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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女孩子家,两大步赶上前,吼叫道:搞什么?搞什么?指望怒喝一声赶走这些坏蛋。哪知,他们根本不理睬。只有两个人回头轻蔑地瞅瞅,回答道:少管闲事,老子们“逼蹓子”!所谓“逼蹓子”即为黑道上追逐姑娘的切口。立言自然懂得;瞧被围困的姑娘躲闪墙角边,惊恐地用胳膊捂着脸,便说,人家认都不认识你们,乱缠什么?一个胖子举起拳头威胁道,再啰嗦,老子把你“钉熄”……话没说完被冲上前的彭爱洲抓住手腕一扭,跪倒在地了。小混混们丢下姑娘就要动手开打,有人大声喊道,住手!彭拐子都不认识了?说着,有个瘦子分开众人上前给彭爱洲、立言一行奉烟,连连道歉。彭爱洲警告道:跟他们打声招呼,在汉正街混,“灯笼”提高点!瘦子唯唯诺诺,那是,那是!说时,手一挥,示意同伙赶紧撤走。
瞧流氓走了,那姑娘兀自捂着脸,贴着墙,动也不敢动。立言说,小姑娘,快回家吧,天黑了,莫要乱跑……话没说完,惊呆了。女孩子原来是纪霁虹!
立言问,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街上?她横他一眼,嗔道,都不是为了你!说完这句话,任立言如何问,只是幽怨地噘起嘴低着头,再也不吭声。彭爱洲见状,说声,刘主任,等下你送纪段长回家吧!拉拉赵井亮,告辞而去。
“他们都走了。究竟为什么,总可以讲了吧?”
“不!我要去你家里讲。”
“看来还是重大秘密呢!行,等会我叫辆的士送你……为什么不在我家里等呢?”
“去你家敲门,你妈连门都不开,只说你不在……生怕我缠住你了!”
立言笑笑,支吾其词:那哪会呢……说话间,已到家门口,掏钥匙开了门,侧身让纪霁虹进屋。刘袁氏在房里问,是立言吧?怎么这晚回呀,人家小纪找你呢!立言回答,我知道。说时,凑近纪霁虹悄声说,听,老太婆称呼多亲热。肯定当时她已睡了,怕着凉不敢起床。冬梅又睡死了。才那么答应你……纪霁虹笑了,搡他一把。旋即虎下脸,径直上了楼。
立言瞧纪霁虹坐在客厅沙发上抄着双手,愠色满面,知她为受母亲冷遇和街上历险生着气。陪笑缓解道,哟,蓝西装、白衬衫,配上红领结,好精神!难怪那些流氓……
“大祸临头还说笑话!我是来告诉你消息的,听不听?!”
“我又没违法乱纪,又没得罪谁,会有什么祸事?”
“那天,我爸找你谈话,想劝你回心转意。龚所长昨天添油加醋向梁区长汇了报。梁区长讲,他*中本来就是造反派,看来,反骨是挫不掉的。干脆干掉!”
“干掉?还要有材料呀!嗬,记起了,你爸说有人检举我生活作风,指我俩?……”
“都不是你那妇女主任韩德贤乱吃醋!也怪你不检点。有天下午段里开会,必是中午灌多硝,我喊你刘主任,你却喊我霁虹,还拉我的手。当时韩德贤就撇嘴,直笑!有两回她去你家,见你和我坐在沙发上挨得紧紧地,装做慌忙往外退……信肯定是她写的!其实,她吃醋吃错了。该忌姤青岛商学院那个大学生才对!人家鸿雁频传有两年了啊!”
立言受到这顿抢白,讪讪地,勉强笑着:“你来,就是讲这些?”
“我爸让我找你好好谈谈。白天不见人,只有晚上来。梁区长可不像我爸,心狠手辣!”
“老头子是不是见我和你……”
“莫自作多情啊!他才不信韩德贤的胡说八道!知道我真同你……准会打死我!看你是他树的一面旗帜,不想让你倒下罢了……”说着,她声音温柔了:“立言,算了吧,你就算汉正街上的彭德怀又能怎样呢?你也说过,做几年就不做了。找个地方写书。只当提前退出江湖。反正这辈子钱够花了。你要写书,我帮你誊稿子。我也能写嘛,还可以给你提意见呢!”
“刚才不是说,要是我俩在一起,你爸准会打死你?”
“要是我下决心,他也没法。”
“不再嫌我是个体户了?”
