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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装好子弹后，金锋总是那么自信地伸出前臂，几乎没有瞄准，就开了火。通常都是十环。引着在一边看的陆菁菁在充满爱意中总是带有那么多的许崇拜。
第9节：灰色微笑（9）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陆菁菁经历了什么，在远方的他也根本不可能帮得上她的忙。陆菁菁只有靠自己来思考，她该如何应对她所遭遇的事情。
陆菁菁想好了，她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第二天，陆菁菁就给还在北京的金锋发了邮件，让金锋不要再来了。同时，陆菁菁也应付父亲说，那一晚，她只是住在了同学家里。
陆菁菁没想到金锋还是来了。陆菁菁想把事情做的利索些，断了金锋的想法，让金锋回到他本来的生活轨道中。这样，至少对她陆菁菁来说，内心可以少些包袱。在以后的生活中，她可以忘掉那些令人不快的变故。
恰恰在这个时候，陆菁菁又知道了父亲为什么总要催着自己一毕业就回来，内中的隐情，让陆菁菁对自己有了些破碗破摔的冲动。
2
陆菁菁的父亲陆启明在四十岁时才有的这么个宝贝女儿。在生活中，在精神上，女儿都是陆启明的依靠和支柱。所以，当出了那件让陆启明六启无主的事后，他只有和陆菁菁说了。对任何一个外说那件事，都是会引来不小的麻烦的。
陆启明在小城中多多少少算得上是一方名人。陆老先生玩了一辈子古玩，文物协会挂着理事的名头，他私人的启明斋古玩店，在古玩一条街那算得上是一字号。祖上传下来的老宅子，方方正正一个四合院，前门脸临街开店铺，后院自家过日子。这份产业，说大虽不能算大，说小可也不能算小。陆老先生六十开外了，自十几年前老伴过世，他没想过夕阳红那回事，虽说身子骨还算硬朗，几十年了，一套太极大架没放下过手，可陆启明总有种预感，不定哪天，他就得过去。
这种预感不讨人喜欢，却很顽强。晚上有，白天也时不时出现，吓得老爷子心虚。虽说这把岁数的人了，年轻时候也是经过江湖历练的汉子，早该想开了，可弄到最后，还是一个字：怕。
陆启明不详的预感来自一个人和一个物件。
那个人叫宋思远，是十几年前陆启明的老朋友。多年不见，宋思远突然造访他的启明斋，想不到的是，宋思远竟然成了在市里搞投资建设的外商。
第10节：灰色微笑（10）
3
宋思远来找陆启明那天，把架式拉得挺开。几辆黑色的汽车一字排开，停在了启明斋古玩店前。当时，陆启明正在后院打太极拳，对既然发生的事毫无预感。
下了车，宋思远和宋小鹏父子带着几个保镖走进了店里。
店里只有一个小伙计在照顾生意。宋小鹏跟在宋思远身后，像个跟班，不说话，手里提着一只箱子。
宋思远宋大老板是很讲究气派的，他那种派头，那种架子，让人一眼便知，他很有钱，同时，也让人能够看得出来，他曾经很穷过。从这方面来说，宋思远倒也算是个做人很坦白的人。
伙计见来了大主顾，毕恭毕敬地跟在宋大老板屁股后面。但是伙计也并不多话，让客人随意看看，同时，他也要观察一下这个主顾的身价。
宋思远挨个看了遍古玩店里的货色，转过身看着伙计，看得小伙计直发毛。小伙计陪笑道：“这位先生，您喜欢点什么？”
宋思远撇着嘴，微微点点头，沉吟道：“你们这里的东西……”
小伙计陪着笑。
宋思远脸色一变：“全是假货。”
小伙计立刻收了笑容。合着这位不是来找碴的吧？
“你们老板在吗？把他叫出来。”
“您是……？”
“你们老板是不是叫陆启明？你就告诉他，说有故人来访。”
当年的宋思远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供销科长，业余时喜欢京戏，恰好陆启明也算是个票友，于是成了朋友。而现在的宋思远完全变了，变得让陆启明心里是那么的不舒服，一点没有故人重逢的喜悦。
陆启明家的客厅布置得很古雅，家俱是明式的，八仙桌，太师椅，虽然坐着不一定舒服，可是人家就是为了追求那种老太爷的气派和感觉。墙上有字画，多宝阁里有线装古书、各种瓦片和小青铜古玩。那些“破铜烂瓦”看上去好像都挺值钱的。
