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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才能做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三项。”
“自然是需要贤能有德的人。”
“从何而来?”
“书院科举而来。”冉清流越答越糊涂,不知道王诩为何要问这么浅显的问题,若不是有《孟子集注》在前,他甚至理都不想理王诩。
“在座诸君现在便是在书院,以后更是要参加科举。请问,你们遵不遵圣贤之言,效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之行,做民、食、丧、祭四事?”
“这是自然。”王诩见自己的断章取义见效,心中安稳了不少,他很是不愿意北宋的学子跟着程朱理学走上一条存天理,灭人欲的道路,没有人欲,哪有进取之心,无进取之心,谈何社会进步。而后世更甚者人把程朱理学视为猎取功名的敲门砖,他们死抱一字一义的说教,致使理学发展越来越脱离实际,成为于世无补的空言,成为束缚人们手脚的教条,成为“以理杀人”的工具。
空言误国,所以王诩决定要让经世致用之学现世,让这些还没有完全受理学禁锢的学子们挣脱出来。
“不仅圣人之言,圣人之行亦是如此,孔孟积极入仕,在政治上都有自己的主张。《礼记·大学》更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何为怀天理?入仕以谏时弊,督皇权为社稷。为官以利百姓,弭灾害教礼仪。入行伍戍边塞,免山河生灵涂炭。此为怀天理。什么是存仁心?尽己之所能,为社稷尽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王诩神采飞扬,慷慨陈词,激昂的语调犹如当头棒喝,重重地敲击在这群思想学术尚未成熟的学子心中。
仿佛是久久徘徊于黑暗中的寻路人,朦胧中他们好像是看到了一盏醒目的烛光,只是他们还有些彷徨,有些不确定。
台下一片长久的沉默,而一旁不同于懵懂的学子们,史高儒却是神采异样,他似乎已经窥视到了王诩的学术思想将会在北宋士林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被王诩言论震撼得呆如木鸡的冉清流率先回过神来,“不……不知王山长可否尽述您的观点,为学生释惑。”
王诩璨然一笑,“我的观点便只有四个字——经世致用。”
“何为经世致用?”另一名学生匆匆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散发出无尽的渴求。
“学习、征引古人的文章和行事,应以治事、救世为急务,而绝不能沦为不切实际的空虚之学。更不能打着道德性命、修身养性的幌子招摇过市不务实际。”王诩话锋一转,又道:“当然不是不讲道德伦理,修身养性,只是在邵牧看来。所谓的去人欲,严苛礼教,束书高谈,讥讽狂禅,修性避世举着道德的高旗,不仅不是道德,而是无德,是懦弱。礼教诚然要守,但亦要有度,不可以之为全部,更不可以一再地推崇。”
顿了顿,王诩接着说:“民、食、丧、祭四事不行,枯守礼教道德又有何用?若天下举子皆以遵从礼教道德、修生养性为己任,恐怕山河若碎,生灵涂炭,百姓疾苦,饿殍营路的时日就不远矣。”
说完,王诩看着犹自有些迷茫惶惑甚至疑虑的学子,用力地踏了塔脚下的石台道:“礼教道德、修生养性便是这基石,无基石便容不得学院,容不得我王诩在此。但诸君试想,若书院被这顽石占去大半,甚是填满又当如何?这传播圣贤之言,修圣贤之行的地方,便会成为石滩沙地,一无所用。”王诩知道自己在挑战的是什么,也知道今天所言,不日将会被很多老学究口诛笔伐,若一不小心,便会落入士人唾弃的深渊万劫不复。所以,他一直掌握着一个度,一直将圣贤抵在自己的前面。
“听王山长一席话,胜读十年圣贤书,只是学生还有些惶惑?”又是一个学生站了起来,底下一众学生也纷纷点头。
王诩也知道刚才的话只是个概括,要让学生们彻底信服,还得提出具体的思想观点。
扫视了一众期盼的眼神,王诩方才缓缓说道:“第一,务当世之务。士人君子,包天下以为量,在天下则忧天下,在一邦则忧一邦,应惟恐生民之不遂。修学之人,贵在识时务,道不虚谈,学贵实效,若所学而不足以开物成务,康济时艰之时,此类人等,比之拥被哭泣的妇女又有何异?”
