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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之后,大军随即准备动身。
精心修固过的樊固城不能丢弃,这里是黑旗军的瞭望哨所。方解留下两千人马守城,剩下所有人马离开了中原经过峡谷走进草原。几年之后,士兵们第二次踏上这边草地的时候,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异样。
当年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却血流遍地。
这一次,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敌人。那些来不及退走的小部族,哪里敢招惹数万精锐之极的大隋战兵。
方解下令樊固守军轮换,这个时候樊固就是一只眼睛,看着大隋西北的变化,看着皇帝最后时刻如何挣扎。
趁着皇帝还在芒砀山那边收拢叛军,方解也留下一批人招募精壮百姓参军。百姓们都知道方将军爱民如子,所以报名的人十分踊跃。
到了草原上之后,方解将大军驻地选在了当初满都拉图的草场。这是方圆两千里内最丰美的一片草原,满都旗被灭之后,相邻的旗主不断的派人侵蚀,一些小的部族也迁移到这里躲避压迫。后来战乱之后,满都旗这片地方因为没有旗主,反而成了小部族的乐园。
方解派陈定南和夏侯百川各带一千轻骑在草原上搜索,遇到小的部族就让他们的首领带着牛羊战马往满都旗去进献,那些小部族的首领不敢反抗,只能从命。用了一个月的时间,黑旗军在草原上就收拢了不下十万头牛羊,上万匹战马。
得来的如此轻易,这下黑旗军的所有将领们都乐疯了。好处刺激他们的干劲,各营将领轮流出去,扩大搜索的范围,不管是有主的还是没主的,见到战马就往回拉。不过按照方解的指示,黑旗军从那些小部族中收取战马只取一半,方解担心的是取的多了,这些小部族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弱的战力,这样可以避免的麻烦就尽力不要去触及。
到了西北入冬的时候,方解的人已经在方圆三千里内搜刮了一个遍。
蒙元的战马多的让人心里震撼,几个月的时间就让黑旗军人手一匹!
这样巨大的收获,让黑旗军将士们每天都过的很开心。
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马,也不缺牛羊。这可是黑旗军士兵们自从西征以来过的最幸福的冬天,每天都吃肉,比在狼乳山上过的好多了。
方解派出去大量的斥候,打探着王庭那边的消息,而留在樊固的士兵,按照他的要求每隔十天就要往满都旗送一次情报。
看起来,这个冬天就要这么轻松的过去了。
幸福而满足。
可就在人们已经渐渐习惯了安逸的时候,一个消息让方解格外的重视起来。
十一月
北蛮人拼凑了一支他们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军队,大约十五万人浩浩荡荡的从狼乳山最北面进入了草原,半路上的时候这些北蛮人不自量力的对北辽地发动攻击试图夺取战马粮草,结果被完颜重德亲率的两万寒骑兵杀的溃不成军。
无奈之下,北蛮人只好议和,然后灰溜溜的绕过十万大山进入了草原。
蛮人来了
而且这只是一支先遣军,他们若是发现草原上如今连防御都没有,立刻就会如同发现了宝藏的龙一样兴奋的嗷嗷叫起来。数百万北蛮部族,就会翻过重山峻岭涌入草原,在极恶劣环境下生存了多年的蛮人,会觉得草原上就是天堂。
若是北蛮人不开眼来招惹黑旗军抢地盘的话
或许这个冬天就不会无聊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腰间的那条玉带
第五百四十一章腰间的那条玉带
大自然总是有许多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隔着一座狼乳山,大隋西北早早的入冬冷的拿不出来手,撒尿慢一点有可能冻伤了宝贝。可狼乳山西边的冬天并不是冷的那般离奇,在没有风的日子其实还算舒服。