陆启明和宋思远坐在椅子上聊天，宋小鹏规规矩矩地手提着那只小箱子站在宋思远身后。
陆启明寒暄着：“宋兄弟，咱们得有二十年没见了吧？走在街上，我都不敢认你啊。”
第11节：灰色微笑（11）
“可不是。我两年前从国外回来的，想想还是回国投资有前景，也算是故土难离吧，本想一回来就见你老哥哥来的，可是，买卖没打理清楚，贸然访故友，多少这脸上也挂不住。老哥哥你这生意可是越做越气派了。”
陆启明摇头摆手：“哪里哪里，小买卖。”
宋思远的眼睛一直在四处打量着，当他把目光停留在那排书架上时，陆启明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这时候，宋思远才想起介绍宋小鹏：“这是小鹏，还记得吧？”对宋小鹏道：“叫孙伯伯啊。”
宋小鹏毕恭毕敬道：“孙伯伯。”
“这是小鹏啊，变成大人了。哈哈，”陆启明摇头不止，“我还以为。。。”看看宋思远，看宋小鹏：“快坐啊，快坐，我还以为。。。人老了眼睛也不灵光了。”
宋思远示意宋小鹏：“孙伯伯让你坐，你就坐吧。”
于是，宋小鹏坐了下来。
宋思远继续寒暄：“菁菁呢？这孩子也该是大姑娘了吧？”
“菁菁现在北京读书呢，就要毕业了，学的是考古专业，也是随我，就喜欢那些坛坛罐罐的老古董。”
宋思远沉吟了片刻：“这两年，我手头宽裕点了，也想置办点小古玩，附庸一下风雅，可是我这半路出家的小和尚，毕竟比不上您这得道的高僧啊。”
陆启明连连摆手：“宋兄弟太恭维了。”然后摇头叹息道：“古玩这东西，这些年可不比从前喽，世风日下，也是铜臭味越来越浓，文化味越来越淡了。”
宋思远点点头，微笑道：“不过，在海外这些年，我也淘到了些早年间流落海外的宝贝，春秋时代的吴王虎符，不知您老哥听说过没有？”
陆启明惊了，他脸色微变：“吴王虎符？那可是希世奇珍啊。”
宋思远微微一笑，示意宋小鹏把手提箱打开。
陆启明几乎失态了，他呆看着宋思远：“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宋思远：“是我在国外一个旧摊上淘的，也没当回事，后来问过几个搞鉴定的朋友，竟然都认定是真的。这不，也想拿来让您老哥给看看，毕竟老哥你才是这方面的大玩家。你要说这是假的，那谁说它是真的它都真不了。”
第12节：灰色微笑（12）
陆启明颤微微地拿起了虎符。
宋思远和宋小鹏相视微微一笑，用不着鉴定了，从陆启明的表情中就知道，那是绝世奇珍。
4
宋思远手中的虎符，其实只是半枚，可是，就是这半枚虎符，就把陆启明着实吓着了。一闭上眼睛，就是一连不祥的联想。
虎符。变形的虎符。丑恶的虎形。前清被人抄家，血与哭喊。
一个清兵：“把虎符交出来。”
一个老人被黑枪从背后打死。
一个民国时期的黑社会老大在淫笑：“把虎符交出来。”
一个上吊的女人。面孔吓人。
文革时期，红卫兵在抄家，在摔陆家的东西。
一个红小将：“把虎符交出来。”
陆启明被吓醒了。他坐了起来。那东西可真真是个不祥的物件啊。
5
深夜的启明斋，有一种深不可测的阴森感。前门已关，整个的后院，只住着陆家父女二人。书房有些暗，灯打在陆启明侧脸，他脸色发青，有些捉摸不定。
陆菁菁坐在陆启明对面，她不知道父亲要和自己谈什么，还弄得这么神秘和正式。
陆启明开口了：“菁菁啊，你现在是大人了，有些事，我也不想再瞒你了。”
陆菁菁认真起来：“爸，你说吧。”
“你还记得宋思远这个人吗？”
陆菁菁摇摇头。
“你小的时候，他常来咱家串门的，原来是京剧团跑龙套的那个宋叔叔。他儿子叫宋小鹏，你们是一个小学的，还常一块玩的。”
陆菁菁恍然道：“我记起来了。他怎么了？”
“你小学毕业那年，他们家不是搬走，去了国外吗？现在，他们又回来了，他们成了外商，在咱们市搞投资建设，好像是搞了个什么远鹏高尔夫俱部，挺有规模的。”
“我听糊涂了。不是宋小鹏托他爸来提亲吧？”
“不是，他们倒是提过这事，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宋思远那里，有一件绝世奇珍，一件春秋时代的吴王虎符，你听说过吗？”
第13节：灰色微笑（13）
“当然知道，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古玩啊。”