“其二,勇于任事,修学之人应有扶危定倾之心。若一日不死,则必倾尽一日之力。古今成败利钝有尽,而倾心竭力之人,必长留于天地之间。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常人以为愚钝,实贤圣指为血路也。”
“其三,致力开拓。立言但论是非,不论同异。是,即便只有几人认同但也不要轻易动摇;非,虽千万人所同,不轻易随声附和。言,我之言也。名,我所称之名也。”
“其四,重实际而不妄言。若为一方之吏,轻狂妄言,未涉实际,则祸害一方。若为一邦之官,媚上欺下狂语胡言,则社稷之大不幸。”
“其五,躬身实践。所在一乡郡,经管一州县,则必了解乡郡州县之风土人情,事务习俗。若植淮南之橘于北,牧河湟之牛马于南,不仅贻笑大方,更加劳民伤财。”王诩说完,看着台下目光熠熠,面色兴奋的学子,他知道自己伸出的无根手指已经在这个地方将程朱理学重重地一耳光扇翻在了地上。
听完了王诩的慷慨之词,一众学子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忘情高呼王诩表字。
“王邵牧”三字回荡在书院上空经久不息,王诩听着如潮水般的山呼,心情澎湃,他甚至能够想象会有那么一天,王邵牧三个字能够更加响亮地回荡在汴京城中。
第六十章 谁在设套
“朱主编,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走了?”年轻的男子紧握着卷成桶的报纸,大声地说道,白皙的面庞因为生气而变得通红,头上的白纱小帽也颤抖得有些歪了。
朱桂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年轻男子,淡淡地说道:“吕放啊,你也是读书人,怎么就这么没有度量呢?”
“可是…可是,黄公子办报纸的时候,也给他们出了钱,他们都不去,为什么一个不知道哪来的人,伸手一招,他们就都去了?”
齐了齐桌上的稿件,朱桂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黄礼给了多少钱?”
吕放有些不自然地摸摸脸,讪笑道:“朱主编,你问小的,小的哪知道。”
“哼,黄礼给多少,我是不知道,不过那个人给多少我知道。”
“给了多少?”吕放伸着脖子问道。
“月钱五十贯,怎么?你也要去?”
吕放摇头道:“我怎么会去,朱主编待我甚好,我不是不会离开的。”
朱桂缓缓地坐下,也不理会吕放的马屁,叹气道:“不光人走了,西城的书坊也买去了几间。”
“书坊也卖了?难不成那个人也要办报纸?”吕放吃惊道。
“世事难料啊。”
“可是,可是王公子怎么就这么不思量,人也不留,书坊也不留。等别人办成了报纸,自家报纸卖得的钱不就更少了吗?”
朱桂不无叹气道:“话是如是说。但是,书院要开销用度,酒坊场马上也要开始重新买扑了,王公子也是迫于无奈啊。自从王夏分家后,除了夏家的大少爷和王公子来往外,王公子可谓是毫无依靠,虽说夏家大公子有钱庄,但支用钱的事,还得夏老爷说了算。如今没有了酒坊场的收入,王公子可谓是处处捉襟见肘啊。不知道这书院和报社还能撑到几时。”
“笃笃笃,笃笃笃”一阵敲门声传来。
吕放打开门,却见是杨冶和孟纯二人。
“两位管事来,快请进,请进。”朱桂起身,将两人迎了进来。
“吕放去上茶。两位来这儿不知有何事?”
杨冶笑笑道:“提点刑狱司已经贴出了榜文,再过些许时日就是酒坊场重新买扑的日子,所以,王公子遣我二人前来,请朱主编帮忙的。”
“二位请用茶。”吕放放下茶杯,悄然地退到了一边。
“二位不妨直言。”
“王公子近日不甚宽裕,所以,希望借杭州日报一用。”
朱桂凝目道:“杭州日报能对酒坊场起什么作用?”
“王公子让我二人来将酒坊场这两季的买卖情况刊登在杭州日报上,把原本春夏两季所赚的钱数压低到一百六十余万贯。让来杭州买扑的商人都以为那是真实的酒坊场赚的钱,他们就不会出太高的价格,然后,王公子就能再次买扑到酒坊场。”
朱桂点点头道:“那春夏两季酒坊场到底赚了多少?”
“两百万贯有余,而且这还只是春夏两季之数。”杨冶压低声音道。
孟纯叹气道:“虽然王公子早先就将酿酒的过程分为几个部分,但是留下的雇工们组在一起,还是能做出好酒。所以,一旦酒坊场落入他人之手,王公子恐怕再也拿不回来了。”
“二位请回去告诉王公子,朱某知道该怎么做了。”
三人正在商量之际,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吕放,去看看是谁,这么没规没距的。”朱桂没好气地说道。
吕放应诺一声,刚一打开门,一个报社的记者就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气喘吁吁地说道:“朱…朱主编…新的报纸出来了。”
朱桂眉头一蹙,拿过吕放手中的报纸展开一看,“《东南要闻》好大的口气,谁家出的?”