方解每日除了修炼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监督着士兵们尽快去习惯马背。这是有史以来最混乱的时期,却也是有史以来最合适的时机。不然汉人想在草原上这样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吃牛羊肉骑蒙元战马无异于天方夜谭。山字营的老兵们格外的自豪得意,因为他们现在都是师父,每个人都要带几十个徒弟练习骑术。
只要献上战马和牛羊,方解也不会去难为那些弱小的部族,所以草原人和汉人之间相处的倒还融洽,甚至有胆子大的牧民会坐在高坡上看着那些汉人士兵笨拙的爬上马背然后干脆利落的掉下来哈哈大笑。
他们虽然献出了一部分财富,可也不是毫无收获。因为有这支强大的汉人军队在,那些前阵子越发猖狂的马贼变得老实了许多。
无论方解走到哪儿,那头白色的雄狮都会跟着他。方解已经渐渐习惯身边有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做随从,而那些牧民看到传说中至凶的白狮跟在那个汉人将军身边,对这个叫方解的汉人越发的敬畏,甚至恐惧。
佛宗的影响已经在草原上绵延千年,牧民们对于白狮不祥的传言笃信无疑。顺便着,他们也将方解是大凶之人坐实了。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这个方解就是千年之前被明王镇压的那个大恶魔转世,他的出现,就是来报仇的。
最初牧民们以为这样凶恶残暴的人会在草原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可后来他们才发现这个年轻俊美的男人脾气很好,总是很随和。
“大将军,士兵们对骑射还是不习惯啊。”
孙开道指了指正在训练的士兵们道:“在颠簸的马背上开弓射箭,还要精准的射中目标,草原的男人从能爬上马背就开始练了,十岁不到弓马娴熟。可咱们的人大部分到现在还是一次爬上战马,想要成为合格的轻骑兵不是短时间能行的。”
方解知道孙开道的意思,笑了笑走下高坡,骑着白狮子到了骑兵训练场上,他要了一张硬弓一壶羽箭,到众人前面停住后高声道:“我从第一次摸弓到能命中五十步之外的靶心,只用了一个月,再到自奔驰的战马上轻易命中目标,用了三个月。所以不要从心里告诉自己,你们做不到……人都一样,蒙元人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他们行你们不行?”
方解指了指脑袋说道:“更何况蒙元人这里比你们还要差些。”
士兵们轰然大笑。
方解催动白狮,在奔行中连发七箭,箭箭命中红心。
“我知道你们以前习惯了,站稳了之后瞄准敌人射箭。可现在你们已经是骑兵了,若是不会在马背上射箭说出去难道不丢人?首先你们要知道骑兵的优势是什么,以后咱们回到中原不得不与敌人交战的时候,你们骑着战马风一样在敌人军阵侧翼掠过用羽箭放翻他们的时候,他们射出来的箭根本就追不上你们的速度。”
“你们要记住一件事,你们练的越好,你们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大,而敌人死去的可能也越大。”
“从现在开始。”
方解大声道:“你们这些当伍长什长旅率的人就要小心了,若是你们不是第一批精于骑射的人,你们的位子就会被比你们强的人取代。你们都是从零起步,公平竞争,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你们就要比你们手下人更早的熟悉马背。而士兵们,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新的伍长什长旅率!”
士兵们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而那些低级军官们则面露担忧之色。
方解看到他们表情后道:“怎么,你们害怕了?害怕的话就不用比试,直接找到带队的校尉说自己不干了!如果这样做了,你们自己以后会不会瞧不起自己?你们之所以成为军官,是因为你们在步战中比你们的士兵做的好!但现在你们已经不是步兵,如果做的不够好那凭什么还要占着军官的位置?”
“去吧”
方解大声道:“三个月之后,我会亲自监督各营比试。到时候谁表现的最出色,我就直接升谁为校尉!”
“大将军威武!”
士兵们欢呼着起来,气氛变得格外热烈。
方解从白狮子上下来,大步走上高坡。孙开道笑着说道:“这样一来的话,下面那些伍长什长只怕心里不会舒服。”
方解道:“想舒服就自己拿本事出来,在我麾下谁都有机会成为军官,就看自己是不是卖力了。”
“北蛮人到哪儿了?”