“你都不做了嘛,还是什么个体户?莫要绕去绕来。还是不想罢手,是吧?你呀,就是任性、固执,倔强!我最恨你这点。不过,也最喜欢这点……”说着,瞅他笑了。
她笑得很灿烂,如同《天方夜谭》里常见的形容词句,像十五的满月。
任性?固执?倔强?这话好耳熟。谁曾这般埋怨过?司徒!龙王庙!最后一次约会!但是,伊只是劝戒,没说恨,更没说喜欢。一股久远的柔情从立言心底涌起来。缭绕着。
霁虹性格刚强,年轻气盛,认为自已是管理者,往往对个体户有种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味道。对立言却另眼相看,随和亲切,让他生起一股莫可名状的感受。
她由龚所长领着第一次上大兴隆巷拜会立言,恰逢韩德贤同他在客厅里商量支会妇女工作。最初一瞬,他几乎被新段长的青春靓丽、绝世出尘惊呆了。龚所长见他神不守舍,答非所问,以为立言挂念讨论工作,很快告辞了。纪霁虹同龚所长下楼,脚步声渐行渐远,房间里仍氲氤着她身上温馨香气,真所谓“顾盼流飞,水光云影,摇荡眩目,追寻已远”,使立言久久回不过神来。韩德贤似乎窥透他心事,玩笑道:“这个段长漂亮呐,一对大眼睛,小嘴糯米牙,蓄个运动短发,真精神;皮肤又白,条子又好。你不是喜欢美貌姑娘?赶快弄上手,搞了!”立言当即正色训斥她一顿。然而,未料到,与伊熟识以后,纪霁虹谈工作之余,常来借书,常同他交流读书心得,韩德贤那句戏谑竟像泥土里种子萌动发芽了!纪霁虹从未恋爱过,少不更事,情窦初开,哪抵得住立言这等风月老手的*诱惑?耳鬓厮磨,日久生情,如同受到催眠般让他攫取了贞操。应该说,这是立言近年来遇见的真正值得动心的姑娘。不料,提起结婚,霁虹因他个体户身份迟疑不决,一气之下,立言同伊断绝友谊。然而,心有灵犀,潜意识里,彼此都明白相互保持着一份牵挂,藕断而丝连。所以,两人依旧照常交往。此刻,她的话打动他。是啊,钱哪有赚得尽的时候?赚钱都不是为过上幸福日子?有霁虹这样艳美绝俗的终生伴侣,不就是最大幸福?
“行,你让我想想。还得同我妈和弟弟商量一下。”
眼见工作收到成效,霁虹轻松了,换个话题。
“立言,刚才那些流氓说‘钉熄’,彭爱洲要他们‘灯笼提高点’,是什么意思?”
“钉,就是锤,打。熄,汽车熄火,不能动嘛。是威胁将我打得不能动!灯笼嘛,放亮,眼睛也放亮,由这同一特征转喻为眼睛睁大点,看清白了再混世界……”
“嘻嘻,真有意思,简直像电视剧里江湖黑话。好了,你送我回家吧!”
“这么晚了还回去?”他起身拦阻,顺手将门一扒,关上。随后紧紧搂住她。
“不行,不行,肯定不行!快放手!我喊你妈了!”
“喊吧,她睡着了,听不见的!”
“你根本没打算认真!只想玩玩人家,是吧?”
这话让立言感到委屈,赶紧松了手:“你怎么这样认为呢!原先又不是没……”
“原先是原先。从现在起,规规矩矩,别想随便碰我!再说,现在是什么时候啊,让人晓得,对你不好,对我和我爸也不好嘛,是不是?”
“好吧,我送你到街口打的去。”
聪明的姑娘见三言两语制住他的迷妄狂乱,不由嘴角含笑,赶紧打开门,下了楼。
翌日清早,赵井亮来了。上楼便在客厅、卧室四处乱瞅。立言觉得滑稽,直是笑。赵井亮巡视一遍,方始坐下问,昨天她讲些什么?还是劝你莫闹?立言回答,听说要干掉我嘛!说着,讲了龚所长汇报,梁区长的愤恨话语。赵井亮轻蔑一笑:谁还稀罕这狗腿子差事!不过,现在还不能随便让位呢!两人正议着,听见有人上楼来。
“立言,……”韩德贤走到门口瞅见客厅里赵井亮,愣了会,换个称呼:“刘主任,昨天工商一个姓王的麻子在‘四联管办公室’找支会干部谈话,威吓我们,说,刘立言这样搞,非让他家破人亡不可!”
“好呀,我倒看他怎样搞得我家破人亡!还有哪些人在场?都写出证明来!”
“邱友忠几个都在嘛。我这就去让他们写。赵主任,你坐会,我走!”
