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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碧写了一半的字条准备要给谁?给我还是给跟踪她的人?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什么?这个危险人物一定是什么?看着手里怪异的素描,仿佛看到玛格莉特的x光档案,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千万不要是戈碧!
冷静点,布兰纳。思考!
电话!我打到她公寓和办公室,都是答录机。
冷静。
她母亲在哪里?我翻出她母亲的电话,拨电话过去。一位讲法语的老太太接的电话。戈碧没有去过那里。
现在怎么办?戈碧近来交往的朋友我一个也不认识。
找莱恩帮忙?
不行。他又不是我的保镖。更何况,我该怎么向他解释?
别急,冷静思考。我拿出一瓶可乐。是我太紧张吗?我回到客房,再看一次素描。太紧张?天啊,我根本太不够积极了。我再翻开电话簿,找到约翰的电话,赶紧打过去。
“喂?”
“约翰,我是唐普。”
“天啊!一星期两次电话,我想你是不能没有我了。”
“超过一个星期了。”
“差不多啦!有什么事吗?”
“我……”
他听出我声音不对,立刻收起开玩笑的态度。“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吗?”
“跟我上次提到的那些案子有关。”
“又怎么了?我用最快速度做出犯罪行为分析,那些警探看完应该会相信你的推测。他们还没看到报告吗?”
“看到了,而且他们的态度完全改变。现在已经成立专案小组,全面追查。”
我不知道该如何把戈碧的情况告诉他,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我莫名其妙。
“我能请教你一些问题吗?一些额外的事情,我不知道应不应该问……”
“布兰纳,你尽管问就是了。”
从何说起?我该先打个草稿才对。现在我的思绪就像戈碧的房间一样乱。
“这些问题可能离案情稍远一点。”
“没关系,直接说。”
“我想问你关于你所说的‘性迫害罪犯’的事。”
“请讲。”
“这类罪犯有可能只是跟踪、打骚扰电话给被害人,而不再有进一步的威协行为吗?”
“有可能。”
我开始把问题导向那张素描。
“你说过暴力犯罪者会有留下记录的倾向,像录音带或绘图?”
“没错。”
“性迫害犯罪者也会这样做吗?”
“做什么?”
“做画图之类的事。”
“有可能。”
“从这样的绘画内容里,可以看出罪犯的暴戾程度吗?”
“那倒不一定。对某些人来说,他们借画这样的图片来舒解心里的暴力,而不必真正去犯罪。不过也有人借此激发他们的犯罪欲。另外则有人以此做记录,重现他们的犯罪行为。”
太好了。
“我发现一幅素描,里面的女人胃被划开,内脏散落四周,你有什么看法?”
“米罗的维纳斯也没有双手,有时候很难界定艺术品、解剖图,还有性迫害产物间的差别。”
我沉默了一下,犹豫该不该告诉他更多。
“你说的素描是从圣杰魁斯那里搜出来的吗?”
“不是。”我是从客房的垃圾筒找出来的。“你说这类罪犯的暴力行为会由小至大,逐渐增强吗?”
“对。起初他们可能只是暗中偷窥,或是打些骚扰电话。有些人只做到这里,有些人则会更进一步,像是开始对受害者暴露自己的身体,跟踪或是闯入受害者家里,更甚者可能动手强暴或是谋杀受害者。”
“所以这些性变态并不一定会使用暴力?”
“你真的对性变态这么有兴趣?不过你说的没错,这类变态狂有时会以别的方法来满足自己,像是使用无生命的物体、动物,也有些人能找到愿意配合的同伴。”
“愿意配合的同伴?”
“指那些愿意顺从他们怪异要求的人,像是妻子、女朋友或是花钱买来的人。”
“妓女?”
“当然,许多妓女愿意有限度地配合嫖客提出的怪异要求。”
“这样可以减低变态狂的犯罪欲?”
“只有在这些女人愿意配合的时候。当她开始厌烦,不愿再做出气筒时,便有可能拒绝,或是威协要公开变态狂的行为。于是变态狂一怒之下会杀掉他的性伴侣,之后就乐在其中,无法停止。”
有时候我实在听不懂约翰的话。
“等等,无生命的物体是指哪些?”
“图片、玩偶、衣服,任何物品都有可能。此外,他们通常对黑人、同性恋及妇人怀有强烈的恨意,还会以角色扮演的方式来进行他们的变态行为。”
我听见他那边传来“歌剧鬼影”的乐声。
“如果一个变态狂借物品来泄愤,就比较不容易动杀机吗?”
