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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春园的防卫确实很强,但是绝对没有他们预想之中的强。他们到现在为止没有遇到一个强有力的对手,那些宫廷侍卫加上禁军,再加上骁骑校,再加上一些不知道来路的江湖客,但是这些人的修为真的算不上强大。
所以,他有些疑虑。
而打消疑虑的最好办法,就是杀过去。
数不清的刺客从外面进来,朝着三层木楼冲过去。
然后……
他们都死了。
……
……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从远处急掠而来,他的速度远比身后跟着的帮手要快上不少。从大朝会开始,到现在不过十几分钟过去。这些人突破了太极宫的层层防御,一直杀到太极殿前边,显然实力强大。
老者落地,看了一眼方解身后,他透过太极殿的正门,能看到跌坐在地上一身血的崔中振。所以他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一种上门来打人结果门一开就被人一个嘴巴扇在脸上的羞辱感从心里冒了出来。
“报个姓名。”
方解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到了这会儿,你们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了吧?”
“我姓白,不会白来一趟的白。”
老者回答。
方解笑起来:“这话很臭屁,很嘚瑟,得揍一顿才行。”
白老看了看太极殿里的人,摆了摆手:“去把崔家那小子抢回来,这个人不用你们对付,我自己来。”
“你不行,你没时间。”
吴一道从大殿里飘出来,站在方解身边:“臣请旨……把这个人揍的白来一趟。”
方解点了点头:“揍吧”
吴一道一声长啸,纵身过去直扑白老。白老脸色稍稍有些变化,却没有什么担心。他迎着吴一道过去,两个人立刻就在太极殿外面掀起一阵狂澜。方解微微皱眉,看着那些被打碎的花花草草,有些心疼。
“出来吧,这个说自己不会白来一趟的老人家肯定不是杀我的人。总得派个人来试探试探才行,大家时间都不是很充裕,索性直接到最后一步?”
这话说完之后,许久都没有回应。
但是方解却转身看向侧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棵花草上面站着一个老者,身形已经佝偻,穿着一件看起来很华美的锦衣,但是因为枯瘦,那锦衣显得有些滑稽。但是这个快要弯曲成了九十度的老者,一点儿都不滑稽。
很可怕。
因为他手里有剑。
“你真是个狠人!”
老者叹了口气:“我实在没有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不懂得欣赏美好的人,这么完美的计谋,应该一步一步的按照步骤走完才对的,就好像花瓣是一片一片的展开,然后才能看到花蕊。你却直接把花蕊拔了,太粗暴了些。”
他看着方解说道:“这个计划最大的破绽其实正是崔中振,我们都心知肚明。因为崔中振必须要到大朝会的时候才能脱身,按照道理,你也会让他脱身,因为只有他脱身了,接下来的计划才会进行,然后你才能看到所有你想看到的东西……但是,你为什么要突然硬生生的把计划都给掐断了?”
方解笑了笑:“你真老,真丑。”
老者的脸色不由自主的一变。
“确实够狠……”
他握着剑的手稍稍紧了紧:“我们能猜到,你手里有两张王牌,一个是萧一九一个是张易阳,我们猜测着你会把这两个人一个放在畅春园一个放在太极宫。没有想到,你把这两个人都放在了畅春园!”
“真的狠,是对自己够狠。”
老者问:“我只想知道,你拼尽全力的护住你的女人和孩子,但是你死了,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看起来你好像还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莫不是你以为掐断了崔中振就摧毁了我们的计划?如果你真的这样想就太幼稚了……崔中振,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啊。”
“你是徐羲吧?”
