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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陈恒骂人,一位武警战士不服气地道,你们领导命令,不许任何一个吐尔基的人过到尼玛墓那边去。
陈恒压了压愤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顶撞陈恒的那名武警战士讲了经过。
这两名武警战士一个叫张清,一个叫吕冀才,下午,轮到他们俩站岗。下午四点多时,看到吐尔基村一个老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老汉看到武警设置的警戒线,并没当回事儿,挺身就要冲过去。张清和吕冀才抓住老汉,请他回去,告诉他,这里吐尔基村人不能通过,但是,老汉并不听,嘴中喊道,黑莲花来了,黑莲花来了,快让大家回来。两人一听,以为老汉是个精神病呢。吕冀才道,黑莲花是画在纸上的,你回家去看吧。老汉不以为然,道,黑莲花真要来了,我看到了,从尼玛女神的眼里开出来了,要天塌地陷了,你们快往庙里跑……吕冀才和张清并不知道黑莲花的传说,听老汉如此说,更把他当成一个精神病,劝他回去。但老汉很固执,拼着命要冲过警戒线,道,他要给考古队送信儿,黑莲花要来了……说完,就要硬冲,张清和吕冀才没法,以为老汉犯病了,就把他捆在了树上,心想,等他精神病清醒了,再把他放下来……
张清对陈恒道,后来,听到你的命令,马上到大庙集合,我们就跑来了,他还被绑在树上。
陈恒有些气急败坏,道,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这样做,造成了什么后果。花子金老汉是给我们送信的,是来救我们的,他是我们的大恩人,但你们俩却把他绑在树上了,让这样的风暴把他打死,你们这是害命。
吕冀才不服气,道,我们是在执行命令。
陈恒道,我命令你们把他绑在树上了吗?
吕冀才道,我们不把他绑在树上,我们还总拉着他?
陈恒道,你们……
吕冀才道,我们执行命令没有错。
陈恒道,你们为何不汇报?
吕冀才道,我们汇报了,汇报给我们领导了,他说让拴着。
陈恒气得满地转圈子,道,你们就不是我的兵,要是我的兵,我就给你们几个耳刮子。
张清和吕冀才毕竟年轻,和陈恒又不是一个系统的,虽然知道陈恒是大领导,并不在乎。张清道,能怎么的,大不了我们去把他放下领回来。
陈恒气急了,并没有考虑后果,道,小样,我看你们俩怎么给我领回来。
张清和吕冀才被陈恒一顿批评,心里的气正不知道往哪里撒,虽然知道外面刮着黑风暴,但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厉害,两个小伙子一甩袖子,就奔向庙门,拉开了插门的门杠……我喊了一声快回来,但已经晚了,随着庙门被拉开,一股黑风携着泥沙“哗啦”一下扑进了庙里,尼玛女神像一下子被吹倒了下去,里面的灵幡、纸旗痉挛似的嘁哧咔嚓响了起来,对着门的人被风吹得一阵摇晃。几名警察跑向庙门,两扇对外开的门,一面站了两三个人,大家合力总算把庙门拉了回来,别上杠子……一位警察向陈恒报告,道,他们俩已经跑了出去。
陈恒气得更加大骂,这两个浑蛋,越来越浑蛋。
我说,这可怎么办?赶紧去救他们俩。
陈恒指着外面道,现在,出去一个死一个,怎么救?我们不会像美国人那样,去寻找大兵瑞恩,死八个,救一个,谁的命都是命。
我知道陈恒说的是实情,以现在这种情况,出去一个死一个,唉,这两个小伙子怎么这么冲动呢。
看我默声不语,陈恒检讨自己,道,唉,我也是太激动了。
我安慰他,道,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为了转移话题,看到尼玛女神像还被风吹倒在那里,我说,过来几个人,把尼玛女神像扶起来。
我的手第一次摸到尼玛女神像上,感觉冰凉刺骨,几位过来帮忙的警察也有同感,互相看了一眼,但没有人吱声。尼玛女神像是紫檀木做的,在这大夏天里,怎么会这么凉呢?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但我并没有多想,只是看了一眼尼玛女神的眼睛,她的眼睛一片乌黑,看不到任何内容。
尼玛女神像刚刚被扶正,孟溪就醒了过来。她从祭坛上坐了起来,打了一个哈欠,弯弯的眼睛看着半空中,突然唱了起来。
我一直为孟溪担心,不知道尼玛墓里藏有什么样的毒气,瞬间就把孟溪冲昏了过去……正在想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孟溪苏醒呢,她自己却醒了,这让我一喜,可她却唱了起来,又让我一惊。
大家的眼睛都转向了孟溪。孟溪对眼前所处的环境视若不见,眼神迷茫。而让我最为吃惊的还是,她的声音变了。孟溪平时也给我唱歌儿,她的声音浑厚、圆润,模仿的是德德玛,现在,却像国外的女高音凯瑟琳芭特尔,唱着花腔。孟溪唱道:
向四方的神只祷告,
请一级一级降临,
上方的万千神只,
请降临附身。
太空的鹰,
神圣的白鹰,
把灾难祸害,
清除干净。
怎么了,难道孟溪受的刺激太大,疯了?我正想上前摇醒她,这时,一直坐在人群后面的阿力玛纯阳走了过来,“扑通”一下给孟溪跪了下来,道,萨满阿力玛纯阳拜见尼玛女神。
孟溪看了一眼阿力玛纯阳,道,你是谁?为何来到我的家?
