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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参谋再次点过名,瞅瞅腕上手表,交待:“快四点了,过五里岗,到十棵树吃晚饭!”武参谋提到的古怪地名,使志鲲联想起《水浒传》里一些险恶的故事。显而易见,上这么荒凉的地方,名曰“整训”,实际就是“发配”呢!
一上岸就爬坡。山岗东西走向,很平缓,像硕大的龟背拱起,极对称。岗上没见一棵树,尽是齐膝野草。一条踩得发白的小路由山脊伸展而去。山脚下,有梯田,有池塘,有树林,有茅草屋,寂静得如盆景。远方的山峦,一峰高过一峰。白云在蔚蓝的天空泛出银光。开始西斜的太阳依然晒得头上冒汗;午间那顿面食更让人口渴难当,脚步懒散,没精打采。武参谋不时朝后瞅瞅,催促:“跟上,跟上!”语气并不严厉。也许他也感觉乏闷,与志鲲闲聊起来:“这岗子足足有五里路,所以叫五里岗……”
志鲲说:“那么,‘十棵树’必定长有十棵树了。既当地名,也绝非寻常树木!”
“对,人称‘活化石’。十棵大银杏。去了一看就明白。”
志鲲乘机探口风:“武参谋,这次整训由您主持?”
“到地方会给你们安排的。”武参谋虽然没明确回答,语气和蔼。转而,对志鲲说:“这些人里,数你级别最高,可要好好带头啊!”
瞧志鲲无言地摇头苦笑,武参谋猜出他内心愁苦,宽慰道:“毛主席最近不是有指示:站队站错了,站过来就是了。”志鲲又是“嘿”地一声苦笑,回答道:“那是指老百姓——”一个“姓”字拖得悠长,似要吁出胸中郁闷和迷茫。武参谋继续劝解:“毛主席还说过,犯错误有什么要紧,改了就是好同志!”看志鲲依旧未能释怀,说:“其实,我要处于你们的位置,也会支持百万雄师……”最后一句讲得很大胆,很贴已,很熨心。志鲲同他热烈交谈起来。不知不觉下坡了,志鲲瞟见迎面那道横亘南北的山梁有片浓荫,问:“到十棵树了?”武参谋点点头,同时,朝队伍命令道:“大伙走紧凑整齐些,马上到镇子上了。”
“十棵树”小镇真是名副其实。岗南挺立十棵老银杏,树高十来丈,六个人手牵手也合抱不住。虽说每棵树相距二十多米,枝叶交织,密不透光。走进林子,黑幽幽,凉浸浸,即刻散去满身大汗。武参谋叫大家就地休息,交待了纪律,又讲了有关十棵树的故事。十棵树是汉朝王莽篡位,有个大官不愿同流合污,告老还乡栽种的。以示高风亮节不移。抗战期间,日寇入侵。一位日本少佐惊讶十棵银杏为神树,跪拜礼赞并严令部属不得骚扰小镇百姓。镇子这才得以保全。这故事更增添银杏的光采。
出树林,进入镇街,又让志鲲新奇。街上的房屋为两层,全由树木做成,连屋顶也是树皮当瓦盖起。石板道路宽约一米五。门对门,户对户,可以隔街传递东西。虽未煞黑,光线很暗,铺面早早地挂起大红灯笼,也有点蜡烛、煤油灯和汽灯的。尽管无有顾客,店铺都开着,五花八门的招牌都很老旧:“汪记牛油烛”、“隆昌帽庄”、“秦铺京广百货”,不一而足;有家还用留声机放着《张先生讨学钱》;穿襟褂的白胡子老头一手捧黄铜水烟袋,一手摇着留声机的摇柄,怡然自得地欣赏着……
志鲲走了好一会,只发现街上贴有两条标语:“无产阶级*万岁!”“毛主席万岁!”不觉笑道:“简直到了另一个世界!”武参谋解释:“这里属三县交界,加上大山阻隔。俗称‘三不管’。这倒好,让你们静静心,好好学习学习……”
出小街,武参谋带大家进到一座松木小教堂。门口挂有镇委会、镇政府、人武部几块牌子。祷告厅显然改作会议室,但长椅子搬开了,架起几张桌子,摆有红烧鸡块、粉条肉丝、卤牛肉、炸鱼之类,比午餐丰盛多了。十人一桌。另有两桌由地方干部陪同武参谋一行喝酒。
吃罢饭,武参谋点上几个人的名,挥挥手,让早就等候的生产队干部带走。点一批,带走一批。好像分东西扒堆,又如骡马市上领牲口。志鲲和鲁连长分到秦家冲。看阵势,志鲲颇为忿然,什么整训,不就是下放监督劳动嘛!但是,秦家冲来的两人很客气。年长的一位自我介绍,叫秦伢子,是队长。又介绍年轻的叫秦水生,是民兵排长。还打招呼:“山旮旯,穷乡僻壤,不比大地方,没什么好招待,千万别见怪啊!”
