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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在骗你，等黄主任的剖腹探查术结束不就知道了嘛？你可要千万记住我的诊断，磊磊的小肠是被异物刺破肠壁引起的肠梗阻，坏死部分最多也不会超过两厘米。到时候只要跟黄主任剖腹探查的结果一对照，你不就可以知道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叫喊。
“小任同学，小任同学！”两人扭头一看，却是田桂芬从那边小跑了过来
任江驰心中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田阿姨你来得真及时，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编造多少谎话来应付方胜雪呢！
“班长，田阿姨来了，咱们回头再谈，”任江驰往田桂芬那边指了指，说道：“咱们先看看田阿姨她有什么事儿吧！”
“好吧，我现在先放过去你！”方胜雪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恶狠狠地说道：“反正你记得不准骗我！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一句话对我撒谎，哼哼”
方胜雪用双手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任江驰被方胜雪的话吓得一个趔趄：班长大人，你这是打算要剪什么东西吗？
“小任同学，你快帮我看看这张手术知情同意书，”田桂芬气喘吁吁地跑到任江驰跟前，“我怎么感觉上面写的这些东西怪吓人的啊！”
一边说着，田桂芬一边指着手术知情同意书上面的条款，“什么麻醉的意外，什么年老体弱者术中、术后可能突发意外导致死亡，什么术后并发症，什么术后感染，什么术后并发切口血肿、脂肪液化、积液裂开，什么心律失常、心力衰竭，什么呼吸功能衰竭”
说着说着，田桂芬语气中就又带上哭音，显然是极为害怕。
“田阿姨，”任江驰伸手从她手中拿过手术知情同意书，“这上面列的呢都是可能出现的意外，可是实际上呢，这些意外出现的概率极小。不光是咱们家磊磊，就是其他所有人要做手术，知情同意书上面都要列出这些声明条款。这只是医院为了防止万一列出的条款，基本上这些都可以直接忽略。”
第016章 开腹
“直接忽略？”田桂芬忧心忡忡地说道，“那要是有个万一呢？”
“田阿姨，这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安全的事情。就这么给你打比方吧，比如说我们每天要出门，但是只要出门，就有被汽车撞死的风险。那么我们是不是就因噎废食，因此就不出门了呢？”任江驰说道，“显然不是。因为出门被车撞死的风险的极小，完全在我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啊！”
“那你的意思是说，磊磊在手术中发生这些意外的概率跟出门发生车祸的概率差不多？”田桂芬问道。
“也不能完全这样说。”任江驰沉吟了一下，“磊磊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了，如果不出门买吃点食物的话，是没有被车撞死的风险了，但是肯定会被饿死。现在他出门去买食物的，虽然有一定风险会发生车祸，但是绝对不会饿死了！”
“哦，小任同学，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田桂芬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手术，还是必须要做啊！”
“其实田阿姨，你所需要注意的，是上面的这一条，”任江驰用手指着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第五条，对田桂芬说道：“手术中发现病变不能切除，或者切除后易发生生命危险，则行姑息性手术或者仅做探查。这个就是之前黄医生跟咱们谈的那一件事情，如果磊磊小肠病变超过五十厘米，那他就进行下一步手术，把刀口原样缝上。只要这一条你能接受，就在上面签字就行了。”
