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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人,其本身是否也是一个弥合的信号?桓温给谢安的这封信,难道也是在争取一种“和谐”?
谢安拆开了密信,默念之,握信的手有些颤抖。桓伊大气都不敢出,桓温究竟在信里写了什么,竟然能够让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谢安如此动容!
末了,谢安将密信伸到炉子上点着,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才对桓伊道:“还请叔夏转告桓冲大人,谢安这半生,真正的知己,唯有桓公一人;信上所提之事,谢安必定办到!”
桓伊什么话都没说,从怀里取出笛子,迎着晚霞、和着流水,忘情的吹奏起来……
第 七 章 竞舟江上
桓伊从建康赶回广陵时,桓家的族会已经结束,由于前夜果断的镇压了桓秘桓济的阴谋,族会进行的十分顺利,桓家的子侄也在会后陆续告辞、返还任上。桓冲决定把兄长桓温两个年幼的儿子桓伟桓玄带回江州与幼子一并抚养,同时多留了云开夫妇一天,为的是要让他们与桓伊见上一面。桓冲觉得,云开和桓伊,才是自己最能倚重之人。
这次象征着桓家最高机密的会议是在桓府那处占地巨大的花园中一方人工小湖的湖心亭上举行的,能够同时拥有数位刺史级别的封疆大吏,放眼天下,也只有桓氏一家。
桓伊把拜访谢家的经过扼要讲述了一遍,也把谢安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给了桓冲。桓冲听罢,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道:“桓公临终前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我,一封给安公。桓公一生最过人处,便在于很清楚下一步该做什么——虽然让桓氏取代司马氏成为江东之主的愿望未能实现,可他毫不后悔,甚至能够亲自写信给最大的对手也是最敬重的人,想要桓家与谢家联起手来,一同撑起晋室半壁江山!”
桓伊云开相视一眼,均未想到桓温给谢安留书竟是为此!不过两人也同时感受到了桓温那股在不经意间流露的霸气——有我桓温在,桓氏一族便可保得司马氏江山;我桓温死了,桓家再无向我一般人物,唯有桓谢两家同心协力,晋室方能偏安!
桓冲将信放在桌上,神情严峻道:“眼下秦国的战略偏重北方,可对大晋而言,巴蜀的沦陷必将导致长期被动,因而桓公在信中提到的第二件事,便是反攻巴蜀!”
反攻巴蜀——云开险些站起来,已难掩饰心头激动,自己在川南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桓冲转向云开,道:“川南防线是为反攻争取时间的保证,巴蜀临江之地千里,任何一点被秦军突破,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云开,此番回去,重责在肩啊!”
云开拱手道:“云开定不负桓公和五叔所托,决不让秦人踏足川南半步!”
桓冲点头道:“朝廷在巴蜀的兵力有限,所能用者,一是荆州军,一是川东巴人和川南蜀人,秦国以武力平定巴蜀,民多不服,正可为我所用!叔夏所提两淮募兵屯田之事,倒是可以大做文章:一来给朝廷减轻了军粮负担,二来也能练就一支可战之旅,守护江东门户。募兵可先行,屯田种种,待我与王坦之大人和安公商议之后,便可付诸实施。”
云开桓伊齐声应诺。桓冲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叔夏,在两淮募兵时,定要大张旗鼓,做出当年祖狄北伐那般态势;朱序在彭城、谢玄在淮南、你在淮西,晋室三员大将一齐募兵屯田,省下来的军粮兵员,统统调往荆州!秦人越是不安,此事越是有功!”
云开和桓伊这两位年轻的刺史脑中都有了一张十分清晰的地图,两淮募兵屯田和西线反攻巴蜀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举措,此刻已成了一明一暗、声东击西的大谋略、大行动,整个计划又恰好能让桓谢两家通力合作起来,正应了谢安那番“和谐”之说!
桓冲缓缓起身,两人见他神情肃穆,也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桓冲伸手握住他们的手腕,道:“清谈与谋划最大的不同,便在于能否实现,你们是桓家的大才,也是朝廷的栋梁,来年开春,我希望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说罢,松开了双手。
“诺!”桓伊云开均用一个响亮的军礼答复了他,在他们心中,已有一片宽广的天地。
一艘双桅帆船静静的停靠在大江边,一袭白衣的桓秘伫立船头。萧无水死了,汉江帮的好手也死了十几个,这一次,他彻底的失败了,然而在他脸上没有失落、没有怨愤,漂亮的三缕长须迎风摇摆,他,依旧是那个卓尔不群的汉水名士。
方常青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低声道:“主公,一切准备妥当,我们就这么离开建康?”
