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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与大臣的宫闱爱恋:菊花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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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清晨,我就已经醒来。脑袋枕着他的臂弯,看他的睡相。虽然上个月军务繁重,他还是每日给竹珈授课。所以,到此刻,我们都该起床了。我披衣而起,走到黄金匣边,打开了锁。 
太平书阁的奏报,依旧是清丽小楷。我读了一遍,脱口而出:“容,容。” 
“怎么了?”鉴容已经醒过来,我一叫他,他迅速地坐了起来。 
“昨日下午,北朝皇帝已经誓师,几天之内,他将亲率九十万大军,分三路南下。”我言简意赅地说。事实就在眼前,我们不得不面对新一轮南北大战的到来。 
鉴容沉思了一会儿,喃喃道:“这样……”他起床,走到窗口的水盆边。把一条丝绢丢了进去,又用力地拧干。这水里搁置着冰块,是夏日宫廷的必备。 
我沉默一会儿,搁下奏报:“他们够快的。今天,你不要陪竹珈念书了,我们一起上朝吧。” 
我还没有说完,他已经走到我的面前,手里握着浸透了冰水的丝绢,擦过我的脸庞。我的皮肤,一下子觉得凉爽,真是提神的好办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鉴容朗声道。他的眼睛璀璨夺目。 
上朝的时候,群情激昂。毕竟,北帝亲征,重兵压境,是多年没有的局面。我朝物产丰富,比北朝富庶,但官民并无尚武精神。大臣们的激动,多半也是有忧国忧民的成分在内。说实话,庞颢的胜利,并没有给大多数人带来胜券在握的信心。 
今日太过仓促,不可能做出周全的对策。我的目的,不过是要动员大家。我发现,王琪托病没有上朝。我扫视大家,做出鼓舞的神情。鉴容则以军队统帅的身份,慷慨陈词,说了不少。渐渐地,大家的窃窃私语平静下去。直到每个人都恢复了安定为止。 
“各位大人,该来的,怎么也避不开。北帝来犯,虽气势汹汹,但骄兵易败。前有曹孟德全军覆没,后有苻坚帝国瓦解,各位不必过于担心。南北的战争,天时尚不可测,但在我们的土地上,北方又是无故衅难,地利、人和,全在我朝。朕只希望,众臣能够齐心协力,扶助朕,参赞太尉。” 
我面上带着自信的微笑:“罢了,至于迎战的人选、布局,还是待周详考虑后,再议。” 
退了朝。我对鉴容说:“你到自己的官府内,蒋尚书应该在等你。” 
鉴容躬身,仔细地打量我。 
我笑:“这是我和你约定的。你看他交给你的名单,决定权就交给你了,我也省去一件心事。” 
我出了殿,夏天的阳光洒在我的龙袍上,绣金的团龙亮闪闪的。与朝堂剑拔弩张的气氛迥异,这里是鸟语花香,一派清平。杨卫辰走上前来,低声禀告:“陛下,王大人在东宫等候您。” 
我应了一声:“哪个王大人?” 
杨卫辰文雅的脸上有些神往:“是王珏王大人。” 
“是哥哥!稀客!”我溢出一个由衷的微笑。杨卫辰最为恭敬,赶忙低头,也笑了。 
王珏来访,是心血来潮,还是有话要说?不论如何,他是览的亲兄弟,怎么也能给我点力量。 
因为王珏的出现,东宫变成了一座月光之城。 
“哥哥,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我高兴地说。如果不是当年王览病重的时候,他一夜之间急出的斑斑白发,光看他清逸的面容,一点都不会感觉衰老。 
王珏淡然微笑:“陛下,虽然不在你的身边,你的事情我却都在关心着呢。” 
我笑了:“如今内忧外患,再也不是黄金岁月了。哥哥云游四方,大概才可以体味田园的风光。对我,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王珏又是一笑,以特有的祥和目光注视我:“陛下,南北交战,但首先要戒备的,却应是朝廷的内部。” 
“什么意思?”我问道。 
“北朝号称百万雄兵,但来到南方,水土不服。如果我们坚持到八九月,进入暴雨季节,北军骑兵困于泥泽,粮草接济都会很困难。况且,北朝宫廷暗流涌动。很有可能到最后,内忧外患的是北帝自身。但是,在那之前,你一定要有耐心。无论局面何等危急,旁人如何说法,你自己也要坚信,我们必胜。朝廷内部,我暂时还说不清楚,可是,人心叵测。就连家叔王琪……”他顿了顿,“请你也不要完全信赖他。还有,我觉得皇亲中有的人也……值得戒备。”皇亲?华鉴容么? 
