很静。
又是一个春天，永安并没有万物复苏的感觉。如果不是那抹桃花开了，赵云会以为永安永远停顿在了去年夷陵兵败的时刻。
“统儿和广儿还在睡么？”
“嗯。”马云璐看着凤凰弓，“这是……”
“还记得它吧？”赵云笑了笑。
“怎么不记得。”
那年西域，在幼泽湖底得到的这件神兵……
马云璐看着不大的院子。这是他们在永安暂时的家，眨眼已有一年，这个小屋，竟也渐渐熟络了。
“子龙，你最近是怎么了？”马云璐道，“夜里老是感觉你的身体时而紧绷着，做噩梦了么？”
赵云低头看着那张弓，沉默了好久。
“我做梦了。自汉中一战结束后，老是在做同一个梦。”
“梦？”
“是啊。”赵云看着天边的乌云，“梦里我站在山顶上，脚下是燃烧着的火海，末了，总会有一只火凤于火海中腾跃而起。”
“凤凰么……”
“从没见过，但是……感觉却那么熟悉。”赵云伸出手，摊开手掌，掌心向上。一滴水打在交错的纹路之中。
“下雨了。”
“下雨了，陛下。”
永安宫内，躺在龙榻之上的刘备望着窗外，身边，马良正护着摇曳的烛火。阶前点滴，凉风灌进了里屋。马良关好了木窗，回头发现刘备已经起来了。
马良急忙上前扶住刘备：“陛下，这雨已经下了一天了，您要保重龙体，别出去啊。”
刘备咳了几声：“季常，哪里来的鼓声？”
鼓声幽幽，回荡在整个永安宫的上空。马良扶着刘备一直到了宫门口，雨淅沥沥地下着。
“陛下，这是暮鼓，用来提醒百姓一天就要结束了。”
暮鼓……刘备的发须已白，身体渐衰的他更显苍老。暮鼓宣告了一天的结束，也诉说着刘备的黄昏。他望着雨中的桃林，六十余载的岁月于眼前静静流淌着。
冰戈铁马，在四十余年前那个涿郡的黄昏，三个志在四方的男儿于林中结义，自此开始了颠沛流离的人生。年与驰去，岁月如梭，如今的刘备已是一国之君，到了永安回头看向自己六十多年的漫长的人生，却觉一无所有。
他走向了桃林，马良在旁边撑着伞。刘备走到了鼓前，从敲鼓人手中拿过了鼓槌，重重地敲了一下。
好长时间的停顿。鼓声回荡在林中，渐渐消失，刘备默默地等着。
像是在等谁回应。
“季常，下诏把孔明他们叫来吧。”刘备的声音如此落寞。
得到了诏令，赵云等人即刻动身去了永安宫。进了刘备的寝宫，赵云看到诸葛亮、刘禅、李严等人都聚集在刘备的床边。宫内的烛火很暗，赵云走近，站在诸葛亮旁边。
刘备在马良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众臣跪拜，刘备示意都起来。如今的他并不像高高在上的君王，只是个普通的老者罢了。他披着被单，花白的发散在两边，脸上也有了皱纹。
他抚摸着刘禅的头，看着众人。
“诸位，此次夷陵之败，罪责在朕。朕不从忠言，才给季汉遭此倾颓……”
“胜败乃兵家常事，陛下还请保重龙体……”
刘备摆摆手，很勉强地笑了笑。
“孔明，还记得当年你的隆中对策么？”刘备握住了诸葛亮的手。
“陛下……”诸葛亮已是哽咽得说不出话。
“若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陛下……”诸葛亮的眼角溢出泪水，“没想到陛下……还记得这么清楚……”
刘备长叹一声：“是朕对不起你们，朕悔不从你隆中之言，被一时的仇恨蒙蔽了眼睛……朕的时日不长了，我国的未来，得靠你们了……”
“陛下！”“父皇！”
群臣下跪，刘备只是用虚弱的语调轻轻说着。
“孔明，君才十倍于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诸葛亮早已是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刘备面前：“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刘备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刘禅的头：“禅儿，丞相有恩于我，子龙有恩于你，你要事之如父，知道吗？”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刘禅哭啼着：“父皇，我……我记住了……”
刘备睁着疲惫的双眼，扫视了众臣一眼。
“子龙……”
“臣在……”赵云也已是泣不成声，宫内死一般的寂静。
“子龙……你与我交识，亦有三十余年。昔日你与布衣神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