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殁世录Ⅱ之十三夜-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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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边的灾区需要清理?」他抬头,眼底有着黯淡的死气。
「圣叔叔,你还需要休养。」林靖温柔的劝着,「大师傅送你过来是因为这里比较安全。。。」
「哪边的灾区需要清理?」眼底的死气更盛。

柏人扔了份地图给他,不顾林靖的瞪视。「圈起来的地方。需要多少人和武装?」

「不用。」他抓起剑,就出任务了。

他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能平复这种心痛。说不定得自己死了才可以。他肆无忌惮的妖化,漆黑的三对翅膀像是死神的宣告。

他的手段非常残酷,比起过去的柏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时时有队员被他误伤的投诉,但柏人只叫其它队员离他远一点。

「。。。我担心圣叔叔。」林靖很焦虑,「他妖化越来越深了!有些时候回来好久还没办法恢复人形。。。他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

「成魔?」柏人仔细看着报告,漫应着,「那就得把他编去众生小队了。」
「柏人!」林靖对他吼。
「妳不懂啦,发光的是个男人。女朋友生死不明当然伤心,他又不能哭给妳看。让他去吧,他又不是别人,他是发光的。发泄够了又没死,就会痊愈了。」

林靖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看被火光焚烧的天空。「。。。如果我失踪了呢?」

「没有失踪这回事。」柏人头也不抬,「活着就会找到人,死了就会有尸体。」
「如果找不到呢?」林靖没好气。
「那就一直找下去。」
「一直找还是找不到呢?」

柏人终于抬头,揉乱她的头发。「直到找到妳的人或尸体为止。问什么笨问题?好了,我要出发了,别乱跑。」

「。。。你就不能说句好听话吗?喂!柏人,你这大笨蛋。。。喂!」林靖在他背后嚷。

柏人只朝后摆了摆手,连头都没回。



东南亚的战事结束了。无虫军被彻底瓦解,这场战争起了很好的模范效果,十三夜的血经过实验室的复制和精制,大量的运用在武器上,不但有效的粉碎了无虫,也抑制了灾区的感染。

虽然损失不可谓之不惨重,最少是个理想的开始。

循着相同的模式,被妹喜点燃的战火,将有被熄灭的希望,或许需要五年、十年,但战争终究有停止的一天。

望着狼藉的战场,听着同袍的欢呼,圣却没有高兴的感觉。或许在十三夜死去那天,他就失去了欢愉的情感。

掌心还留着她的余温,她微带悲感的微笑,似乎还在他的眼前。

战争结束了,十三夜。将来我们会消弭所有战火,以妳的血。

但这一切,还是不能让妳复活。

不过,我还是会举起我的剑。为了不让别人也遭逢我相同的痛苦。我将亲手斩下妹喜的头颅,为妳血祭。

但他不晓得,还活着的十三夜,并不知道东南亚战争获得胜利。她优游过整个虚无之洋,在无数繁星中寻找通往妹喜面前的星门。

并且寻到躲避禁咒师追杀的妹喜本命,与之面对面。

那是一个撼动全世界的日子。

有些事情不对劲。

妹喜阴沈的躲在爱尔兰的巨石柱下,发现她的分身又不经召唤自动回归,并且无法分身出去。

地底阴湿,远古的魔法深入土壤,即使经过末日也没有泯灭。魔法遗迹干扰所有追踪,连禁咒师都被迷惑,没能追来。

但她的分身却源源不绝的回归,无法控制。她讨厌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

运了运内息,她只觉得精力澎湃,和她共生的无非常安分,并没有丝毫异样。当然,她不在意战争输赢,不在乎军队折损。

真是愚蠢的愿望,蠢透了。拥有如此毁世巨能的无,进化到有智慧后的渴望居然是成为「神」。虫子就是虫子,蠢得可以。

这种残破到几乎崩溃的世界,获得再大的权力有什么用处?但没关系,她也只想利用这些小虫而已。





周朔将她逼回人世以后,吸血族上司对她的独断独行和失败愤怒异常,不但将她毁容断肢,还把她关到暗无天日的地底,形同活埋,还差点在末日的时候死了。

幸好她还懂得龟息,留住最后一口气。不知道埋在地底多少年,进化到以白蚁社会形态的无向她提议,与她共生,到地面去,让「无」成为新时代的神。

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如果没有发现那只丑陋的怪物,说不定她会认命在这破烂世界成就无的愿望,共生的她也可以获得一点凄凉的崇拜。

但有那只丑陋的怪物,她就有希望离开这片废墟,离开这些讨厌的虫子,离开这些随时会变成殭尸的人类或众生。

离开这片充满尸臭味的烂地方。

分身还在拼命汇流回来,不受控制的。真的有些什么不对劲。

其实一切都不对劲了。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呢?几乎是没有组织的发动战争,歇斯底里的。对,她很生气,很对。但她为什么会气到失去理智,发动这种没有意义的战争呢?

