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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馆异食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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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小脚不好走山路呀。”……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我还身在梦里?记忆中有零碎的画面;木质雕花的影壁、姑苏万年桥的桃花坞木版画、元杂剧里的汉钟离唱着“百岁光阴有几何”、有个衣襟绣着缠枝红莲的古装女子如花笑靥……可攸忽一下,我怎么就坐在白云山下的茶棚里?
 
“叮叮泠泠叮泠”
下过雨的关系,远处蒲涧山溪的水声很大,我犹在思忖自己眼前的处境,不自觉就朝溪水的方向走去,那是一段充满泥泞的上山道路,有三三两两着芒鞋的路人,或担柴、或荷着农具来去,听得一阵争吵声——
“和尚仔,不听你师傅的话,偏要走这条路下山,回头我就告诉他去,小和尚不守山门清规、师傅教诲!”是一个穿藤黄衣裳的十五、六岁清秀少年,正一个劲儿朝身边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光头小和尚数落着。
小和尚好像无奈又懊恼:“我要去给迟瞎公送药,若还绕到景泰寺那边下山,到他家都要酉时了,我说小黄施主你为何非要、非要针对小僧……”
“你以为我不知?你只不过想吃采妹做的月儿糕!”黄裳少年对小和尚的话嗤之以鼻。
“小黄施主你、你……阿弥陀佛!那天只是我见小女施主担柴散落一地,过去帮她拾起柴火,然后她请我帮忙劈柴,我劈完柴她非要请我吃的……你为何就此追究小僧不放呢?”小和尚看来为人有点憨气,说话更显得嘴笨。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茶棚前,见里面却只有兰姐一人,两人渐渐也就收住争吵,黄裳少年意兴阑珊地嘀咕:“嘁!采妹今日不在!”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钢弦唱曲儿声,茶棚下站着喝茶的脚夫耸耸下巴:“迟瞎公又出来唱歌仔了。”
众人都朝那看时,果然是个垢面褴褛的瞎子,怀里抱把胡琴,腋下夹根拄杖,腰间还系只竹篓,走几步便停一停,拉琴唱几句,路过有心的人或者就会往竹篓里扔个钱。
小和尚见状赶紧上前:“迟瞎公,你身体的病未好,又是落雨湿滑的天时,你走出来作甚?我师傅叫我送药,还嘱咐你好好静养。”
迟瞎侧耳听清是小和尚的声音,就笑道:“拾一啊?多谢你师傅了。我睡在那冷草铺上面,潮湿虫咬闷到极,挨近门边听到东边卖花,西边沽酒,想下已经快到端午时节了,倒不如出来说几段古今是非,赚几个酒钱,到差不多傍晚,再顺便行到你们庙里,蹭一顿斋饭也是好的。”
茶棚里喝茶的人就喊:“迟瞎,讲段古来听听。”
“我讲段《范少伯水葬西施》?抑或唱一套《西江月》?”
“都听过啦!”
迟瞎咳嗽几声,兰姐便转身到里面倒一碗热茶出来:“饮碗芦苇根,肺热咳嗽很好的。”
迟瞎却没有接,只摆摆手:“多谢、多谢,不必了。”然后摸找到路边一处坐下,调试几下琴弦:“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妻同罗帐,几家飘零在外头……” 
旁边的黄裳少年百无聊赖,脚下踢着石子踱几步,他见小和尚望着瞎子唱歌发愣,就故意使坏过去用手指在他耳垂上用力一弹,小和尚吃疼几乎跳起来:“你作甚?”
黄裳少年冷哼道:“人家唱夫妻的歌,你是空门的人,听那么入神又是作甚?”
“我、我……”小和尚涨红了脸,半天才道:“我只是觉得这歌听到心里难过。”
迟瞎唱完,茶棚里的人有一两个来朝他腰篓里扔入钱,也就走了。
黄裳少年眼看没趣,一溜烟跑了,剩下迟瞎在那又弓起肩咳嗽一阵,小和尚给他拍背,迟瞎把篓翻转过来摸几遍,拿出四、五个钱递到小和尚手里问:“够一顿饭钱么?”