“或许。问题是这种替代品可以满足他多久。今天一张照片可以满足他,明天就不一定了。”
“一个变态狂会同时有两种不同的行为模式吗?”
“同时?”
“杀掉某些女人,而对另外一些却只是跟踪、骚扰。”
“当然,被害者的行为有可能影响变态狂的决定。她的举动或许让他觉得受辱或被排斥,或是说错话、走错方向,这些不自觉的行为会造成不同的结果。别忘 了,在找上他的猎物前,这类连续杀人犯其实都没有见过被害人,她们只是他梦里的角色,他派给不同的女人不同的角色。他可能是个好丈夫,只出外猎杀陌生人; 他可能视甲女子为俎上肉,对乙女子却极其友善。”
“也就是说,即使变态狂已经开始杀人,他还是有可能再恢复以前较温和的行为模式。”
“有可能。”
“也就是说,一个看起来没有大碍的窥探者,也可能摇身一变成为冷血杀手。”
“当然。”
“一个只是跟踪、打骚扰电话、寄恐怖图片的变态,即使他总是离你远远的,也有可能是个危险炸弹。”
“你指的是圣杰魁斯?”
“我有说吗?”
“我只是猜测你在讲他,或是某个你们在调查的嫌犯。“
“约翰,这是个人事件。”
“什么意思?”
我把戈碧的恐惧、失踪,我的愤怒、担心,一切都告诉了约翰。
“该死!你怎么会卷入这种事情?这家伙听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这个窥探戈碧的人不是没有可能是圣杰魁斯。他同样喜欢跟踪女人,没有内脏的女人 图片代表他异常的性生活,和伤害他人身体的嗜好。就像圣杰魁斯,或是其他变态,杀害女人后还要分割她们,将尸体肢解。你认为呢?”
我没有开口。
“戈碧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这家伙的行为?”
“我不知道。”
“是在这几件案子爆发之后吗?”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并不多,我只听说这家伙常和妓女混在一起,用钱满足性欲,喜欢把玩女人内衣,随身携带刀刃。大部分女人对他都没好感。”
“唐普,我希望你把这件事告诉专案小组的警探,让他们去查一查。虽然你说戈碧经常这样神出鬼没,可能只是你瞎操心,但她总是你的朋友,加上你也曾遭受陌生人的威协。想想那块头盖骨,和那个跟踪你的男人,所以还是小心点好。”
“或许吧!”
“戈碧在向你求救后失踪,要求他们替你查并不过分。”
“是啊,克劳得尔会马上冲出门,随便抓个‘睡衣人’回来。”
“睡衣人?哪来的名词?你大概和警察混在一起太久了。”
这名词怎么冒出来的?应该是上次那件闯入卧房的案子吧?
“曾经有个疯子闯入民宅,用女主人的睡衣做成假人,再把假人乱捅几刀。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们叫他‘傻蛋’。”
“你们那么多年都抓不到,这家伙可一点都不傻。”
“我指的不是这个,而是因为他的行为活像个智障。”
约翰又说了一些事,但是我已经无法再听下去了。所有的事情在脑袋里闪过:傻蛋、内衣、刀子、叫茱莉的妓女陪那个变态玩性游戏、分尸素描上的文 字“都挡不住我”、博杰街的公寓里发现用X记号标记起来的新闻剪报、在我院子里发现的头盖骨、清晨4点出现的戈碧、家里凌乱的客房。
“约翰,我得挂电话了。”
“唐普,答应我你会听我的话。虽然我们没有证据,但跟踪戈碧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你要抓的凶手。如果真是这样,你的处境将非常危险。他有你的照片,知道你是谁,住在哪里,更视你为必须去除的障碍。葛丽丝的头骨或许就是他的杰作。”
约翰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的思绪早已飞至别处。
我开了30分钟的车才通过市中心,到达缅恩区,找到上次停车的那条巷子。巷口有一个酒鬼倒在墙脚,他一看到我,便伸手向我要钱。
