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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战上海滩-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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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听来的?”明堂一皱眉。

“道听途说。”明楼一挑眉。

一台留声机里放出优美的圆舞曲音乐。明楼的目光掠过碧绿的草坪,金色的夕阳下,一双璧人牵着手,飘然而出。

族人们一片欢欣。整个花园里混合着激情澎湃的诗情画意与热望。明台和锦云翩翩起舞,跳得很优雅,很合拍,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的磁场都很足,舞姿里处处体现出和谐美好、高贵娴雅的仪态,深深地吸引着观众。

他们跳得低回婉转,温馨低语。明台附在锦云耳畔,说:“我想问,你对我的爱是诞生在策反前,还是策反进行中?”

锦云旋转着身姿,转到他的怀抱,说:“我要是你,我就不问那么愚蠢的问题。特别是在这样美好的时刻。”她的眼睛真诚而明亮,照射到明台的心底。

“我知道自己有时候很愚蠢。因为——我想求得爱的永恒。”一曲终了。

明台和锦云有礼仪地互行一礼。

“永恒不是求来的。”锦云在花台前摘了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亲自插在明台的西装口袋上,“永恒是彼此的信念。”

“你就是我的信念。”

明台眼波轻柔载着对锦云的深深爱意,把自己的心灵孤掷在万丈霞光底。锦云的一颗心随着明台的眼波起伏飘逸,两颗心衔接在一片幸福的云光中。

明镜非常欢喜,她终于看到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成家立业,内心的酸楚、激动,都含蓄地表现在她的眉间眼底。她原本想低调行事,不过,明楼建议还是要办一场家族内部的订婚舞会,以示隆重,不委屈了程家小姐。还有,明氏家族向来推崇礼仪,讲究即贴近而又保持一定距离的友好相亲。所以,在明楼的坚持下,明镜高调地办了明台的订婚仪式。

不过,明镜冷眼看着明楼跟亲日派的明堂一直在窃窃私语,她就知道自己又被利用了。她想着,明楼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此刻,明楼招呼明台过来跟明堂打招呼。

“大哥。”明台一声喊两个。因为明堂在堂兄弟里排行第一,不过,叫他大堂兄,似乎很拗口,不如大哥来得亲切。

果然,明堂很高兴,他也招呼自己的小妹明轩和妹夫荣少过来。

明轩梳着齐眉的短发,瘦瘦的身子,尖尖的下巴,看上去竟有一点营养不良。

“恭喜七哥。”她也省了一个“堂”字。

“恭喜你。”明轩的丈夫荣升据说是上海最大一家医药公司的总裁,家族也兼做皮货生意,只是年龄偏大,他夫妻站在一处,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

“谢谢小妹,谢谢荣先生。”明台说。

“我送了贤伉俪一幅画。”荣升说。

“是,我看了,画风冷峻,很有现代派的风格。我很喜欢,谢谢。”明台应酬着亲戚。明轩说要去客厅见大堂姐。明台、明楼欠身目送他夫妇离开。

“你妹夫对任何人都很冷淡吗?”明楼问。

“他心里对谁都鄙夷不屑。”明堂讥讽地说,“可惜,他还是要跟我们一样应酬生活。你知道吗?他肯娶我妹妹,无非就是看中她的无知和青涩。”

“这话有点毒。”明楼说。

“毒吗?这种人表面上看起来超脱淡泊,其实,说穿了就是一块真丝手绣的破抹布。除却他高贵的出身,与生俱来的财富,其余的,毫无意义。他分不清艺术和生活,简直就是患有精神分裂症。”明堂想说什么,他看了明台一眼,说,“算了,我不想在令弟的订婚仪式上,开拓性爱和贪婪的主题,不符合我的风格。”

明台笑笑。

“你这话说得偏颇,我要怀疑你动机不纯。”明楼指了指地下,“你家的矿,明轩也有份,她不管事,她男人总归要管。你别贪心——”他暗有所指。

“要说贪心,你明大少最贪心。你家的产业有三分之二在你的名下,我没说错吧?垂帘听政,那也是替你听政。我这两个矿,日本人眼馋,盯得紧,薄利薄利,利益都归了日本兵。我够惨的了,三十节车厢的铁啊,只当白送。我啊,再怎么样,也比你重情义。做大哥的绝不出位,也不寡情。”

三十节车厢的铁。明台大概知道明楼想做什么了。

明楼看着明台,说:“只顾站在这里做什么?你没事可做了?”