天早黑了,满天星斗。山区的星辰又大又亮,很贴近,仿佛伸手可摘。水生打着手电筒在前面引路;队长亮着手电殿后。一路上,队长不停地问这说那,不时提醒:小心,别绊倒了。七拐八弯,上上下下走了一个多小时,志鲲蓦然觉得眼前矗立起两堵高大的黑色墙体,唯中间呈“V”形处,露出星光。队长说:“到冲口了。我们村四面是高山,只有这条通道。”
在一片狗叫声中,傍着山崖走了一段路,一直未开口的水生拿手电对间小屋晃晃,讲道:“三叔、陈团长,我先领鲁连长休息了。陈团长,这是我家。以后常来玩啊!”
与水生分手又走了半小时,总算到队长家。队长领志鲲到左厢房,指着支好的木板床说客套话,他一句也没听清。队长刚走,便吹熄煤油灯,枕着背包,和衣倒在床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志鲲听见有踮脚走路的声音,有“碴—”地炒菜声,随即飘来扑鼻的油炸香,又熟悉又温馨又清爽。知道是在做早饭。他轻悄悄摸出毛巾牙刷之类,轻手轻脚出门。 微明里,看清主人家是明三暗五的土坯瓦屋。带门楼的院落,有厨屋、猪圈、鸡笼,两棵大楝树的树冠如伞在厨屋顶撑开,墙角开满花。屋后是大片竹林。空气中弥漫着沁人肺腑的清香。门前,冲田像硕大无朋的绿色梯子直接云天。一条明澈的小溪从高处潺潺流下来。
他溯流而上。走没多远,有道堤坝在山冲腰拦出一座水库。水呈碧绿色,水面氲氤乳白色淡淡薄雾。朦胧中,依稀看得见水库尽头的田畴、树丛、屋宇,同时,隐隐传来鸡鸣犬吠与这边的鸡啼狗叫相应和。“卟咚”一声,有条跃出水面的鱼儿弯作大银元宝状,在志鲲眼前一晃;不等他看清,又落入水中。虫子在草丛间胡乱叫着,青蛙和秧鸡一递一递,如同打着鼓点和竹梆。鸟儿啁啾。杜鹃欢快地鼓动翅膀掠过天空,叫声在山谷久久回荡……
一阵凉风迎面拂来。志鲲精神一振,心胸豁然开朗。他蹲下身想掬捧池水;忽然,瞟见水边有只红胸蓝翅膀的翡翠鸟歪起头打量他,碰上他眼光,它又飘忽如花般地飞逝了!志鲲顿时满心喜悦。漱洗毕,又留连好久才往回转。
刚进门楼,志鲲瞧见院落里站了好多乡亲,手里捧着各式菜蔬。队长见他回,说:“陈团长回了。看,乡亲们拿些菜蔬送来,请你尝鲜……”一位老人接上:“是呀,来客了,总要表示下心意嘛!穷乡僻壤没什么好出产,呶,我把春上熏的獾子肉切成两份,一份送鲁连长,一份送你……”说时,将拎在手里的黑黢黢、肥碌碌、挂着黄亮油珠的熏肉掂掂,仿佛觉得不够份量,难为情地笑笑。志鲲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这,这怎么使……使得,我……我们是来……”老人显然猜出他的顾虑,不由分说:“我不管他们如何发落你俩,来了就是秦家冲的客。是客得招待!”一旁几个人应和着:“是呀,是呀,来客就得招待!”“不管外面规矩多严,既到秦家冲,全听族长安排!”队长笑着对志鲲讲:“既然二伯发了话,我也得听。入乡随俗嘛!”说着,吩咐老婆和娃子一 一受收了。志鲲道过谢,送走族长一行,陆续又来两拨送东西的人。送来的全是鸡呀,蛋呀,有位送鱼的中年人还说今天他家新房上梁,请志鲲去喝酒。志鲲从未经过这场合,听凭队长打理;大约冲里人全来过,队长娘子笑着向他解释:“我们山里人最好热闹。送的东西虽说不值钱,心意实在!”
志鲲感到为难,早餐时,说:“队长,你知道我们是为什么下来的。乡亲们的盛情,我感谢。只怕传出去影响不好……”队长轻蔑一笑:“毬!上面都晓得山里规矩,没说的。”志鲲想起送鱼汉子的话,问:“队长,人家今天算是乔迁之喜,我该送什么呢?”队长娘子瞧志鲲心这么细,一笑,自然不便讲送贺匾、送喜钱,回答道:“我们这里风俗,谁家做房子,全队去帮工。不谈钱,只管两顿饭就行了。上梁就喝酒吃肉。”志鲲觉得又新鲜又有趣:“真是共产主义精神啊!”队长说:“山里人呀,讲的就是人情味!”想想,又说:“吃罢早饭我也去。既帮工,还要搬桌椅去,晚上好摆酒席。你去看,肯定感到又热闹又好玩呢!”