我掏掏口袋,丢了一个铜板给他。也许他可以帮忙看车。
这一带是缅恩区夜游者的天堂,到处可见乞丐、妓女、吸毒者和观光客,上班族成群拥挤在一起狂欢作乐。这里是某些人的快乐地,对某些人来说却是地狱。
和上次漫无头绪乱闯,这回我心里已有计划。我走向圣凯萨琳街,希望能找到珠儿·坦贝。但事情并不顺利,她并没有在经常出没的格兰纳达旅馆前出现。
我走在街上,打量着那些女人。没有人手上拿石头,这是个好现象。再来怎么办?从上次和这些女人接触过后,我知道很多不该做的禁忌。然而,这也让我不知道该如何追下去。
我有一个原则,当没把握时,绝不轻易尝试。只要不确定,就不要轻易下注、不要下定论、不要莽撞。每当我违背这个原则,结果总是让我悔不当初。今天我决定坚守这个原则,小心行事。
我找到一个水泥块,把上面的碎玻璃拨掉,坐下来,眼睛直盯着格兰纳达旅馆四周。我等。等待又等待。
我望着附近的景象,开始玩起编剧的游戏,想像这些年轻、迷惑的人们,是怎样在如此的环境里被诱惑,被引人黑暗的深渊。
直到清晨3点,编剧本的游戏已经无法让我提振精神,疲倦、失望的情绪开始挫败着我。虽然我知道盯梢并不是件有趣的差事,却也没想到会如此枯燥。我喝下的咖啡足以灌满水族箱,所有可用来打发时间的无聊游戏我都试过。满街的妓女混混,就是没有珠儿的身影。
我站起身伸展四肢,心里暗暗发誓下次绝不要再来这里。当我望向自己停车的地方时,突然看到一部白色的庞蒂克骄车正绕过街口停下来,一个熟悉的橘色头发和露背装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那是珠儿·坦贝。她拍拍车门,对驾驶说了几句话,白色车子加速离开,她则转身回到旅馆门口的两个姐妹身边坐下。这三个女人其实看来和一般长相的家庭主妇没什么两样。不久之后珠儿起身准备离开,我也起身跟在她后面。
“珠儿?”
她转身,脸上满是诧异神情。她打量着我,并没认出我是谁。
“唐普·布兰纳。”我微笑着说。
“你准备写书吗?”她有着柔软的英国南方口音,混杂着美国南部的独特节奏。“你想写什么?《我在妓女间的生活》?”
“或许会卖钱喔!”我笑了起来。“我能和你谈谈吗?”
她耸耸肩叹了口气。“你还在找你的朋友吗?”
“我在等你,但没想到你这么晚才出现。”
“生意总是要做的。”
“也对。”
我们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我的鞋音伴随她身上手链的叮当声。
“我不找戈碧了,或许她有意躲起来。一个星期前她曾出现过,然后再度消失,我想等她以后自己再来找我。”
我观察她的神情,她却只是耸耸肩,没答腔。
“其实,我是想找茱莉谈谈。”
她突然停下来,转头看我,脸上充满倦意。她从胸前掏出一包香烟,叼出一根,划上火。然后对着空中吐出烟圈。
“宝贝,我想你该回来了。”
“为什么这样说?”
“你还在查那个变态杀人犯,对吗?”看来珠儿·坦贝不是笨蛋。
“我总认为这件事有点蹊跷。”
“所以你认为茱莉的恩客有嫌疑?”
“我想和他谈谈。”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用鲜红的指甲轻弹烟灰,然后看着溅出的火星慢慢飘落在人行道上。
“我再讲一遍,或许他有浆糊脑袋和怪异的性格,但他绝没本事杀人。”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只是这种人都一样,我会特别小心。”
“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会做坏事?”
“小姐,这里没什么好事发生。”
“他最近出现过吗?”
她打量着我,似乎在考虑些什么,我猜一定不是好事。
“有,我看过他。”
我耐心等着。她吸着烟,看着过往的车辆。
“没看到茱莉。”
她又吸了一口烟,闭上眼睛,把烟含在嘴里,然后用力往上吐。
“也没看到你朋友戈碧。”
有眉目了。我该推她一把,让她再多说一些吗?
“你想我能找到他吗?”
