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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多名有组织的墨党成员也一同呼喊,带动起旁边的市民一起高喊。
被高高抬起的嗟远山心中一寒,心说这哪是万众拥护?
这分明是拿我来当万众的胆子!
在群众的高声呼喊中,墨党的一名临时委员立刻拿着三张纸请嗟远山签名盖上印信。
“如查清对方属于叛乱且无正式命令,请求征用附近之马车,运送为平定叛乱之国人支援平叛战场。”
“如查清对方属于叛乱且无正式命令,请求郡守下令要求闽城所有有军事训练以及退役之军人,拿起武器在郡守府前集结。”
“查清对方属于叛乱且无正式命令,请求郡守下令征用南洋公司以及一切武装之船只,严防叛乱者从海上登陆之企图。”
嗟远山也是个果决之人,事已至此也无需多想,不可首鼠两端,大笔一挥签上自己名字,盖上了闽郡郡守之印信。
随即又手书一封,叫人前往军队那边问清楚情况。
问清楚、或是问不清楚,都需要时间。
墨党则根本没有管这些程序,这批原本准备在极端情况下炮轰郡守府的武装人员根本不等查清楚情况和三份书正式生效,直接在郡守府前整队。
踏上那些出租用的马车,拉动着大炮和四百名武装人员,踏着平整的路面,朝着枪声最激烈的地方狂奔。
那三道被嗟远山签字且盖上印信的书,迅速被人抄写了数分,按照不同的街区和对闽城的了解,快速传播出去。
越来越多的激动的市民、墨党的成员、进步同盟其余党派的激进年轻人、一些受益于收容工厂建设的原无业者聚拢在郡守府的前面,越来越多。
多,却不乱。
墨党的组织能力在这时候发挥出了极限,那些年纪不大的测绘学校毕业的年轻人开始组织起这些激情的市民,那些曾经组织过慈善社、纺织合作社、救济会的人成为了天然的熟人;那些组织过矿工请愿、运河修建、龟岛鸟粪石开采和灯塔建设的人,成为了天然的组织者。
几匹马车轰隆隆地赶来,大量的木箱被劈开,一捆捆的燧发枪和配套的铅弹火药包拿出来,优先发放那些有过军事训练基础的市民和党内成员。
而剩余的市民们,则发了大量的修建运河和道路的工具,他们不需要直接和对方交火,而是按照很久前就已经画好的地图,修筑街垒,显然是早有准备。
旁边有一支鼓笛队在奏诸如一条大河之类的古老歌谣或是最近流行的国人共和歌,有人在那不断地宣讲,引来一阵热烈的叫好声。
这些人并不是乱哄哄地自发地冲上前去,而是在这里暂时等待和整队。人逐渐增多,那些原本恐慌的心态也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安定下来。
恐慌,已经在人多的心理安全和宣传队的宣讲下,变为了一种为平定叛乱的自豪和激情。
嗟远山站在那里,仍旧被人视作英雄,可并没有多少人围绕在他身边。
那些不断涌来的、带着特殊的黑色袖标或是墨党特制的那种帽子的人,才是这些乱哄哄的人群的中心。
他们就像是夏天一团团扔在地上的腐烂的肉,将一群群的苍蝇拱卫在中心,看似散乱,但仔细看就可以发现那是一圈圈的有秩序的、而非乱哄哄的一大团。
那些沙哑着嗓子的演说家、进步同盟的一些旧日盟友,则是这群混乱人群的心脏。不断将暗淡的、静脉的血,变为炽热的、鲜红的血。
嗟远山抬起头,没有看向枪声响起的地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远处耸立的墨党中央党部。
郡守府附近,人们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只是憎恨那些专营权、包买商、免税阶层的富有激情的小资产者年轻市民,他们要的只是旧体系之下的公平。
他想:远处那片闽城的第一批砖楼框架房、被改造的贫民区、那些聚集了对不公的一切充满了仇恨的,被墨党靠救济、组织和社区住房渗透的如同筛子的地方,又会是什么样呢?他们,也只是唱只有激情而无仇恨的国人共和歌吗?
