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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悬疑经典小说-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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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出房间,轻轻地,以一个受过良好训练的仆人特有的方式关上了门;哥达用手扶住床架,稳住了身体,站在那里开始了对下一步的思索。



日子一天天单调地度过,犹如在牢中一样。自由的感觉以及轻松生活的念头也已逐渐远去。虽然住的不是牢房——是一套有十间房子的大屋,但是汉娜——这个狱卒,牢牢地监视着每一间房子。这个谦恭、殷勤的模范仆人,甚至她的每句话,在哥达的眼里都是对他自由——对他生命的威胁。从那张愁苦的面容和冷冰冰的眼神里,哥达看出了这个女人的力量;在她对他健康的关心以及征求他同意的焦虑中,分明包含着一丝嘲弄。事实上这个主人变成了仆人。虽然多年不情愿的奴婢生活结束了,但是她还是带着无尽的快乐在游戏中谨慎前行。在扭曲和痛苦中,她以一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机智,步入了自己的王国。她一点一点地获得,一步一步地品味。

“我希望我做得没错,先生,”有一天早上她说,“我已经警告米莉了。”

哥达的眼光从报纸上抬了起来。“她不满意了吧?”他问。

“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先生,”女人说道,“而且她说她要就此事来见你。我告诉她这样没好处。”

“我倒是愿意见她,听听她想说些什么。”她的主人说道。

“当然,如果你想这么做,”汉娜说,“不过,在警告过她后,如果她不离开我就离开。真的很抱歉——待在这里我很开心——不过,要么是她走,要么是我走。”

“我真的不愿意失去你,”哥达的声音很绝望。

“谢谢你,先生,”汉娜说道,“我一直都在尽我最大的努力工作。我跟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知道你的习惯。我估计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我能尽力使你过得舒适。”

“很好,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哥达尽力以一种轻快、命令的口气说道,“我同意你解雇她。”

“我还有件事,”汉娜说道,“我的工钱。我要求给我提一点,你瞧,现在我干的可是管家的工作呢。”

“当然了,”她的主人边思索边说,“这样才显得公平,让我想一想……你现在拿多少?”

“三十六。”

哥达思考了一会,转过脸来,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微笑。“很好,”他很热情地说道,“我给你四十六,每月多给十个先令。”

“我想的可是一百,”汉娜冷淡地说。

这个要求着实将他吓了他一跳。“这个跳跃太大了,”最后他终于开口了。“我真的不知道我——”

“没什么问题,”汉娜说道,“我想我值那么多——对你来说——就这样。你最了解了。有人还认为我值两百呢。这的确是个很大的跳跃,但怎么着一个大的跳跃要好于——”

她停住了并且开始吃吃地笑了起来。哥达在一旁看着她。

“——好于一个大的下降。”她总结道。

她主人的面容凝固了。他双唇紧咬,原本震惊的眼神里掠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眼睛还是看着她,哥达站起身来走到了她身旁。她站在那里没有动,直视着她主人的双眼。

“你真诙谐,”他终于开口说道。

“生命是短暂而美好的,”女人说道。

“谁,你的还是我的?”

“都是,或许,”女人答道。

“如果——如果我给你一百,”哥达说,舔了舔嘴唇,“那你的生命应该更美好了。”

汉娜点了点头。“美好并且长寿,或许,”她慢慢地说,“我很小心,你知道的——十分小心。”

“你的确很小心,”哥达说道,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下来。

“对吃的喝的小心,我是说,”女人说道,眼睛毫不动摇地盯着他。

“这样做很聪明,”他慢慢地说,“我自己也是——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给好厨师高薪。但是做事情不要过分,汉娜,不要杀死会下金蛋的鹅。”

“我并没有要那么干,”她冷冷地说,“容让别人,别人也容让你;这是我的座右铭。你可能有其他的座右铭。但是我很小心;没人能发现我打盹。我已经留了一封信给我姐姐,以防万一。”

哥达慢慢地转过身来,很随意地将花径直插进了桌上的一只大杯子,然后慢慢地踱到窗子旁,两眼看着外面。他的脸再次变得苍白,而且手也在发抖。

“在我死后打开,”汉娜继续说道,“我不相信医生——特别是在我亲眼所见之后——在我看来他们也并没有多懂些什么;所以如果我死了,会有人对我进行检查。我已经给出了很好的理由。”

“假设,”哥达说道,从窗户旁走了过来,“假设她很好奇,在你死之前就把它打开了呢?”