桓秘悠悠道:“人生得失无常,又岂能勉为其难?立桓玄为嗣,既让建康高门能够放心睡个好觉,又能将桓氏大权牢牢掌握桓冲这一手,真是漂亮!”
方常青不动声色道:“我听说,云开大人的官船也在今日起程。”
桓秘眉角一挑,方常青的话显然触动了他的心事——自己虽然败给了桓冲,可与云开之间并没有半点过节,汉江帮在荆州的实力也未受到丝毫损失;云开入川时,便是汉江帮在暗中接应保护,这既是桓秘对拓展汉江帮势力的一次投资,也是为将来预留的一条后路;而今云开在川南整军布防,物资兵源的转运将成为他最大的难题,而充足的船只与商货渠道,恰恰是汉江帮手中最大的资源!想到这儿,桓秘问道:“云开的官船现在何处?”
方常青躬身禀道:“一柱香前已经起航,就在我们前方不远处。”
桓秘一摆手,断然下令道:“传令水手就位,大船立刻起锚,半天之内追上云开的官船,也让这位巡阅使大人看看我们汉江帮水上的本事!”
“诺!”方常青轰然领命。不久,大船起锚,朝着大江上游缓缓驶去。
云开夫妇乘坐的是一艘轻便灵巧型的单桅帆船,这种帆船航速快、机动性强,又有一定的单兵作战防护能力,是高门子弟和官员们沿江出行的首选。与云开同行的除了妻女之外,还有三位兴致盎然的年轻人。临行前,桓冲把整日无所事事的“江州三少”托付给云开,让云开带着他们去川南历练。这会儿,大名鼎鼎的“江州三少”正凑在船头,欣赏这大江美景。
年纪最小的殷仲文站在船头最高处,冲两位桓家兄弟大喊:“大哥、二哥,当年我朝开国名将杜预,便是这般指挥千艘战船,一举荡平江东,灭了东吴小朝廷,哈哈哈……”
“非也非也!”桓修摇头晃脑道,“杜预将军那是顺江而下,我们可是逆流而上,我看更像当年祖狄北伐、中流击楫!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桓谦亦道:“此去川南,当是我兄弟三人大展拳脚之日,切莫给老爹丢脸了!”
殷仲文大笑道:“二哥做先锋、我做谋士,大哥居中策应,如此绝配,天下又有几多!”
桓修也道:“某横刀立马、三弟运筹帷幄、大哥挥斥方遒,秦人又有何惧哉!”
殷仲文竖起大拇指道:“二哥说得好,当浮一大白,哈哈哈……”
船舱里,桓桢抱着刚刚睡去的珠儿,皱眉道:“三个臭小子又在那叽叽喳喳,整天没个安静的时候,也难怪五叔把他们放出来,要是吵醒了珠儿,我跟他们没完!”
云开朝妻子一笑,不以为意道:“我当年也是这般少年性情、豪气干云,读书万卷,终不及出去见识一番,想来五叔也是这个意思。况且他们三个资质都不差,桓谦沉稳、桓修豪爽、仲文慧黠,若能好好引导,他日我大晋必将又多三位大才。”
桓桢伸手在珠儿粉嫩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记,道:“五叔是自己管教不了了才把三个臭小子丢给你,还江州三少呢,要是敢欺负我们家珠儿,看我不收拾他们!珠儿乖……”
就在这时,子风在舱外禀报道:“大人,有一艘大船一直跟着我们,正从后面追来。”
云开一怔,对桓桢道:“你看着孩子,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船尾,朝后方望去,只见白花花的江面上,隐约有一个黑点远远吊着官船。
子风道:“大人,那是一艘双桅帆船,吃水和航速都比我们大,离开建康不久后便跟着我们,一天来已经被他们追上了不少,看样子不像商船。”
云开又眺望片刻,对子风道:“不管它什么来头有没有恶意,大家都不要放松警惕;如果他们硬抢航道,就让他们先过。”子风拱手领命,便抽身下去布置。
水手们的忙碌惊动了船头的江州三少,三人一溜烟来到船尾,找人一问,才知道居然有一艘大船正追上来,不由来了劲头,殷仲文更是兴致勃勃道:“长舟破浪,追逐大江,没想到这等大快人心之事也被我等碰上了,二位哥哥,咱们准备一下,有好戏看啦!”
