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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八五
第 85 章
倾家荡产; 很重的四个字,那大姐站住了。
匡正大步走上去,压根没在她身边停; 扔下一句:“跟我出来。”
“哎你……”她让人捧惯了; 突然来这么冷冰冰一位; 满肚子脾气没处发。
匡正站在停车场对面的路肩上; 那大姐别别扭扭踱到他身边; 抬头看了看太阳; 拿手遮着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匡正斜她一眼:“你火气挺大啊。”
“你们万融做事不地道; ”她理直气壮; “拿尊享客户当什么了!”
匡正看她这架势,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掏出烟:“可以吗?”
大姐没回话,打开包; 也拿出来一盒烟; 抽出一根。
两人谁也不管谁; 自己点自己的。
吐一口烟圈,匡正说:“现在是牛市,大家都想多赚钱,才有dopa这种东西; ”他没做过dopa,但玩了十年金融,小把戏一眼就看穿; “各家的合同大同小异,都是承诺客户以低价买入股票; 一年后再高价抛出。”
“对,”大姐翻着夹烟的手腕; 趾高气昂,“稳赚不赔的买卖。”
“你注意我说的是牛市,”匡正冷冷扫她一眼,“这一年之间,你有没有想过,股市崩了会怎么样?”
她突然愣住,扭头瞪着他。
“我告诉你会怎么样,”匡正弹了弹烟灰,“一年期的合同无法取消,所以你要被迫以合同价格继续买进,不过那时的股票价格已经远远低于合同价了,”稍顿,他说,“买几个月的赔钱货还不是最恐怖的。”
大姐狠吸一口烟,对,最恐怖的情况是:“跌破发行价……”
“一旦跌破发行价,”匡正的语气异常严肃,“你就要双倍平仓,假设股市低迷半年,半年的平仓金额加上追加的保证金,以本金两千万计算,你估计是多少?”
那至少是另一个两千万,大姐夹烟的手微有些抖,甚至更多。
“那我……”她的气势瞬间弱下来,“不光本儿没了,还得再往银行填窟窿?”
她的脾气差是差,但人不笨,“dopa这种东西,”匡正一言以蔽之,“别玩。”
“可我周围买的人……”
“已经玩了的,”匡正没有多余的同情心,“自求多福吧。”
她似乎还不想放弃,在巨额利润的刺激下,每个人都有赌徒心态:“万一股市这一年真挺住了,那……”
“那就赚翻了,”匡正谈起这些利来利往,非常平静,“不过你觉得股市保持一年□□的可能性有多大?”
几乎没有。
“冷静,”匡正最后吸一口烟,把烟头在垃圾桶上碾灭,“铁打的场子,流水的玩家,想玩得久,就得改改你这脾气。”
说着,他向panara走去,那大姐看他要上车了才反应过来:“哎你……你是哪个部门的?我上哪儿找你!”
“你误会了女士,”匡正拉开车门,“我根本不是万融商行部的。”
“那……”她费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匡正耸了耸肩:“难道我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她怔住了,话是这样说,可看着人往火坑里跳、甚至拉着人跳火坑的,在这个圈子里还少吗?她把烟头扔到地下,用高跟鞋碾灭,看着panara拐出停车场,返身走进万融大楼,她今天就要知道,这个厉害的小子究竟是哪尊佛。
匡正边开车边给宝绽打电话,每天中午他们都约着一起吃饭,今天电话响了好几通,却一直没人接,他转而拨时阔亭的号:“喂,宝绽怎么不接电话?”
时阔亭正在吃东西,咕哝一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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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接吗?”电话里能听到应笑侬的声音:“离我远点,像个居委会大妈似的……”
居委会三个字很熟悉,但匡正顾不上这些:“他没和你们在一起?”
“没有啊,”时阔亭咽下饭,“他回家了。”
回家?匡正点一脚刹车,往左并线:“他回家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那什么,”时阔亭的情绪不高,“上午我们和小牛解约了。”
左转灯变绿,匡正挑了挑眉,调头过去。
“小牛说了几句不好听的,”时阔亭叹一口气,“宝绽可能走心了。”
匡正能想象,宝绽那么重情义的人,下这个决定对他来说不容易,但匡正没看到当时的场面,在戏楼大厅,小牛指着宝绽的鼻子,恶狠狠地骂:“你们困难的时候,是我帮着你们,现在你们好了,第一个就把我踢开!”
