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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脸皮再薄不过的人了，可何若槿今日的所作所为，落在外人眼中，就好像他们是一对很令人羡煞的恩爱夫妻，但明明就不是……
他们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和离了。
他们之间，早就支离破碎，不复从前……
不，或者说，她跟何若槿之间，从来就没有从前。
何若槿大概也没想到林半夏想要跟他说的是这件事，他承认他对此有些考虑不周，没有顾及到她真正的感受，但是在那样做之时，他想的也只是尽可能的让她过得好一些。
因此何若槿只是垂目想了片刻，便轻声道：“我只是以为，这样你在大理寺会更好过一点。”
他虽然说已经有了今日这个地位，也从未担心过自己会遭遇趋炎附势，但是这里是北城，放眼望去会有形形色色的权势摆在眼前，稍一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倘若林半夏只是安安分分的在御林书院念书，他自然不会担心这些，但她进了大理寺，为了官，那么，就一定多多少少要碰到这些。
为此，他才不得不动了点小手段，
第2188章 愿作你眼底的星火82
但他的初衷，也就只是想让大理寺的那些人知道，无论如何，林半夏背后都会有他何若槿这个靠山。
他所作所为，也只是想补偿她。
但是林半夏听了他的话后，非但没觉得感动，盯着他看的双眸也慢慢地变得幽冷，甚至说话的时候，让人听起来亦是清冽分明的，林半夏说，“我不需要将军的施舍，我靠自己一样能过得好。”
何若槿拧眉道：“我没有在施舍你，也没有那个意思。”
“有没有一点也不重要，请将军以后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举动了。”
何若槿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却敛眉笑了。
他刚刚有一点觉得这是林半夏在跟他吵架的样子，心里原本还挺稀罕的，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试问一个说话语调慢吞吞的小姑娘再怎么生气地反驳着他，等她慢吞吞的把话说完了，他已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林半夏说话这么可爱。
林半夏那时候丝毫不知情某人抓着她的后天不足这一点在心里思绪泛滥，她当时尚且很认真地跟他争辩着，可等她努力说完话了，何若槿非但没当一回事儿似的，还笑了。
林半夏又认真又脸红，咬了咬嘴唇，冷冷地说：“将军在笑什么？”
“没什么。”何若槿也是怕她真的生气，便只得慢慢收敛了脸庞上的笑意，点头道，“我以后尽量不做那样的举动，可以吗？”
何若槿对她服软了。
不过林半夏并不觉得这是服软不服软的问题，只是觉得这是何若槿本就不应该逾越做的事情。
因此，见他点头了，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再跟他争论的了。
林半夏把背包放好，手放在轮椅扶手上，抿了抿嘴说：“我……下官告退。”
何若槿嘴角微微勾起，差点又没忍住笑出声来，但还是主动走过去，“他们都走了，你告退去哪？”
林半夏闷声说：“不用你管。”
“我送你回去。”
林半夏侧头看到何若槿的手又放下来，林半夏怕碰到他的手，只得把手放回腿上，微微低下头，表情变得有些不自在，但又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只得说：“不用将军送。”
“林半夏，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到我，但你今日已经拒绝我很多次了，我若是连你送你回去的权利都没有，回头让你们大理寺那几个小屁孩瞧见了，不是得笑话我吗？”何若槿说着，顿了一下，慢慢皱起眉，像是在斟酌语气般，想了好一会才接着说，“你就当是……卖我个面子。”
他又低声说，“毕竟我都在他们跟前夸下海口，这会儿你们大理寺的人都以为我们很恩爱的。”
很恩爱很恩爱的何若槿跟林半夏，何若槿又怎么能不亲自送林半夏回去呢……