他将硬弓丢给身边的亲兵后问道。
“斥候来报,北蛮人从狼乳山北边进入草原,如今在色勒旗,色勒旗是蒙元最东北的一片草场,因为偏远所以没有受到蒙元内战的影响,色勒旗旗主带兵在王庭听从调遣,可旗里留下的士兵不少,北蛮人靠着手里的石锤木棒想在草原上立足,不会容易。”
方解嗯了一声:“樊固城今天该送消息过来了,怎么还没到。”
孙开道想了想说道:“皇帝在晋阳征兵扩军,三次派人去樊固让守军带话给大将军您去晋阳面圣。大将军一直没回话,估计着皇帝会派人阻挠樊固城和咱们之间传递消息。”
“手段越来越下作了。”
方解摇了摇头。
孙开道嗯了一声:“只是恶心人的手段而已,皇帝现在不敢轻易挑起战端。他在西北耽误的时间越久,对他越不利。罗耀已经兵进江南,高开泰的人马占据河东道之后攻入苏远道,迫近中原腹地。皇帝能拖着病体坚持到现在,还不是担心太子年幼朝臣乱政,想赶回去帮扶……”
“等过了冬天,估计着皇帝就要对高开泰动兵了。不过……”
孙开道想了想说道:“陈孝儒手下的飞鱼袍打探来消息说,皇帝这段日子身体已经几乎垮了,连自己走路都不能,出行靠苏不畏用轮椅推着。或许……皇帝根本就等不到春暖了。”
方解摇了摇头:“有时候想想,杨家的天下那般的稳固,怎么说乱就乱,说散就散了?”
“稳固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啊……”
孙开道叹道:“大隋才立国百多年,杨家皇族对下面人的态度是任由其互相针对,彼此削弱,朝臣之间人与人没有信任,暗地里互相诋毁的事难道还少么。这一百多年来,新旧贵族之间的矛盾,是杨家人一手挑拨起来的,借助开国那些有功之臣打压前朝世家名门,又借助前朝的世家制衡有功之臣。”
“矛盾一直都在,只是杨家人足够强势所以压的住。大隋的历代皇帝又没出一个弱者,在平衡各方势力中都游刃有余。可是现在,皇帝病重将死,太子年幼,皇帝最信任的那几个可以视为托孤之臣的人其实都靠不住,何况其他人?”
方解点了点头:“军师认为如何可解?”
孙开道缓缓的摇了摇头:“属下只懂为臣之道……”
方解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原来做皇帝是这么辛苦的事,且不说每日要处理那么多繁杂的事务,只说如何平衡手下那些大臣们,绞尽脑汁也未必能做的好。
他在高坡上坐下来,看着下面士兵们怔怔出神,脑子里想的都是这样的问题,这是他以往绝不会去考虑的事。或许是因为有些无聊,竟是想了很多很多。越是去想,方解发现自己不得不佩服杨家的人。
从立国到现在,以杨家人制衡臣子的手段方式,如果出一个废物皇帝,只怕朝政早就乱的一塌糊涂了。
……
……
因为日子过的足够舒服,以至于士兵们发现已经该过年了才醒悟时光如梭。这几个月的时间过的太快了些,他们的生活充实而又不乏乐趣,每日训练之后回到营地里休息,不用去担心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所以格外的放松。
到了方解这样的修为,已经不用在意冷暖交替。
士兵们穿上厚厚的棉衣,他却依然只是一身单衣长袍。所以,更显得挺拔。
这段日子以来,飞鱼袍的人不断的想渗透到王庭去,可因为长相和语言,想要做到何其之难。而陈孝儒在大内侍卫处中的地位本来不高,只是百户,所以对大内侍卫处到底安排了多少人在蒙元潜伏他根本就不知道。卓布衣的位子倒是不低,可他是那种绝不会去问罗蔚然这种事的人。
所以到了现在,大内侍卫处在蒙元的人,方解一个都用不上。
那些人或许知道他就在满都旗,可因为对局势的担忧,他们没有人愿意暴露出来。大隋的混乱和蒙元内战,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做普通人的机会。只要他们自己不站出来,他们就能维持自己已经熟悉的生活。他们就能抛开飞鱼袍的身份,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没有可靠的消息,甚至没有消息。
方解无法预测忠亲王和项青牛他们去大雪山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他知道明王伤重,可一个有千年修行的老妖怪,难道真的没有为自己留一点保命的手段?如果明王是这样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成为千年来的唯一?