小和尚咧嘴一笑:“你再给我师傅唱几段。”
“那今晚就到你们寺里叨扰了。”迟瞎说着起身,不曾想,茶棚内,兰姐开口招呼道:“你们是去能见寺?替我给饮眞方丈送一封书信吧?”
拾一听这话双手合十:“女施主,师傅定下规矩,绝不许我接收寺外任何人的馈赠与传递,请见谅。”说罢,就赶紧扶着迟瞎走了。 

 
“啊呜”山溪边的罗汉看到这里,意兴阑珊地用力伸懒腰打个大大呵欠,身体慢慢从人形变回一棵歪斜的矮粗小松树。
拾一对此情景根本不觉多奇怪异,只是朝那拿扫帚的大和尚行礼道:“师傅,我回来了。”
“哼!这些山魅精怪,没事净吵闹什么!”大和尚故意大声数落几句,然后看向拾一,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必是下山时忘记到药店买雄黄了,所以它们都敢跟着你身边捉弄。”
拾一搔搔后脑不好意思地做个鬼脸。
迟瞎侧耳听状:“呵!大和尚,我又到你这讨饭来。”

* * *
“我师傅有天眼神算,知道迟瞎公你会来吃饭?他摘了紫菀的嫩苗,用来炒面筋,专治咳嗽气喘,虚劳喉痹。”小和尚拾一从灶间给迟瞎拿出一碗水:“这是芦苇根煮水,师傅说对你的病症有帮助,除肺痈热毒。”
“芦苇根?”迟瞎接过碗,却并没有送到嘴边,停在那不知想什么。
拾一忙着收拾桌子:“瞎公在想什么?身体感觉好些没?”
迟瞎不禁苦笑一下:“像我这样孤鬼寡佬,有什么可想?身体好与坏也不过那么回事,走得动就出来乞几个钱吃饭,哪天走不动了,就躺下等死罢了。”
“又讲这样灰心话了。”拾一赶紧打断他:“我师傅说瞎公你是好人,好人都会有好报的。”
其实仅有茅屋数椽的山寺,到了夜间,除了一星烛火外,其余都被山峦的碧沉之色淹没了。
长夜无事,迟瞎便给拾一说一段故事:三十年前,番禺城里有一处凶宅,本是当地一豪族的外宅,因为各种缘故已丢空数年无人打理,后来才清扫出来给人租住,但住过一晚的人都再不敢要,说宅里深夜闹鬼。主家无计,只得一再把房钱压低,但贪着便宜去住的人,不是暴病就是受伤,于是陆续接连再换了几家,也都没有熬过一个月去的,只说到了三更时便满屋飘荡鬼火,一个女声哭得‘嘤嘤’凄惶,一会似在中庭,一会又在灶间,一会或在房梁,甚至于熟睡时缭绕床边,真是搅扰得人神思恍惚,终日不得安宁。
“那后来呢?”拾一听得入迷。
迟瞎顿了顿才道:“有个后生住进去了,他是读圣贤书的,大概不信那鬼魅之说,只想寻个僻静地方攻读。第一天夜里,他就故意挑亮油灯大声背读,果然到了三更后,有隐约哭声出现,他读书声越大,哭声也越大,又小心放轻声音,那哭的声果然也随之减弱,他便起身从堂屋巡视到庭院,眼角依稀一瞥,总有那墙角柱后说不清的影影绰绰来去,可始终捉摸不定,于是后生索性不理会,自顾自读书起卧,数日间居然将那哭声鬼影也作熟视无睹了。”
“那、那他后来就跟鬼魅相安无事了?”拾一奇道。
“若换做是你,你能跟鬼魅相安无事么?”迟瞎反问。
