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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坟上的风筝-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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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笑,用手一指。我扭头一看:那边有一道向上的楼梯。


我说:谢谢!真是谢谢你!


她抿嘴一笑,摇了摇头,礼貌地朝我一躬身。这一低头,她的长发瀑布般垂了下来,她用一只手把头发抿到耳后,一边抬起头来。


这一低头,我看见她的脑后没有一根头发,沿着发缝,她头顶有一道裂口,裂口里是白花花的蛆正蠕动着。


似乎感到了我在看她,她半抬的头停住了,脸仰上来,翻着眼珠看我,额上拥起深深皱纹,厚厚的粉掉落下来。

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三章
我用发抖的手挡住眼睛,一个声音在心里喊着:快跑!要不然来不及了!


那张脸开始慢慢抬起,脸上粉掉落处露出一片片的黑色。


我的腿不争气地抖着,闭上眼睛,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那个绝望的声音在心里喊着:起来!快起来!来不及了!


却哭了起来,抖抖索索的只顾哭着,只顾用手背擦着擦不完的泪水。


咔的一声,透过指缝我看见,那双脚向我迈出了一步,猩红色的高跟鞋上,是一双沾满污垢的肉色丝袜。


那个绝望的声音仍在心里哭喊:求你,快起来呀,带着孩子逃开,求你了!


我用手护住肚子,一咬牙站了起来,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随之是铁链的哐啷声,我下意识一回头:她正朝我伸着双手,套裙被挣得凌乱,露出腰间的一条铁链,一头固定在墙上。


她脸上一半是粉,一半是火焚后的焦黑,口鼻抽缩在一起,那描在粉上的红唇也缺了一半。


她正盯着我,一边气极败坏地扯着铁链。那眼珠已是炽炭一般的红色,扑鼻是一股肉烧焦的糊臭味。


哐啷一声,铁链突然断开掉在了地上,她稍一踉跄,然后摇摇摆摆地朝我追来。


我咬着牙,朝着楼梯拼命逃去。


近了,楼梯已近在眼前,身后那咔咔的高跟鞋声也已近在耳后。


我远远就伸出了手去抓扶手,抬腿准备跳上楼梯,却咚的一声被撞倒了,差点撞昏了过去。我顾不上疼,急忙翻身往起爬,想抓着扶手爬上去。


我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那楼梯只是一幅画。


我的手抓破了画纸,露出纸后的墙:布满潮渍,砂灰片片剥落。


在画旁边,是一道向下的楼梯。高跟鞋声在我身后停住了。


我手膝并用,一头朝旁边扑了过去。如果是楼梯,我就能逃下去,如果还是画,老天,你可怜可怜我,就让我一头撞死,让我解脱吧。


是楼梯。我连滚带爬地下来,那高跟鞋也咔咔地跟了下来。


我扶住墙站起身来,已不是楼上那粗糙的水泥墙面,迎面是一道土壁。是的,黄土,嵌着白骨般的蜗壳,爬满肠子般的蚯蚓,夹杂头发般的根须。


除了黄土,就只有一扇小门半埋在土里,歪斜的门框黑漆剥落,得躬下身才能爬进去。


那咔咔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我鼓足勇气,俯下身准备爬进小门,袖子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我浑身一抖,吓得全身僵直,屏住了呼吸。


一只手缓缓抚在我的头上,一阵压抑的啜泣声响在耳边。


一种熟悉的气息传来,我转过头,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正含泪看着我。


这张脸,也曾是娇嫩稚气的少女,也曾是独望秋雨的姑娘,也曾是擦着油汗给来客敬酒的新娘,也曾是笨手笨脚织小毛衣的孕妇,也曾是慌慌张张打破体温计的小妈妈,现在,这张脸老了。


这张脸,曾多少次久久地看着我,仿佛我是被这目光从空气里,一点点雕出来的。这张脸,曾多少年默默地守着我,仿佛我一直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这张脸,把钝石一样的寂寞和泪水藏着,把刀片一样的伤害和困苦咽下:“乖,没事,刚才那叔叔是跟我开玩笑的。”“听话,今天我忘拿钱了,明天一早就给你买。”现在这张脸老了。


这张脸正哭着:“乖,别走,别把我独自扔下。”那满脸的皱纹抖动着,那花白的头发抖动着,那慌乱的眼神乞求着。


“妈妈!”我哭喊着扑了过去。


却扑了个空,脸撞在壁上,落了满头的土。


幻象消失了。环顾四周,我正倒在楼梯下,阴暗中是浓重的霉味。那咔咔的脚步声已走到我跟前,停了下来。


我顾不上这脚步声了。我一边往起爬,一边哭一边喃喃念叨:“妈妈!妈妈别着急,我没事,我马上就回家,让你看我好好的!”