方解又岔开话题问。
老者点了点头。
方解笑了笑:“徐羲,你真老,真丑。”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一剑半长安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一剑半长安
崔中振觉得自己有些像个小丑。
真的像个小丑。
在过往差不多六七年的时间中,他都是以方解的最好的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正因为如此,他在黑旗军中的地位一直很特殊。也正因为如此,方解当初离开长安城的时候,把军队甚至把长安城交给他,没有人提出异议。
在过去的这些年中,他也一直在认真的扮演着方解的好朋友和忠心的手下这两个角色。而毫无疑问的是,这些年来,他入戏很深。甚至在那么长的一段日子里,他都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忘记了背后的阴谋诡计,真的觉得自己就是方解的好朋友。
但是,当那张椅子摆在他面前而他有机会坐上去的时候。
一切都变了。
他此时面目全非。
他觉得自己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然后他看到了刘恩静,他发现刘恩静的样子比自己还难看。
之前散金候吴一道开始动手打他的时候,只有刘恩静没有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站在那。等到大家都进了太极殿的时候,刘恩静还僵立在外面失魂落魄。因为他知道,自己也已经暴露出来了。
但是没有人打他。
甚至没有人理他。
就好像他是一个和这件事没有关联的人一样,被丢弃在一边。这一刻,刘恩静知道了什么叫心如死灰。到了这个时候,刘恩静其实很清楚一件事,他的任务还没有去做就已经被淘汰出局了。
也就是说,他提前成为了一个弃子。他的任务就是在方解被杀之后,协助崔中振控制军队。但是这个环节显然不会出现了,因为崔中振的被发现,他也随之冒了出来。之后的事,将再也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不管是控天会成功了,还是方解成功了。
他都成了一个没有存在价值的人。
他看向崔中振,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相对无言。
……
……
“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你觉得你可以等到张易阳和萧一九在畅春园那边把事情都解决了,然后再来帮你对不对?”
徐羲有些动怒。
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动过怒意了。
活了他这么久,而且是在一中巨大的压力下活了这么久,按照道理他已经什么事都看得很开。事实上,他也一直认为自己什么事都看得很开。哪怕他自己心里始终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你就是个胆小鬼……
在万星辰的阴影下活了这么多年,整日在地下过活不敢见天日,这样的日子如果是三五日正常人还能坚持,若是三五个月正常人只怕早就疯掉了。可他呢,他不是三五个月,也不是三五年,而是二百多年。
哪怕,他后来探知万星辰的修为大减,但他还是不敢出去。
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赢已经减少了差不多半数修为的万星辰。二百多年前的那一剑,到现在他都忘不了。正因为他也用剑,所以他才知道万星辰那一剑有多可怕。那是完全没有任何花哨的一剑,甚至算不上恢弘壮阔。但是他知道,即便是现在的他,两个他,也未必能挡得住那一剑。
方解看着他,没有什么压力的耸了耸肩膀。
这让徐羲的怒火更盛。
但是,徐羲总觉得方解背后有什么力量,使方解这样的肆无忌惮。他可不相信方解这样的人,会平白无故的冒险。已经到了现在这个高度这个位置,方解也没有必要去冒险。如果方解和张易阳还有萧一九在一起的话,徐羲知道自己出手也未必能直接击杀方解。
虽然徐羲不清楚张易阳和萧一九的修为到底如何。
对他来说,张易阳尚且是个晚辈,更何况萧一九?
在他名满天下的时候,还没有张易阳这个人。
但是,徐羲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因为在他名满天下的时候,万星辰也不过是个江湖新秀而已。那个时候,谁能想到万星辰可以轻而易举的击败他这个天下第一?
正因为这样,所以徐羲开始给自己重新定为。
后来,他知道了桑乱这样的人存在。他无比的震惊和恐惧,因为他连万星辰都不如,而万星辰显然不是桑乱的对手。毕竟,桑乱有着千年修为。他开始正视自己,他不敢再去想自己曾经当过天下第一。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排在桑乱和万星辰之后的……天下第三。
“你多久没有行走江湖了?”
方解忽然问了一句:“二百年?二百五十年?二百八十年?”
方解的话,将徐羲的思绪拉了回来。
“万老爷子曾经说过,他曾经就是这个江湖。但是到了晚年他修为越发强大的时候,他说他出不去这个江湖。因为万老爷子知道,江湖不是一成不变的。在你的想法中,你的对手可能永远都只是一个万星辰。你这残生都只是以万在星辰的压力下苟活为目的,如此的卑微怯懦,你还能有什么成就?”