“忘恩负义的东西!”大厅空荡荡的,这回声震了很久。
“你帮着劝劝,”时阔亭有些低落,“他心里不好受。”
“放心。”匡正给一脚油,挂断电话。
宝绽终于走了这一步,向着前头,向着高处,毫不犹豫踏出去。
他这步没走错,俗话说无毒不丈夫,没有谁可以一个人都不得罪就闯出一片天地,人生在世,会得到很多,同时也会失去很多。
匡正继续打宝绽的电话,还是忙音,他有点担心,从地铁站到家有一段不短的路,他怕宝绽碰到什么事,可又想不出能碰着什么事,大白天的,一个小伙子,这回他可能是喜欢狠了,神经兮兮地穷操心。
回到家,他楼上楼下喊了一圈,没有人,卧室、衣帽间、健身房,连储藏室都找了,宝绽根本没在家。
这一刻,他慌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往脑子里撞,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代善那孙子把宝绽怎么了,理智的弦彻底绷断,他甚至掏出手机要打代善的电话,这时听到外头有狗叫,一声接着一声,很狂躁。
“妈的哪儿来这么多野狗!”他骂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那声音像是大黑。
他连忙推门出去,果然是大黑,正冲着对面叫,见匡正这边开门,它急着跳起来,转身往树林跑,
匡正立刻跟上去,林子没多大,也就几分钟路,这么几分钟,他却把什么可怕的情形都想遍了,宝绽可能被车撞了,或是被袭击了,也许受了伤,如果叫救护车,多长时间能过来,以这里到市区的车程,他能不能挺到急救……
蓦地,匡正停住脚步,在几簇低垂的枝桠下,在一地金色的落叶里,他看到了宝绽,闭着眼睛躺在那儿,那么安详,满身零落的秋叶让他像极了莎士比亚笔下的奥菲利亚,有着惊心动魄的美。
“宝儿?”匡正闻到浓重的酒气。
宝绽在耀目的金色中动了动——他只是喝醉了,路上买的白酒还在手里攥着。
“宝儿,”匡正在他身边蹲下,摸着他微凉的脸,“你吓死我了。”
大黑凑过来,嗅了嗅宝绽的头发,呜呜地哼。
匡正想把他从落叶堆里抱起来,刚抓住他的手,宝绽倏地睁开眼,从极近处看着他,一定是认出他来了,那个眼神匡正这辈
子都忘不了,湿润、痴缠、缱绻,是有爱意偷偷潜藏的眼神。
“哥……”他呼扇着睫毛,狭长的眼窝和酡红的眼尾看起来有一抹醉人的艳色,抓住匡正的手,他嗤嗤地笑,“数肋骨,哥……”
匡正的心瞬间停跳,接着剧烈地搏动,宝绽还记着数肋骨,记着被死死压住时的喘息和炙热,他想要这一切。
这里没有别人,匡正吞一口唾沫,只有秋景和远天,还有一条听话的野狗,如果他想做点什么,没人
能阻止他,
捧起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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绽的脸,拇指蹭着那张因为酒精而鲜红的嘴唇,只是一下,他想,轻轻的,神不知鬼不觉……
突然,手机在兜里响,是个陌生的号码,匡正真的需要冷静一下,撸了把头发接起来:“你好,哪位?”
“我。”一个熟悉的女声。
匡正一时没听出来:“您是?”
对方说了两个字:“dopa。”
匡正意外,是刚刚万融那大姐,应该是找理财经理要的他的电话:“我现在有事,晚点给您打回去。”
说着他要挂电话,“等会儿,”那边快人快语,“我就一句话。”
这时宝绽揪了揪匡正的袖子,他回过头,见小醉鬼自己把衣服掀起来,醉意朦胧着,抓着他的手往肋骨上放。
匡正只听见脑子里轰地一声,像是炸了。
“我看你人不错,”那大姐说,“我把我姐夫介绍给你,比我有钱多了,过两天出来见一面,我给你搭桥。”
爱人和客户,要是过去,匡正会怀疑到底是哪一个让他兴奋,但现在不会了,就是宝绽,只有宝绽,全是宝绽。
“喂?”那边没听到回话,“你听着吗?你是做私银的吧?”
“啊是……是。”匡正含混地答。
“行,你等我电话,”她干脆利落,“我姐夫姓韩,韩文山,你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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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八六
第 86 章
匡正收起手机; 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只是叹了口气,帮宝绽把衣服遮好; 猪八戒背媳妇一样背回家。
给宝绽脱下外衣、鞋袜; 弄上床,匡正坐在床边看他; 陷在枕头里的脸蛋、绯红的眼睑、露出被子的一截脖颈,每一个小细节都让他心动。
这就是喜欢,咫尺之间,忍不住。
“宝儿。”他试探着叫。
“嗯……”宝绽还有意识; 迷迷糊糊地应。
所以匡正不敢做什么; 只是看着他,实在看不够了,轻轻把手伸进被子,像个趁人之危的混蛋,一点点触碰他温热的身体。
肩膀、锁骨、胸口; 他幻想着宝绽在发抖; 随着他的指尖; 连呼吸都屏住……自欺欺人式的妄想,实在不可救药,匡正把手拿出来; 带着那份柔软的触感、那股暧昧的热度,转身离开房间。
宝绽一直闭着眼睛,寂静的午后; 只有睫毛在微微眨动。
第二天酒醒了; 他系着个小熊围裙,拿着煎鸡蛋的铲子; 死活不承认昨天睡在了树叶堆里:“不可能,你别瞎说啊。”
“不信?”匡正掂着餐刀,优雅地涂黄油,“不信你问大黑。”
“大黑要是能说话,”宝绽把一碟煎蛋撂在他面前,“肯定向着我。”
“小祖宗,我给你拍下来好了,”匡正有点后悔,“录视频,把你掀着衣服让我数肋骨那段录下来,回来反复播放。”
数肋……宝绽腾地红了脸:“你胡说!”他很慌张,躲避地低下头,“我明明……最讨厌数肋骨了。”
匡正挑着眼睛瞧他,勾起一抹坏笑:“那你脸红什么?”