王珏的话里有话,我奇怪的是,他好像的确对一切了如指掌。我正色问道:“王琪与华鉴容,为朝廷的两大势力。如果两边都不信任,我可以用哪个?” 
王珏说:“王氏,最讲究孝悌友爱。但朝政面前,也不可以通融。至于皇亲,也不止华鉴容一个,没有确凿的铁证。叫我如何说才好?只是希望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可以果决一些。不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狐疑地转动眸子,直截了当地问:“哥哥,你的话我还不太明白。你对朝廷的事情了解不少……为什么你不过来帮我呢?览说,哥哥是他在世界上最信赖的人。览去世了,我们母子可以依靠哥哥吗?” 
王珏的眼睛本来就狭长,当我问话的时候,我捕捉到一丝无奈与痛楚。但很快,那双眼睛就把这种神情遮盖严实,再也不透露出半分奥秘。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王珏笑了笑,姿态异常潇洒,“如今,我还是旁观者清。只恐怕不久,也要入局了。” 
随后,王珏收起笑容,对我跪下:“陛下,唯独臣心,日月可鉴。只要臣在,即使赴汤蹈火,也不会叫九泉之下的弟弟失望。” 
我心里,涌出了温暖的泉水。哥哥,即使没有这句话,我也相信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和览的哥哥。 
我还没有答话,就听到惊喜交加的童音:“伯伯,伯伯。” 
王珏没有来得及起来,竹珈就欢呼雀跃地投入他的怀抱。他用脸蛋蹭蹭王珏的脸颊,闭上睫毛浓密的凤眼,像一头归巢的小鹿一样亲热地说:“伯伯,竹珈老想你呢。那么久,都不来看我……” 
王珏就势抱住他,慈爱地端详着。突然有些感伤,但仍然微笑着,他问:“竹珈五岁了?” 
“嗯,刚过了生日。是不是要打仗了,伯伯你来帮我们?”竹珈问。 
王珏没有正面回答他,又问:“打仗了。太子怎么想?” 
“我不喜欢打仗,会死很多人。不管是南朝,还是北朝。每个人,都和竹珈一样,有娘、伯伯、仲父和松娘这样亲近的人。死了一个,其他的都会伤心。”竹珈严肃地说,他实在酷似王览。王珏的表情,更加证实了这点。 
“可是,那也是没有办法,又不是我们要打仗。只恨我不能快快长大。”竹珈说着,对着太阳眯缝起眼睛,凤眼眼尾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我一时间神思恍惚。竹珈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对了,母亲,周郎的伤全好了么?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他往北宫去了。他说, 
猫咪不见了,去过北宫的宦官说,看见一只白猫。” 
“他的猫又不见了?这只猫,真不好驯服,至今还神出鬼没。”我笑嘻嘻地接口。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什么好笑。北宫,不是冷宫吗?人烟稀少,传说还常闹鬼。周远薰尚未痊愈,跑到那里,真是匪夷所思。 
我想着,对王珏说:“哥哥,竹珈总是念叨你。你们爷俩儿先说会儿话,我去去就来。等着我,一起用午膳。” 
王珏欲言又止,只是点点头。 
北宫,终年不见阳光。据说,失宠的妃子们的亡魂,在夜里会四处游荡。我和齐洁一进入北宫,夏日里面不该有的阴风翻起我们的袖子。一条条黑暗狭窄的甬道曲折,似乎每个弯处都藏着妖魔。森森的寒气,带动荒芜的杂草,灰墙上有水渍渗出。一眼望去,好像一个个手印。 
“这地方,真邪……”齐洁说。这时我们走到一个叫“源殿”的地方,这地方虽然带个“殿”字,却到处都破烂不堪。 
“你是不是怕了?”我恶作剧的脾性上来了,对齐洁眨眼。 
齐洁的脸,像上了糨糊一样死板:“不是,就是觉着这个地方不舒服。陛下,那么大的地方,怎么找得到周郎?他是个大人,也不会跑丢了。再说,太子和王大人还等着陛下回去用膳呢。” 
我正打算放弃,潮湿发霉的空气中忽然掺进一种缥缈的香气。那是天竺的芭兰香!这么说,周远薰就在附近。我步履匆匆,绕过一个拐角,撞上一个人。 
我一抬头,果然是那张苍白优美的脸。周远薰站在小路的尽头,背部几乎贴着墙根。他无声地跪下,行礼,脸上浮现出若无其事的笑。他洁白如釉面的贝齿,在暗光下看去,居然泛着荧荧的绿光。 
“你在这里?找到猫了?”我和颜悦色地问。 