“接受，不接受又能怎么办呢？”田桂芬叹了一口气，“反正我把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诊断上了，希望你诊断的没错，我家磊磊小肠坏死的部分不会超过两厘米的！”
“田阿姨，你只管相信我，没错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签好字，我们去交给黄医生，让开始手术，时间真的耽误不起了！”
上午十点四十五分，在被送到医院将近一个小时之后，范磊磊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
田桂芬即使再舍不得，也只能揪心地坐在外边的等候室的椅子上等候。好在刘娜娜、方胜雪和任江驰一直在旁边给她不停地打气，安慰着她，她才觉得心中稍微好过一点。
张向阳心中有所牵挂，自然不肯在手术室外面等，他事先跟黄国辉打好了招呼，这时候就换上一次性参观衣，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内，黄国辉已经穿好了手术服，正站在观片灯箱前重新温习范磊磊的X光腹部平片。他扭头看到张向阳两进来，也只是简单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范磊磊此时正以仰卧位躺在手术台上，处于全麻的状态之下。在他右侧腹直肌中线的部位，黄国辉之前已经用记号笔标注出了手术区域，长度约为6厘米。
此时，黄国辉的二助，一个年龄约为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医生，正在给手术区域做消毒工作。
他首先用百分之三浓度的络合碘溶液把手术区域的体表皮肤反复消毒了三次，接下来就进入铺巾展单的程序。范磊磊今天做的腹部探查术，按照规定一共需要无菌巾五块，无菌中单两条，无菌剖腹单一条。二助依次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无菌巾单，按照规定铺展好。最后再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浓度为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溶液对切口部位进行最后的消毒。等着一切处理完之后，手术的准备工作才算完毕。
黄国辉听了二助的汇报，这才迈步走上了手术台。他又抬头看了一下手术台正对面的观片灯箱上的腹部平片，然后又低头看一下范磊磊腹部上切口部位，这才伸出右手，喊了一句“刀”。
早已经等在旁边的器械护士迅速的把手术刀放进了他的手掌。黄国辉握起手术刀，沿着标注好的部位，也就是范磊磊右侧腹直肌中线的部位，果断地划了下去。
张向阳在一旁一眼就认出了黄国辉采用的是执弓式执刀手法。这种执刀方式动作范围广而灵活，用力涉及整个上肢，发力点主要在腕部，用来做较长的皮肤切口和腹直肌前鞘的切开无疑都是最合适的。
黄国辉动作异常娴熟，先是切开覆盖在腹直肌中线上的皮肤，接着又切开皮下组织，然后又切开了腹直肌前鞘，到这个时候，范磊磊的右侧腹直肌已经完全的暴露在黄国辉的视野之下，他手里的刀终于停了下来。
“托盘！”他喊了一声。
器械护士连忙把托盘伸了过来，黄国辉把手术刀丢在托盘里，然后双手拇指插入范磊磊的右侧腹直肌，按照肌肉的纹理整理了一下，接着再拇指发力往两侧一拉，范磊磊的腹直肌就被从中间拉开。
如果是外行人看到这一幕，肯定觉得黄国辉太过于野蛮了。但是张向阳却知道，黄国辉这个举动叫钝性分离。所谓钝性分离，指的就是医生用手、手术刀柄或者其他不锋利的器具将原来的软组织分离的一种手术方式。它可以有效防止患者肌肉神经和血管的损伤，还可以避免肌肉组织的过度张开，是一种常用的手术手段。只不过有些医生喜欢用手术刀柄，有些医生喜欢用其他钝性工具，而黄国辉喜欢直接用手，看起来的效果就像是用蛮力撕开一般。
“换刀！”分离开腹直肌之后，黄国辉又喊了一句。器械护士连忙把新的手术刀递到他手里。
黄国辉依旧是采取执弓式执刀法，切开腹直肌后鞘，这时候，范磊磊的腹膜就暴露在黄国辉的视野下。黄国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张向阳也不顾自己观摩者的身份，向手术台方向走了两步，找了一个能够看清楚范磊磊腹膜的视野。因为到这个时候，已经可以通过腹膜观察出很多问题。比如说如果腹腔内有出血的话，腹膜会呈现出一种蓝色；如果腹膜本身有充血水肿的迹象的话，那么则代表着弥漫性腹膜炎。