“我必须冒这个险,”汉娜耸了耸肩说道,“但是我想她不会的。我用蜡将它封好了,并且在上边盖了印记。”

“她或许有可能把它打开,但是却什么都不说,”她的主人坚持说道。

汉娜的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我很快就能知道,”她大声叫喊着宣布,“而且其他人也会知道。那里的官员也会不安!契汉姆也就有话题议论了。并且我们也会上报纸——我们俩。”

哥达挤出了一丝笑容。“哦,老天!”他轻轻地说道,“看起来你的笔倒是个危险的武器,汉娜,不过我倒是希望那封信在未来五十年之内都没有打开的必要。你看起来很好而且很强壮。”

女人点了点头。“在麻烦到来前,我是不会去招惹它们的,”她很满意地说道,“但是阻止它们的到来,并不会有什么不好。预防总比救治要好。”

“对极了,”她的主人说道,“还有,顺便提一下,这个小小的财务安排就没有必要让别人知道了。要不,给邻居们树立了一个不好的榜样,跟他们的关系就完了。当然了,我会给你这个数目,因为我的确认为你值那么多。”

“就是,”汉娜说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值更多,但是这样就可以了。我会雇一个比米莉便宜的姑娘,那多出来的就算是一点额外奖金吧。”

“当然,”哥达说道,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再想一想,”汉娜在门口停下来说道,“我真的不能肯定,我是不是还要再找个人;要是不找的话我做的事可就多了,不过要是我把这些事都干了,这份工钱就应该是我的了。”

她的主人点了点头,然后一个人坐下来思考这难以忍受又极其危险的形势。他担了极大的风险,刚从一个女人的控制下逃了出来,却又落入了另一个女人的掌控之中。虽然汉娜的猜疑还不是有十分的根据,但是那已经够了。证据会被发现的。他一会儿害怕得发抖,一会儿又狂躁不安,徒劳地想象着各种逃跑的方法。他的大脑跟那个狡猾的、没受过教育的傻瓜的大脑可不一样;那个傻瓜心怀不轨的愚蠢行为只会增添他的危险。并且她可以开怀畅饮了。增加了这么多的工钱,她更可以这么干了,而他的性命则可能就要依赖于她酒足饭饱后的自夸了。很明显她很喜欢她的这种霸权地位,而且以后她的虚荣心就会促使她将这点显现在别人的面前。到时候他就不得不在众人面前遵从她的意愿了,并且这点还有可能断绝他所有脱身的可能。

他坐在那里两手抱着头。这事肯定会有办法能够解决的,他必须要找到它。很快地找到。必须在闲话开始之前找到它;在颠倒的主仆关系给她的故事添油加醋之前找到它。在狂怒的战栗中,他想到了她那细细的丑陋的脖子,还有用手掐死她的快感。他突然间惊醒过来,飞快地吸了一口气。不,不用手——用绳子。



虽然在外面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很欢快,很愉悦,但是在家里他很安静,任人摆布。米莉走了,还有,就算服务很差,屋子没有打扫,他也不会有什么表现。如果没人应答他的铃声,他也不会抱怨,并且对于早已习惯的蛮横无理行为,他的脸上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表情。这些表现无疑是对女人权力的认同,每次女人体会到这些认同时,她都会笑,而他也笑着回应。然而这种温和的、完全没有一丝敌意的笑也让她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

“我可不怕你,”有一次她带着一丝威胁的口吻说道。

“我希望你不,”哥达用略带惊讶的声音说道。

“有人可能会,不过我可不会,”她大声地宣称,“要是在我身上发生什么——”