“那件宝物我看过了，绝对是真品。确实，价值连城。不过，那东西本来应该是咱们家的。”
陆菁菁一惊：“怎么？”
“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是因为，这虎符。。。”他顿了顿：“这是咱家祖传之物，为了它，咱们祖上无数次差点遇到灭门之灾。这虎符，其实是件不祥的东西啊。没想到，这东西到了我手上，还是被我弄丢了。。。我对不起陆家从前为了这东西而死去的老辈人啊。”
“东西是怎么丢的？”
“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那还是在文革期间，那时候，咱们家曾被红卫兵们赶出过老宅，当时，宋思远跟我是最好的朋友，咱们家有这么件东西，我跟谁都没说过，当然，宋思远应该不知道。可是，东西就是在红卫兵抄家后，莫名其妙地失踪的，当时，东西藏在咱们院里的树下，埋着，不可能有人知道。”
“您怀疑是宋思远偷的？”
陆启明摇摇头：“我没有任何证据，不能乱猜，如果是被别人偷走卖到了国外，再被宋思远恰好买到，这种巧合，不是没有，但是，我还是觉得太过蹊跷。”
“您一直那么着急地催我一毕业就回来，就是因为这事？”
陆启明点点头：“嗯。没有你在我身边，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啊。”
“您是怎么想的，关于虎符？”
陆启明一字一顿道：“这是咱们陆家的传家之物，无论如何，它都得重归咱们陆家。”
6
陆启明当然没有拿他宝贝女儿去冒险的意思，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菁菁却动了这方面的心思。生活对于她来，本已就破碎了。如果能够为父亲拿回他们家的宝贝，陆菁菁觉得她本人倒是在所不惜了。于是，陆菁菁开始有意地接近了宋小鹏。陆菁菁心里的主意没对父亲说，但是，父亲却一眼看了出来。
每天早上，陆启明都会在后院打一通太极拳。一招一式，像是身上带点功夫的样子。收了功，老爷子把女儿叫到了客厅。
第14节：灰色微笑（14）
陆启明坐在明式椅子上，关切地看着陆菁菁：“菁菁，你昨晚上是和宋小鹏在一起吧？”
“是啊。”
“你觉得宋小鹏这个人怎么样？”
“他呀？似乎头脑简单些。公子哥吧。”
陆启明正色道：“我看呀，你最头脑简单了，宋小鹏在国外读的是商管硕士，精明得很呢。”
“那又怎么样？反正他在我面前像个傻瓜似的。”
陆启明摇头不止，道：“你喜欢宋小鹏吗？”
“我怎么会喜欢他呢？”
“那你怎么还要和他来往呢？”
陆菁菁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你是不是为了那件虎符？”
陆菁菁不说话了。
陆启明认真起来了：“虎符的事，我自有办法，你就不要管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丫头，有些事情，我可以去冒险，但是，让你去冒险，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值得。”
陆菁菁急了：“爸，这些年，我一直不在你身边，也帮不了你，现在，我长大了，有些事情，我可以帮你了。”
老爷子打断了女儿的话：“我想呢，往后，你除了正常工作，古玩店的日常生意你可以多照顾一下，但是，干一行，更深的学问，你一个女孩子，我怕你应付不来啊，爸爸只希望你能够以后嫁个可靠的好小伙子，我也就放心了。”
“爸，我不嫁人。”
“又胡说了，你在北京不是写信说有个朋友吗？叫什么，金锋的。怎么最近也不提他了。可以让他来这里，让爸爸看看嘛。那时候你说他还要为你来这里生活？”
陆菁菁低下了头：“爸，别提他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噢。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多问，但是，那个宋小鹏，你和他来往，要多注意保持距离，知道吗？有些事，我也不便和你明说，人心如江湖，是非常险恶的。”
“我知道，您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办。”
