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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弯下腰,拈起长裙一角,掀起到膝盖的位置,露出了义肢。她安静地抿着双唇,两颊有浅浅的酒窝。放在十年前的维斯康蒂脸上一定是违和到极点的表情,十年后的她却看起来如此自然真挚。这个个体的改变带给奥黛尔的感觉在这一刻超越了惊讶和惊艳。她感到心疼,同时也觉得恐慌——十年后的未来,等待着如今的维斯康蒂的究竟是什么,是什么能把固如磐石改造得天翻地覆。
这次穿透时间法则将过去与未来相接的五分钟让奥黛尔隐约窥见了一点十年后不甚明晰的面目,她似乎知道了什么但她宁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只有五分钟,也显得太过漫长了。
“不过——”代表转折的词汇一下子把奥黛尔的注意力攫取过去,维斯康蒂冲她挤挤眼,“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只不过习惯一条腿变成钛合金和碳素纤维材料确实是个相当困难的过程。”
她轻轻推开了斯夸罗,微抬手臂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站定之后向两人做了个鬼脸。
“看,自己也不是不可以。我只是……想向十年前的斯贝尔比撒个娇罢了。”
奥黛尔的面色僵了一瞬,然后她迅速撇过头去看斯夸罗。后者比她更迅速地撇过头去,不过耳根通红的颜色在长发银白色泽的衬托下更加明显。她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暗自笑起来。
好吧,不管那个十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事,总也还是留存着一丝能让人会心一笑的希望吧。
“该死的……五分钟还没有到吗?!!”“毫无疑问早就过了,斯夸罗大人。”
——这个脆弱的幻想在五分钟之后就不客气地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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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tino。27 十年后手札二
——既然有人在时间的此端幻想,那就必须有人去时间的彼端接受真相。
维斯康蒂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处境,不过还是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不安和不快。不管是面前这个女人,还是周身环境所散发出的压力,都让她本能地感到排斥。她请着眉头,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奥黛尔?”
奥黛尔点了一下头。“十年后的,对你来说。”
“十年后?你在开玩笑?”
奥黛尔交叉食指抵住下巴,不紧不慢地说道:“时间以固定的速度、不可更改的方向从过去流向未来是人类的常识也是人类的一厢情愿,通过特殊媒介和特殊手段,跨越时间轴,直接连接两个不相邻时间截点,抹消之间的时空质量从而达成时间穿越——这个理论假设很早就被提出了,而波维诺家族的十年火箭炮使它一部分成为可能,你没有听说这个东西吗?如果连这个都没有跟你科普过,十年前的我可真是失职了。”
维斯康蒂倍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些唧唧歪歪的跟十年前的你自己去说吧,说我听得懂的话!”
“‘十年前的我’?看,维蒂,你已经理解现状了不是吗?你没有自己定位的那么蠢——别再逃避现实了,潜意识里,你已经接受这个讯息了。没错,相对于现在的普遍时间点,你是来自十年前的维斯康蒂;相对于存在于你身上的孤立时间点,我是来自十年后的奥黛尔,而本应存在于普遍时间点,被十年前的孤立时间点替代的那个‘普遍’,被送到了十年前,成为‘孤立’。简单地说,你和十年后的自己交换了,你现在,身处未来的世界,具体时间是,那个十年火箭炮炮弹爆炸后的十年后,亲爱的维蒂——明白了么?”
“上帝作证,不是全部。”维斯康蒂诚实地作出回答,“总之我现在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不是巴利安,而且……”
她环顾四周,这是一所平常的民居房,更值得疑惑的是她手边那个玩意。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轮椅扶手上刻着我名字的缩写?”
“那确实是属于你的东西,维蒂,十年后的你。”奥黛尔站起身,顺手整了整衬衫领子,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你离开巴利安已经很长时间了。”
维斯康蒂呆愣在了原地,耳边的空气好像被抽去了大半,连带着奥黛尔淡漠的声音也变得稀薄渺远,但是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异常,敲在她的耳鼓膜上,畅通无阻地沿着神经送入大脑,带着一股身临其境般的淋漓血腥味。
“因为你受过重伤,失去了左腿并且无法行走——巴利安不需要那样的累赘,所以你早就脱下那身制服离开了。”
“等、等等,这不……”维斯康蒂语无伦次地试图说些什么去辩解,然而她发现来自过去的立场使她无从辩解。
“接受现实,维蒂。”奥黛尔口吻严厉地打断了她。
维斯康蒂恍惚了半晌,才低声喃喃道:“……这个未来,太过残酷了,奥黛尔。”
奥黛尔耸了耸肩,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残酷得超乎想象——
“不过话说回来,维蒂也不像是会预想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人吧。”
想过的啊。当然是想过的。
维斯康蒂沉默着。
没有想过具体是什么样子,但至少应该追随在那个人的身边——至少是在那个人身边铺展开来的未来才对。
维斯康蒂转了个身在轮椅上坐了下来。想要追随在谁的身边,却已经连行走的能力都失去,在好不容易得到眷顾的转身之后,迎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太残酷了,无法接受。她把脸埋进自己的掌心,深深吸气,周围的空气里都是陌生的气味,她试图从中分辨出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因子,以此来感受跨越十年光阴存在于此的自己的心情。
守望者注定一生艰辛。自逃出梵蒂冈时起,维斯康蒂就隐隐有了预感,圣城在背后陷落,深渊在身前裂开。这双被称为不详的眼睛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未来,却不那么令人愉快,十年前的她,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走向这样的未来,这之中无从知晓的十年光阴的质量,未免过于沉重了。
啪!一个响指打破了她的沉思。
“维蒂,你现在可以提一个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奥黛尔的话语总是带着无人能够破解的魔法。
兰斯洛特为什么放我走。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爱你,自始至终倾尽全力守护着你。
“我能见他吗?”“当然不行。”
“为什么?”“我们谈点别的行吗,维蒂?”