韩德贤刚走,赵井亮笑着问:她是街上有名的黑牡丹。怎么喊你喊得那亲热?是不是有一腿啊!立言了解这家伙从不谈女人。谈起女人就要恶语伤人的。笑了笑,用《霓虹灯下的哨兵》里台词回答:黑不溜秋靠边站!说着转个话题:这王麻子,王大爷是什么来头?口气这么大!赵井亮说,他呀——五七年打过右派,开除党籍。*后*了,恢复党籍,封个私营企业所所长。他是作为工作组进驻汉正街做业户工作,加快所谓集资的。自当上所长,格外卖劲,格外左!
“想拿我当垫脚石,再升两级?瞅机会好好教训他一下!”
“没嚐过汉正街的辣汤辣水。哪个婊子裤裆破了,让他冒出来充人尖子!”
两人笑骂间,韩德贤同邱友忠来了,交上立言要的“证明”。邱友忠告诉道,王麻子又来了,就坐在“四联管办公室”,同龚所长、纪段长一起办公呢。
所谓“四联管办公室”是工商所斥资两万余元做的铁皮塑料瓦工作间,也就是纪霁虹的办公地点。因实行工商、税务、公安、个协联合管理,故称“四联管办公室”。立言作为分会常务理事、协税委员会副主任、三支会主任,还有张办公桌安置其间呢!
听了邱友忠报告,立言霍地起身,别着四川话:“去会会啥子王大爷嘛!”
立言赶到四联管办公室,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麻子伏在桌上写写画画。纪霁虹见他昂然而入,惊讶了。猜测要出事。但是,立言却上前和颜悦色地问:“您家是不是姓王呐?”
“是哪,有什么事情呀?”
“我叫刘立言,听说你要搞得我家破人亡,是吧?”
“我几时说过这话?”
“六个人写有书面材料,你赖不掉!”
“我认也不认得你,凭什么说我讲了这话?!”
“你不认得我,我认得你!”立言说着,抖抖手里一摞材料纸:“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是工商一个姓王的麻子说的!我刚才问过,你承认姓王;再扫扫房里几个人,唯独你脸上长有麻子。故而,我断定是你说的!”立言如此调侃,连龚所长、纪霁虹也捂嘴笑了。
王麻子脸胀得通红:“简直无聊!”
“龚所长、纪段长,你们听,他骂人了!”
“我骂人?你自已是什么东西,不摸摸自已后脑壳!”
立言一笑:“我,著名个体户作家,两度全国税务工作积极分子,个协汉正分会常务理事。每年工商、税务、公安、个协里三级单位都给我颁奖!你是什么东西谁不知道?!”
“我?堂堂共产党员!”
“噫哟嘿,共产党员呐!谁不知道你一贯仇视共产党,五七年反党开除党籍。现在不过落实政策,给你恢复党籍,并非你没有错误!正由于你一贯反对党,反对党的政策,今天我们落实中央文件,你切齿仇恨,是不是?”
门外,围观群众哄笑开来。这是感情倾向的表示,也是给占上风一方的赞扬。
“你跟我出去!我要办公!”王麻子暴跳如雷。平庸的官僚理屈词穷之际,往往盛气凌人将这话作为法宝祭起,以压倒对手解除自已尴尬。这话似乎理直气壮,无可翻驳。
围观人群一时噤住。龚所长露出讥讽微笑;纪霁虹对立言投以埋怨眼神。
立言冷笑一声:“好大的话!我是分会常务理事,三支会主任,这里是四联管办公室,你坐的正是我的办公桌。你占了我办公地方,反倒轰我走,真不知有‘羞耻’二字!你跟我滚!”
人们又“轰”地笑了。看得出,大伙正担心立言面对王麻子祭起的法宝无言以对,下不了台。立言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反击,使他们释然开怀。
立言索性加一句:“如果你再敢大放厥词,我必将你麻子抠平,让你横着出汉正街!”
纪霁虹再不能不表态了,一拍桌子斥责道:“刘立言,你也太狂了!”
王麻子舌战不过,气得拎起公文包一拍,出门而去:“好,走着瞧。看你能嚣张几天!”