7
宋思远办公室内，一个小眼镜坐在宋思远的老板桌对面：“我是华阳律师事务所的，我叫李冬，这是我的名片。”
第15节：灰色微笑（15）
说着，小眼镜毕恭毕敬递过名片去。
宋思远没接。小眼镜只好自己把名片放在了桌上。
“你有什么事？”宋大老板开口道。
“是这样的，我的委托人，委托我代理和您谈一笔生意，关于古玩的，您应该知道，在这一行里，大卖主通常都是不愿意真接出面，甚至是不能透露姓名的。”
“行规我当然知道，有事你就快说吧，我很忙。”
“是这样的，听说您手里有一件古玩，春秋时代的虎符，不知道您打算不打算出手，如果可能的话。。。”
“我暂时不打算出手。”
“价钱方面由您开。”
宋思远笑了：“这东西是无价之宝，我要是开出天价，怕是拿这整座城市来换，都未必值得。好了，这件事，我们就谈到这里吧。”
宋思远摁了桌上的对讲：“小鹏，送客。”
门开了，宋小鹏走进来：“请。”小眼镜灰溜溜地走了。
关好门，宋小鹏问他爸：“怎么，这个人也是来买虎符的？”
宋思远盯了宋小鹏一眼：“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些人都是陆启明派来的。”说着，宋思远一按电纽，壁墙打开，宋思远走上前，拿出虎符，把玩着。
“我手里有这东西，目前只有陆启明知道。这只老狐狸。不过，好东西归好东西，留在手里终归是个祸害。不定哪天，就得真让人给算计了。”
宋小鹏笑道：“谁敢算计咱们？”
老子瞪了儿子一眼：“你懂什么？这个陆启明是这里古玩行的大玩家，玩了一辈子了，在这里人头熟，交际广，有一派自己的势力，可不简单啊。咱们毕竟不是干这一行的，在这方面，恐怕还得多多留心。最近，你和陆菁菁走得挺近？你知道那个女孩子在想什么吗？”
“她和她爸爸是两回事吧？”
“小鹏，你也老大不小的人，做事要多动动脑子啊。你不会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吧？”
宋小鹏不说话了。
宋思远摇头不止：“在这方面，你怎么就一点不像我呢。这样，过一段日子，有一个大的文物拍卖会，我打算把这个东西拍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陆启明想要，就让他买好了。小鹏，你去联系一下这件事，先给这东西上个保险。”
第16节：灰色微笑（16）
8
从宋小鹏那里探听到宋思远决定把那件虎符拿出来拍卖，陆菁菁立刻把消息告诉了父亲。陆启明起初还真有些不信。
“什么？他会舍得出手？他打得什么主意？”
“我从宋小鹏那里听说，他们已经在保险公司上了高额的保险，东西已经不在他们家里了，已经放在了保险公司那里。”
陆启明沉吟。
陆菁菁继续道：“我在文物研究所上班时，从所长那里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得到了证实。这件虎符目前已引起方方面面的重视。听说，国家有意拨款，把这件东西买下来，收归国有。”
陆启明来了精神：“菁菁，拍卖会的事宜，有没有你们文物研究所协助举办？”
“应该有。”
“我看，你应该尽量争取一下，能否参与整个拍卖会的筹备与竟拍工作？”
“我可以试试。”
陆启明叹息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陆菁菁同样不明白父亲在打什么主意，她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为了这件虎符，父亲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把它得到手的。父亲越是不想让她知道他的打算，那应该是越危险的行动。
第三章
1
市委。专管文化建设的赵副市长看到市公安局长李进北进来了，立刻满脸堆笑：“老伙计，你可来了。”
李进北更是满脸堆笑：“市里招唤，当然要飞马赶到。”
“老伙计，我找你来是手痒了，想杀上两盘，顺便谈谈正事。”
“有指示尽管吩咐。”
“有定时炸弹了。”赵副市长卖了个关子。
李进北不明所以，摸不着头脑。
赵副长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