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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子鱼注视着她的双眼。
痛恨，毁灭，希望，绝望……最后，便是解脱。
而后，这名昙花一现灭绝了无数星域的女修，便彻底的，死去。
……
灵武天宫，孤寂的悬浮于九州之上。
天地衰亡，灵气枯竭。
金丹灭世一战，彻底动摇了山海界的根基。
从此之后，山海界，修士日渐凋零，星域之间，也渐渐的不通往来。
灵武天宫之中，澹台子鱼静坐千年。
她身边，气息渐渐衰落的慕羽，静静的陪伴在澹台子鱼身边。
慕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气息，一日日衰亡下去。
天地衰亡的速度，大幅加快了。
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也没有办法继续陪在妈妈身边了。
这一日，澹台子鱼忽然痛哼一声。
而后，她身前的虚空母坨，剧烈颤抖，随即，又重新旋转起来。
但这虚空母陀，只是机械的旋转，再也没有之前的灵性了。
“妈妈！”慕羽紧张的说道。
澹台子鱼睁开眼睛，看向慕羽：“没事了……妈妈这次受创太重，只能脱离了山海界灵之体。”
脱离山海界灵之体……慕羽转头看向一旁静静旋转的虚空母陀，顿时明白了过来。
妈妈脱离了山海界灵之体，那现在……
他惊骇的看向澹台子鱼，澹台子鱼体外，一道道气息，开始泄漏出来。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
脱离了山海界灵之躯，澹台子鱼的身躯，很快就会崩灭。
澹台子鱼却微笑着抚摸着慕羽的头顶。
“不用担心，妈妈这是修炼，是修炼啊……”
澹台子鱼的身躯，留在外界。但她的魂魄，却飘入了静静旋转的虚空母陀之中。
这件炼制失败的至宝中，无数的洞天在不停的生灭。
“这，也许是妈妈最后的机会了……”
澹台子鱼寿元，也许能持续一天，也许……只能持续片刻。
但当她飞入这虚空母陀之后，似乎就获得了无尽的时间。
虚空母陀内，无尽的世界，在不停的生灭。
每一个瞬间，都是无数世界的灭亡，每一个瞬间，都是无数世界的诞生。
落入这些世界之中，澹台子鱼心中渐渐的升起一股明悟。
这些世界之中，亦有生灵。
对澹台子鱼来说，只是一瞬间的生灭，对这些小世界中的生灵而言，便是世界从诞生到毁灭的漫长一生。
澹台子鱼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不是真正了解虚空母陀这件至宝。
因为她从未将魂魄落入这虚空母陀之中。
事实上，如果没有和那名金丹女仙对抗过，澹台子鱼也不会对世界生灭，有如此多的感受。
外界，澹台子鱼的身躯，一点点衰老，一点点崩灭。
但在这虚空母陀内，澹台子鱼早已不知道穿梭了多少个世界。
她参与了一个个世界的新生，同时，也参与了一个个世界的灭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穿梭了多少个世界，澹台子鱼突然感觉到一阵阵衰亡的气息。
这是……外界的身躯，寿元将至？
第1578章 仙界之亡
澹台子鱼看着眼前的小世界。
这个宛若水墨画的世界中，无数生命就宛若蝌蚪一样，在这个充满了淡淡水墨色的世界里疯狂游走。
他们在寻求突破，他们在寻求脱离这个世界的办法。
他们能够被澹台子鱼如此清晰的看到，已经是这个水墨世界最顶端的生物了。
虽然澹台子鱼一次呼吸，就可以将这个脆弱的世界彻底毁去，但她没有这样做，只是静静的望着这个小世界，看着它从平静到沸腾，最后，爆出一点墨花，而后，彻底死寂，消亡。
