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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健仔细看了一下,她们面色饥黄,几个人明显手指残疾,还有几个大约是长期劳作后留下的后遗症,腰有些弯。
陈健停下来,张玄急忙拉了他一下,小声道:“你疯了?这些人你也上?小心有病。”
“我就和她们聊聊。”
“你今天真是古怪,可从没见过你这样。我也受不了这里的味道,我在河边等你。”
散了后,一个女人拉着陈健就要进那间小屋,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是合法的,放心,我们有济贫院发的经营证。”
低着头走进了屋子,黑乎乎的墙上果然挂着一个小小的印刷的经营证,除了一张脏兮兮的床外,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家具的东西。
不过床边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木炭笔勾勒出的简笔画,显然是个孩子画的,上面是两个大人拉着一个小孩,下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爸妈妈和我”。
摸出来三十个铜子,放到床上,女人便要脱衣服,陈健摇摇头道:“聊聊。”
女人抓起铜子数了一下,紧忙藏进了袖子里,脸上不再是那种职业的笑,而是真心地笑了一下,问道:“你是贫民党的人吗?你们是不是要当选议事会成员了?”
陈健并不知道什么是贫民党,却也没有反驳,顺着说道:“是啊。”
他指了指墙上的画道:“这是孩子画的?”
“是啊,我女儿。现在在济贫院的学堂学习纺织,每年回来一次。我们这都是这样的,回来的时候我们这就都不干这个了,女儿什么都不知道。”
“你男人呢?”
“在码头做工。”
女人说的是如此理所当然,甚至没有丝毫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陈健心里猛然噎了一下,好半天才问道:“你做这个多久了?”
“两年吧。做工的时候手指长了大骨节。要是原来,济贫法没改之前,只要剁掉手指,是可以领取最低生活保证金的。现在不行啦,剁掉手指是不给的,凡是没有工作的都要抓紧济贫院……”
说到济贫院几个字,女人浑身抖了一下,仿佛已经麻木的心触动到了冰块。
“我手指肿了,做不了纺织的活,别的活哪里比得上那些常年劳作的老手?各个作坊也都不要我,我又没有地,只好花了些钱办了这个经营证做这个,混口饭吃。没有这个证,可是要被抓进济贫院的。”
陈健笑道:“那你做这个,将来不也要浑身烂死?”
“那也比进里面强啊。前几年听说议事会的那群人说,人穷是因为懒,所以济贫院改啦。必须要严格对待,经常有累死的,这样都不想进济贫院,就必须要有事情可做,那么人就变得勤快了。在里面活着难,死了尸体也是可以被解剖的,其实这样也好。以前济贫院的尸体不能解剖全凭自愿的时候,常有人被想办法弄死,然后卖出去,又要蒙混过尸检官,所以以前每年河里都要‘淹死’一些人,尤其是每年医药班开学的时候。现在最起码我们不能被‘淹死’了。”
“就是这样啊,你没钱就只能劳作,不能偷懒,否则就要被抓进济贫院。进了里面你才知道外面作坊的劳作不算什么,于是能出来就只能更努力地劳作以免被抓进去。工伤赔偿法一直也没实习,每次投票都不能通过,财产不够的又没有投票权……”
“你们贫民党不是说要给富人加税,建更好点的济贫院吗?可是富人在议事会,哪里会同意呢?早晚是烂死的,只是盼着我女儿不要也是烂死的就好了,几十年,总可以的吧?”
陈健仰着头看着女人热切期盼地眼神,想了想等到机器出现之后短时间内用的人更少的情况,心说几十年只怕不够反而可能更为严苛,可嘴上却道:“会吧,会的。”
女人长呼一口气道:“祖先会庇护你的,你真是个好人。就像当年姬夏说的,你一定可以活到祖先给你的寿命。”
陈健微笑还礼,问道:“你相信你穷是因为你懒吗?”
女人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道:“反正我们开蒙的时候,书上可不是这样说的,如今也不知道改没改。那时候只是告诉我们,穷所以要读书,如果能够考上公产的中专学校就好了。只不过告诉我们,法是议事会定下的代表了全部华夏子民的意愿,违法的事情一定是错的,让我们不要违法。我们遵守的是济贫法的规矩,可不是你穷是因为你懒这个说法。”
陈健呵了一声,又问道:“你们开蒙的时候都学什么呢?”