阿力玛纯阳道,我是阿力玛纯阳,是萨满。
孟溪嘻嘻笑了,道,你也是萨满,你有何能耐?
阿力玛纯阳道,我只是按照师傅赫赫豆琪妈妈教的,去和天地对话。
孟溪道,你能和天地对话,好,你给我跳一段《阿勒孙多罗》。
阿力玛纯阳道,好,我马上就跳。
外面是能刮死人的黑风暴,屋顶被乱石砸得噼噼啪啪直响;一个精神不正常,一个正常不精神;一个花子金老汉,两名武警战士还不知死活,他们竟要在这种环境下演练萨满舞?谁看了都会说是天方夜谭。但是,大庙里所有人并不感到荒诞,还主动给阿力玛纯阳让出了一块场地,每个人看着他们,眼神中充满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恐惧、相信、怀疑、祈盼、期冀……后来阿力玛纯阳说,《阿勒孙多罗》是锡伯族一种古老的萨满舞,在萨满中,也是失传多年,不知为什么,听到尼玛女神借孟溪的口考他,马上来了灵感,好像曾经跳过似的。
阿力玛纯阳不论走到哪里,一定都要带上他的萨满服和萨满鼓,那是他的工具。阿力玛纯阳穿好萨满服后,恭敬地向坐在祭坛上的孟溪或者说是尼玛女神鞠了一躬,抬起头,“当”地敲了一声萨满鼓,然后扭动腰部,一左一右地甩响腰铃。鼓声先是缓慢,他随着鼓的节奏搓步前进,随之,萨满鼓的节奏开始激烈起来,萨满鼓在胸前上下翻飞,阿力玛纯阳左脚垫步,右脚前后挪动,在原地碎步正反旋转,然后“呼”地一下蹿到半空,萨满鼓在空中连击三声,这才落到地上,他又把萨满鼓一甩,再次敲击一声,双脚收拢……然后向孟溪,也可能是尼玛女神再次鞠了一躬,表示《阿勒孙多罗》跳完了。
孟溪看完《阿勒孙多罗》,嘴中道,是那么回事儿。
听完孟溪的话,阿力玛纯阳马上又跪下,道,尼玛女神啊,我们都是善良百姓,求你收了黑莲花吧。
孟溪道,黑莲花啊,那就收了吧。
孟溪说完,往后一仰,晕倒在了祭坛上。
这时,在明亮手电的照射下,尼玛女神黑成一团的眼神,开始明亮起来,房顶上到处在扔散碎沙石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来……突然的转变,让在场的人目瞪口呆。老修道,你们不信,从现在起我就相信尼玛女神了,说完,“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看到老修跪下,民工们也全跪了下去。警察和武警们看着陈恒,陈恒知道大家的意思,但他毕竟是领导,最后双手合十为尼玛女神作了一个揖……然后陈恒转向武警和公安战士,道,现在风小一些了,我们马上抢救张清吕冀才和花子金去……
门杠拿上,门被打开,外面的黑风暴果然平息下去了,但庙门口已经积了两尺多厚的一层沙土……
第二十三章 神鹰阿骨打寻尸
昏黄的天空中,一只白色的雄鹰在飞翔,它不是在觅食,而是在寻找埋在土中的尸体……当然,是为人们在寻找人的尸体……
陈恒看风暴渐息,便带领民警和武警们寻找两位武警去了。余下的人,仍然待在尼玛神庙里。风暴退去了,但它留下的震撼并没有消除,大家在尼玛神庙里,或默默无语,或唉声叹气,一夜都很少有人睡觉。我把孟溪从祭坛上抱下来,一个多小时后她才醒过来。看躺在我的怀里,孟溪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告诉她,事儿已经过去了,让她安心休息。
天亮后,陈恒带着民警和武警回来了,一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了,情况比想象的更严重。
陈恒道,我们的帐篷全被刮走了,尼玛墓又复归成原来的样子。
我问,那张清和吕冀才呢?