“水中月，镜中花，一切，不过是虚妄而已。这世界，或许，也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一卷长画……”
澹台子鱼忽然有所领悟。
外界，澹台子鱼的身躯，悄然崩灭。
整个身躯，彻底化为无形，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这是澹台子鱼的洞天，乃是她留在这个世上，最为坚固之物。
而现在，这个小小的黑点，也开始坍塌。
“妈妈……”慕羽望着这洞天，双眼泪流。
洞天坍塌，澹台子鱼，就会彻底死去。
就连春神等人，也只是尸身死去，洞天尚且长存。
当这洞天彻底崩解时，从内中，蓦然爆发出一股蓬勃的力量。
于无尽毁灭之中，于无尽坍塌之中，爆发新生。
一道明亮的光芒，闪耀了整个九州。
慕羽急忙闭上眼睛。
即便是掌控光之权柄的白帝，也无法直视这小小的光芒。
这光芒，是如此的熟悉。
澹台子鱼的身影，悄然浮现。她掌中，托着那残破却依旧不停旋转的虚空母陀。
而那小小的光芒，在她腹中，不停闪耀。
金丹境！
又或者，应该叫它毁灭境。
再或者，叫它甦生境
于毁灭之中，得新生。
澹台子鱼彻底明白了，为何那金丹女修会说，毁灭这一界，自可飞升。
她轻柔的拂开慕羽眼角的泪水：“妈妈带你，去仙界。”
……
残破的昆仑山顶，轰然一声，碎裂开一个巨大的洞口。
这巨大的洞口下方，盘旋着两块巨大的大陆。
九州，与天元大陆。
整个山海界的生命，都汇聚到这两处大陆之中。
其余的人……早已在澹台子鱼筹划举族飞升的过程之中，耗尽了寿元。
两座绕着盘旋的大陆之中，有一个小小的却清晰无比的光点。
这个光点，便是澹台子鱼。
“开！”
随着她一声怒喝，手中的虚空母陀，急速旋转。
它的周围，无数星光显现，山海界中所有失去生命的星球，最终，都被炼化为虚空母陀的一部分。
这些星球上的生命虽然死去，但星球自身的星力，却并没有衰亡。
随着澹台子鱼的怒喝，虚空母坨急速旋转，而后，九州和天元大陆，也急速旋转起来。
巨大的力量，残破昆仑山顶的大洞，撕扯的更大。
轰隆一声。
无尽的灰白色孽气，倾泻而下。
“起！”
随着澹台子鱼的怒吼，以虚空母陀为核心，两座旋转的大陆，散发出一股股力量，到那灰白色的孽气，于虚空中甩开。
而后，宛若一个钻头一般，两座大陆互相盘旋着，直冲而上……
……
苦海边沿，矗立着一座宏伟的寺庙。
寺庙，矗立高峰之巅，悬崖之上。它的下方，便是巨浪翻滚。
这无尽孽气构成的巨浪，每一次拍击，都会将这山峦，腐蚀一层。
虽然这山峦无比庞大，但无数年的腐蚀之下，上空的那座寺庙，下方已经被彻底蚀空。
一个孤寂的白衣僧人，静静的望着下方的苦海。
轰然一声。
苦海沸腾起来。
两个盘旋飞舞的大陆，从苦海之中，升腾而起。
它们下方，无数的孽气，宛若章鱼的触须一般，弹向空中，似乎想要将这两座大陆，重新拉入苦海之中。
这两座大陆之上，边缘部分，也早已化为灰白之色。
只听轰隆一声，这两座大陆边缘部分，断裂开来，坠往下方。
而两座大陆向上飞行的速度，愈发加快。
就好像，终于摆脱了负担一般。
下方的那些孽气触须，被两座大陆脱落下来的灰白色碎片砸中，也只能无奈的放弃。
“成功了！我们抵达仙界了！”
无尽的欢呼，在两座大陆之上升腾起来。
“成功了，这里，就是姬渊的世界么？”
澹台子鱼望向四周，一股股孤寂的气息，缓缓传来。
九州与天元大陆上的欢呼声，渐渐消失。
所有人都发现，似乎，有些不对。
澹台子鱼带着九州和天元大陆，浮上高空。
这里，两座大陆自行旋转，将空气中灰白色的孽气荡开。
澹台子鱼，则带着明光、卢仙和慕羽等人，落向下方山峦顶部的古庙。
先问问情况再说。
澹台子鱼降落在那名面容俊美的僧人面前。
“大师，我等自下界飞升而来，想知道……”
澹台子鱼忽然停住了话语。
她面前的僧人，面含微笑，似乎在注视她。
但澹台子鱼知道，他的笑容，已经无数年没有变化过了。