当志鲲跟随队长穿过几丛杂树林朝冲下走,老远看见山凹里矗立一幢新屋,山尖快封好了。屋前,有人砍木头呀,搬砖呀,和泥呀,唱着,笑着,叫着;鲁连长大清早赤膊上阵,挑对大桶晃悠着,瞅见志鲲喊开:“来呀,陈团长,咱们比一比!”那位送鱼的主家赶紧上前奉烟。志鲲边逊谢边*,队长刚接烟来不及点火,阻拦道:“你虽说年轻,莫同老鲁比,他本来是农村出身啊!你帮忙搬土坯吧!挑水一个人就够了。”
搬坯时,志鲲也差点出洋相。他一次摞起五块,险些闪了腰。惹得鲁连长哈哈直笑。
临近中午,山尖封好,上了梁,上了檩子,主家放起鞭炮,将两筐包子从屋顶朝下丢,逗得等在一旁的小娃妇女笑着叫着,蜂涌争抢。有人跌倒了,还趴在地上打着滚伸手去捡。
午饭吃得匆忙,钉椽子的木工干脆坐在屋脊上吃来。碗一放,大伙又干开。
太阳没落山,瓦便盖好了。鞭炮又响起,筵席摆开。只要是会走路的,都有一席之地;婴儿则由母亲抱着上席。肉元子比拳头大,粉蒸肉有三寸长,烧刀子酒用海碗盛。男人们喝凉水般仰起脖子咕咙着白酒,呵凉粉似地吃肥肉,高声大嗓地开些粗俗玩笑。女人既忙着往自已嘴里喂菜,又忙着朝娃娃碗里夹菜。到处热气腾腾,热火朝天。
志鲲素无酒量,这晚为乡亲情绪感染,也大口大口喝开。他和鲁连长被一左一右安置在族长身旁显然是种殊荣。老族长七十多,戴頂瓜皮帽,蓄把山羊胡,精神矍铄,被奉為方圓百里最有學識的人。有人閒聊起城裏兩派武鬥,老人大發感慨:“毛主席和蒋委员长本来都是孙大总统的学生,一句话不对铆,两位要好的同学打起来!城里人杂姓而居,就毫无人情味啊!”志鲲差点为老人这番高论笑了。但是,席间所有人十分钦佩地应和,族长转而问道:“陈团长、鲁连长,你们看,老朽的愚见是否谬论?”志鲲含混地点点头,鲁连长边咽肥肉,边“唔唔”答应。为着他俩的赞同,族长一人敬上一大碗。
满月升起时,人们方始扶老携幼,背着娃娃,夯起桌椅板凳尽兴散去。
秦家冲的农民同善良的底层中国百姓一样,自已是弱势群体,却富有恻隐之心;尤其是比他们地位优越的人倒霉之后,格外同情关照。农村活儿固然繁重,除了割麦插秧两头忙,平时很散淡;没有特殊灾变,几乎在嬉笑打闹中干完一切。农民又特别予以照顾,因而,志鲲在下放的日子,并未吃苦头。他并非第一次下乡,但是,以前与贫下中农搞“三同”,主要是指挥部下。绝没有这回深入,感觉更谈不上。不过,有关党在农村的文件精神,他还是滚瓜烂熟的。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志鲲发觉,秦家冲实质上以小组搞核算,甚至是家庭单干。有天晚上,他对队长说:“应该是三级所有,队为基础。你们队好像权力不集中呀!”队长领会他的话味,一笑:“总不是靠土里长出来才有!”见他满面疑虑,索性详加解释:“冲里共有三十九家人,田地、住处分散,最远的自然村有二十多里,你说怎么集中?只好按远近分组包干。这么一来,产量翻了几番!何必搞那些形式?”志鲲担心队长负不了责任:“上面知道吗?”队长笑着,声音拖得很长地回答:“知道——我们这里还不稀奇。往北大深山,上百里只一家,从合作化到现在,一直单干。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族长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志鲲点头认同:“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在当天的日记里,他详细记下这次社会调查的个案。
鲁连长没有他的团长这么多思考。青少年时的农村生活经验,使得他在秦家冲如鱼得水,忘却江城的荣辱得失;甩着膀子干活,拉着嗓门说粗话,不知内情者以为他是当地人。