一只手按在了我的头顶。我没管它,只顾用双手在墙上,刚才妈妈的脸出现的位置摸索着:“妈妈!妈妈你不要怕,我这就回来了!”


那只手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把我猛地甩倒在地。我挣扎着爬起来,手往墙上伸着:“妈妈,你不要听别人乱说,我好好的。”


那只手又抓住我的头发,把脸朝墙上狠狠撞去。我呻吟一声,软软地倒了下来。


一只脚踏在我脸上,高跟鞋的细跟正踩在一只眼睛上,眼珠憋得快要炸开了。我的一只手在身侧,被另一只脚牢牢踩住,只能用一只手抓着那鞋跟,用尽全身的力气,却一丝也扳不动它。那鞋跟顿了顿,又缓缓往下踏去。


眼珠似乎裂开了,那晶体裂透了,裂纹随之延伸进了大脑,布满整个意识。


我疼得张大嘴,一口一口地倒气,一只手绝望地托着那鞋跟,一只手胡乱地在地上摸索,心里仍迷迷糊糊地念叨:“妈妈!妈妈你不要哭,我好好的。”


一只焦黑枯干的手伸过来,扼在我脖子上,骤然一下捏紧了。另一只手在我脸上摸着,在我头顶喃喃说着:“多好的皮肤!我要这张脸。”


我眼前慢慢模糊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第二十四章
也许是因为缺氧,腹中的胎儿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那只手正摸着我的嘴唇,我脑中掠过一道闪电,不知从那来的力气,忍着眼中的剧痛把头抬起了一点,一口咬住了探进唇间的一根指头。


象咬住了一根筷子。那指头从我嘴里吱的一下抽走了,牙齿被指节碰的生疼,只刮下些焦黑的皮。


她狂怒地叫了一声,从我身上跳开了。我扑到小门跟前,推开钻了进去,哐的关上了门。


里面一片黑暗。


我一手捂着眼睛趴在地上,心里翻江倒海,汹涌的泪水却被眼珠挡住,憋地浑身直抖。


眼睛,我要你干什么?来看妈妈流泪的样子吗。


妈妈,你要我干什么?来给自己心口插上刀吗。


憋得我用手撕扯头发,头皮一阵阵揪心的疼,终于,我哭出来了,声嘶力竭地哭着。


头发,这缝住身体的线头,缝不住心头的口子,它只如坟头上的荒草,遮住头顶。


心,这埋在肉坟里的幽灵,埋不住白骨般裸露的伤心,它只是前生的鬼魂,寄居今生。


正哭着呢,忽然什么东西碰了碰我的手。


一个微弱的声音说:姐姐,别哭了。


我睁开眼,模模糊糊的一时难以适应黑暗。


渐渐地看见,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圆形空间,砖砌到顶,只有半人来高,吊满灰串。砖顶在中心收拢,留一个黑洞洞的小圆口。


正对我的脸是两个亮点,那是一双泪眼,一个小姑娘正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仔细看看她瘦小的脸,小马尾辫上蒙着蛛网,一双大眼睛盯着我,小嘴唇抖着:“大姐姐!求你别哭了。”


我慢慢忍住哭声,两个人就这么趴在地上对望着。我问:“这是哪?”


“火化炉。”


我呆住了。她摇着我的手:“别怕别怕!他们不用这炉子了,我都在这儿很久了。”


她抬手给我擦眼泪,满是灰的脸上,小小的眉头皱着:“你看我都不哭,我也不喊妈妈,我恨她!”


“为什么?”


“她骗我,她老骗我。”她用小手揉着眼睛。


“妈妈怎么骗你了?”


“她老让我吃药打针。老说只要我乖,听话,再打两天针就不打了,我可听话了,我打针一次都没哭过!可她还是天天给我打针,还一直把我关在医院里,她是世界上最坏的妈妈了!”


“那是因为你病了,妈妈要给你把病治好呀,你不能怪她。”


“那现在我的病好了,她为什么不来接我回去?”她哇地哭开了:“把我一直关在这儿,我使劲哭,使劲喊,嗓子都哑了,就是没人管我!”她搂住我的脖子,瘦小的肩膀索索抖着。


我抱着她:“乖妹妹,别哭!咱们都是勇敢的好孩子,咱们都不哭!”