林半夏并没有想到何若槿会跟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特别是他最后那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就很牵动人心。
林半夏……咬紧了嘴唇，不吭声。
第2189章 愿作你眼底的星火83
她不知道何若槿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跟她说这些，故意要她心软。
因为不管林半夏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始终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何若槿跟她说了这些话，她哪里还好意思拒绝他，不让他送自己。
她只好想，算了。
只是送她回城西客栈罢了，到了客栈就会分开了。
林半夏答应他的同时，顺便这样安慰着自己。
但是林半夏始终还是太天真了。
进城那会儿，已是黄昏，天边暮霭渐冷，有火红绚烂的霞光在天边渲染晕开，在城西的繁华街道上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林半夏掀开车帘，静静地看着城西的街市。
“城西这边不比主城，但有几处花市很美，有机会的话……”何若槿话还没说完，林半夏已经放下了帘子，又垂下了头，显然并不想听何若槿的后文。
但何若槿还是盯着她说，“想带你去看看。”
他嘴唇微动，还想说……
他记得曾经有一回，娘亲要他带林半夏出去游玩，他当时只是听了林半夏随口一说的西街，只带她去西街闲逛了半天……
他现在才想起来，他们成婚那么久，他竟一回也不曾带她去看过北城的好山好水……
就连城西这边著名的花市，他也不曾带她去看过。
然而到了此时再说想带她去看，却已是为时已晚。
林半夏不为所动，哪怕他说了，她也半点都不感兴趣。
……
何若槿按照地点把她送回到城西的云来客栈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他推着林半夏进了客栈，偏巧不巧的，正好赶上司使他们在楼下吃晚膳。
司使原本以为林半夏今晚是摆明了要在军营那边陪她的夫君过夜的了，倒没想到这才刚天黑，何若槿就亲自把人送过来了。
何若槿一出现，司使他们都陆陆续续从饭桌上站了起来，颇是诧异地看着何若槿推着林半夏进来。
何若槿淡笑道：“你们继续吃。”
但何若槿都来了，司使又哪能再吃下去，只好客气客气地问何若槿好，“将军跟半夏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坐下来吃点？”
她原本只是佯作客套一下，想来何大将军这样的人物应该是不会跟他们坐在同一饭桌上用膳的。
结果她话音刚落，何若槿看了看林半夏，笑着说：“也好，我们都还没用晚膳。”
林半夏：“……”没用膳你可以回军营吃啊。
但是她总不能当着司使和许衡他们的面前说这种话，因此，最后她还是跟何若槿一起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林半夏全程尽量避免跟何若槿接触，她甚至都不怎么跟韩落他们讲话，大多时候都只是埋头吃饭，但何若槿面对着许衡他们几个，却是有问必答，看起来温和可亲，和从前她认识的那个何若槿判若两人。
她半点也不明白，何若槿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何若槿怎么想怎么做，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吃过晚膳后，林半夏问了司使大人她的房间，司使说为了她的腿脚方便，给她的房间安排在一楼后院了。
第2190章 愿作你眼底的星火84
林半夏颔首道了谢，跟店小二拿了钥匙，便想回后院休歇息了，但是何若槿跟了上来，按住了她的轮椅。
林半夏一抬头差点撞上他的胸膛，她不得不把身子往后仰了一点，漂亮温软的双眼难得凝聚了一抹生气，有些幽怨地将他望住，似乎甚是不理解何若槿为什么还不走。
“将军，又怎么了？”
何若槿听着她温吞吞的语调发火，心里却听得软绵绵的，他的手指搁在轮椅扶手上，喉结略微攥动，看着她幽幽的双眸，终于动了动嘴皮问道：“你换药了吗？”
林半夏反应过来他在说她受伤的双腿，一时又不怨了，她咬着嘴唇，慢慢垂落了眼帘，闷声说：“我自己会换。”