桓谦桓修唱了个诺儿,便“噔噔噔”跑下船舱。不久,船舱里传来珠儿清脆的哭声,紧接着便是桓桢的喝骂。被惹急了的桓桢少不了一通“大刑”将两个堂弟连滚带爬的轰上甲板。殷仲文靠着桅杆一脸坏笑,自然也免不了被桓家兄弟一顿“伺候”。
云开瞅着这三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也只是摇头暗笑,或许等到了川南,经历过一次战争的洗礼,他们才会真正的成长起来。
又是一个大江落日,又是一片明霞夕照,两艘帆船一先一后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船只间,很快过了姑熟水面,江水也变得湍急起来。子风走到云开身边,神情凝重道:“大人,他们再过半个时辰就能追上我们,现在江流很急,即便我们让出航道,两船错身也会有风险;再者,这段江面有漩涡,一旦偏离航道,只怕也不安全。”
云开望着缓缓沉入前方江面,沉思片刻,毅然道:“不减速,不让道,看他们超不超!”
夜幕拉开,大江变得汹涌,江涛一波又一波的抽打在船身上,浪花飞溅,在甲板上留下大片大片的水渍。在这咆哮的江面上,就连江州三少也安分下来,逆流而上,可不比他们熟悉的鄱阳泛舟;所有水手都全神戒备,以备任何不测的到来。
“大人,他们上来了!”子风朝官船侧后方一指,黑漆漆的夜色下,一个庞然大物赫然出现在视野中,随着江水的起伏,有如一头怪兽在吞吐前行。云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艘大船既不像商船也不是战船,高高的桅杆直插天际,庞大的躯体上搭建着双层船舱,官船在它跟前是那么的渺小而无助。漆黑的夜里打旗语已然不行,官船上亮起了航灯。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大船丝毫不为官船上打出的航灯信号所动,继续迎涛而上,逐渐迫近。官船上的水手们一个个都捏了把汗,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如果大船要强行超越,强大的水浪很可能会带着官船直撞过去!
水流越来越急,两船越来越近,大船没有半点减速的意思,仍然开足航速追赶,只片刻功夫,大船船首已经追上官船船尾,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希望能够安然渡过这关。
强劲的江风下,两船错身!子风的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不觉朝云开望去。云开一手紧握桅杆,一手叉在腰间,双目死死盯着前方的庞然大物,没有半点荒乱。在云开的感染下,水手们镇定而熟练的操控着官船,不减速,不让道,就这么跟大船死拼!
趴在船尾的殷仲文猛然发现,错身时,两船的船舷相距不过数尺,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落得船毁人亡的下场!在他身旁壮着胆子死撑的桓家兄弟也是头一回经历这等险事,均是牙关紧锁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身为名家子弟的他们,决不能躲在舱里规避风险!
然而令全船人更加吃惊的是,大船在追上官船后并没有选择超越,而是在湍急的江水中与官船并驾齐驱!水手们目瞪口呆、子风无法解释、云开唯有镇静、江州三少却大感刺激,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大船的主人太疯狂、太特例独行了,等过了这段险途,他们定要亲自登船去见识一下这是怎样一位人物!
两条船就这样肩并肩在大江中行驶了一夜,官船上除了珠儿谁都没有合眼,就连桓桢也几次跑上甲板一睹这并驾齐驱的壮观情形。
当黎明从船尾悄然来到时,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江水变得平缓柔和、江面也霍然开朗,两条船相隔一丈,静静的航行在被一层淡淡薄雾所笼罩的大江上。就在此时,两船的水手们竟齐齐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们就像得胜的战士,庆祝自己战胜了汹涌的大江、突破了从来不敢想象的操船极限,征服,这种发自内心的快感,是上天赐予强者最好的礼物。
子风走到云开身边,道:“大人,全船无事,天黑便可到江州。”
云开松了松一整夜绷得紧紧的筋骨,道:“放慢航速,斗了一夜,让大伙儿吃点东西休息半个时辰,靠上去,打出旗语,我要上大船去见见是谁跟我们开这么个玩笑。”
官船减速,不出云开所料,大船也在减速;官船上的水手打出旗语,不久便得到对方船长想要登船拜会的答复。桓桢抱着刚刚醒来的珠儿走到甲板上,瞅着大船,对云开道:“先折腾一晚上给你个下马威,过了再登船拜访,分明是有备而来啊!”