“坦白说,如果没有人当向导,我不认为你会找到任何人。”
出人意料的好结果。
她吸了一口烟,扔掉烟屁股,用脚在地上踩熄。
“好吧!就让我们来找些麻烦。”
三十一
珠儿走在前面,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喀啦地响着。我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哪里,不过都比原先枯坐在那里好。
我们朝东走过两条街,经过圣凯萨琳街后穿过一块空地。珠儿走得很快,而我只能跟跑跟在后头。搞不懂她怎么能在满地垃圾和杂草的柏油路面上行动自如。
我们在一幢没有招牌的木造建筑前停下来。窗户都漆成黑色,上面还挂着圣诞节的灯串,使屋内透出一股晦暗的红光,仿佛在召唤人们夜生活的来临。进屋后我 小心环顾四周,墙上装饰着圣诞树及啤酒广告,一边是整排黑色木头桌子,配上红色喷漆的凳子,另一边则堆满了啤酒箱。空气中充满了香烟、低劣酒精、呕吐物及 汗水等等难闻的气味,我开始紧张起来。
珠儿和肤色黝黑的浓眉酒保打了个招呼,他的眼神始终没离开过我们。
珠儿缓缓走向客桌,仔细打量坐在那里的每张脸孔。一个坐在角落的老人叫了她一声,举起啤酒要她过去。珠儿抛给他一个飞吻,而那老人则对她竖起中指。
我们走过第一张座位时,一只手从座位中伸出来,拉住珠儿的手腕。珠儿用另一只解开这只怪手,把它推回原来的地方。
“休息了,甜心。”
我把手插进口袋,紧跟着珠儿往前走。
到第三张座位时,珠儿停下来,双臂抱胸,缓缓摇摇头。
“在这里。”她叫起来。
这张桌子只坐了一个人,她手肘支在桌上,双手抱头,呆呆地瞪着眼前的一个玻璃酒杯里的黄色液体。我看见她油腻的棕色头发和带着斑点的苍白脸颊。
“茱莉。”珠儿叫道。
没有回应。
珠儿自动坐了下来。我也跟着坐进座位,觉得安全多了。珠儿点根烟抽了一口,又提高声音喊:“茱莉。”
这次茱莉有反应了,缓缓抬起头。
“茱莉?”她重复念着自己的名字,仿佛才刚睡醒。
一看到他的脸,我便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我的天啊。
我看到的是一张失去生命的脸。灰白的肤色配上破裂的嘴唇,和空洞阴郁的眼神,似乎被人夺走所有的生命力。
茱莉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似乎我们的影像久久才在她脑海里成形。
“可以给我来根烟吗,珠儿?”她伸出颤抖的手,横过桌面,手肘内恻隐约看到紫色的痕迹,手腕血管上则有一些灰色横纹。
珠儿点了支烟给她。茱莉大口地吸着,把烟含了很久,然后才喷出来。
“真好,噢,太舒服了。”她叫着。她的唇上粘上一小块从香烟滤嘴剥落的纸屑。
她又吸了一口,闭上眼睛,完全沉浸在吸烟的乐趣中。我们等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珠儿看了我一眼,眼神十分复杂。我决定让她先开口说话。
“茱莉,生意好吗?”
“还好。”她还是用力吸着香烟,从鼻孔喷出两道烟柱。我们望着烟雾缓缓上升,在灯光照射下在半空中映出一片红色。
珠儿和我默默地坐着,等茱莉抽烟。她好像一点也不奇怪我们为何出现在这里。我猜她一定有别的心事。
一会儿之后,她把烟抽完了,将烟屁股按熄,然后看着我们,似乎在想我们能带给她什么好处。
“我今天还没吃东西。”她说。和她的眼神一样,她的音调也是平坦和空洞。
我看了珠儿一眼。她耸耸肩,又点起一根烟。我环顾四周,没看到菜单,也没有价目表。
“他们有汉堡。”
“你想要吃吗?”不知道身上的钱够不够。
“可以找班可点菜。”
“好。”
茱莉把头探出座位外,召唤酒保。
“班可,我可以要一客汉堡吗?还要加起司。”她的声音像6岁的女孩。
“你得先付帐,珠儿。”
“我来付。”我说,也跟着把头探出座位。
班可正坐在吧台后的水槽旁,交叠在胸前的双手青筋毕露。
“只要一份?”班可站起来。
我看一眼珠儿。她摇摇头。
“一份。”
我回位坐好。茱莉缩在座位的角落,双手抱着酒杯。她的下颚松弛,嘴角微张。那张纸屑还粘在唇上。我想替她清掉,可是她好像没有知觉。吧台那里的微波炉响起一个哗声,然后嗡嗡叫起来。珠儿在一旁抽着烟。
很快地微波炉又响起四声哔声,班可把汉堡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