明台赶紧往草坪上去了。此刻,草坪上已灯火辉煌,明家的亲戚们都在闲聊和跳舞。明台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王天风,他顿时呆住。

王天风穿着笔挺的西服,明台认得,那是自己离开军校时送给王天风的。王天风面无表情地走近他,说:“恭喜你。”

“您?您怎么来了?”明台疑惑。

“跟我来。”王天风说。

“是。”明台恭谨地紧跟着他的步伐。

师生二人来到花园的僻静之处。

“很抱歉,把你从温柔乡中给唤醒了。”王天风讲话从来都是直入主题。

“老师,您从军校出来了?您代替了宁站长的位置吗?”

“你不关心我为什么来,而关心我坐什么位置?”

“我关心老师。”

“是吗?难怪,还戴了我送你的手表。”王天风说。

“我……尊重老师。”明台给了一个很漂亮的理由,也可讨得王天风的一张笑脸。

果然,王天风笑了。不过,他很快就说出一句让明台堵心的话:

“于曼丽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戴过我送你的表。很符合你的性格,压箱底就是压箱底。为什么现在偏偏拿出来戴?除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没说错吧?”

“我做了什么对不起老师的事了?”明台浅笑,其实心虚。早在半个月前,他就正式成为中共地下党外围工作人员,开始为地下党工作,他和锦云保持单线联系,且没有下线,很安全,很隐蔽。明台心里却总是隐隐约约觉得对不起王天风,虽然他在心底给自己补充了一万个背叛的理由,但是,他自己很清楚背叛就是背叛。

“你做了什么事,你心知肚明。老实说,A区‘摆渡’走私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不过,销毁满船的鸦片,就等于在烧钱。战时国家的经济需要大量的钱来支撑。你真是胆大包天。”他拍拍明台的肩膀,说,“像你做事的风格。”

他这样讲,明台的心就放下了。

“老师,无凭无据的,您可千万别认定就是我干的。您要认定是我干的,我就一口咬定是您教的。”

“这话听着很悦耳。能干出这种出格且有种的事的人,一定是我亲手带出来的。”

花园的草坪上,传来阵阵悦耳的音乐声。王天风的面目变得和蔼。他对明台说:“我真的很喜欢这种亲切温暖、富有人情味的家庭聚会。只可叹,我们的生命属于这个国家,而不是单纯属于自己的家。”

“老师。”明台预感到有大事要发生。

“有一件责任重大且艰巨的任务需要你去完成。”

“什么时候?”

“明天。”王天风一脸肃然,“有一份重庆第一作战室拟定的第二战区我军最新部署的计划的情报,将由你和于曼丽执行传送任务,情报在先施公司交接。为了确保你们的安全,迷惑敌人,郭骑云将在沪中图书馆取得一份与你们相同的假情报,一真一假,亦真亦假,两份情报同时送往第二战区。真情报上我们做了特殊符号的标记,事关重大,第二战区数百万将士的性命就系在你我之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是。”明台答。

“行动代号:敲响丧钟。”

明台听了行动代号,心中一震,心弦一紧。他隐约有不祥之感,仿佛铁索织成天网,形成一个巨大的绞索悬吊在黑暗的天空。

陷阱已经谋划得当,裂缝在悄悄张开……

川沙古城墙外,一股暴烈的江风席卷着泥沙刮过江崖峭壁,旋风般穿梭在古城墙上。明台和于曼丽穿着夜行衣,掠过魁星阁,攀上城墙的飞檐。

明台和于曼丽接到任务后,按预定计划,在先施公司里成功与一名特工交接了情报。这份有关第二战区最新部署的计划,必须由A区行动组迅速送达第二战区。这就意味着A区传送情报的特工要穿越封锁线,由川沙入口,取道长江。

于曼丽被王天风选中,做情报的传送人,由明台护航,翻越天堑。

川沙是长江黄金水道的门户,上海的东南屏障。只要越过这道古城墙,飞跃封锁线,过了江防,就是直达第二战区与新四军防区的通途大道。

王天风直言:“此份文件关系到第二战区数百万将士的生死,关系重大,文件的护送过程中,若有不慎,陷落敌手,必须及时销毁,做到人在情报在,人不在情报毁。总之一句话,生死是小,情报重大。”

江风瑟瑟,明台感到阵阵寒意透骨,于曼丽情不自禁地打着寒战,整个城墙上下一片漆黑。明台问于曼丽:“你怎么样?”