陈恒摇摇头。
花子金老汉呢?
还在树上绑着呢。
怎么?
我们还没倒出时间把他解下来。
我没有再说什么,心想,解下一个人能费几分钟的时间呢?
当我们一行人来到绑着花子金的那棵树下,才知道,当时陈恒为什么没有把花子金老汉解下来。
花子金老汉已经被风暴刮得不像人了,确切说,连个尸首都不像了。他的衣服全被狂风剥走,零碎的砂石,打得他全身一片模糊,血肉混合着泥土,把他像个血肉和泥合成的饼子似的糊在树上……看到此,我的心里一阵酸楚。一个多么善良的老人呀,为了救我们,却错被当成精神病,被绑在树上,成为这场黑风暴的第一个牺牲者。我把还缚在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从树干上揭下这团泥饼,脱下上衣把他包裹起来,告诉老修他们,他一辈子都住在尼玛庙里,死了,还让他去看护尼玛女神,就把他埋在尼玛神庙的后面吧。
我们来到了我们的驻地,过去光秃秃的山坡上,现在更显得光秃秃了。我们的帐篷,还有帐篷里面那些仪器以及发掘出来的东西,全没有了,好像这里从来就没有来过人似的,原先怎样,现在还是怎样。而最让我们难过的是,我们花费了这么长时间挖掘的尼玛墓,所有的挖坑都不见了,风暴携着泥沙,又把它旋平旋圆了,看起来,好像比以前又高大出了一圈儿。
老修带人埋葬了花子金老汉,回到了尼玛墓前,看到他们几个月一锹一锹挖出的掘坑全不见了。老修叹息一声,对我道,我看这墓就是不能挖,我们一会儿就全撤了,大家谁都没有心思再挖了。
看我不语,老修加重语气道,你要理解我们,我们在家也都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他们还需要我们养活,大家都看到了,谁也不想像花子金似的在这里把自己变成泥饼。
我说,要走,你们也先等等,陈恒局长正联系道尔基书记呢,你是他请来的,要走,也要经过他的同意。
老修道,等他可以,但我们还是要走的,即使这段时间算我们白干,大家也不要在这里待了,太恐怖了。
这时,陈恒一身泥土,眼睛红红的,走了过来。我知道陈恒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把两位武警战士的牺牲(现在承认还为时过早)看成了是自己的责任。两位武警战士并没有错,守护警戒线不让人过是他们的责任,把冲卡人绑上,也未尝不可,他们并不知道黑风暴的厉害,又哪听过黑莲花的传说……而陈恒的发火也在情理之中,花子金老汉毕竟是去通知我们,救我们去了,将这样一位恩人绑在树上,从情理上也说不过去。
现在陈恒唯一能弥补的,就是找到张清和吕冀才的或活人或尸体,也算给他们家长一个交代。
陈恒道,我们在这一带搜遍了,一无所获。想一想,道,如果带个警犬就好了。
听陈恒如此说,我突然想到阿力玛纯阳,那个红卫兵死去近半个世纪,他都能通过他的魂儿找到他的家乡……想到此,我说,要不再让阿力玛纯阳试试?
陈恒没有说话,他的眼睛正注视着山下。
灰蒙蒙的山下,两个人正朝着我们这里走来,在变得晦暗的世界中,一人身上的一个白点特别醒目。是阿力玛纯阳和孟溪。那个白点显然是神鹰阿骨打。阿力玛纯阳和孟溪走到我们跟前,看到尼玛古墓恢复如初,看到我和陈恒沮丧的脸,阿力玛纯阳道,在我们萨满中有一个传说,萨满墓是不能动的。
这话不知道阿力玛纯阳和我说过几遍了,我叹息一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陈恒看着阿力玛纯阳,吞吞吐吐地道,阿力玛纯阳,我们的两位武警战士失踪了,不知道是死是活,能不能……
阿力玛纯阳道,你是想说让我跳萨满?不用,让阿骨打麻烦一下吧。
阿骨打能行吗,它有这方面的训练?