舌战王麻子的故事,在汉正街不胫而走;各支会也纷纷挫败纪局长的工作组。
这当口,汉正街一天一个消息,一天一个变化,一天一个形势。彼此消长,人心浮动。
据说,中央来了电传,省市领导在过问;据说,国家工商总局来了位副局长在调查;据说,市工商局、市税务局也指责纪局长;据说,纪局长收建楼投标红包达几十万……
一天,市信访处处长陪同北京来的三位干部找到大兴隆巷刘家,同立言、雍清涛、赵井亮、袁和平、彭爱洲,还有二十多个业户谈了话,最后明确表态:你们的意见大部分是对的。我们向工商打招呼,应按中央文件办事……
这次谈话的第三天,工商局宣布修改第一号“公告”,颁发第二号“公告”:原定三万元抵三年摊租改为抵作五年租金;不再提“清场”。不交钱集资者,可在汉正街继续经营,直至大楼开业之日。有困难的业户可分四期付款……
这样,立言一伙为汉正街业户赢得虽说是部分合法权益,亦有三千万之巨。同时,为无钱集资业户争取了两年经营时间,缓解诸多社会矛盾。
而纪局长,没等大楼开工,黯然离休。很明显,梁区长一伙把这位始作俑者当做一号“公告”的殉葬品拋出来了!
反摊派无疑取得巨大胜利。
这天,雍清涛同各支会正副主任坐在立言客厅里,单等赵井亮来商量下一步行动。
大伙正谈笑风生,纪霁虹出现在门口,看神情很焦急。她扶着门框瞅着满屋里人好半天没吭声。雍清涛问:“纪段长,有什么事吗?”霁虹没回答他,瞅立言从里间探头张望,她一只脚尖在地上蹭着,说:“立言,能不能出来一会,我有话同你谈!”
这时,恰逢赵井亮上楼来,冷冷地:“纪段长,我刚得到消息,听说你调走了,恐怕再不能命令刘主任了吧?”霁虹脸红了,眼里闪现一丝凄凉,扫过所有人。眼光最后落在立言身上,咬着嘴唇,泪花直转。
“是的,我调走了。赵主任的意思,现在我连同立言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有呀。说吧,我们也听听。好话不避人,避人无好话!你一口一个‘立言’喊得这亲热,内容必定动人。当着大伙讲讲吧,我们也分享分享。”
“井亮,你说话怎么这样冲?霁虹,我们正商量一点事,等下再来行吗?”
“不!刘立言,我这会就要问你!既然赵主任让我当着他们讲,我就讲!我爸被你闹垮台,我也调离了。你答应过我,说不再干个体了,也不再闹了。这话到底作不作数?!”
纪霁虹这番话,除赵井亮似乎早有猜测,听了直是冷笑。其余二十多人目瞪口呆。这回轮到立言咬起嘴唇不吭声了。雍清涛瞧立言同纪霁虹言来语去,方始醒悟他俩关系非同一般。心里不免着急:“立言,反摊派是你发起的,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是呀,你要不说举旗帜,谁出这个头?我们参加集资,肯定是好摊位!”
“你真抽跳,让大家上不能上,下不能下。不但对不起我们,也对不起汉正街跟随你的近千家业户啊!”
“一街人都要骂你!”
立言瞅瞅大伙,又瞅瞅纪霁虹,苦笑一下:“等会再说,行吧?”
“我没时间再等了!”显然,纪霁虹眼见已调离,无所顾忌了。噘起嘴,气嘟嘟。
“对,立言,你这会就表个态,是继续带领大伙闹,用你的话说,一反到底。还是听我们纪段长的。听她的,我们马上散伙,这时交钱还能弄个摊子混混!”赵井亮逼问着。
刘立言叹口气,再次把眼光投向心上人儿。纪霁虹那对美丽的大眼睛水汪汪,满含希望地看着他;瞟眼间,他又发现大伙在热切地注视自已,思忖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回答:“闹!肯定同大家一反到底,不过……”
“我就知道你是骗人的!”纪霁虹伤心欲绝地斥责一句,返身下楼而去。
立言想撵下楼,却被赵井亮拉住了:“早听小韩说过,她在使美人计……”
“韩德贤那黑婆娘懂什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忖!”
这天的会议立言自然没什么兴致。纪霁虹的误会教他深感不安。他决定找她解释:中央来人调查时,所有人并没说纪局长坏话,只是客观反映汉正街实际情况。自已对她所作承诺也当兑现。只是,不好有拂大伙信任,暂时还得领着业户反摊派……
第二天,立言托邱友忠向新段长打听纪霁虹调哪里去了?岂料,邱友忠带给的消息如雷轰顶:纪霁虹由她哥哥介绍,去深圳一家公司应聘了……邱友忠告辞,他都没听见,痴呆呆站在街头,望着纪霁虹办公有年的工作间愣怔好久,才摇摇晃晃回到家里。
靠在沙发上,他如同虚脱般感觉浑身无力,眼前一片茫茫,头脑空荡荡。了无生趣。忽地,韩德贤悄无声息踅进房,挨他坐下,笑逐颜开地凑近身说:“纪霁虹调走了,晓不晓得?”立言厌恶地朝旁边一让,抢白道:“她走了,与你有什么关系?”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他惑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