这名面容俊俏的僧人，身躯早已化为灰白色，就宛若一尊石像一般，不知道矗立这里多少万年。
“走吧，进去看看。”澹台子鱼叹息一声，而后，迈步走向这古庙。
明光仰头，看着上方大殿，忽然愣住了。
悬空寺！
这三个大字，他在无数佛教典籍中见到过。
“这里，就是悬空寺么？”
他徐徐转身，望向山门。
那里，一个残破的莲池，依旧存在。
乱云拍空，古庙矗立，巍然不动。
悬空寺，愿以阖寺上下，镇守苦海。
然而，这悬空寺，乃至整个佛宗，还是消亡在这苦海之边。
澹台子鱼静静的听着小和尚讲述佛经中的故事。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中，忽然响起一阵阵声音。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不下苦海，谁下苦海？
这声音重重叠叠，但澹台子鱼知道，这是悬空寺中的修行者，最后一次齐聚此地。
他们的声音，甚至遗留到了现在。
大殿已然腐朽，但声音，尚且长存。
第1579章 深入苦海
“我佛慈悲！”明光小和尚饱含泪水，长长的诵念了一声佛号。
大殿之中，悄然浮现一团金光。
这金光，自小和尚体内，漂浮而出。
《七苦灭世梵陀经》
原本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中，无数金光，忽然浮现出来，落入七苦灭世梵陀经中。
澹台子鱼看向小和尚。
小和尚沉默片刻，而后才低声说道。
“这是佛门无数年尝试的横渡苦海之法。”
澹台子鱼微微点头。
小和尚虽然没有明说，但澹台子鱼知道，佛门的这些横渡苦海之法，必定……都已经失败了。
否则，就不会有如此多横渡苦海之法。有数种横渡苦海之法，便已经足够。
天元大陆与九州，在虚空之中，徐徐飞行。
澹台子鱼的法力，急速流逝。
即便晋阶了甦生境，澹台子鱼依旧负担不起如此庞大的两座大陆。
这也就是为什么，仙界之中，无人试图居于高空之中，躲避那孽气侵蚀。
一座座庞大的山峦顶部，都有亭台楼阁。
每一处山峦顶部，便是一家曾经辉煌无比的门派。
而现在，这些门派，早已消失。
继续向前飞行。
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重山峦，前方的云雾之上，一座巍峨的山峦，显现了出来。
……
山峦之上，澹台子鱼莫名的看着眼前残破的山门。
三清宗。
三个古朴的大字，却似乎内蕴无数法理，让人忍不住深深凝望。
只是如此神异的三个字，现在，也渐渐被侵蚀，只有浅浅的痕迹。
越过山门，前方，便是空阔而残破的到场。
澹台子鱼继续向前，走向那巍峨的大殿。
这座山峦，是澹台子鱼见到的最为高大的山峦。
这座门派，应该也是最为强大的门派。
而现在，她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这座大殿。这座大殿，巍峨高耸，是这门派，最后残存之物。
她踏入大殿之中，眼前却蓦然变化。
巍峨的大殿内部，变的空远了许多。
澹台子鱼看到，目露神光的姬渊，与数百修士，同时在大殿前听命，而后，他们的魂魄，一个个飞入了前方的明镜之中。
那明镜之中，显现出一块广袤的大陆来，正是山海界。
她看到，这大殿之中宛若走马灯一般场景变幻，无数修士来去。
她看到，一丝丝灰白孽气，渗入这大殿之中，殿中三位法力高深莫测的仙人，渐渐凝固不动。
她看到……看到姬渊再度出现，而后……决然而去。
虽然不是亲身到此，但澹台子鱼分明感觉到，姬渊身上，那种决然而洒脱。
她看到，那名被姬渊拒绝的女修，不顾劝阻，身周金光闪烁，竟然以真身入山海界。
原来，这就是金丹女修的来历。
眼前宛若镜片般破碎。
澹台子鱼恍然发现，自己静静的矗立在那三名法力高深莫测的仙人面前。
只是……这三名仙人一动不动。