战线太长,几乎都陷入泥淖中。恐惧虽然是利器,但也很薄弱。正规战争不是这样的。。。等最初的恐慌过去,她的军队会因为补给不及而软弱下来,训练不足的教徒也很快会被击破。

为什么我会发动战争?时机还没到不是吗?我精心策划这么久,为什么会急着毁灭这一切?我甚至亲手毁了整个海盗团。

那可是她重大资金来源,她的实验心血。她甚至不可遏止的冲到禁咒师面前,将宝贵的本命曝露在极度危险中。

我在做什么?

最后一个分身回流。

她心底雪亮,这几十年苦心都完蛋了。没有分身指挥的军队群龙无首,她的资金来源被自己切断,而她要抓的怪物,还是没有到手。

只剩下她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完全都不对了。

钟乳石的水滴缓缓流下,溅起珠玉般的水滴。

妹喜惊愕的看着从水滴中涌现的十三夜。那只怪物缓缓睁大宛如爬虫类倒竖瞳孔的金色眼睛,锐利的牙齿闪亮。如鬼神般庄严狰狞,并且蛇身人立起来。

或许还没有失去一切。「我的小宠物,」妹喜露出狂喜的笑,「乖乖回到我这里。」

「然后妳会终止战争吗?」她手臂的尖刺飘扬,像是无数飘带。
「我会,我会!」妹喜急着保证,「只要妳顺从我。。。」
「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她蜿蜒游近妹喜,「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妹喜发怒了,「服从我!不然我就毁了这个世界!妳知道我办得到!」

十三夜笑了一下。「但将妳这样的祸害送到其它世界,我的良心过意不去。」

妹喜变色,但十三夜已经张口喷出天火。她紧急的一闪,虽躲开了致命的火焰,却熬不住这种高温。

我?熬不住高温?

妹喜像是一道闪光般从地底冲出,冲垮了巨石阵,回到地表,惊疑未定的瞪着黝黑的大洞。

十三夜慢慢的爬出来,瞳孔里满是杀意。「我未必打得过妳。」她云从风生的飞起来,宛如人身红龙,「就算是死,也要拖妳陪葬!」

妹喜的怒气陡起,卷起了百里阴霾,并且伴随着隆隆雷声。她让怒气淹没,再也意识不到什么。


一红一白两条火柱冲破云霄,许多人都以为是核弹爆炸。

等发现是无虫教的教皇妹喜和条陌生人身红龙时,马上惊动了附近的媒体,他们不要命的尽量靠近,还把影像传播到全世界。

圣惊愕的看着电视。她还活着,十三夜还活着。他转身奔出去,抢劫了一台战斗机就疾飞而去。

所以,他没看到十三夜和妹喜的对战,当然也没见到她们将神通发挥到极致。

十三夜的天火已经无须唤名,只需要意念就可炉火纯青,她的战斗技巧明显好了许多,但还是比不上有无数生死经验的妹喜。

即使委身许多异族,甚至转生为吸血族,又与无共生,但她已经活了非常非常古老的岁月,拥有非常纯熟的战斗经历,并且吸收了各异族的长处。

哑凤的翅搧出强烈的焚风,而出身正统道家使她娴熟于雷法。与无共生更让她快速的愈合伤口,所有的创伤如水过无痕。

十三即使可以克制伤害无,但需要时间吞噬消化,妹喜当然不会给她宝贵的时间。

好几次,十三夜被雷打进地底,夷平丘陵,还是忍痛爬出来,再次喷出天火,挥出长鞭似的尖刺,却徒劳无功。

若不是妹喜还需要她的天赋,手下留情,十三夜搞不好死好几次了。

她歪歪斜斜的飞在空中,发出威吓的嘶声。额头的血潺潺的流下来,让她几乎看不清前方。

世界只剩下一半是清晰的,但她无法止血。

其实没有关系,真的。十三夜想。只要她能靠近妹喜一点,她就会把手伸进那女人的咽喉,把血灌进去。她的血是无的克星,而妹喜和无共生。

到时候,她将拖着重创的妹喜一起到虚无之洋。没有她的领航,妹喜只能死在那儿,永远漂流。当然她也会死,但没关系,她替这世界争取了一点时间。

圣所存在的世界。挣扎着想存活、活生生的世界。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她鼓起余勇,盘旋飞驰,试图靠近妹喜一点,祈祷不要再被她的雷打中。