而现在，黄国辉之所以停下来，肯定是要观察一下范磊磊的腹膜有没有充血和水肿的迹象。
一般来说，有弥漫性腹膜炎不一定代表着小肠广泛性坏死，但是小肠广泛性坏死，则一定会导致弥漫性腹膜炎。
如果按照之前范磊磊X光腹部平片的阅片结论，范磊磊小肠广泛性坏死，那么他就应该有典型弥漫性腹膜炎的征兆，腹膜有着严重的水肿和充血。
可是此时暴露在黄国辉和张向阳视野下的那一层腹膜，基本上保持着正常腹膜应有的形态，根本就找不到有水肿和充血的部位，只是有些微微向外膨胀。
到了这个时候，黄国辉和张向阳哪里还不会明白，那就是被任江驰那个小子说准了，X光腹部平片的阅片结论是错误的。即使范磊磊的小肠存在有坏死区域，但是这个区域长度也有限，远远达不到广泛性坏死的地步。
这怎么可能啊！
范磊磊X光腹部平片上所表现出的特征，可是典型的广泛性坏死的症状，为什么打开切开腹直肌露出腹膜之后，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呢？
范磊磊这样的表现，究竟是极其特殊的个案呢，还是背后隐藏着某种尚未被发现的原因？
黄国辉扭头看了张向阳一眼，见这位天阳市普外领域的老前辈跟他完全一样，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困惑。显然，张向阳这个在普外领域耕耘了一辈子的老专家，也没有弄清楚其中的原因。
看来，只能是继续下一步手术，把腹膜切开，去寻找答案了！
心中想着，黄国辉执刀手式就发生了变化，由执弓式变成了执笔式
第017章 元凶找到了
所谓执笔式，就是像执握着钢笔那样执握着手术刀。因执刀者的动作和力量主要靠手指，所以有着用力轻柔，操作灵活而又准确，可以精细地控制刀的动度等特点。这种执刀方式，一般用于短小的切口以及精细手术，比如解剖血管、分离神经，以及黄国辉等一下要做的动作：切开腹膜。
这时候，站在黄国辉对面的一助已经利用这个时间间隔对切口完成了皮肤手术巾的间断缝合，并用两把布巾钳将手术巾两端固定好。
见黄国辉停止了对腹膜的观察，准备进行下一步手术，一助就往后退了一下，将手术野让了出来。
黄国辉眼睛盯着腹膜，以执笔式握住手术刀，刀刃贴上去轻轻往下一划，就在腹膜上切出一个整齐而又完美的切口。而就在切口被切开的一刹那，黄国辉明显感觉到了有少量的气体从切口处逸出，但是明显不如他预计的多。
“组织剪。”黄国辉把手术刀丢进托盘，手又伸了出来。
器械护士连忙把组织剪递到黄国辉手里。
黄国辉把组织剪伸进腹膜的切口，咔嚓两下，就将腹膜的切口扩大了两倍，然后又接过器械护士递过来的盐水纱布敷在上面，保护好切口，再用有齿弯血管钳把腹膜固定在盐水纱布上，最后又用布巾钳固定好盐水纱布的两端。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喊了一声“拉钩”。
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助就拿着两把甲状腺拉钩伸进切口，双手一用力，切口就向两边扩大，范磊磊的腹腔就充分地暴露出来。
张向阳也顾不得黄国辉怎么想，迈步走到手术台前，几乎是跟黄国辉的一助肩并肩，低头观察着腹腔。
腹腔内只有一层浅浅的草黄色的液体，明显是非脓性，也没看到有什么粪便，闻起来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臭味。
到这个时候，张向阳不由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时候虽然还没有对范磊磊的小肠进行检查，但是范磊磊小肠没有广泛性坏死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结论了。
为什么会这样啊！
黄国辉明显是想不通。他压下心中的困惑，发出了指令：“吸取渗液！”
洗手护士就把连接着负压吸引器的一次性吸引管递到二助手里，二助手手持着吸引管，开始吸取腹腔内的积液。很快，腹腔那层草黄色的液体就被吸取一空，负压吸引器上液体瓶刻度上的刻度显示的渗液量为80毫升。
渗液被吸尽之后，范磊磊的小肠就暴露在黄国辉和张向阳的视野下。很明显的就是，虽然切口处暴露出来的小肠有些膨胀，但是外表却呈现出一种略深的粉红色，跟正常小肠的颜色没有什么区别。