“对你这样如此小心的女人来说,什么也不会发生,”他说道,脸上露出了笑容,“你应该能活到九十岁。”

很明显,这种情形对他来说是一种刺激。记不住内容的噩梦开始光顾他的梦境。在梦中一些巨大的、难以避免的灾难不断地降临到他的身上,不过他从来就没有发现过那到底是些什么。每天早晨他都不得不疲倦地醒来,面对又一天的折磨。他不敢直视女人的眼睛,他害怕这样会暴露藏于心中对她的威胁。

拖延是危险而且愚蠢的。他已经计划好了每一步,他要将套在自己脖子上那根无形的绳子移到那个女人的脖子上去。虽然会有一点风险,但是其中的利害关系是巨大的。他要做的只是去推动这个“球”,别人会让它正常转动的。是该行动的时间了。

下午,他带着一丝散步的疲倦回到了家里,桌上的茶一口也没喝。虽然吃了点晚饭,但也只有那么一小口而已,他蜷着身子坐在火炉旁,跟女人说他有点冷。女人有点担心,他相信,要是女人知道他冷的真正原因,她一定会担心得要死。

第二天,他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好转,吃过午饭他去看了医生。看完病,他拿到的是一张身体健康的诊断书,还有一瓶药,除了有点轻微的消化不良,他没有别的什么问题。接下来的两天,他每天都要吞三次药,但是没有什么效果,接下来他就躺到了床上。

“在床上躺一两天没什么不好,”医生说道,“伸出舌头。”

“但是我到底是怎么了,罗伯茨?”病人问道。

医生考虑了一会。“没什么问题——神经有点紧张——消化也有点不是太好。用不了一两天就会没事的。”

哥达点了点头。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罗伯茨还没有老到无用的地步。当医生在他所带来的惊讶中离开后,他冷酷地笑了。罗伯茨的名声和他的职业名声或许并不是太好,但是这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他躺下来开始想象他的计划。一两天后,他的身体更糟了,似乎真的开始病了。在这之后,这个心中有点羞愧的病人开始对一些事物感到紧张了。他的饭食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吃了后他更加的不舒服;他知道这很荒谬,然而——他仍然将他的牛肉茶留起来一部分,或许医生愿意对它进行检查?还有药?当然,还有藏匿物;或许这些东西他也愿意看一看?

胳膊肘支着身体,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墙壁。会有痕迹——一点细微的痕迹——藏匿物里会有砒霜的痕迹。在其他的东西里会有其他更重要的线索。一个要毒死他的阴谋将会很清楚地显现出来,并且——他的症状会与他妻子的相同——要是她能让汉娜逃脱他正在织的那张网的话。至于她用来威胁他的那封信,让她写去吧;到头来那只会威胁她自己。五十封信也救不了她了,他已经安排好了她的末日。不是汉娜送命,就是他送命,他不会手下留情的。三天来他一直在努力地照料自己,同时焦急地守护着自己。他的勇气正在流逝,这点他很清楚。他面对的是暴露、被捕和审判所带来的压力。他妻子死亡中那件可怕的事,一件长久的事。他不能再等了,他将会在突然之中开始行动。

在晚上九点到十点的时候,他开始按铃,直到第四遍的时候他才听到汉娜爬楼梯的沉重步伐。

“你有什么事?”她站在门口问道。

“我病得不行了,”他喘息着说道,“去请医生,快点!”

女人不知所措地盯着他,“什么,这个时候?”她惊叫道,“不可能吧。”

“我就要死了!”哥达的声音很衰弱。

“你没有,”她粗暴地说道,“明天早上就会好的。”

“我要死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去——叫——医——生。”

女人犹豫了。外面狂风卷着暴雨不断地拍打着窗户,而医生的家在一英里外一条孤零零的小路上。她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