“鬼魅?我、我不知道啊,我都没见过鬼是什么样子,更没听过鬼哭……”拾一不敢确定地摇摇头。迟瞎不禁‘噗嗤’笑出声,估计是想到这小和尚明明身住在众多山魅兽灵遍布的山上,对周遭怪异倒看作个理所当然,现在听鬼故事,却表现出与普通常人一样毫无知解的疑惧。
 笑罢,迟瞎清清喉咙:“那个后生表面一直看似不当回事模样,鬼魅居然也就暂且没什么加害的举动,约莫有半月余光景吧,那后生日常间出外时,都带回一些米面,他一人居住也就放荡懒散,总把那面粉抛洒得屋里到处都是,恰好没几日就是五月初的端午,那一日他折回不少柳枝和艾草,到了夜间三更,哭声一如往常响起时,他忽然就拿起那些柳条和艾草对屋里屋外、墙壁上廊柱间到处‘噼噼啪啪’使劲抽打起来,哭声顿时止歇没有动静,可他抽到其中一面墙上,就听到短促一阵惨呼声,后生把艾草散下一地,再奔到外间拿出准备好的几把铁锹、铁铲,就对那堵墙用力砸起来,只听‘稀里哗啦’的砖头碎裂,墙壁被凿开一个洞,墙内居然是空的!后生又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大把干艾草点着去照那墙洞,并喝道:‘是何鬼物在此作祟?’话音刚落,陡然间墙身皲裂,从内里飘出一个约一尺多高烟絮状的红衣、红裙女子形象,但后生将艾草的火凑近她时,那女子随即便捂脸发出一声尖啸随烟散去了……于是,后生挖开那墙身,在内里找到一副裹着朽烂红衣的骨骸,他趁着夜半无人,把这具骨骸火葬,从此那宅子的鬼魅亦绝。”
“那个鬼魅怕柳条,然后被艾草一熏,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吗?”拾一不解地问。
“应该是吧,晴明至端午这时间,民间流行插柳枝和艾草,就是取它有祛邪吓鬼的作用?”迟瞎道,他好像又想到什么,转而问一旁不做声在打坐的饮眞和尚:“大和尚为何要把寺名定为‘能见寺’?”
“能见寺……是取佛家语摒弃世俗一切杂念,能彻悟因杂念而迷失了的本性,也就是佛性之意,希求能明心见性的‘能见寺’。”饮眞和尚徐徐开口说道。
“明心见性……”迟瞎嘴里重复念了一遍,似乎陷入沉思,不想饮眞和尚又接着道:“我倒觉得那红裙女鬼不会就这样散去了。”
“哦?你怎么觉得?”迟瞎居然不觉得意外。
“我想后生原本就认识墙里女鬼,而且他是专门去那宅里找她的,至于原因,就只有后生自己知道了,但想来不是为了恩怨,倒是为了解救那女子的孤魂凄凉。”和尚淡淡道。
“解救那个女鬼吗?”拾一更不懂了。
“呵,听闻大和尚你是半路出家的,果真很知晓些人间世情。”迟瞎的话不知是肯定还是讥讽:“五年前你到这白云山上结庐修行,山下的人就传说你本是官宦出身,以武举入仕为官,后来却不知为何看破红尘才剃度出家了?而且,你还有个怪癖,自己从不经由蒲涧的那一条最近山路下山,而是绕极远的山路从后山下去……又是为何?”
饮眞和尚对迟瞎的话好像全没听到,自顾继续说道:“只可惜那女子即便这样一时消散了,但仍未真正超度,任何人死后盘桓世间,皆是有没了心愿或有人事心结放不下的,一日未了一日也不能瞑目。”
“那怎么办?”拾一着急地问:“我去为她诵经的话,她能瞑目么?七天七夜地藏菩萨经?还是金刚经?”