“我准备好了。”于曼丽紧了紧检在腰上的绳索。

“B区行动组会替我们清除障碍,一会信号灯出现,你就可以走了。”

“好。”于曼丽撸了撸头发,低着头说,“我还没有恭喜你订婚。”她昂起头,说:“恭喜你。”

明台一愣,他的表情与其说是担忧,倒不如说是心怀愧意。

“你不用为我担心。”于曼丽轻声说,“你也没有对不起我什么。只是我自己贪心。”她迎着风苦笑,“原本就不是我的,我有什么资格让你忐忑呢?其实,我还是应该高兴,因为你的忐忑不安。”

明台内心很感动,偏偏不知道如何应答,他笑笑。笑容亲切,像一池春水暖洋洋地化开来,有如亡羊补牢。却不知,淡淡的春水令黑暗也淡出了视线,只留下美好。于曼丽突然呼吸局促,她深情地望着明台的眼睛,说:“抱抱我。”

明台一时没反应过来。

“抱抱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路上艰险莫测,还不知道——”言下之意,不知还能相见否。战时的状况是瞬息万变的。这一秒还在一条战壕里厮杀,下一秒就有可能成了鸿沟里的无名尸。

明台站在飞檐下,浑身略僵,他也深吸了一口气,很大方地展开怀抱。于曼丽把腰间的绳扣顺到身后,她双足轻轻一踩岩石,双手送上,明台把她抱在怀中。

两人耳鬓厮磨。一股女人香袭上明台心头。

“我真的是很爱你。”她说,“我无法控制,也许,只有等我闭了这双眼……”

出任务,说这种话很不吉利。

“你别乌鸦嘴。”明台说。

“我心里慌得厉害,最近老是做噩梦。”于曼丽说。

她这样说,明台也有点不祥的预感,可是,此时此刻,他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忧虑,他只能稳如磐石般露出坚毅的目光,借此安定她心。

“别怕!曼丽,别怕!”

“我不怕死,我怕死了就看不见你了。”

“我们是生死搭档。”明台不往下说了。他暗示曼丽,自己和她始终是生死线上的战友。

一束灯光在海崖下投射过来,三明一暗,这是B区行动组发出的安全信号。

“我要走了。”于曼丽收敛起愁心,她干净利落地检查了自己的装备后,她对明台微微一笑,让他感受到她的坚忍和力量。

“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顺风。”明台说。

“是,组座。”于曼丽手指并拢,潇洒地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身轻如燕地从檐下飞去。

忽然,一束探照灯的灯光准确地射在于曼丽身上,于曼丽大惊失色,大叫一声:“是陷阱!快跑!”

明台心弦扯紧,倏地猛拉绳子。

汪曼春一身皮衣,穿着高筒军靴,站在高高的岩石上,足下江涛拍岸,身边鹰犬环列,她双手托枪,瞄准,一枪打中了于曼丽系在腰间的绳索,绳子一下变得纤弱脆空,于曼丽在空中失去重心,又是一枪。绳子断了。

明台大叫一声:“曼丽!”

于曼丽仰着头,来不及跟明台说最后一句话,她张着嘴,睁着一双凄厉的眼睛,像风一样扑向碎石沙滩,头骨破裂,血喷如骤雨,海滩上一大摊污血淋漓。

明台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守住尸体。”汪曼春的脚踩上于曼丽的头,下达新的命令,“包围古城墙,活捉‘毒蝎’。”

霎时,手电筒一片狂闪,军犬狂吠,特务们纷纷奔袭而上,一片枪火,一片血光。枪战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毒蝎”凭借自己黑夜走钢丝的极限本领,飞跃古城墙,成功脱逃。

于曼丽的尸体被拖回汪伪76号特工总部。

汪曼春命令对于曼丽的尸体进行全身检查,终于在于曼丽的体内找到了一个微缩胶卷。胶卷洗出来后,是一份第二战区最新部署计划表。

这份情报与郭骑云身上的那份情报同属重庆第一作战室发出的同地区不同部署的兵力计划表,一虚一实,一真一假,真假难辨,虚实难分。

汪曼春决定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分清情报的真假,捉到军统局特工“毒蝎”。

此时,汪曼春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她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报务员朱徽茵的声音,“汪处,二号线,紧急。”