“就是买咱们书坊的那个公子办的。”
“哎,无可奈何啊,无可奈何。只有等王公子从酒坊场赚到了钱,看能不能再买回来了。”
来人苦着脸说:“朱主编,小的看没多大可能了。这报纸出来没几天,买得很好。小的走了几条街才买到这么一张,很多书摊说一早就卖光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朱桂忧心忡忡地说道。
“还望二位转告王公子,他交代的事,朱某定会办妥。这边报社的事,也还望转告王公子。看来这几日,朱某是不得闲了。”
送走了杨、孟二人,朱桂无力地做在椅子上,朝着吕放说道:“今日无甚大事,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诶。”吕放答应了一声,便出了报社。
吕放出了报社所在的街道,叫上了一辆马车,便朝着西城的书坊而去。少顷,便来到了西城原本属于杭州日报的书坊。吕放下车,便走了进去。
“请问这里的掌柜在吗?”吕放朝着柜台里的小厮问道。
“今儿没在,出去了,说是去见新东家了。”
“新东家?”
小厮说道:“是啊,我们这个书坊原本是为杭州日报印刷报纸的,但是前些日子被一个从汴京来的公子买下了,就改印东南要闻了。”
“多谢。”吕放离开了这家书坊,也接连去了几家书坊,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上了马车,吕放吩咐车夫朝着黄家的府宅驶去。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吕放便坐在了黄礼面前。
“黄公子,请看,这就是东南要闻。”吕放恭敬地递上一张好不容易买的报纸。
黄礼拿也不拿起,扫了两眼,说道:“王诩怎么会做这么蠢的蠢事,留不住活人,难道连书坊也留不住?真是麻烦。”
受到东南要闻的冲击,黄礼自己的报纸业受到了一些影响。
“黄公子息怒,您有所不知。王诩这是狗急跳墙了。”
“哦?难道报社有什么新的消息,快快说来。”黄礼捻着的手帕朝着吕放一挥,急急道。
“酒坊场是王诩唯一的支柱,没了酒坊场,他就得抓瞎。夏家大少爷虽然和他走得近,但是支取钱财,也得夏老爷同意。还有那么一帮子的穷要饭的书生在那个什么书院里,也要王诩养着。所以,他现在只能弃车保帅,卖了唯一值钱的一部分报社,用来买扑酒坊场。”
吕放津津有味地接着说道:“小的今天还看见杨冶和孟纯了,他俩跑去报社,让朱桂用报纸帮王诩压酒坊场的价格。好能让王诩底价买扑到酒坊场。黄公子,你说咱们要不要在咱们的报纸上揭露王诩的嘴脸?”
“呸,蠢货。揭露他干什么,咱们不仅不能揭露他,还得帮他捂着,帮他宣传,让更多人知道。他俩说酒坊场春秋两季赚了多少?”黄礼伸出纤细的食指指着吕放问道。
“两百多万余贯。”
“原来这么多,难过王诩能养着一帮穷书生,还能办什么报社。”黄礼眯着小眼想了一会儿,接着道:“我已经和祁提刑商量好了,这次买扑酒坊场的期限是三年,只要我买下酒坊场,王诩这一辈都别想染指。王诩让朱桂在报纸上登多少数额?”
“一百六十万贯,这还只是两季的钱,虽然他们压着声音,但是小的还是听得真切。”吕放答道。
黄礼阴阴一笑道:“这种便宜哪能让王诩占了,他要唱戏,咱们就帮他搭台。”
“启禀公子,尹知事来了。”丫鬟唯唯诺诺地站在门口道。
“来得正巧。快招呼尹知事进来。”黄礼喜笑颜开地起身,施施然地走到门口。
尹盛余远远见着黄礼和吕放站在门口,赶紧拱手道:“有劳黄公子远迎了。”
“尹知事哪里的话,黄某正有要是要和尹知事商量。”
尹盛余奇道:“是何要事?”