很久她才不哭了,挨着我的脸,大睁着无神的眼睛。


我问:“告诉姐姐,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两个没见过的叔叔用小车推着我,那破小车,躺在上面冰冰凉的。他们推着我一直在一个走廊里,那走廊可长了!比两个我们家的楼道都长!”


“后来呢?”


“他们两个一边走一边说话,我听见一个说:那女的真麻烦,只知道闹,平白无故地害咱俩加班!另一个人说:别说了,当妈的也可怜。他又看看我说:也加不了多长时间,这个快。他们就这么说着话,没一个看见我穿的新衣服,我的衣服可漂亮了!喏,就是这件。”她抬起袖子让我看:“这儿好多老鼠,把我的衣服都咬坏了!”


我瞥了一眼:那褴褛的衣袖和瘦弱的手腕上,沾满一片片深色的斑点。


“啊!”我闭紧眼睛抱住她的头:“别说了!好妹妹别说了。”

第二十五章第二十五章
她继续说着:“妈妈可坏了!我躺在小车上一直看就是不见她。直到最后她才来了,一来就跟那两个叔叔打架,她一直给我说打架不是好孩子,她说只有在别的小朋友打我时,我才能还手,我以后再也不听她的话了!”她把小嘴鄙夷地一撇。


“妈妈不是在跟人打架。”


“就是打架!她一来就把那两个叔叔又推又抓的,跟着来了几个人抱住了她,一个叔叔推着我使劲跑了,我应该喊她的,可我吓坏了,只知道看。”她咬着手指甲沉默了一会,接着说:“他把我推到一个小房子前,门上有个牌子,上面的字我都认识:七号火化炉。那小房子里跟这儿一摸一样。”她抬头看看四周:“也不一样。这儿旧的很。”


我用脸摩娑着她冰凉的小脸:“乖妹妹,别说了别说了。”


她说:“你不知道可神奇了!我在那小房子里刚坐起来,里面就一下子整个都变红了,热死人了!可只热了一下,呼的就开始刮风了,风可大了!我都喘不来气睁不开眼!风一下就把我刮到墙上了,后来。”她挠挠头说:“后来我也忘了,可能是我碰到墙上睡着了,醒来就在这儿了。”


我明白了。她是永远地留在了火化炉内,她幼小的意识无力逃出,永远地留在了那一刻。可我,我怎么也来到这儿了?


她忽然有些高兴地说:“我在这儿还有许多好朋友呢!”


“在哪?”


她一指,我扭头看看:无数的小眼睛正泛着光,那是老鼠。


“好、好朋友?”


她重重地一点头:“是好朋友。不过开始不是,它们一堆一堆地来咬我,把我都快疼死了,吓死了!”


“不要说了!”


“没事,它们其实可听话了,你也会和它们做好朋友的!”


“怎么做好朋友?”


“开始我只知道在地上打滚,打的它们吱吱叫,可它们太多了,钻得满身都是,我根本就打不过它们。我就想了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我发现它们眼睛一发亮就会来咬我,不亮时就不咬,只趴着睡觉,我就趁不亮时去摸它们,跟它们说话,我说咱们做朋友好不?我给你们唱歌,我会唱好多好多的歌!它们都装着睡觉,可我知道它们肯定都听见了。”


停停它又说:“它们眼睛一发亮,我就赶紧把胳膊或腿伸过去,我再也不打它们了,现在也不太觉得疼了,现在我让它们咬那它们就咬那,我说先别咬脸,”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喊着:“别说了!快来,姐带你走!”


我跳起来抱起她,感觉轻的异常,我一看她的身子:天哪!


我紧紧抱住她哭着说:“别怕。别怕。乖孩子,姐带你走,姐再也不让你怕了。”

第二十六章第二十六章
挪到小门前,我说:“再等姐一下好不好?门口有坏人,姐把它赶跑就回来抱你,姐马上就回来,啊?”