唯有中间那名仙人，双眼之中，金光微微闪耀，而后……彻底熄灭。
三尊仙人，化为石像。
澹台子鱼长叹一声。
方才她所看到的一幕，应该……便是中间这位仙人，最后的记忆。
而后，他便彻底的被孽气侵蚀，化为石像。
澹台子鱼抬头，望向上方的明镜。
高悬的明镜中，只有残破的些许星球。
那是山海界，是澹台子鱼等人飞升而出的山海界。
她叹息一声，转身便准备离开。
三清宗，应该便是这方天地，最为强悍的宗门。
而现在，这如此强悍的宗门，竟然也彻底湮灭。
便在此时，她忽然感觉身后有异。蓦然转身。
一本金色书籍，静静的漂浮在三尊仙人石像之前。
方才，它并不存在。
澹台子鱼愣了一下，走了过去。
金色书籍的封面上，空无一字。
但当澹台子鱼翻开它时，一行行金色文字，却悄然浮现而出。
文字并不识得，但澹台子鱼却能够清晰的接受它传承的知识。
这是……横渡苦海之法，这是，穿透深渊之法。
佛门曰苦海。
道门曰深渊。
这是三清宗三位仙人，用最后的时光，推演而出的功法。
……
高空之中，飘来两座大陆。
九州与天元大陆。
这两座大陆四周，已经灰白了不少。
但即便再次被沾染，也能看到，两座大陆，也缩水了大半。
这些时日，即便漂浮高空之上，四周的孽气，依旧一层层的侵蚀这两座大陆。虽然澹台子鱼屡次使用剥离之法，去除被彻底侵蚀的陆地，但依旧无法阻挡孽气侵蚀。
而现在，她和明光，漂浮于高空，俯瞰下方翻滚的苦海。
“渡苦海……”
她和明光，这些日子，已经将佛道两门最后的横渡苦海之法，反复钻研。
所谓横渡苦海，并不是抵达苦海的对岸。
苦海的对岸，依旧是苦海，依旧被无尽孽气侵蚀。
横渡苦海，所指的便是……深入苦海之中，抵达苦海最深处，而后，突破而出。
佛道两大宗门，道祖和佛祖，都是肉身穿透苦海，方而留下这样的方法。
只是……随着道祖和佛祖的离去，苦海，也变的愈发难以穿越。而这方世界，也一日日被孽气侵蚀，直到现在，彻底绝灭。
是的，彻底绝灭。
这些时日，澹台子鱼和小和尚一起，踏遍了这一方世界。
没有任何生灵的存在。
澹台子鱼现在理解了，为何金丹女修，会如此疯狂的真身杀入山海界。
“啊啊啊……”天元大陆之上，忽然传出一阵阵凄厉的嚎叫，随即，一声爆响。
这是天元大陆的修士，承载不住这无尽的死寂，选择了自爆。
澹台子鱼冷漠的看了一眼，对于这种心智不坚之人，她向来冷漠对待。
“明光，你觉得，我们能横渡苦海么？”澹台子鱼淡淡问道。
明光叹息一声：“澹台施主，明光不知。”
这方世界，联通无数下方世界，汇聚了不知多少天才地宝，也不知道出了多少金丹境以上的修士，但现在……出了佛尊道祖，就再无一人，可以横渡苦海。
澹台子鱼笑了笑，望向下方苦海，平静说道：“佛尊道祖既然可以，我们，也一定可以。”
第1580章 世界尽头（大结局）
……
又是无尽岁月。
九州与天元大陆，已经缩小大半。
九州，只有琼州一州之地，而天元大陆，尚不及琼州一半大小。
在澹台子鱼和明光参悟渡世之法的这些岁月里，这两方大陆，不停的被侵蚀。
至于大陆之上的生灵和修士，或死于天灾人祸，或被无尽绝望笼罩自杀身亡，而更多的，则是作奸犯科被慕羽等人一一击毙。
慕羽抬起手，他现在，已经成长宛若少年一样。
世间的残酷，容不得他继续当一个小小的孩童。
天空高处，两个身影高悬。
忽而，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坠落下来。
明光，陨落。
天元大陆之上，佛光崩散。
护佑了天元大陆无数年的明光，陨落了。
澹台子鱼睁开眼睛，平静的望了一眼明光陨落之地。
明光化身的石像，被慕羽等人，恭谨的供奉起来。
她伸手一招，明光的佛像之上，一道金色典籍，飘飞而起，落入她的掌心。
人，可以死。
渡世之法，不可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