唱激情而无仇恨的共和歌,可以合作。
唱追本溯源的阶级歌,终究是异路人,将来有机会还是要镇压的。
第九十八章 愤怒的方向
嗟远山的担忧不无道理,真正的动乱还没有来临。
这场忽如其来的乱局中,之前泛滥的各种思潮加上闽城特殊的阶层结构,让这场忽然烧起的火焰很可能席卷一切。
而半年多前召开了扩大会议的、对未来的构想最激进的墨党,在这场变革中如果不分裂,那就只能成为刹车而不是油门。
这是城市,不是农村。
于是既有对旧时代的愤恨,也有对新时代的恐惧。
闽城占据绝对主力的市民阶层中,超大半数是小生产者,真正的无产者雇工数量并不多,那些刚刚从农村走入城市在收容工厂中挖河的那批人,他们现在还是更喜欢土地,还需要很长时间适应新时代。
这一次议事会一直在讨论的税制改革,受益最大的是那些小生产者,受损最大的是那些旧时代的专营权、包税者。
而那些吃相难看的投机商、粮食商,也在这十多年中积累了中底层足够的怨气。
对小生产来说,他们梦想的社会永远都是公平的劳动换来公平的交换,他们的恨意更多地集中在那些粮食商、投机商和那些包税专营者的身上。
各种乱七八糟的捐税、商品税,让消费主力的小生产者极为不满,尤其是在经济学说开始剖析内在问题之后,这种不满也就越积越深。
任何一种商品税,最终都会加在商品的价格之上,交税的看似是商人,实际上却是那些大量的消费者,然后这些包税和专营商再用交的这些税换来特权和不平等的票权。
事实上土地问题和减租减息的问题,在闽城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反感,居住在闽城的许多地主已经完成了转型,加上他们可以靠捐钱之类获得一些免税权,这件事对他们影响不大。
墨党的宣传更是将矛头在无证据的情况下直接指向了那些税制改革中利益受损的人,相当于直接让小资产阶级成为了最愤怒的那个阶层,成为了在利益上最好的同盟者。
专营权问题也是一样,许多资本眼巴巴地盼着专营权,就算得不到也希望能够自由竞争,里面的利润太大。
本该最愤怒的失地者和涌入城市的农民,因为墨党的“收买”政策,让他们暂时有份糊口的工作;工厂制下的雇工连票权都没有,他们只能把诉求放在墨党的代理人身上,同时暂时他们也是只和工厂主争取利益、加上大量的失地者涌入和新机械的改进,让一些非熟练工也能干很多工作,让一部分雇工忙着成立抵制新人的小团体,他们有组织但也最容易被墨党控制住。
因而最容易失控的那部分人,则是极端激进空想派的小资产者。他们向来富有激情,也同样对税制改革感触最深,同时除去一部分水力工厂竞争的行业,其余行业这些年的日子因为贸易等问题过得还不错,所以他们对旧时代的残余也就最愤怒。
赚的钱多了,物价却也在上涨。
钱赚得多了,自然会认为是新时代带来的好处。
物价在上涨、税不改,自然会认为是旧时代残余的坏处。
事实上白银流入、大量出口、生产力提升减去出口额赶不上白银流入的速度、农村土地没有完成资本主义改造导致的农产品没有最大规模的融入市场,这才是大头的原因。
可这些人未必这么想,而且这么想太遥远,远不如将问题都推到税制、投机商身上更简单,当然他们的吃相也的确太难看,还没学会怎么吃得优雅。
愤怒,未必发生在最穷最苦的地方。
愤怒,往往发生在半明半暗的地方。
明亮之处,已经触摸到,于是一切好的都归于明,即便很多人竭力想让他们理性思考,但做起来很难。
阴暗之处,已经感受过,于是一切不好的都归于暗,即便很多人竭力想告诉他们这暗一直如此,可激情与明亮让他们想要反抗这黑暗。
除了切身利益相关外,他们身上特有的那种狂热性,也让他们很是具有一种想做拯救者的浪漫气质,更是催生了诸如正义激进青年社团这样的组织。当然,他们的激进为墨党的一些缓和政策提供了机会。
而墨党暂时还没有遇到一场真正的大屠杀,所以党内的温和派、理想派、幼稚派们成群结队,还没有出现一场屠杀把他们杀醒悟或是把温和派都杀绝的时候,暂时还有继续改良为资产阶级民主站台的机会,直到屠刀降临那一刻。