按照道理来讲，作为黄国辉作为医生，看到这一幕应该为病人感到高兴。可是看一眼手术台对面观片灯箱上夹的X光腹部平片，嘴里不由得困惑地低语了一句，“不应该啊！”
究竟是怎么原因导致了范磊磊的小肠实际情况跟X光腹部平片读片结果差异这么大呢？更况且范磊磊本身也表现出了呕吐、腹胀、不排便等等肠梗阻病患的典型特征啊！
黄国辉决定对小肠进行逐段排查。
他把手伸进切口，勾住范磊磊的一段小肠，手指轻轻用力，于是范磊磊的这段肠管就被提出到切口外边。黄国辉用手探查过这段肠管没有问题后，又继续地把下一段肠管提出切口进行探查，当他探查了将近五十厘米长度的时候，终于发现腹腔内一段肠管有一部分不是略深的粉红色，而是呈现出灰暗的颜色，长度大约在一厘米到两厘米之间。
就是这里了，黄国辉不由得精神一震，就准备把这段小肠拉出来检查。当他手指伸进切口，碰到这部分小肠的时候，立刻察觉到不对。很明显的，有一个两头尖锐的物体就卡在这部分变色的小肠中间。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黄国辉小心翼翼地把这段小肠从切口处轻柔地提了出来，借助着明亮的灯光，他终于辨认出了这个两头尖锐的物体是什么东西了。
原来这是一枚两头异常尖锐的枣核！它的两个尖头分别刺穿了范磊磊小肠的肠壁，就那样横亘在范磊磊的小肠内，把肠道的两端堵死。
张向阳看着卡在肠道中间的枣核也不由得哑然失笑。真没有想到，困惑了他跟黄国辉这两大外科高手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这枚一枚小小的枣核。
如果这枚枣核完全把肠道给刺破，那么肯定有大量的气体粪便进入腹腔，随之就是腹部组织黏连发炎，进而引起急性腹膜炎，小肠广泛性坏死等后果。
但是范磊磊这个孩子幸运的就是，枣核的两端刺破肠壁的两侧之后，枣核的两头又刚好把肠壁两侧的孔给堵着了，除了刚刺破时有一些肠道气体通过空隙逃逸进腹腔者外，后面的食物残渣和粪便还没有来得及进入腹腔，肠壁上的孔就被枣核给堵上了。
因此，在进行X光检查的时候，才会出现肠管膨胀扩张，腹部积气膨胀等典型的小肠广泛性坏死的特征。而实际上，由于小肠里食物残渣、粪便等内容物没有来得及进入腹腔，所以范磊磊的腹腔并没有发炎病变，只是因为肠道被枣核给堵死了，出现了肠道梗阻的症状。
当然，范磊磊的幸运也是有限度的。如果不是那个叫任江驰的大学生及时发现了范磊磊的肠梗阻，随着时间的拖延，范磊磊这段被枣核刺破堵塞的小肠必然会坏死，进行发展成急性腹膜炎和小肠广泛性坏死。
黄国辉此时显然也想明白了里面的蹊跷，他苦笑着连连摇头，说道：“老主任，你说我在儿外的手术台上也有十七八年的经验了，怎么也想不到会被一个小小的枣核弄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啊！”
用大跟头来形容他这次失误绝对不会是夸张。如果不是任江驰站出来跟他们唱对台戏，并说服田桂芬同意剖腹探查手术，那么范磊磊这孩子的性命就搭在这里了。
“黄主任，你也别太自责了！我从事外科手术都四十多年了，今天不是照样做了误诊吗？”张向阳劝慰道，“这也提醒我们以后千万不要太自负，一定要活到老学到老啊！”
“是不能太自负了！”黄国辉点了点头，眉头紧皱，“不过我还是感觉有些邪门。我们X光机都弄不清楚的问题，那个叫任江驰的大学生真的能够号脉号出来吗？他前面号出范磊磊有肠梗阻也就算了，但是能准确地判断出范磊磊只是单纯的肠梗阻，小肠坏死不会超过两厘米，这也太邪乎了吧？什么时候，中医的诊断水平先进到这样的地步啊？”
“是啊，我也同样想不通，真的是太邪门了！”张向阳连连摇头，作为有名的中医黑，他更是无法理解这样的结果。
“好了，不说这个了，准备进行下一步手术！”黄国辉回过头对护士说道：“你到外面通知一下范磊磊的家属，说经过剖腹探查，范磊磊只是由异物引起肠梗阻和单纯性肠穿孔，我们下一步要清除异物，并进行一个简单的小肠修补手术。”
第018章 喜极而泣
田桂芬坐在等待室的椅子上，眼睛一直往手术室门口方向张望，还时不时地问任江驰道：“怎么这么久还没有一个结果啊，磊磊他会不会有事儿？”
“这才过去几分钟啊？”任江驰耐心地劝慰道：“田阿姨，其实这个时候越是没有消息，就越是好消息。你想想，如果要是有什么危险，里面早就跑出来通知了！”
“对啊，是这个理儿啊！”田桂芬本来有些焦躁不安，被任江驰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