但何若槿并没有听她的，他跟店小二要了一盆热水，然后推着林半夏去后院客房了。
林半夏阻止不了他。
司使大人他们只会以为她在跟何若槿闹脾气，他们不会相信，她早已经跟何若槿和离了的……
所以她没有必要说，也没有用的。
进了屋后，林半夏任由着何若槿把她抱到床上去，其实她想告诉何若槿的是，她没有他想的这样脆弱，像他帮她做的这些日常举动，她因为早就认清以后只能她自己一个人做，所以她早就习惯自己上下床，自己换药，自己行动。
就算没有他，她一样能做好的。
林半夏坐在床上，看着何若槿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在她床前蹲下来，伸手握住她的腿，动作温柔：“我帮你换药。”
“将军，我自己来吧。”
“我帮你。”
林半夏自知自己不可能挣开他的禁锢，于是只有放弃，任由他动作。
他很小心翼翼把她腿上的纱布取下来，盯着她腿上的伤看了好半晌，喉咙微微滚动，像是滚过灼烫的烙铁。
林半夏的表情却很平淡，并没有因此有什么触动，只是垂着双眼把放在背包里的药罐取出来，语气淡淡地，把药物如何敷用都跟他说了一遍。
何若槿过了半晌，才接过她手里那几瓶药，声音沉沉地，又好像是被千万斤重物碾过，于是挤弄得那一声短促的“嗯”显得似有似无。
于是，好歹是没让林半夏听出他声音的变化。
但是对于何若槿而言，林半夏腿上的伤，始终触目惊心。
他一直知道，林半夏因为他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林半夏浑身鲜血的倒在冰冷的水潭边，她疼得眼泪不停不停地往下掉，她却连一声疼都喊不出声来。
那砸落下来的岩石，并不仅仅只是砸伤了她的双腿，更是粉碎了她的心，毁灭了她当时唯一的希望。
不管旁人给他找怎样好的借口，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事实就是在林半夏对他伸出手的时候，他没有救她。
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没有救。
这无论如何，都是何若槿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坎。
即便林半夏不怪他，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永远都不能。
所以他想要补偿她，不管能做什么，只要可以为林半夏做，他什么都愿意。
第2191章 愿作你眼底的星火85
只是何若槿毕竟身为一个武将，他怕笨手笨脚手下一个没轻重弄疼了她，因此尽管已经下意识地小心翼翼了，但抹一会药就忍不住问她疼不疼。
林半夏每次都简短地回答他两个字：“不疼。”
但饶是如此，何若槿还是要问，哪怕他一直在重复这个问题，却也担心会有一次他真的弄疼了她。
只是在何若槿又一次问她这句话的时候，林半夏的回答终于多了几个字，她平平整整地开口道：“将军，真的不疼，早就不疼了。”
很疼很疼的时候，她已经歇斯底里的哭过流过泪了。
真的已经……早就不疼了。
她没有骗何若槿。
但是何若槿听了她这句话，整个人却仿佛是置身在漫长的阴沉的暗夜里，被外界的一切封闭住了，因此就那么压抑着，连喘息都变得略显困难。
就这么一句……
早就不疼了。
得被他怎般割痛伤害过，得含多少血泪，又得如何重新拼凑那一颗早就被他伤得支离破碎的心，才能这样云淡风轻的说出口来。
才能告诉他说，她早就不疼了。
何若槿不曾体会过她的痛，却宁可替她受。
他生怕再让她疼，于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何将军，这会儿抹个药都那么小心翼翼，哪怕林半夏再怎么跟他说不疼，他也不敢丝毫用力。
终于，何若槿给她抹好药，换上新的纱布，他仍旧动作温柔小心。
事实上林半夏全程也没觉得疼痛，她只是侧头平静地看着别处，似乎想了很久，仍想不通透，于是只好轻轻地问出声来：“将军做这些有什么用呢？”
她顿了一顿，挺平静温和的下了一个结论：“我们已经和离了。”
“将军说和离书还没从户部落实下来，但它总有一天会落实的。”
“再怎么填补，这段婚姻始终是早已破裂了。”
林半夏很慢地说完这几句话，又垂下了头。
她脸上仍然没有半点难过，就只是说完了话，所以沉默了。