但妹喜突然不动了。她姿态凝固,仰首看着十三夜,露出极度恐怖的神情。

陷阱?抑或是。。。奇迹?

十三夜没有时间细想,手臂上的尖刺拧转如利刃,挥向妹喜的颈项,原本顽强恐怖的敌人居然让她砍下了头颅。

彻骨寒风穿透了十三夜的身体,让她几乎结冻。在地上滚动的头颅张了张唇,像是想说什么,却迅速的枯萎干扁,迅速的化为粉尘。

强烈的寒冷渗入了她的头脑和心,让她有瞬间完全无法思考。心脏有个地方痲痹而森冷,像是冻死了。

如雷的欢呼声让她茫然的抬头,有那么一会儿,她无法辨识眼前的人,全是模糊一片。她分辨不出声音和脸孔,不让人碰她。

过了几分钟,她的妖化就彻底消失,神智才恢复过来,沉默的接受了医疗。

我不用死,我办到了。但她却没有欢喜的感觉,只有一片空洞与茫然。

圣赶到时,十三夜已经进了医院,他狂喜的抱住十三夜,她却挣脱开来,眼神冷酷得不似人类。

「十三夜?」他轻呼。

听到自己名字,她的冷酷渐渐褪去,然后是困惑,继之悲伤。「。。。你好吗?圣?」

「。。。没有妳,我一点点也不好。」圣涌出泪。

她慢慢的偎向圣,眼泪夺眶而出。「我们都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圣紧紧拥抱她,喃喃的赞美圣光。

但十三夜没有告诉他,他的赞辞让她作呕,甚至胸前不曾离身的旧十字架,也像是要将她灼伤似的。

***

十三夜央求回列姑射岛,被视为女英雄的她任何要求都会被满足的。她被以元首礼遇欢送,没人计较她变身后恐怖的模样,也再没有人觉得她其貌不扬。

她被崇拜、赞颂。尤其是妹喜死后,所有的疫病和传染都终止了,更让她的声望达到史无前例的最高点,甚至有人称呼她女神。





但她却显得冷漠、疏远,常常要求独处。医生却检查不出她有任何毛病,相反的,她还非常健康,伤口愈合的速度远远胜过任何特裔。

但她越来越闷闷不乐,远离人群,以各式各样的借口。后来她接受政府的邀请,离开红十字会,和圣的连络越来越少,终至断绝。

圣去她的豪宅拜访,她的仆人客气而礼貌的告诉他,女主人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但他怅然,准备离去时,却看到十三夜站在楼上的落地窗,凄凉的望着他,眼底充满悲伤和痛苦。

招了招手,十三夜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落地窗跳了下来,扑入圣的怀里。

「。。。到底怎么了?」圣轻轻的问,紧紧的抱住她。
「我不知道。」十三夜细声,「圣。。。有些什么不对劲了。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好像整个世界都褪色了。」
「我带妳回红十字会,医生会治好妳。」
「不!」她意外激烈的喊起来,「绝对不要!」十三夜摀住脸,「不不不。。。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可怕的事情。。。」

圣再三追问,十三夜却只是摇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

「发生。。。太多事情了。」她平复呼吸,「我。。。我害怕实验室。或许再过段时间我就没事了。你知道的。。。说不定红十字会还有无虫教徒,说不定,无还想抓到我。」

「妳在这里不会比较安全。」圣很忧伤,「而且,我几乎见不到妳。。。也没有妳的音讯。」
「我很好。」她低头轻笑,却没有欢意。「我现在是世界的女英雄、新女神呢。政府会倾全国之力。。。保护我。」

有那么一瞬间,圣觉得十三夜很陌生。但她抬头,神情脆弱哀伤,又是熟悉的她。「别担心我。」她轻轻的说,「我会好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紧拥一下圣,她走回住处,一步一回头。圣还想说些什么,但触及她悲感的眼睛。。。或许有一天,她愿意告诉我。

十三夜倚门跟他挥别,注视着他魁梧的背影渐去。其实没有怎样,对吗?她应该是使用过度能力,所以感到透支、疲倦,对吗?