“姬夏定下的规矩,五年开蒙,没人敢改的。认字、数数、法规、然后看看在什么地方,像我们的母亲都是纺织工的就学学纺织,学完之后直接就能工作。书上说,开蒙是为了守纪律,做活更快。”
“啧,到底还是留了些实话啊……”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估摸了一下时间,陈健起身告别,也没有再多给一个铜子,离开了有些恶臭的街巷,揉了揉脑袋。
河边小码头上,张玄已经等的百无聊赖,看到陈健想想之前度过的时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摇头道:“就算穷,也不用省到这个份上吧?去医药铺买几丸水银火硝丸也不止三十个铜板啊,再说那东西容易把你那玩意儿弄没了,可要小心些。”
“对了,说起这个,弄出水银火硝丸的那个人就是得了大疮后不小心弄出的方子,上了《草药》那本小册子,又上了专利,卖一枚可是要给他一个铜子的。你要是染上病,能想出更好的办法,说不准你也发财了,哈哈哈。”
陈健还骂了几句,上了船,沿河而下。
越是靠近海边就越繁华,河中不断有装满了焦炭、大米、煤、布匹、丝绸或是原始陶器的船只经过,岸边熙熙攘攘,不少人腰间坠的满满的,也有不少人扛着各种工具在那等活。
河上的桥建的很特别,弧度很大方便通行船支,河岸两侧栽种着一些树木,马拉的四*车在平地上挪动着。
道路很宽,四*车转弯的时候很困难,弧度很大,转向装置应该没有,但是很适合这种宽阔的平地。车轮发出吱吱的响声。
临河的酒肆中也是人来人往,时不时飘来一股奇异的香味,看起来族人继承了前世夏国人好吃的习惯,旁边还有一大排做酱油的陶缸,几个伙计正在那搅拌,后面的掌柜坐在太阳下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码头附近修筑着炮台,几艘硬帆的大船正在装卸货物,旁边还有几艘软帆船,那都是前世最后二十年陈健在书中留下的种种略知一二的预估。
两艘军舰挂着龙旗,前后两门炮,船首似乎还有撞角,看起来接舷战还是主流。
一群雇工喊着号子装卸货物,一群人等在那里,分装属于自己的货,几辆大马车上面装着一箱箱的货,不小心散落在地,被风一吹哗啦啦地响,竟是一箱子的书。
后面一人大约是书商,带着一副昂贵的玻璃眼镜,将那个装货的臭骂了一顿,仔细翻检着落在地上的书本。
陈健跳下船,朝着书商走过去,张玄暗暗称奇,心说今天这家伙可真怪,就是在学堂的时候也没见他如此,这里都是些刻印付梓的书本,可没有他想看的东西才是,那要去找手抄本。
越发觉得古怪,身上不免一冷,浑身打了个哆嗦,暗想难道真有灵魂附体之类的灵异之事?
第四章 窥一斑而见全豹(下)
陈健走到书商旁,看了看地上散落的书籍,都是线装本,有几本小说,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书。猎 文
“有自然、算数什么的吗?”
书商扶了扶眼镜,看了眼陈健,问道:“学宫出的那种小册子?你运气不错,还真有。”
说完后立在那里,伸出手来,示意要钱。
看着陈健一脸茫然的模样,书商摇头道:“书是用来看的,看完了除了糊天棚和擦屁股还有什么用呢?一本书大半的钱都在里面的字上,你不给我钱,我如何能把书给你?若是别的书也就罢了,学宫出的小册子,那是决然不可能的。”
“买得起书的,总不差这几个钱,你这么不相信人怎么做生意呢?”
“你若是跟我签了契约,拿给你看你一定买,我当然会拿给你看。可你只是嘴上说说,我和你又不熟悉,怎么能够相信你呢?”
无奈的陈健摸出了钱,拍着大腿叹息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沦丧,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全都是钢铁青铜的机器!完了!全完了!”