云开吃了点东西,擦了把脸,整了整零乱的衣衫,道:“有心人,又岂能不见。”
很快,大船上放下一条小艇,上面载着两人:一名中年水手,一名中年文士。
当小艇靠上官船,那中年文士出现在官船上时,云开、子风、江州三少全都怔在当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桓家失势、被逐出广陵的汉江帮帮主桓秘!
桓秘从容登上官船,一眼便瞅见站在桅杆下的云开,大步上前,长笑拱手道:“贤侄啊,你看我这汉江帮水手的操船之术,尚且看得过眼吧!”
云开瞪了躲在角落里的江州三少一眼,仍他们不许插嘴,笑着对桓秘道:“素闻四叔纵横汉水,昨夜一场虚惊,倒让云开大开眼界,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操船之术!”
桓秘左右打量了官船一圈,道:“能够在如此大浪之下稳稳把舵前行,没有偏出航道半分,单是这分技艺,贤侄麾下的这些水手,也是一等一啊!”
两人寒暄一番,一齐走到对江的那侧船舷旁。云开并没有因为桓秘争位失败而轻视他,仍以晚辈的口吻道:“不知四叔此来江上,何以教我?”
桓秘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桓秘这头老狐狸,输了一阵,定然又在谋划翻本的举措,否则不会兴师动众的玩上整整一夜。”
云开哑然一笑,道:“单是四叔这份宠辱不惊的心境,便值得云开学习半生。”
桓秘摆摆手,道:“你不用恭维我,败了就是败了,可我桓秘的家底,才动了那么一丁点——”说着,伸出右手小指,抖了抖。云开知道他没有说假话,所以静静的听着。
桓秘又道:“四叔这次来,是要跟你谈一笔合作的买卖,不知道贤侄你有没有兴趣。”
云开“嘿嘿”笑了笑,道:“我对四叔的大船倒是很有兴趣,不知道卖不卖啊?”
桓秘大笑起来:“不卖,不过——我可以送你几条!”
云开眼中亮了起来。
第 八 章 奇谋奇兵
几天后,在桓秘那艘汉江帮大船的护送下,云开的官船平安抵达了汉江帮在荆州总部武昌。武昌地处要冲,千里汉水在此流入大江,因此也成为荆州东部最重要的水陆枢纽和军事要塞,东吴孙权就曾将都城迁至武昌。晋室南迁后,为了巩固对荆州的统治、同时也为了防范荆州地方势力坐大的威胁,每每派要员镇守武昌,在城中常驻精锐步兵一万、水师五千,并在江北汉水两岸各修建了一座坚固的卫城——汉阳、汉口;三座城池呈倒品字形,与大江、汉水,龟山、蛇山一同构筑起完整的防御体系。
汉江帮的总部在武昌城西的大江边,与对岸汉口最大的码头遥遥相望。两船靠岸后,云开没有进武昌城,而是随桓秘来到汉江帮在汉口最大的船坞内。这座船坞规模极大,单是船坞外的江面上,就停靠着四五艘体积较桓秘那艘大船还要庞大的崭新商船。上千名工匠水手在不同的船坞内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每一道工序。
桓秘一边引路,一边给云开等人介绍着两汉三国以来造船业的发展、船只的分类、技术革新在造船业上的运用、水上商路对全国经济军事的重要作用,非但令云开桓桢大开眼界,就连素来对这位四叔没有好感的江州三少,也不由的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这是云开头一回亲临真正的船坞,比起川南那几座水军营寨来,简直是天上地下。云开心中突然有了在川南也兴建这样一座大型船坞的念头,可他也很清楚,船坞需要得天独厚的水陆环境、大批熟练的工匠和水手、充足的木材等造船原料等条件的配合,最重要的是,船坞依托的是发达的交通和商业,而不是为了应对战争的产物。
云开惊奇的发现,武昌三镇的构架,与自己为泸州规划的防御体系竟是如此相似:泸州与武昌同在大江南岸;沱水与汉水同样是自西北向东南汇入大江;江北的沱水与汉水两岸各有一座卫城,与泸州武昌组成倒品字形;武昌以南是苗人荆蛮杂居的荆南各郡,泸州以南则是数百个南蛮部落;武昌是汉水大江湘水三条荆州水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