所以她现在无法妖化,操控文字时时失控。事实上,她连阅读文字都有点问题,更不用提写了。而且情形越来越糟糕,连回信给圣都有困难。

这些都还不是她最担心的。她更害怕的是,内心坏死的那一块,越来越扩大,像是一点一滴吃掉她的情感。

她焦虑不安,却发现连焦虑都越来越麻木,情感像是带了白手套。她要求做全套的健康检查,从生理到心理,但她一切正常。

而她的迟滞也越来越长,往往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只要与人接触,她就会变了一个人。一个积极进取、甚至有点跋扈的人。但她偶发的霸道却被解释成直率,跋扈却被解释成有个性。她的面容在新闻或杂志出现,政党都在拉拢她,甚至有人提议她当总统候选人。

这太可怕了。

为了害怕自己做出什么,她越发离群索居,将自己拘禁在这栋美丽的豪宅,却连房门都不出。她得克制自己想出去的冲动、想说话的冲动。。。爱慕虚荣的冲动。

等她能压下这些冲动后,她发现自己无法成眠了。当她躺在床上时,原本以为的寂静,事实上是由无数细碎得几乎听不见的喃喃所组成。这些声音日以继夜,每天每天的折磨着她。

这是无的诡计吗?她日渐迟钝的思考痛苦的转动的。

但她的防护系统没有启动,医生也发誓她没受到半点感染。

她的肉体很健康,但她的精神饱受折磨。她的痛苦无从诉说,心理治疗起不了半点作用,药物也无能为力。

理智的清明角落越来越小。我要发疯了,我快要发疯了。十字架越来越重,但她还是没扯下这条项链。

或许就是这重量提醒她仅有的清明,也许就是因为她还深深爱着圣,虽然也越来越不敢见他。

他的强光让她无法直视,和他相处的每一秒都像是酷刑。像是点燃灵魂的业火,从里而外的灼伤。

十三夜开始磨刀,一把漂亮的小匕首。总有一天,她会用上的。终止可怕的事情。。。或是成为可怕的开端。

战争没有结束。她模模糊糊的想着。或许对她而言,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

终于,一切都就绪了。

她写了封信给圣,邀他来吃晚餐,让所有服侍她的仆人放假。然后洗了个很热的热水澡,享受的玻涎劬Α

从浴池里起身,欣赏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如第一次所见般。缓缓的,她开始化妆,纯熟的像是做了几千次。

微偏着头,她看着镜中的脸,一半的脸在笑,另一半的脸却流下眼泪。她用指腹轻轻的拭去,谨慎的不弄坏她的妆,然后送入绘得丰艳的唇中。

苦涩的咸,却带一点脂粉的甘香。

她不在意这一点点不平衡,这是小事。很快的,不平衡就会消失。摸起那把精致的小匕首,插在大腿的刀带中。刻意挑件纯白的低胸礼服,一个小时后,就会有艳丽的红增色。

一一点上餐桌上的蜡烛,这或许就是所谓古典的浪漫。在妹喜身上是得不到这种享受的。。。她太狡猾、污秽而贪婪,难以驾驭。

不像现在的宿主。这么简单、纯真,容易被伤害和吞噬。

走到书桌前,几封漂亮的信静静的躺着。她不喜欢email,而喜欢这种可以摸到文字的感觉。优雅的用裁信刀划开信封,静静的读着。

有个政党邀请她入党,并且声明会保她上总统宝座。人类真可爱。。。心思浅得跟个碟子一样,一目了然。全世界的女英雄成了国家领袖,这小岛的国际地位当然一飞冲天。

也罢。小国要治理得宛如天堂容易点,也更容易得到尊敬和崇拜。踏着这个国家当第一阶,她大约可以往上爬上去,直到顶端,掌握一切,成为神。

统治所有的「有」,还是唯有「无」。

她不急着签下自己的名字,先看看有没有更有利的条件。然后她摸到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却惨叫的甩开。那个纯白的信封涌出乌黑的文字,让她的左手发黑。

正要推倒烛台烧了那封信,她的右手却不听话的抽出匕首,划破了信封,那张普通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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