“吃老本而已。”
方解的话,如刀子一样刺痛着徐羲的心。
“你当然可以觉得,你随随便便出手就能杀的了我。”
方解笑着说道:“你是一个修行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而我从能开始修行到现在都不足十年。就算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你照样没必要把我当做一个可以正视的对手。但你到了现在都迟迟不出手,为什么呢?”
方解问。
徐羲当然不会告诉他,因为徐羲在担心方解还藏着什么没拿出来的实力。如果徐羲这样说了,就是在对一个小辈示弱。以徐羲的身份辈分,他能够做出来这样的事?
“因为你多疑。”
方解笑着说道:“你明明觉得我就是在拖延时间,你心里也始终有个声音告诉你尽快出手杀了我,但你还是不出手。你为什么多疑?因为你觉得我在隐藏着什么可能威胁到你的力量。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方解抬起手,指向徐羲的鼻子:“因为你不自信,自从二百多年前你被万老爷子一剑击败之后,你就再也没有了自信。你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成就,都在那一剑之下变得如此卑微。哪怕现在你面对的至少一个后学晚辈,你依然没有自信。”
方解摇了摇头:“你真可悲……真可怜。”
……
……
畅春园
三层木楼外几百米
张易阳和萧一九两个老道人并肩而立。
在他们面前,是一个看起来随时可能自己死掉的老太婆。这个老妇已经到了完全无法分辨岁数的时候,就算是张易阳这样的人也不可能从她脸上推测出什么。有人说人脸上的皱纹就是大树的年轮,代表着经历的沧桑岁月。
显然,当大树的年轮有了足够圈数,大树就足够粗壮才容得下。而这个老妇的脸不可能随着年月增长而变大,所以皱纹什么的……真的有些让人不适。
“小辈,让开。”
老妇手里拄着一根凤头拐杖,造型很别致精美,看起来像是纯金打造,分量应该很重。
“有点意思啊。”
张易阳看向萧一九:“小辈,她在说你。”
萧一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一副我确实还很年轻的表情:“如果修为能让我活到她这样的岁数,我不一定还有勇气活下去……不是我不尊重老人家啊,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真的有意思吗?”
“难道你还觉得,到了这个年纪还在乎相貌?”
张易阳撇了撇嘴:“不过我挺在乎的……”
老妇脸上的皱纹更重了。
“多年不走江湖,原来小辈都变得这样没有规矩也没有敬畏。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修为已经不错了?你们现在的这个江湖凋零的真够让人寒心的。如你们两个这样才勉强窥测到一线天机的人,就已经如此自大。真不知道,若是你们两个死了之后江湖是不是更加的惨不忍睹。”
“别逗了……婆婆”
萧一九忍不住大笑起来:“惨不忍睹这几个字,你自己承受的住吗?”
“找死!”
老妇暴怒,随即猛的一动。
萧一九身上的道袍立刻就鼓了起来,一股纯元的道宗真气弥漫出来。
可是下一秒,那老妇却如电一样朝着三层木楼方向冲了过去。
“不过如此!”
张易阳冷哼一声,身形一闪而逝。
萧一九双手抱圆,然后向前一推!
一道狂博的真气自老妇背后卷了过去。
那真气之强大,已经到了这世间武学的一个很高很高的境界。所以,即便是这个老妇也不敢无视。她只能转身,双手退出内劲抵挡。而此时,张易阳已经到了三层木楼外面,脚下一踩,顿时大地裂开一条口子,裂缝围着木楼绕了一圈。这裂缝并不是极宽,只有一尺左右,看起来也不深。
但是这裂缝出现之后,木楼就似乎不在这个世界中了。
“且看看,你能不能破的开我这两仪大阵。”
他站在阵眼,脸色肃然。
……
……
“动手吧,连我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方解舒展了一下身体,看了看四周:“这地方破坏了实在可惜,我还得拨款重修。不如这样,你我换个地方一对一的决战?当然,这样干可能我占了些便宜。因为你是个老人家啊,跑来跑去你会累。”
“今日若不把你挫骨扬灰,我就无脸重出江湖。”
徐羲抬手往前一指。
一道剑意沛然而出!