一天,鲁连长告诉志鲲,他要和水生的妹子菊香结婚。志鲲惊谔得半天说不出话,沉吟有顷,劝道:“这事得报告武参谋。我想,他不会同意的。”鲁连长古怪一笑:“不是让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吗?为什么不同意?”最后说句:“又不是他结婚,管他同不同意!”说完扭头就走。志鲲知他是个楞头青,要求队长给鲁连长换家住户。队长说:“人家俩在谈恋爱呢,那不是拆散姻缘?”志鲲问:“水生知道吗?”队长答:“怎么不知道,挺喜欢呢!”志鲲只好挑明:“队长,我们都是犯错误的人,莫看现在带薪劳动,以后还不知道是开除党籍、军籍……”队长第一次显出不高兴:“开除党籍军籍,还能把‘贫下中农’成份也开除了?只要有人就有世界。菊妹子也不是看他一月几十元工资嘛!”志鲲无言以对。
春节到了,上面并没通知放假探亲。但是,鲁连长和菊香的婚事让志鲲并不寂寞。族长主持了婚礼,发表讲话:“两个大活人有缘份有感情,凭什么让一张纸隔开?山高皇帝远。这里我说了算!”为着秦姓增丁添口,秦家冲整个春节成了鲁连长的喜庆日子。
在秦家冲,志鲲真切地了解到农民的生存状态、生活方式和思想感情;同时,深刻地影响他的性格和观念。他本来就聪明过人,纯洁善良,身处逆境受到的礼遇,温馨如春风吹拂,复苏固有的天性,让他反省人与人之间应有的关系;发觉以往太刻板,太苛求,太严厉。伍老幺的横死虽说是诸多偶然和必然因素的结果,若非自已激将,*其好斗的莽撞性情,逼他作出承诺,也许不会发生呢。想到这里,内心不免愧疚。他开始改变态度,学着秦家冲的农民,以宽厚包容眼光审视一切。正是这次体验感悟,在后来的剧变中,对于安徽的小岗、浙江的华西、河南的南街村等社会上多元经济形态的出现和并存,显得比其他干部思想更解放,政策更开明,操作更能从实际出发!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就这么宁静而热切,自由却有律,单纯又美妙地过去了。这期间,志鲲不断接到家里来信,了解武汉的一些情况;从报纸上得知,*的烈火正熊,陆续成立的各省的三结合革命委员会,标志造反派已取得全国性胜利。然而,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山乡给了他圣洁洗礼,心态平和多了。只是,他不知自已受到何等处理。
有天,弟弟志鹏来了一封信,告诉哥哥,幸好他同卫东叔叔去乡下躲过狂乱的打人风潮,加之刘氏兄弟保护,回来只写了几份检查,没遭什么麻烦。现在他正研读《物种起源》和《昆虫记》,希望为他采集一些昆虫,包括将老银杏的树叶和果实带回。最后,志鹏顺便告诉一个消息,爸爸结合到区革委会任副主任,严伯伯是常委。
弟弟信中最后一句叫志鲲眼一亮。严经天那么倾力支持百万雄师都没打倒,自已也不会坏到哪里去!至于托他捉虫子摘树叶的事,简直好笑!
果然,杜鹃花开满山岩时,志鲲作为第一批学习结业的军官,被通知去襄樊轴承厂任保卫处处长。秦家冲的群众把他送到十棵树镇街。志鲲坐上军用吉普车,回头看时,人们还站在银杏树下依依不舍地朝他挥手。志鲲眼睛都濡湿了。他心里暗暗发誓,有了成绩,一定回山村看望父老乡亲。不料,二十年后,他当上市委书记,重访秦家冲,“V”字山口筑起大坝,秦家冲成了一片汪洋。冲里农户也星流云散,无处寻踪。他惆怅地在水边伫立好久,山风叹息般将他衣襟吹拂得啪啪作响……
当上襄樊轴承厂保卫处处长的这年年底,他被地区革委会指任工宣队大队长,赴栗阳教育系统清理阶级队伍。
一踏进运动集训地,志鲲看见墙上有条大标语,赫然写着:“把现行反革命份子刘立言揪出来示众!”
三、莫跟老子摸错胯子
送走司徒,立言心里空落落,怅然若失。在白水中学,他同司徒以兄妹关系掩人耳目,只能背地里调笑几句,亲热一番;可是,偷偷摸摸,反而觉得别有滋味,格外剌激。司徒回去,自然让他依依不舍。临别,车窗前,司徒嘴里说:“再也不来了!”眼圈却红了,说完,赶快偏过脸儿掏手帕揩眼泪。这情景深深感动他。回到学校,关上门,提笔铺纸倾诉浓浓的离愁别绪。他一气呵成,拿到镇上邮局发了。把信件投进邮箱,转来时一路还咀嚼所写内容,发觉有许多话没写上,小跑回寝室又来上几大页。他本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