“没有。臣走到这里,也乏了。明天打发侍女们过来找吧。”周远薰微笑。 
“嗯。你伤还没有好,别在这里遇见鬼。”我笑着,他的眼睛定在我的身上。 
我和周远薰一起走了几步,齐洁迎上前来。我听到了一声“咪呜”的猫叫。 
“ 
猫咪好像就在这里呢……”我转身回去。 
“陛下,别……”周远薰颤声说。 
一扇门前,白猫探出了半个脑袋,我一蹲下,它就乖乖地跳到我怀里。 
“它在这儿。”我抱起它,递给周远薰。远薰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般的表情。我们一路走出北宫,他一直顺着猫咪头上的毛。 
“以后不要随便到北宫了,这地方太阴森。你身子骨弱,对你养病,没什么好处。”我对周远薰说。 
“是。”他连忙答应。 
回到东宫,我并没有提到刚才的事情。竹珈本来还颇有些小大人的矜持,但见了王珏,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咯咯地笑个没完。他拿出自己的习字给王珏看,还站到他的膝头,握着小拳头给他捶肩膀。王珏一直被他拖到下午,才告辞。 
“离开之前,还要去会会阿叔。”王珏告诉我说。 
那天晚上,我特别盼望鉴容快点回来。思来想去,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但也想不分明。我对着南北地图看了半天,草草地吃了些饭。 
我再三问齐洁:“太尉还没有回来?” 
齐洁回道:“是啊。” 
我寻思,鉴容是不是抽空回家去了?尽管如今华鉴容和我有了这样的关系,对他的“家里人”,也并非不闻不问的。对鉴容来说,倒算是富有人情味儿。对我而言,虽不见得高兴,也还可以体谅。毕竟人非草木,我要是露出一点怨气,反而显得我没度量。 
天气越来越闷热,加上我心神不静,不一会儿,汗水就浸透了贴身的纱衣。我索性解开领子,捧着一块碎冰。 
正在此时,鉴容一掀琉璃帐,走了进来。他驻足,像是欣赏一件宝物似的看着我。鉴容的脸上微微泛红,双眸映着翠色,更显妖娆。只是一笑,就占尽了人间的风流。 
“阿福,你想我了吗?”鉴容问。 
“没有。”我当然不承认。 
鉴容过来,一把抱住我,笑嘻嘻地:“可是,刚才我进宫的时候,齐洁姐姐告诉我说,陛下找不着大人,正发脾气呢。” 
我恨得咬了他的手臂一口:“那是你自作多情!”看他面有得色,我脑筋一转,把手里的小冰块顺着他的领子塞了进去。 
“好啊!”鉴容几乎是跃起来,把我压倒在玉床上。一只手摁住我的手,另外一只手剥开我的纱衣,他故作凶狠地说:“阿福,你自作自受!” 
鉴容的吻与我的肩颈胶着,忽然,他问我:“你洗过澡了?” 
我下意识地摇头,他孩子般傻笑起来:“太好了,等会儿一起洗吧。” 
我的手被他钳制住,只好双脚乱踢:“金鱼,不要,我不要……天太热了……” 
“不会很热,我保证……”鉴容喃喃说。说是安抚,不如说在哄诱我。 
烛火好亮,更亮的是他的眼睛。紫色的琉璃帘子,无风自动。 
过了好久,终于静下来。鉴容抱着我的头,撩开我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小声道:“你看……并不是那么热的嘛……” 
我们俩拥抱着,懒得动弹。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我才说话:“你去哪里了?” 
“我去了武器库,叫他们清点武器。恰巧王榕找我,就和他聊了一会儿。他拉我吃饭,我随便吃了几口,就回宫了。” 
“阿榕?他有事?” 
鉴容点头道:“是啊,他好像很关心战场。他的身份,与众不同,我不好敷衍的。” 
我贴着他汗湿的胸口:“今天,大哥来过呢。” 
鉴容的声音淡淡的:“说什么了?” 
我甩甩头,没有作答。他也没有再问。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去想太复杂的事情。政治、战争、派系,无疑都在复杂之列。 
我的思绪还是回到了北宫的那幕,门的背后……当时来不及细想,可是…… 
我拉拉鉴容:“和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夜晚的北宫更加冷清,通道过于狭小,成片的光亮,被那些曲折的走廊切割得支离破碎。我走到今日遇见周远薰的地方,那扇木门和北宫的其他房间没有什么不同。门里面,有光亮。 
“是这里?”鉴容问我。我在一路上和他讲了今天北宫发生的事情,他嘴上不说,心里大约认为我是女人的多心吧? 