“我会被冻死的,”她抱怨道。

她站在那里不高兴地看着他。他看起来当然病得很厉害,并且要是他死了,对她来说绝对没有什么好处。她皱着眉头听着窗外的风雨。

“好吧,”终于,她说道。然后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森的笑容,他听见她在下面忙活。前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屋子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等了一会,然后从床上爬起来,穿上外套,开始进行准备工作。他沉稳地向他剩的牛肉茶和药瓶里倒了一点白色的粉末。当楼底下传来丝轻微的声响后,他站着静静地听了一会,然后很满意地点上了一根蜡烛,径直走进了汉娜的房间。有那么一小会,他站在那里环顾四周、犹豫不决。不过接下来,他拉开了一个抽屉,将一个装那个粉末的破损小包放在最里面一堆衣服的下面,然后径直回房躺在了床上。

他有点担心地发现,因为兴奋和紧张,他浑身都在发抖。他盼望着能抽点烟,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了。为了保险,他开始演习与医生的对话,然后又将所有的可能思索了一遍。与那个女人待在一起的场景肯定将会很恐怖,作为计划的一部分,他可能不得不病得更重一点。对他来说,话说得越少越好。其他人会将所有必要之事办好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躺在那儿听着窗外的风雨之声。屋子里,则出奇的安静,在奇怪的感觉当中,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妻子死后他第一次一个人在这个屋里待着。他想她可能被打扰了。这个念头真的很讨厌。他可不愿他妻子被打扰。让死去的人安息吧。

他坐了起来,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他的表。汉娜应该早就回来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像现在这么久。现在他随时都有可能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于是他又躺了下来,心里默默地提醒自己,一切安排都好着呢。他的确已经设计好了,他心里有了一种艺术家式的满足。

寂静沉闷得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整个房子也似乎在听,在等待。他又看了一下表,带着诅咒,他感到一丝纳闷,这个女人到底怎么了。很明显医生应该是出去了,但是她没有理由耽搁呀。时间已经快到午夜了,屋子里开始笼罩着一种怪怪的恐怖的气氛。

风小了一些,这时候,他似乎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于是坐起身来侧耳准备细听楼下开门的声音,同时他脸上的表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再过一会儿女人就要进屋了,那些胡思乱想所带来的恐惧也会随之飘去。外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但是他也没有听到大门口有什么声音。他就坐在那儿,侧耳细听,直到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他的确听到了脚步声。但那会是谁呢?

他浑身颤抖、形容枯槁地坐在那里等待,一阵又一阵的恐惧不断地向他袭来。一个声音轻轻地在他的耳边向他说,他失败了,他要为失败受到惩罚;他输掉了这场与死神的赌博。

他努力地压制住这些幻想,闭上双眼,试图使自己放松下来。现在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一开始医生肯定出去了,而汉娜则在等着与他一起坐他的车回来。刚才他完全是在自己吓唬自己。很快他就会听到他们到来的声音。

他听到了别的什么声音,那到底会是什么,又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他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努力地思索。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偷偷摸摸的声音。屏住呼吸,他等着这个声音再次响起。他再次听到那个声音,极其模糊的声音——耳语一般的声音,这个声音虽小,但是却与绝大部分耳语一样意味深长。

他用衣袖抹了抹额头,断然地告诉自己那是幻觉,完全是神经紧张的缘故;但是,事与愿违,他偏偏还是能听到声音。现在在他的想象里,那个声音是从他妻子的房间,楼梯的另一端发出来的。它的响动不断地增强,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但是让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屋子的房门后,他仍然还能控制自己,他还在试图将注意转到风声和雨声上去。

有那么一会,他听到的的确是风声和雨声。然而没多久,从他妻子的房间里又传来了刮擦声,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之间,还有一个什么东西坠地破碎的恐怖的声响。

一声尖叫后,他的意志彻底崩溃了,他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地跑下楼,拉开门,就冲进了夜幕之中。大门则被风吹着“砰”的一声锁上了。

他站在那里,手拉着花园门,似乎在等待着一场搏斗,嘴里则急促地喘着。他赤着的双脚已经刮破了,外面的雨也很冷,但是他似乎没有一点感觉。过了一会他又沿着大路往外跑了一段,然后停在那里等待、倾听。

他慢慢地走了回来。此时外面寒风刺骨,而他浑身上下也已经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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