没错,现在的佛宗是有史以来最弱的佛宗,现在的明王是有史以来最弱的明王。
可方解却总是觉得,忠亲王杀明王的路不会那么平坦。
还有那个神秘的大自在天尊,据说他不出大轮寺的话是明王之下第一人。可这太模糊了,方解不知道明王有多强,也就无法揣测大自在有多强。
派出去的人越来越多,可依然一无所获。
就在腊月二十八这天,士兵们已经做好准备度过在草原上的第一个春节的时候,大营外三十里巡逻的游骑兵发现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正在缓慢移动。他们立刻警觉,呈扇形包抄了过去。
到了近处,他们才发现那是一个面容有些呆滞的胖子。
他机械一样的行走着,嘴唇已经干裂,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靴子已经没了,脚上黑乎乎的都是泥土。他的脸色很差,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澡了。离着几米,难闻的气味就能冲进人的鼻子里。头发乱糟糟的,鸡窝一样。
可他腰间偏偏有一条看起来很干净的玉带,他一只手扶着。
端端正正。
☆、第五百四十二章 他娘的死胖子
(一夜没睡,用了后半夜的时间码出这一章,虽然很慢,但觉得这一章写出了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昨晚的单章之后我一直没敢看书评区,在写完这章之后才打开网页,我怕看到了你们的支持而自己却还在颓废,幸好还是写出来了。我又怕书评区还是冷冷清清,所以直到上传这一章才敢看。月票涨了那么多,你们也都在留言支持我,心里这一刻变得那么暖和,我会坚持会继续,会让争霸完美,会让未来完美。我爱你们!)
第五百四十二章他娘的死胖子
看着面前这个陷入昏睡的胖子,方解难以想象他是怎么一路走回来的,在这之前又经历了什么。在沁林郭勒分开的时候这个胖子还是一脸灿烂的笑意,就要见到他最敬佩尊重的二师兄的那种喜悦跃然脸上。那个时候的项青牛没有一点对即将登上大雪山的担忧,得瑟的就好像一个成功得到心爱礼物的孩子。
可是现在,这个好像永远不会有烦心事的胖子静静的躺在方解面前好像失去了九成生机。他身上的黑色道袍已经无法遮挡住身躯,露出来的肌肤上满是伤痕。唯有那条象征着中原道尊身份的玉带依然干净,完好无损。
即便是在昏睡之中,项青牛的眉头依然皱的很紧,他的嘴角不停的抽搐着,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势让他疼的无法忍受,还是睡梦中正在又一次经历之前的苦痛。
方解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绞痛。
中原武林中,从来不缺乏敢于挑战压迫的人,也从来不缺敢于指天骂娘的人,在西方大草原上被奴役了千年的人们中已经很难找到一个能挺直了脊梁的男人,可在中原,这样血性的汉子并没有消失。
也许有人会说,佛宗再强大对世人的奴役再严重,不是没有牵连到中原吗?
被奴役的草原人都不去反抗,中原人去反抗什么?
有这样思想的人,或许永远也不能理解杨奇理解苏屠狗理解项青牛理解十几年前慨然西行从容赴死的中原江湖客。
看到项青牛独自一人回来,方解其实已经能猜到大雪山上那一战的结局,但他想象不到那会是多惨烈的一战。只有项青牛回来了,杨奇没有,陈氏兄弟没有。或许……就如同几年前跟在杨奇身边傻笑着西行的苏屠狗一样,再也不会回到他们心目中的永远的家乡……中原。
方解试图在项青牛身上找到什么丹药,他知道道宗的小金丹有起死回生的神效。可翻遍了那件破碎不堪的道袍,一无所获。这个视财如命的胖子啊,现在一无所有。
卓布衣和沉倾扇等人都一脸肃穆的看着项青牛,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是最真诚的敬佩和深深的担忧。
这世间有一批敢于挑战所谓神灵的勇士,毫无疑问,项青牛是其中之一。如果方解不是有着太多太多的羁绊,或许他也是站在项青牛身边登上大雪山的人,然后将自己的身躯长埋冰雪之下。
“谁能告诉我,怎么救他!”
方解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颤音。
没有人回答,卓布衣微微摇头脸色悲伤,沉倾扇甚至别过头不愿意看方解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
他们都知道,项青牛的伤太重了。
体无完肤。
身为道尊,已经道心明悟的道宗领袖,一个被万星辰寄予厚望的江湖新秀,伤成这样还能走回来其实已经当得起所有人曾经给他的赞美。卓布衣不甘心的伸出手再次诊脉,几分钟之后重重的叹息一声。
“气脉全毁,丹田崩开了一角,一百零八处气穴有一大半都被震碎……这样的重伤,换做别人只怕早就已经死了。他能靠着毅力走了近万里路回来,便是奇迹。”
“我不要听什么奇迹不奇迹的话,我只要你们告诉我他还有没有救,能不能救!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会死!”
卓布衣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