在嗟远山签名盖上印章的三封文书刚刚传到闽城大街小巷的时候,名义上因为暴力炸弹袭击官员而被取缔合法活动资格的激进正义青年社团立刻发表了一篇声明。
“激进正义青年社坚决支持国人平叛,并在此发布声明:”
“此次叛乱和军事政变的幕后指使者,即便是都城的大人物,如果不能受到正义的审判,本社团将伸张此正义。”
“以正义的暴力对抗不义的暴力,本社团对天盟誓,如查证实、必杀其全家,一个不留,以让任何有做出此等举动之人有所收敛。”
“另:本社团对上月十五日佃农悲惨生活录中周姓地主全家被炸死一事负责,经查属实,难逃正义之审判。对背叛正义而追求科学的社会的未来之新墨党暂停敌对,一致合作平定违背共和之叛乱。”
“但请墨党之临时委员会记住,人民最终追求的是正义,而非科学。”
这份公告一出,两名数年前被判决“有生之年永久流放”的激进正义青年社的领导人公开露面,呼吁原进步同盟之各个党派团结一致,共同对抗威胁进步之武装叛乱。
这种情况下,叛乱发生时在闽城的墨党的七名临时委员中,除了一人留在中央党部负责协调外,一人带着一部分军事骨干前往南安,两人去了一线,剩下的三人立刻和城中其余原进步同盟的党派接触洽谈。
远处的战斗还在进行,郡守府前各个党派和一部分进步的闽城有声望的人,迅速推选出了“紧急临时特别第二议事会”,并作出了八点纲领。
“一,立刻封查沿海诸郡银行,由临时法警驻守,严禁任何人搬运贵金属。如叛乱继续进行,将以此银行之金银强制购买平叛债券,年息百分之十八,数量不限最高额。”
“二,立刻封锁投机商、包税商、税务官、和专营商人之住所,限制其活动。任何有抵抗或是趁乱逃走之行为,将视为参与此次叛乱,即刻羁押,如有反抗就地枪决。”
“三,立刻组织国人平叛志愿队,封查码头粮食囤积处。在平叛期间,所有粮食按照今年平均粮价销售,由平叛债券资金购买。”
“四,成立特别时期纠察队,凡是在叛乱期间有抢劫、强奸、偷窃等行为,如有抓获,按叛乱罪论处,绞刑。”
“五,凡是在此次平叛中参与战斗、挖掘街垒之行为,不论其财产多少,均可获得最低国人票权。”
“六,所有粮店不得在平叛期间罢卖,凡超过今年最低价百分之百出售者,除以获利百分之一千之罚款。”
“七,取票期货交易所暂时封闭,任何在平叛期间进行的股票期货等转让行为,不予承认。”
“八,随后将推选出平叛国人志愿队军事委员会,凡经军事委员会认为有必要修筑街垒之场所,军事委员会有权拆除房屋,所造成的损失登记在册原价赔偿。在平叛期间,涉及军事之命令,军事委员会优于郡守和紧急特别临时第二议事会。”
“九,本紧急临时特别第二议事会、平叛国人志愿队军事委员之权力,至叛乱平定自动解除,以上之所有临时特别禁令一并解除。”
紧急起草的特别纲领立刻在市民聚集的地方通过数百年前那种唱票的方式全数通过,并由嗟远山盖上印章正式发布。
一年前便一直在家隐居的、被陈健邀请了好几次却都没有再活动的湖霖也走出了自己的小楼,在起草的特别纲领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同时拿出自己的白银购买了平叛债券没有什么债券,只有一张写了数字的纸。
他和陈健并没有会面,在这些纲领起草之前,陈健已经带着人去了这几处地方。没有查封,但是进行了监视,等到纲领一经起草生效随着快马传达后,立刻查封了纲领中的重要地点。
守卫这些地方的都是精锐,也是最为忠诚的一批人,他们守在这里的意义不亚于上前线。
大量的挖掘运河和修建道路的郡属收容工厂的人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在这些道路上修建街垒。
墨党出面,以自身的党产和一贯的名声担保,甚至都不需要任何法令签署,大量的房屋的材料被拆下来,在被认为有必要建筑街垒的地方修建街垒。