迟瞎似乎又被拾一单纯天真的话语逗乐了,伸出手摸到拾一的头:“好孩子,你师傅也说她是有心愿未了,所以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偿还她的心结啊。”
说完这些,饮眞和尚和迟瞎都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山中夜凉露重,月还没爬到山尖,拾一首先撑不住,他们也就进去歇了,一宿无话。
三、采妹
端午节,据说也是‘女儿节’;家家户户都要打扮起小闺女,扎个小髻簪石榴花,彩扇子和小香囊也不离手。
茶棚的柱上系着蒲剑和精致的艾虎,采妹站在檐下,手掌托着一方帕子,上面盛的都是桑葚,她吃得嘴边紫红紫红的,两个耳垂上打了洞,用搓细的灯芯草拴个草珠儿装饰,她看见拾一扶着迟瞎从山上下来,就喊道:“和尚仔,帮我去蒲涧提两桶水吧?提回来请你吃碗月儿糕!”
“啊?这……”拾一有点为难地看看迟瞎又看看她,临出门前师傅已经吩咐他路上不能耽搁,送迟瞎回家后就立刻回山上,他有重要功课交代。
“阿黄已经去帮我拔凉茶草了!”采妹撅起娇俏的小嘴,她看来虽只有十一、二岁,但乡野长大的女孩儿更有天然直接的性情,且早已懂得支使男孩帮自己跑腿做事。
“小僧、小僧本应帮小女施主你的忙,只是眼前小僧要送迟瞎公回家。”拾一讷讷地说。
这时恰好有挑山货的山民路过,进茶棚歇脚,认得迟瞎的人便喊:“瞎公!日头还早,唱支歌仔来听听。”
迟瞎嗽下喉咙,也许是吃紫菀有效,今日唱口还算清楚,他仍不进茶棚,叫拾一扶自己到昨天同样的地方坐下:“好罢,唱几支歌再回去。”
他调试几下胡琴,将昨天唱过的《月儿弯弯照九州》又唱了一遍,茶棚里这时有找话闲聊的人就忽然问:“阿妹,你阿娘又不在?今日只有你看铺?”
一边斟凉茶的采妹听到这话却脸上罩起层寒霜:“端午节,阿娘入城去卖粽。”停了停,她又问道:“你上山去吗?替我带样东西去能见寺吧?”
昨日跟拾一吵嘴的黄衫少年背着一个药篓,这时兴冲冲跑回来:“采妹,我帮你拔了好多草药!”
“给我看看?”采妹接过来一看:“怎么都是莲子草和鬼针草啊?你笨死了!莲子草最贱生,虽然消炎治肿毒不错,但煲凉茶很少用它……这个鬼针草发烧时喝还可以,花倒是有用,鹅黄花蕊白色花瓣,做月儿糕时摘几朵慢慢融入石花菜汁里,摊凉后花朵嵌在这月色透明的糕块中很好看的。最近是‘毒月’,大家容易肠胃不好,应该摘些治腹脘恶气的草药……红蓼花你认得么?摘的时候别弄掉那个花籽,叫水红花子,功效都在那里面的,快去重新摘来,快去呀!”
采妹牙齿伶俐地一通话,又把黄衫少年打发走了,拾一在旁边看得发怔,采妹转身到里面,端出一碟白雪晶莹的凉糕,开始朝来往行脚和客人们叫卖:“凉水镇过的月儿糕做好了,你们谁要尝尝?祛暑湿气、加入黄菊、紫菀,止咳除烦……”
“分明就是石花菜做的大菜糕,叫什么月儿糕这么古怪?”性情乡野的茶客都取笑采妹的话。
“别人做是大菜糕,唯独我做的才叫月儿糕!”采妹执拗地撇撇嘴:“熬煮石花菜时加入一点冰糖,煮好倒入一个个饭碗里,放两朵野菊花或者紫菀花,凉透以后反扣过来,晶莹透亮的样子就好似个月亮啦,还有小花点缀更好看!”