“我没……”宝绽没想到自己脸红了,他其实知道数肋骨是什么,炽热的重量、急促的呼吸、不正常的亲昵,“你……再乱说,晚上没有饭。”
吃饭可是大事,匡正举手投降,停止语言骚扰。收拾好餐桌,两个人一起上班,然后和往常一样,中午一道吃饭,约好了晚上一块回家。今天是韩文山赎出如意洲后的第一场演出,宝绽和应笑侬浓墨重彩,要联袂来一段《坐宫》。
雉尾红蟒的杨四郎,芍药花一般的铁镜公主,一个风流潇洒,一个娇丽婀娜,台上你一言我一语,交织出一场瑰丽痛快的大戏。
应笑侬唱铁镜,不柔不腻,不是浓艳的杨玉环,也不是凄清的虞美人,有一刀下去成两段的干脆,唱活了一个泼辣大气的番邦女子:
“听他言吓得我浑身是汗,十五载到今日才吐真言,原来是杨家将把名姓改换,他思家乡想骨肉不得团圆!”
宝绽接他的唱,应笑侬的戏俏,他则要沉,一把雍容馥丽的嗓子,腔调十足:“我和你好夫妻恩德不浅,贤公主又何必礼太谦!”
应笑侬顶着一副硕大斑斓的两把头,在层层叠叠的珠翠下,一甩帕子:“说什么夫妻情恩德不浅,咱与你隔南北千里姻缘!”
颇吃劲儿的一段西皮快板,邝爷和时阔亭稳稳控着节奏,这段唱最怕走急了,稀里糊涂听不出个数,那就没了韵味。
时阔亭的弦儿稳,宝绽的唱更稳,别看他只有二十八,登了台就如雄兵百万,有不动如山的大将风度,那唇齿是真利落,时老爷子曾赞他“咬字如擒兔,字字圆如珠”,再快的弦儿,到了他嘴里都清清楚楚,金石般掷地有声。
“萧天佐摆天门两国交战,老娘亲押粮草来到北番,”宝绽一抖翎子,眉目传神,“我有心回宋营见母一面,怎奈我身在番远隔天边!”
应笑侬骄矜一笑:“你那里休要巧言改辩,你要拜高堂母我不阻拦!”
宝绽右手握拳,往左手一砸:“公主虽然不阻
拦,无有令箭怎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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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笑侬眯细了杏核眼:“有心赠你金錍箭,怕你一去就不回还!”
宝绽跟他叫劲:“公主赐我金錍箭,见母一面即刻还!”
应笑侬犀利地动了动眉头:“宋营离此路途远,一夜之间你怎能够还!”
宝绽顶一口气:“宋营虽然路途远,快马加鞭——”一个小气口,“一夜还!”
短短两分钟的唱,把杨四郎和铁镜公主之间十几年的夫妻情、抹不掉的家国恨勾涂得淋漓尽致,韩文山坐在台下,却有些心不在焉,《坐宫》是常演的戏,各个剧团各种版本他听了不下几十遍,早没了新鲜感。
“公主去盗金錍箭,”宝绽正身对着他,虽然偌大的观众席上只有这一个看客,但戏就是戏,要唱圆、唱满,娓娓道来给知音听,“不由本宫喜心间——”
韩文山向前倾身,一出戏听了这么多遍,也就是等一句“叫小番”。
唱烂了的叫小番,对于宝绽这把玻璃翠来说,跟玩儿一样,他轻轻松松往高一走,赫然一声,唱出了唢呐腔,一嗓子捅到顶,毫不留空隙,全没有余地,满扎满打,惊艳了最挑剔的耳朵。
“好!”韩文山按捺不住,给了个彩儿,宝绽在台上稍稍转身,扬起广袖,没把劲头放在高腔,而是落在了最后一句:“备爷的战马扣连环——”
他头颅微仰,那气势,俨然已不是愁锁深宫十余载的驸马爷,而是一杆长qiang震沙场的杨四郎:“爷好过关!”
韩文山愣了,原来真正的“好儿”在这儿呢,他冒冒失失,刚才那一嗓子喊早了!意外过后,他觉着自己像是被宝绽这孩子耍了,浸淫京戏二十年,也疲、也倦,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被哪位角儿耍一把,今天在如意洲,他竟得偿所愿。
宝绽唱罢下台,他立刻起身离席,激动着往后台去,一个助理模样的人跟着他,替他拿着手机和大衣。
听《坐宫》要听“叫小番”,是因为这句难唱,多少人唱完这一句后头就水了,而对于宝绽这样的嗓子,叫小番不过是雕虫小技,他有的是力气去雕琢下一句,所谓惊喜,全仗着功夫,功夫到了,自然化腐朽为神奇。
走进后台,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