阿力玛纯阳笑笑,满脸神秘,他伸出手,抚了一下阿骨打的翅膀,道,阿骨阿骨,北山有狼,南山有虎,慧眼睁开,二兽全睹。听了阿力玛纯阳的话,阿骨打叫了一声,银翅一振,飞上了昏黄的天空。黑风暴虽然退了,天空仍是一片晦暗,阿骨打银色的身影就像一道白色的闪电,瞬间把黑暗撕开了,特别拉人视线。阿骨打在天空叫了几声,一个漂亮的翻转身,俯冲下来,在离地面三十多米的空中盘旋着。不久,它便盘旋到了武警设哨卡的地方,落在了花子金被黑风暴吞噬的那棵树上,冲着我们叫着……陈恒道,那是花子金牺牲的那棵树。
阿力玛纯阳道,还是到那里找找吧。
陈恒谢过阿力玛纯阳,奔山下而去。
看陈恒走了,阿力玛纯阳道,有个事儿我和你说一下。
我点点头。
阿力玛纯阳道,孟溪已被尼玛女神收为徒弟了。
我知道阿力玛纯阳不会和我开玩笑,看一眼孟溪,她明净的眼睛也在望着我,似乎在期待着我给她拿主意。
我思考了一下,道,如果作为研究,我想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如果以这个为职业,就需要好好想一下了。
阿力玛纯阳道,在我们萨满行业里,有些萨满是终生的,有些萨满也就是几年,这要看他们领的神是哪个,有的神会跟着他们一辈子,有的只是短暂地借用一下。
我说尼玛女神呢?
阿力玛纯阳看看尼玛墓,道,这个我也说不好。
我说孟溪你的意思呢?
孟溪道,我和你说过,我从小就一直梦到这里,梦到尼玛女神。来到这里后,梦境变成了现实,我也不知道我和尼玛女神有着怎样的因缘,如果她愿意收我,我愿意成为她的徒弟。
看来,孟溪的主意已定。
我说,这件事再缓缓吧,这场黑风暴对我们的劫难太大了。道尔基书记马上就要来了,怎么办,还是看看他的意思吧。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陈恒让我过去。
我和阿力玛纯阳孟溪一起来到了那个哨卡。
两名武警战士,张清和吕冀才已被挖了出来,就在花子金死亡的那棵树下。树下有一道深沟,两人双双躺在里面,被土掩埋。这里离尼玛庙有半里多路,风从北面刮来,想来,他们一冲出庙门,就被一阵狂风携裹着直接扔到了这里……当时飓风的强劲,人站在风暴中,是没有方向的选择的,但,他们的死亡地和花子金如此接近,就让人不可思议了。
民警们把他们俩抬到了尼玛神庙。
民工们把大庙进行了一番清理,已经生火煮饭了。我们的东西全让黑风暴夺去了,民工们用的是花子金的粮食灶具还有水……民以食为天,无可非议,想到花子金的惨死,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我看了一下表,快中午了。昨晚陈恒就给道尔基打了电话,讲了我们这里的情况,道尔基说,他马上就带人过来,估计时间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大庙外面传来了一阵萨满鼓声,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一大群人拥进了尼玛大庙的院里。领头的是吐尔基村村长乌斯汉,他身后,跟着吐尔基村的四大萨满——达拉代敏,再后边,是吐尔基村的全体村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失去了花子金,我们连一个能和他们对话的翻译也没有了,双方互相望着,形成对峙的局面。
乌斯汉冷冷地看我们一眼,一挥手,达拉代敏四兄弟鼓槌一扬,四锤齐落,撕锦裂帛似的“当”地响了一声。随后,四兄弟便跳了起来,他们步伐整齐,训练有素,在跳着驱魔舞,边跳,嘴中边“斯俄温”“斯俄温”地吼着,不知道是在请他们的神,还是念着驱我们的咒语……达拉代敏四兄弟跳得特别狂暴,两条腿在地上前腾后挪,节奏之快,让人眼花缭乱……随着这四兄弟的狂舞,地面上厚厚的沙土被他们带了起来,烟尘滚滚……达拉代敏跳到高潮处,不断往高空跳着,每一跳,都有一两米高。随着他们狂跳,灰尘越来越浓,包裹着他们,似乎真要把他们托举到天上似的……他们每跳一次,吐尔基的村民们便和着他们的节奏呼喝一声,呼声越来越高,那阵式,大有不把我们赶出尼玛神庙,誓不罢休的样子。
看到吐尔基村人拥进院子,武警和民警们马上横成一排,用他们的身体编成一道人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