把她轻轻地从怀中放下,取开那紧抱着我的手,打开小门,听了听没有动静,咬咬牙一头钻了出去。


门外是静悄悄的楼梯。静悄悄的空气里,灰尘雪一般无声飘舞。


静,主要是用来骗耳朵的。就像人一死就不知有时间一样,没有了耳朵,也就再不知什么是静了。


静,象是耸立在楼梯上的一块固体,一旦我迈步,那死寂的静就会如玻璃般哗啦啦碎裂,那屏住的呼吸就会骤然响在我耳畔,那台阶顶上就会露出一个血红的巨眼,挡住整个楼梯,那阴影里就会伸出无数灰色的细爪,风吹草般的扭缠着,我抬起脚,却不敢迈上楼梯。


乖妹妹!我在心里说着:等着姐。


踏上了台阶。一级,两级,三级,我的腿抖着,两手空空,只空攥了两个拳头,我想了想,脱了两只鞋攥在手中。


十五,十六,十七,我等着那即将凌空扑下的怪脸,忍不住就只想闭上眼睛,可又不敢闭眼。


十九,二十,二十一,上到顶了。


大厅里空无一人。似乎承受不了这更深、更沉的静,大厅里的柱子都倾斜着。四周的窗户外,已没有张望哭嚎的人脸了,窗外,每一扇窗外,都是密密实实的黄土,好象这大厅被整个地埋在了地下。


我茫然四顾,不知该往那边走。突然听见身后有轻微的响动,我急忙转身,在大厅一头,两个门柱间,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不是血红的怪眼,那是一只苍老的眼睛。


那眼角含着一滴泪,慢慢地落了下来。


我不由朝着那眼睛走近了。可又突然警醒:不对!会不会又是个陷阱?不能这么贸然靠近。我举起手中的鞋,试探地扔了过去。哗啦!那眼睛如玻璃般破碎了,露出后面墙上的一扇门。


出口!我不由想,却又迟疑着不敢走近。哦,那是一只多么伤心的眼睛!好象妈妈的眼睛。我一横心走近,反正也只有这扇门了。


门很小。我探进头一看:门里是一条向下的甬道,黑咕咚咚的看不清楚。只在甬道深处摇曳着一点亮光。


灯光!我差点喊出声来,顾不上浑身的疼痛,转身就往回跑,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扑到门边,一边推门一边喊:“我回来了!姐回来了!”


我记的这门是朝里推的,却怎么也推不动了。


我又推又砸,门纹丝不动。也许是我记错了,是往外开的,我就用手指抠门缝,几乎把指甲折断了,总算把手探了进去,抓住门扇使劲朝外一扳,咔嚓一声门板裂开了。


门里只是一道土壁。黄土!黄土!啊!我疯了般用手抠着挖着,可黄土密密实实,我挖不动挖不完呀!最后无力地跪倒在门边,用血淋淋的手捂住脸,失声哭喊着:“乖妹妹,姐救你来了!最听话的乖孩子,你在哪儿呀。”


哭,主要是用来骗自己的:我哭了,我没办法了,也只能这样了。


可是哭能骗过自己,却骗不过哭完后的空虚。这铺天盖地、渗进每个细胞核的空虚。这空虚从遥远的冥王星,一直延伸到我空空的掌心,到我干涩的眼珠,到我烦乱的心底。这空虚从我苦涩的舌尖,从我哽咽的咽喉,从我木然的眼神,又一直延伸到冥王星。


我就这么倒在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恢复了意识。


我劝着自己:那不是她的身体,肉体早烧成灰了,那只是她渐渐残缺的意识,那老鼠只是死亡本身,你意识里最怕什么,你的死就以什么面目出现。这不是谁设计好的结局,这只是每个人自己的死,以每个人自己的方式去面对,以每个人自己的设想去体验。


那不是她的身体,啊,我的乖妹妹呀。


我茫然地走在甬道中,忍着心头一阵阵的抽疼,踉踉跄跄地朝下走去。


造物才没有耐心去设计每个人的死,让人们随机生灭吧,逮什么机会就以什么方式结束自己,一如虫蚁。人太渺小了,造物看不见。他只需在两个太阳中间,挂一片夜的黑布,在两个月亮中间,铺一张梦的软床,就哄的大伙喜不滋地过日子,就像人用一把草哄羊。他奖人以生,又罚人以死,自以为公正圣明。他指着天空正中,太阳每天踩得凹下去的一条路,他说:看这条中线!无论什么都得有个原则!


呸!我恨他。当鲜活的生命被无端夺去时,我鄙视一切原则。这所谓的原则,只是粗暴对善良的嫉妒,狭隘对宽容的嫉妒,是丑对美的嫉妒,是死对生的嫉妒。

第二十七章第二十七章
她停下不说了,低着头喘息。


我呆望着她,身上哆嗦着,因为这地窑里实在是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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