于是，何若槿也静静地听她说完话，他沉默着，并没有马上说话，手上仍然动作着，帮她缠好腿上的纱布，绑好以后，手从她腿上放下来，缓缓地落在她纤细的脚踝上，他轻轻握了一下，感觉得到林半夏有想挣扎的意图，便也不敢逾越，只是握着她的脚踝放回床上，替她盖好了棉被，这才终于抬起眸，很是郑重其事地注视着林半夏，也不管她有没有在看自己，但还是要看着她，认认真真地，声音低沉道——
“林半夏，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有什么用，但是，如果我不做这些，我心里更难受。”
“你不用管我的。”何若槿说着，感觉嘴唇有些干涩，他抿了一下薄唇，又继续缓缓道，“我是说，你不用管我做什么，你就算不理我也没有关系，我想对你好，应该也犯不上你们大理寺的律法吧。”
林半夏听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放在被褥里边的两只小手手指也攥紧着交织着，她仍旧是低着头，仍旧是一声不作，什么都没有说。
第2192章 愿作你眼底的星火86
于是，她不说话，他便也不着急，只是蹲在床边很耐心的等着，他似乎也没想一定要得到林半夏一个回答。
因为不管林半夏会怎么拒绝，他都不在乎。
但过了晌久，林半夏忽然声音小小地说：“犯的。”
何若槿微微怔了，抬眸看她，见林半夏眼睛温软淡和，却很柔亮，看得他心里莫名有些软，他便也压低了声线，声音低低地问道：“犯的哪条律法？”
林半夏有点羞恼似的，努了努嘴唇，并没有直言哪一条律法，毕竟她也不傻，知道只要和离书还没落实下来，在北国的律法上，她就还是他的妻子，所以，她憋了小半天，也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你没经过我允许。”
何若槿看着她，很轻地牵动嘴角一下，也着重思考了片刻，然后回答她：“嗯，我以后尽量多问问你。”
他明显是耍赖上了。
仗着林半夏也不能拿着律法压他。
不过何若槿倒是见好就收，生怕林半夏真的要生气，因此未等她出声赶他，便从床边起了身，说，“那我先回去了。”
林半夏侧开头淡道：“将军慢走。”
“嗯。”何若槿应了一声，当真慢慢走出去了。
一直到门被轻轻阖上，林半夏的心里边也始终没能缓过来，她只得下意识给自己念了一遍太傅教的经书，然后蒙上被子，闭着眼睛睡下。
翌日，林半夏和以往一样，早早地醒过来了，她起身洗漱好，坐着轮椅出去时，正好看到许衡打着哈欠懒洋洋的从二楼下来，他身后的韩落则耷拉着睡眼半挂在韩墨的手臂上，也亏得韩墨被他这样挂着也能平平稳稳地把他从楼上拉下来。
许衡一下来就看到了已经在饭桌跟前坐下的林半夏，不由往她身后探了探头，“半夏，何将军还没起床吗？”
林半夏：“……”
她毕竟脸皮薄不经闹，听到许衡这样说，面上顿时染了薄红，有些结巴地解释道：“他昨夜给我换过药就走了。”
“哦……”许衡见她那样紧张兮兮的生怕被人误会的模样，只好不再闹她了，坐下来的时候，招手让店小二过来，问林半夏他们想吃什么。
林半夏随便说了两样，看韩墨带着韩落过来了，便主动帮他们推开椅子。
许衡问道：“你们吃什么？”
韩墨帮韩落点了一份流心奶包，和几样他爱吃的点心。
等上菜的时候，他们就着茶开始聊起昨日的案情，但聊没一会，睡过头的司使大人颇是尴尬地下楼来了，跟他们说，一会吃完得尽快回大理寺了。
于是吃没一会，许衡便忍不住问司使，“出什么事了吗？”
“跟程大人批通缉令，封锁城西抓人。”司使说着，又看向林半夏，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许衡忍着笑回答了，“半夏说何将军昨夜帮她换了药就回去了。”
司使有点不太相信似的，“是吗？”
林半夏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是的。”
第2193章 愿作你眼底的星火87
“韩墨、许衡，一会你们把昨日搜寻到的证据交给半夏和韩落，你们回大理寺后好好整理一番，尽可能时赶在晌午前完成，到时候我过来主薄阁取。”
几人异口同声答了是。
于是，用过早点后，他们一行人回了大理寺，开始忙起来，好在几人勤勤恳恳，就连韩落也没在这件事上掉链子，总算是赶在晌午前把所有的证据资料整理成几份文书。
司使过来的时候，接过了林半夏和韩落整理好的文书，把韩墨跟许衡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