如此之快,快到超乎想象。
剑意直接将太极大殿穿破了一个大洞,然后剑意丝毫不减,一路上破开了无数的房屋,无数的围墙,所过之处不管是什么,都被刺穿。剑意如一道笔直的线,竟是从太极殿直接切到了长安城北边城墙上!
一剑,过了半个长安城!
一剑数十里!
砰地一声,高大巍峨的城墙上出现一道裂痕,很深很深。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这样也杀不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这样也杀不了
长安城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未曾出现过这样的一剑。
或者说,长安城里从始至终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一剑。
万星辰坐镇长安二百年,这样的剑不敢出来。
剑气将太极殿前后刺了一个通透,然后那剑气就好像在试图想人们宣告着什么似的,势如破竹般直接又嚣张跋扈的切开了半座长安城,在北城城墙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痕迹。半座长安城,就有数十里。
这样的一剑,不管是谁都不能说不强大。
用出这一剑的人叫做徐羲,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整个江湖都以为他是天下第一。所以在那段时间只有击败他,才能算新的天下第一。这本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连徐羲自己都确定没有人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
但是万星辰的出现,让徐羲的噩梦开始了。
终于,他终于熬到了万星辰死去。
所以这一剑,放佛就是他的呐喊。他想向所有人宣告,曾经的天下第一又回来了。
他之所以不急着杀方解,是因为他确定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方解。他从不怀疑的一句话就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个笑话。所以,他认为方解是个笑话。他知道方解有张易阳和萧一九帮忙,那两个后生晚辈的修为也确实到了让人刮目相看的地步。但是他没有太在意,因为他知道以那个老妇的修为,纵然赢不了那两人联手,拖住他们断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徐羲最高兴的事,方解居然在阴差阳错中配合了他们的计划。
本来袭击畅春园,就是要引开方解身边的高手。谁想到方解在本应该识破这计谋的时候,居然按照他们的计谋行事。萧一九和张易阳这两个方解身边最强大的高手居然都去了,畅春园,对于徐羲来说这真的是最好的情况了。
他虽然怀疑,怀疑方解还有什么后手。
但他知道只要给他半个眨眼的时间,他就能杀死方解。
可惜的是,方解没死。
在他以为方解已经死了的时候,方解却不见了。
太极殿外面,在他出手的那一瞬方解身边出现了一个黑洞,然后方解就消失不见。徐羲怔住,竟然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他转身四顾,却发现自己视力可及的地方根本看不到方解的影子。
他再转身回来的时候,那黑洞也消失不见。
鬼魅
妖邪
毫无征兆。
徐羲即便拥有着很少有人可以企及的阅历,但是他在一时之间真的难以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他面对的这个年轻男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妖?可是这个荒诞的念头立刻就被徐羲自己否定了,他确定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妖存在。
所以他立刻将修为之力往四周散了出去,这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如果能被肉眼看到的话,就会惊讶于那种力量的强大。无形的修为之力好像水波一样以徐羲为中心向四周荡漾出去,速度极快。
这探知之力迅速的覆盖了整个太极宫,没有发现方解的踪迹,然后这探知里覆盖的范围又一次扩大,将大片的民居笼罩在内。
“想走?”
徐羲嘴里冷哼了一声,似乎是察觉到了方解的所在,身形稍稍一晃之际,人也消失不见。
菜市口
这里之所以出名绝不是因为这里卖菜的人多,而是因为这里还有一个用处,那就是处斩人犯。说起来有些可笑,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死囚就能在这里被问斩的。能有资格在这里死去的,多是身份显赫的死囚。
大街上的人并不多,因为还早。
商贩们都已经就位,等待着一天的好生意到来。
徐羲的身形好像从虚空中穿过来一样,骤然出现在菜市口。他手里握着一柄剑,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长剑。但是当他出现的时候,菜市口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脖子里一阵阵发冷。然后徐羲就看到了几十米外,有个正在消失的黑洞。
他眉头微皱,再次将探知力散了出去。
片刻之后,他再次察觉了方解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