“接进来。”

电话通过交换机,接通了。

“恭喜汪处长,旗开得胜。”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嘶哑的声音。

“我该谢谢你,情报得力。可惜,蝎子跑了。”

“蝎子跑不了,他还会自己跑回来。因为,那份绝密情报还在于曼丽身上。”

“你认为他会蠢得到76号来偷尸体?”汪曼春发出一声尖厉的讥笑。她从来就看不起“叛徒”,看不起“反水”的人。

她对梁仲春这种中统转变人员,尚且心存腹诽。何况,这个想通过出卖战友来投靠自己的人。

“汪处,我可是给您提供了重庆第一作战室绝密情报的有功之臣。”

“可是,我怎么知道这份情报是真是假呢?”汪曼春靠着桌子,点燃一支烟,“郭骑云身上有一份绝密情报,于曼丽身上同样有一份绝密情报,文件内容却恰恰相反,你叫我信谁?信你吗?你连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都要出卖。”

“您只要把郭骑云和于曼丽的尸体分不同地点弃尸,然后登报,言明对抗日分子严惩不贷,暴尸荒野,不准家属收尸烧埋云云。一来,可以起到震慑作用,二来,可以分辨文件的真假。‘毒蝎’的任务就是传送这份绝密情报,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取回情报。他只有一次机会拿回情报,所以,他去找谁的尸体,谁的身上就是真情报。”

“明摆着是杀场,他会自投罗网?”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毒蝎’的风格。何况,他别无选择。”

“你告诉我,‘毒蝎’到底是谁?”汪曼春猛地吼叫一声。

“您会见到的,很快。只要您照我说的做。”电话挂断了。

“该死!”汪曼春掐灭了香烟。

三天后,《南京新报》上刊登了76号女英雄汪曼春击毙反政府悍匪两名的新闻报道。报道极其详尽,并配发有两具尸体的照片及汪曼春英姿飒爽的戎装照。

一张张的报纸从街头闹市的报童手上分发到各色行人手中。

明台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抽着一支雪茄,手上拿着一份报纸。他眼里是潮的,风很尖利,也很无情,像刀片子一样刮着明台的眉目。他拉了拉衣领,遮住自己憔悴的面颊。他的手下被人无情地出卖了,暴尸荒野,到底是谁如此残忍恶毒?谁是内奸?疑问深深植于他的脑海。

明台在面粉厂和王天风碰了面,王天风命令他无论如何都要把于曼丽身上的情报搞到手,明台说:“我们中间有内奸!”王天风问:“你怀疑谁?”

明台盯着他看。

王天风冷着一张脸,说:“内部已经着手调查了,你是最大的嫌疑人!”

“我两个手下都没了。我连自己的生死搭档都丢了,是不是等我咽了气,才能证明我是清白的?”明台的眼神发出从未有过的尖利寒光。

“你需要做给我看,哪怕是去送死!”王天风很冷酷。

“送死有目的吗?”明台问。

“有。”

“什么目的?”

“为了最后的胜利。”王天风言简意赅。

明台冷笑道:“您不觉得愚蠢吗?汪曼春会蠢到不检查尸体吗?”

“她只是认为打死了一个重庆特工,她并不知道于曼丽体内藏着情报。”

“于曼丽是被谁出卖的?如果B区行动组出卖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要护送一个人出去。这件事,只有我和你知道。所以,我是安全的,你就是安全的!情报就是安全的!”王天风顿了顿,说,“当然,如果你怕死,你可以不去,我去!”

“我不怕死,我是怕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明台说。

“你不要用郭骑云、于曼丽的死来替自己找借口,你胆怯了就是胆怯了!见到这么多的血,明少爷害怕了!”

“死的那两个,一个是我的兄弟,一个是我的半条命!我一定不会让他们白死,我一定会弄清事实,找出真相。”

王天风与明台面对面的目光交接,宛如刀锋相向!

“去,还是不去?”王天风说,

这是血与火,生与死,去与不去的抉择。

明台有灵敏的嗅觉,他知道可能有去无回,但是,自己不去,王天风就得去。任务就是任务,命令就是命令。他怀疑过王天风,可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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