张玄和书商跟看傻子一样看着陈健,不知道他这个感慨从何而出。
看到因为济贫法沦为妓女的贫民时,陈健没说药丸;看到贫富差距极大、便宜老爹收受回扣的时候,也没说药丸;可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是真后悔了,一种药丸的绝望情绪弥漫心间。
就这道德水平,只怕一旦迷雾被打开,妥妥被宗教占据基层;只怕自己走出迷雾看到大明的时候,会被人唾一脸狗屎:服章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你特么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们占了哪一条?一群蛮夷居然敢妄称华夏?
陈健想想,真到那一天唯一能反驳的也就是唾面自干任凭对方一顿狂喷,只能复读机一样反驳这边才是真正的三代之治最起码我们是禅让制。
可能是陈健的神态太过畸变,书商笑道:“不要这么说嘛,世上的事没有无缘无故的,一定是有原因的。别的书我都能信得过,唯独学宫的小册子,很多人翻看之后就走了,又不买。原本有同行做的不错,他在旁边放了个洗手盆,示意净手之后可以翻阅,然而他这边倒是可以翻阅了,卖的书也多了,我们卖的自然就少了。于是剩余的几家琢磨了一下,仔细算了算列出了数表,然后大家定了个规矩,谁也不准放水盆,要不然大家都没得赚。既然都签了名了,大家也都遵守着,我们也是没办法”
边说着,边收了钱从里面翻出了新出的几本小册子。
一本算数,一本自然,一本农学,还有一本人。
翻看算数,第一篇仔细一看,很多符号变了,但是数学的本质没变,从字里行间里大概捋了一遍。
“球体积的第四种算法,类别:认识世界。”
“已知的三种算法:将球放入水中,出水多少则为球的体积;用蜂蜡或是锡锭做球,称重,反推出公式;幂势既同则积不容异,以边长为圆直径高为直径的方体减去锥体。”
“已知定理:平方和公式。
“感谢先贤所做的一切。”
“若将半球无限切片,假设厚度极薄,那么则可将切得片看为圆柱。则半球可看为无数个圆柱片相加。”
“则假设从半球截面相切,每片高度相等,所切片数为元数。”
“任意元数的切片的半径为”
“元数相加,由平方和公式,可推出”
“则若元数无限大,则无限大分之一可看为零。”
“由此可知半球体积为三分之二圆周率相乘半径之立方,合二为一,可知球体积为三分之四圆周率相乘半径之立方。”
里面有很多陈健看不懂的符号,也有很多他前世留下的符号和数字,这东西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一看就能看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向后翻看了几页,已经有些晦涩的、他看不太明白的东西了,但是每一条都是根据之前已有的定理推论出来的。
陈健估计再有五十年,恐怕就凭自己这点半吊子水平的水准,纵然能够考进好的太学学宫之类,可是想要在这种小册子上留名怕是很难了。
翻开剩下三本,自己还算能够看懂,但马上就要看不太懂了。
自然里的第一篇是利用已知的地球公转周期和荧惑星公转周期,靠687天的荧惑星周期观察,推断出荧惑星围绕太阳的公转不是正统的圆,而是偏心率大约是十分之一的椭圆,而且太阳应该是在这个偏心率十分之一的椭圆的两个焦点中的任意一个。
不但不是圆,而且运行的度也不是匀的,角度不同但是积度相同。这篇文章上面的类别也是认识世界,作者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并且给出了七种可能的推断,但是都不太合理。
农学里的第一篇是利用很久前小麦育种的办法,用黄花碱培育了葫芦,然后再也四倍体和正常葫芦杂交,得出了无籽葫芦,这算是改变世界。
顺带着提出了一个理论:葫芦本身不是种子,而葫芦内部的种子才是种子,葫芦籽的壳也是籽的一部分。并且根据阴阳基础的杂交学说,猜测利用黄花碱让植物变得粗大,那是原本的阴阳加倍,再与不曾加倍的杂交,阴阳不调和,所以难以结出种子。并借助马和驴子杂交的骡子难以产生后代的现象开始,推测出骡子就是阴阳不调的产物。
剩下一本人,里面基本都是些各种哲学、道德之类的事,看起来有点幼稚但是放在这个时代还算有道理,唯独有两篇极为特别。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如今道德沦丧、唯利是图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姬夏说的人为天地之,这是错误的。”