街垒的修建早有预案,几个重要地区也早已完成了砖石结构改造,从十年前开始的各种房屋改造、贫民区改造和几个新标志性建筑的设计,基本上都有潜藏的将来城市街垒战的军事目的。
多年前矿工请愿事件爆发的时候,湖霖站在墨党的中央党部上就看出来了那些砖石结构的改造建筑和广场街道的目的,这些年虽然没有明说,但经墨党或是潜在墨党负责的那些房屋街道,都不可避免地掺上了为将来某一天暴动做的准备。
街垒用砖石、木头构成,胸墙的高度,但并不是阻塞街道的,而是在中间的部位留出一个出击和反击的缺口,并且可以随时用房梁堵塞。
街垒两侧的房屋也会驻扎一部分国人志愿队,他们会从侧面袭扰敌人。
虽然城内藏着的大炮数量远高于镇压的军队,也有优于军队的年轻炮手,但是为了尽可能缩小对方大炮的威胁,街垒的修建也要在进攻方向街道的前半部。
如果对方的大炮想要轰击街垒,必须直射,街垒修筑在街道的前半部,可以保证大炮出现的时候遭到火枪的射击,同时也方便青年掷弹团利用房屋绕过去夺取大炮。
如果对方夺取了街垒,部署在街道后半部的大炮可以发动反击。
这些提前准备的东西,意味着从没幻想过不流血。
第九十九章 歌与刀
鲜血已经在和军队交火的地方流淌了。
最先组织起来的,是靠近那里的墨党组织,在听到了锐哨响起后迅速组织了七十多人,在一些组织内的中级成员才能知道的地方领取了枪支、建起了街垒。
这些人松散,只有激情,并不是墨党中有正式军事训练的那部分,但他们还是遵守了党小组的决议,在没有命令下达之前就开始了抵抗。
最先抵抗的七十多人没有取得什么战果,仓促的抵抗换来的是军队的二十具尸体,但是七十多人也多数战死,剩下的被俘后就地砍头。
前期这种零星的抵抗迟滞了军队的速度,尤其是偶尔从房屋中射出的铅弹或是扔下的炸弹,让军队的士气大受打击。
前期街区的夺取因为无组织抵抗的缘故,进行的速度并不慢,可这种不慢的速度已经让带头的将军心中不安。
之前的密谋十分完美,城内的人说他们会搞掉第二议事会,墨党的人大部分都不在城内。
只要城内一乱,军队就可以用稳定局面为借口入城。第二议事会的那些人只要大部分在自白书上签字,第二议事会的存在意义就不复存在了:既然这些人可以在威胁下自白,那么又怎么能相信他们会公正地代表国人的利益呢?
到时候军队入城,自白书一公布,攻下墨党的中央党部、围捕进步同盟党派的头目,闽城大事可定。
史书上向来如此,几次政变或是叛乱,只要把领头的几个杀了,再多的人也是乌合之众,根本就不会有抵抗。
一旦控制了城市,恩威并用,墨党也必然土崩瓦解,剩下那些人也都不成气候,到时候搜罗一些叛乱的证据还是很简单的。
城内一些人根本就是骑墙派,如果这次成功,他们一定匍匐在地,只要施舍他们一点肉汤,别把他们的利益全夺走就行。
听起来确实是个完美的计划,听起来也的确很简单,且十分有道理。就像是都城家族的一些内斗一样,领头的人一杀,自然就散了。
可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带头的将军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火药库爆炸是军队入城的信号,意味着里面已经做好了准备。
问题是攻下墨党中央党部而升起的黑烟迟迟没有出现,而且刚一进城就受到了许多零星的抵抗,显然和以前处理农民或是手工业者起义的时候完全不同。
火药库爆炸和攻下墨党中央党部、控制议事会应该是同步进行的,现在没有升起黑烟明显是城内的那些人被杀了个干净,根本没能力夺权。
将军不是没杀过人,只不过因为年纪的原因没参加他出生前就结束的统一战争,但在镇压起义和饥民暴动上立过不少功勋,按照以往的经验屠杀这些人其实挺简单的。
他以为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