我要推开门,鉴容制止了我。他走到我的身前,门打开了。屋里相当简陋,在一个角落,有个女人坐在一盏油灯前,编织着什么。 
她抬起头,看了鉴容一眼。我吓了一跳,满头的白发下,她的脸上皱纹交错。那双眼睛,泛着灰白,茫然地散出黯淡的光芒。 
“你来了。我编好了一个,两个,三个,三只!”她说。 
“是什么,花篮吗?”鉴容的声音,沉着而温和。 
“是啊。夏天来了,我的孩子也会摘花……”老妇人说着停下手,呆呆地望着鉴容。 
“你……你是谁?”她惊恐万状。 
“是我,你刚才不是认识我吗?”鉴容往前迈了一步。同时,手上用力,把我向后推。 
老妇人和鉴容对视着,好像过了许久,她才松弛下来:“我记起来了,我认得你啊。你是站在孔雀面前的男孩子,他们都说,你是天下最美的人……”她笑了笑,干瘪的嘴唇贴着黄牙,“但是,我还是喜欢我自己的孩子。” 
“你的孩子呢?”鉴容问。 
老妇人低头继续编织花篮,轻轻笑:“我不记得了。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啦。但我的孩子,他……出去玩儿了,我等着他回来。”她说完,就旁若无人地唱起了歌谣。每一个字节都在牙齿缝里,听不清楚,但我听过那个曲调。小时候,韦娘曾经唱着它,哄我入睡。 
这是一个疯女人!我走到鉴容身边。 
她忽然抬起了眼皮,那双呆滞的眼睛,在看到我的刹那,如闪电一般。 
“是你!是你!”她丢下了手里的东西,浑身颤抖,恐惧而愤恨地望着我。 
我根本不认识她,可是她的眼光,让我害怕。鉴容站在我和疯妇中间,他一直在观察她。 
“她是谁?”鉴容问她。 
“她……她……”那个老妇人抱住头,开始呜咽。我的手被攥在鉴容的手心里,直冒冷汗。 
“你,就是你。你好狠毒,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她说着,朝我们扑过来。 
灯下,那苍老的面容,披散的白发,尖利的指甲,凄惨的控诉,一齐朝我扑过来。 
大雨倾盆,屋中灯影摇曳。 
大风灌进门中,疯妇已经被鉴容抓住了双手。我踉跄地退到门口,侍从们蜂拥而至,口里“皇上”,“陛下”地大呼小叫。事出蹊跷,我连忙下令:“不许进来。”随后,把门关死。 
鉴容抱着那个老妇,彷徨怜悯都写在脸上。他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轻声道:“不是她,你认错人了。没有人伤害你,真的。”语声温存,像在说情话。怀里却是一个浑身颤抖的老妇,此情景不但不伦不类,甚至可以用诡异形容。 
那妇人初时还挣扎,慢慢地平静下来,虚脱一般,倒在鉴容的臂弯里。鉴容回头看了我一眼,把她抱起来,平放到一边的床上。 
她对着墙头上鉴容的影子唱戏似地哼着。 
我细细听来,竟然是一句曲词:“可惜妾身颜色如花,岂料命如一叶乎?”我与鉴容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突然,鉴容眸光一亮,问她:“你是婕妤?” 
那女人闻言,又缩成一团,爬到床边,对着鉴容修长的影子,大声哀求:“陛下救我,陛下,她要杀你的孩子。”她绝望地跪着,去拽影子,可是十指抠进了墙壁。 
我这才忽然明白,这个“她”是谁。但是,这个女人和那个我记忆中的美丽婕妤怎么也不像啊。 
鉴容走过来捏住我的手,道:“不怕,有我在。来人,传御医,再叫北宫的总管来。” 
不久以后,太医令史玉冒雨前来。老先生对北宫的局面糊里糊涂,但一行完礼,立刻就为那女人诊治。他把住那女人的脉门,对着光,察看那女人的脸色,不由惊叫了一声。 
“史太医乃宫中老人,是不是认识她?”我问。 
史玉连忙跪下答话:“是,此女当年为先帝婕妤,后来就没了踪影。不想隔了十多年,居然在这北宫看到她。而且,成了这种模样。” 
鉴容问道:“老太医,那么些年,你怎么还记得?” 
史玉道:“臣向来蒙先帝先皇后眷顾。先皇嫔妃众多,臣几乎都见过。臣年老,纵使再美貌之人,对她们当年的面貌也模糊了。唯独沈婕妤,她总是不肯让我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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