“想要摆脱如今这种情况,只能让人遵守天地间的道理,克制内心的,出台一系列的法规,让每一个行业、每个身份的人都有自己应有的准则。富贵的应该如何做、做工的应该如何做从衣食住行开始,如何吃饭、如何睡觉、如何说话、如何行礼都严格地规定,让人们有法规可以依照。那么百年之后,世界就会安定下来”
第二篇比第一篇更为特别,甚至,可以说,反人类。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罪犯绝大多数都是穷人,而富人只有少部分。可见偷窃、劫掠、欺骗这样的犯罪是可以传递给下一代的,就像是配种一样。”
“此外,我们也注意到,弱智、残疾这些活在世界上就是受苦,并且会让我们的钱用在毫无意义的地方,而这些都是可以传给下一代的。”
“所以,我认为应该完善婴儿检查制度,凡是弱智的、残疾的婴儿,应在出生后溺死。所有残疾的弱智的成年人,如果愿意死可以送他们一颗铅弹,如果不愿意死,我认为男性应该阉割,女性一旦怀孕必须打胎。”
“另外,输血虽然证明了血统不神圣,但是并不能证明人的脑袋、习惯不能传给下一代。育种学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无需我再证明。”
“那么,为了族群的兴旺,应该是官员只能和官员结婚、太学里的只能和太学里的结婚,并且一夫一妻是不正确的,富人应该多和穷的女人生孩子,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才能传承富人的低犯罪率;穷的男性不应该拥有生育的权利,因为穷人的犯罪人数比富人更多”
当然,除了这两篇特别的,里面绝大多数还是正常的、进步的、有益的。
看到这陈健基本就放心了,原来不是说少了某种学说,人的一切美与德都会消失,社会自然会演化出一种适宜的道德来适应这个族群在宗教出现之前,大抵人们也不是野兽,所以里面的善恶观只是时代的反应并且继承于时代而已,不是说这种东西没有那么人就会和野兽一样;同样,有了这东西,也不会让人都变成道德楷模从而建立地上天国。
道德也有,只是没有成体系,但却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东西,就像是饿了要吃饭一样,不需要写在书上:饿了,要吃饭。
里面剩余最多的,也就是封建残留们用他们的君子之德,控诉如今这种唯利是图、资本剥削的邪恶,试图恢复到旧时代的田园牧歌生活,并且痛斥这些资产者:将一切社会混乱、革命、暴乱的根源将一无所有只剩余力气的人带来的世间,这东西很可能把咱们都埋葬啊,还是我们时代好啊,转了一圈又一圈最起码不可能天翻地覆。
将这些书本大致看完,陈健也长松一口气,虽然还没有走遍整个华夏,但是大体上是什么模样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差不多的了解,基本上还是大有可为的。
看起来极为黑暗,但是最黑暗的日子还没有到来呢,这才哪到哪,最起码还有一点人性呢。就如今这个时代,哪个族群先做到让童工拥有四年的平均寿命,才有资格屹立于世界之巅。
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有些娇弱的声音。
“请问,买花吗?”
淡淡的、仿佛温暖草原上春风般的声音让陈健浑身一抖,心中仿佛被一千斤火药毫不留情地引爆一样,轰的他眼前一片漆黑。
这声音竟是如此耳熟。
第五章 相逢不识,胡诌以掩情
回头的瞬间,陈健呆若木鸡。 猎 文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扎着两个小小的髻,用简易的花布扎束,略带局促与不安地睁着如星般明亮的眼睛,眉蹙如黛,嘴角微微一点美人痣,细细的牙齿在阳光下有些耀眼。
手里捧着一盆翠色的植物,上面开着仿佛火焰一样的花朵,红绿相间都是重彩,映的身后不施粉黛的女孩更为淡抹。
淡青色的襦裙,腕间两根简单的七彩绳,脚下是一双很简单的棉布软鞋,微微向内弯对着,隐藏着鞋子上沾染的污渍。
女孩虽然努力想要做出微笑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