可惜这里喝凉茶的人不会在意大菜糕怎样好看,他们喝完放下碗和铜板就走了。
棚檐外的天色这时渐渐暗下来,山那边密密的乌云在集聚起来,采妹的眼睛又瞥到拾一身上:“和尚仔,你帮我带样东西到山上给你师傅吧?”
拾一最怕听见这话,吓得双手乱摆,忽然感觉几颗水花儿打在自己光头上,伸手一摸,惊得赶紧扶迟瞎:“瞎公,要下雨了,我送你尽快回去吧?”
“也罢。”迟瞎咳嗽着,随拾一起身,走时却停了停,明明已瞎双眼却回头朝白云山岚上仰颈远眺,皮皱枯老的神情中犹有不舍之意,拾一不懂他的意思,又不好催促,眼睛忍不住小心地瞥到茶棚,采妹站在檐下暗里,一双目光却如冰地似也在看着自己方向,立刻吓得再不敢耽搁,带迟瞎往他家方向赶去。

四、月儿弯弯照九州
迟瞎是个穷困潦倒的孤寡,据说家里亲人早死绝了,自己年轻时也因意外而盲掉双眼,所以家计无继,所幸读过书而懂点琴曲典故,这些年靠一把烂琴上街说书唱古,却也活了下来,只是毕竟年纪再大了,病劳困苦加重,独自栖身一爿废弃的瓦房内,若不是近几年有白云山上能见寺的方丈不时帮忙救济,他恐怕更难生活。
一行走,迟瞎不知怎么却越发话多:“拾一啊,你今年多大?哦,十四……你八岁那年被乡里送来能见寺,就没回去过吧?可怜你父母早亡,亲戚单薄也没人愿领你回去……现在认得几个字?都快比我高了……以后要好好孝敬你师傅……”
拾一听得莫名其妙,只得一劲儿催促他:“我知道了,瞎公快走吧,雨要下大了……”

‘轰隆’一道闪电在前方路的尽头天际划破,天色随即更阴晦下去,迟瞎那佝偻的背竟多少站直起一些,脚下深一脚浅一脚踩着一个个水洼,缓慢的步履慢慢加快,原本是拾一拖着他走的,渐渐拾一却跟不上他的速度了。
雨水‘滴滴答答’越下越急,迟瞎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回到他一直以来住的那爿破瓦房前,坍塌得只剩一半的门洞下,俨然伫立着位红衣长裙女子,年纪看若十七、八岁模样,正背着一手低头思忖形状,眉心微蹙而带丝愁色,肩腰削素又不禁风雨,听到迟瞎的脚步声抬头望来,眼中顿时满溢喜悦之色:“南生……”
迟瞎听闻这一声唤,不禁僵住脚步,风夹着雨丝吹乱了他两鬓早已斑白的发,默了默他终于微微点头,嘴角扬起好像也早已料到一般:“初芸?”
“南生哥,”红衣女子款款走来,双手挽住迟瞎一侧手臂:“我等你许久。”
“好、好。”迟瞎一径点头,那女子又拉他往屋内走:“来……”
“好、好……”迟瞎跟着她刚走几步,旁边看呆的拾一这才醒悟过来,冲他喊道:“瞎公?”
“哦!拾一啊?”迟瞎侧身过来朝他颌首:“回去跟你师傅说我多谢他这些年的照顾啦,往后不必再费心了……对了还有,叫他不要避而不见,你待会回去时候,记得替那山下茶棚的女人拿样东西回去给他……”
“啊?你在说什么?瞎公!”拾一还想追上去拉住迟瞎问清楚,然而迟瞎任由红衣少女带着走向倾颓的门洞,这时天空再次电闪雷鸣,少女的侧面在电光刹那中赫然映透皮肉,现出惨白骷髅模样。她也正回头,恰与拾一相望一眼——
“吓!瞎公……”拾一还没来得及惊叫,只听‘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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