“尹知事,酒坊场的雇工那里最近可有什么消息。”待尹盛余坐下,黄礼便开口问道。
“没什么消息,夏季大酒已出完,都在等着酿制秋季小酒。”尹盛余一脸轻松道。
“嗯,那些雇工能不能酿出王诩在时,酿出的好酒?”黄礼追问道。
“这个当然没问题,虽然他王诩精,但是我尹某人也不笨呐,留下的人组在一起,就能酿出好酒来。”尹盛余自信满满道。
黄礼笑着说道:“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还有两件事要拜托尹知事。请尹知事转告滑猫儿,明日的杭州日报出来后,咱们的报纸再出,王诩在报纸上刊登的酒坊场赚的钱的数额,咱们也照着一模一样地刊登。还要再最醒目的位置刊登出来。”虽说知道了王诩要在报上登一百六十万贯,但是黄礼还是多了个心眼。
“好,黄公子请放心,尹某一定带到。”
“另一件事,便是请尹知事帮黄某查查这家报纸的东家。说是汴京来的公子,黄某想见他一面。”黄礼说着,将桌上的东南要闻用指甲一顶,顶到了尹盛余一边。
尹盛余面上一僵,随即展颜道:“当然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那就多谢尹知事了,黄某就不送了。”
“黄公子请留步,黄公子请留步。”尹盛余说着,拿着东南要闻,就出了黄家的门。一个官差见尹盛余出来,上前问道:“尹知事,咱们的东西还送进去吗?”
“送个屁,妈的。给人王诩办事,还有酒有钱,他倒好,一副老爷样,走。”尹盛余恼怒地说道。
“那这些东西怎么办?尹知事。”
“你们要就分了,不要就喂狗。”虽说嘴上抱怨着,但是一直盯着祁裕能给朝廷说几句自己的好话,然后把副提刑使的位置捞着的尹盛余,也只得派遣官差,去找东南要闻的东家。
待尹盛余离开,黄礼又对吕放问道:“你却看过那几间被卖的书坊没有?”
吕放谄媚地笑道:“这还用黄公子说吗,小的早就去看了,挨家都去看了,打听了,确实是被卖了。而且买家都是一个人。”
“哼,这一次我要彻彻底底地弄死王诩。你去找个放心的人给我盯着王诩,我去和那个汴京的公子谈淡,待我买扑了酒坊场,买下了东南要闻,他王诩就完了。到时候,他养不起那帮穷书生,自然会跪着来求我,来舔我的鞋,让我买他的报社。哈哈哈哈。”
吕放看着黄礼得意的笑,不禁有些担心道:“光是酒坊场大概一年就要两百万贯…”
黄礼一听吕放的话,立刻脸上大变,冷着眼看着吕放道:“你以为江南四大家的名号是个人就能得的?两百万贯算什么,再拿十倍出来我都有。”
“但是王家好像…”
“呸,你眼睛瞎了吗?那姓夏的老东西早就把王诩扫地出门了,侵占了他的家产。要不然,他会像条狗一样,眼巴巴地盯着酒坊场吗?”骂了王诩几句,黄礼倍感神清气爽,笑着说道:“王诩现在是众叛亲离,走投无路了。今晚上,我还要和任远任公子和马华马老爷吃酒。马老爷这么精明的人当初结识王诩算是走了眼了,不过为时未晚。”
黄礼整了整衣衫,对吕放说道:“你回去,记得我交代的事。”
“是,是,小的记得。只是……”吕放嘻笑着,以脚尖蹭地道。
“事情办好,你欠的钱本少爷自然会给你还,滚吧。”
吕放得到黄礼应诺,这才嬉皮笑脸地离开了。
第六十一章 洒下的种子
次日一早,王诩换了一身端庄严肃的衣衫,坐着马车来到了文学院。有了昨日的一番演讲,思量一夜,王诩策划着,要将道德修养单独拿出来,另设一课重点讲述,以免受人诟病和攻讦,照着王诩的规划,文学院和工学院之间用几层花草树木作墙相互隔开。工学院注重实践和操作,一个宽大的空间和足够的材料便够了。而文学院则是要习孔孟之道,读四书五经,所以修建得也较为清幽和典雅。
“史老亲自来迎,真是折煞邵牧了。”
“呵呵,邵牧那日一席话,让老朽都倍感收获良多,学生们更是对邵牧你是敬仰之极啊?”白衣素冠的史高儒捋须笑道。
王诩拱手道:“邵牧无德无能,空有三寸烂舌之功罢了。”
“邵牧太过谦了,只要将你那日所言详加规整,便是一家之学说,不日势必震惊士林。这岂是三寸烂舌之功?”史高儒以为年轻人没有自信,连忙出言激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