“为什么不行?”维斯康蒂突然就固执起来,像是不得到心爱的玩具就不会安分下来的孩子,她如此迫切,却不是为了一个形式上的答案,她只是想见到他而已。
“……你觉得连求婚都被拒绝了斯夸罗还会想见你吗?”
Destino。28十年后手札三
十年后的世界的空气里漂浮着强烈的不稳定感。然而这份不稳定感和维斯康蒂之间却又像被某种物质阻隔开了一样看不明晰。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身上“孤立的时间”犹如被投入这个空间里的石子,被不安的洪流打了个浪头迅速淹没。
作为一个外来客,被填鸭式地灌输了大量信息和知识,那过程仿佛是世界观被打碎再造一样可怕——事实上这可怕也正如这个历经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未来世界的本身。维斯康蒂是第一次听到“白兰?杰索”这个名字,以及其身后的那个家族、与此相关的一切,似乎都和她没有太大的直接关联,因为早在彭格列尚存有与之对垒的力量的时候,属于未来的维斯康蒂就已经被迫退出了战场,成了一个除了被舍弃之外别无选择的累赘。
虽然还有很多很多想知晓的事情,但是奥黛尔的时间似乎并不充裕。
“维蒂,我必须走了,留得太久会被怀疑的。”奥黛尔终于改变了她保持了半个小时以上的端正坐姿站了起来,随手掸了掸白色外套前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维斯康蒂不由得打量起这件轻飘飘的外套来,那洗练的时尚感和透漏出来的轻浮气息怎么看都与沉稳老成的黑手党家族的百年历史不太相配。
“嗯,我忘了告诉你了,我现在隶属于密鲁菲奥雷家族,名义上是枪杀了沢田纲吉的——彭格列的叛徒。”
对于维斯康蒂的反应早有心理准备,奥黛尔没有多加理会:“总而言之,虽然我会抽出时间来找你,但是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在这里的一切需要我都会让人安排好,直到我下次来找你之前都不要出门,明白么?”
维斯康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紧接着在奥黛尔跨出房门的那一刻再度叫住她。
“等、等等, 奥黛尔!”
“还有什么事?”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的?”
究竟有什么理由、什么不可阻挡的力量,使得她跨越时间来到了这个无法理解的未来,维斯康蒂迫切地想知道答案,这个已将未来的自己作为弃子的十年后,是为了什么才违背因果律将自己从十年前召唤至此。若得不到回答,竭力隐藏在身体里的,那份被孤立的不安和惶恐恐怕会如梦魇般一直纠缠着她,不得解脱。
奥黛尔扶了扶眼镜,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消瘦的背影在视野镜头缩成一点。
“我无法回答,不过有人可以。”
淡漠的嗓音在耳膜附近破碎风化。维斯康蒂站在门口,迎着微湿的风抬起头,看见的依旧是西西里岛蔚蓝高远的天空,时而飘过几缕灰色的烟云。
她看见了悲痛欲绝的气味。维斯康蒂感到困惑。
这个世界,仿佛正在一个陌生人的耳边无声地哭泣着。
维斯康蒂闭上眼睛,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十年后的我啊,你若聆听我心中的困惑,就让万能的上帝拨过时间的轮环将你的声音传达给我吧。
告诉我——你为何消失,我为何至此,你我被平等地赐予的、存在于此的珍贵理由是什么?
“什么?!”
维斯康蒂睁开眼睛的片刻,她确信她看到了什么——模糊不清的景象,恍惚而支离,如同在眼睑开阖的间隙闪烁了一下的碎片,只一瞬就消失了。
然而那不是幻觉,她如此笃定——那可不是个可能出现幻觉的时刻。
她看到了血——铺天盖地、将人淹没、然后碾压成薄片的磅礴血红色,涂抹着天空,覆盖着大地,染透了深蓝的海面,流动的,干涸的,没有固定的形状,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那片景色被染成层次不一的红,杂乱而苍凉,无法分辨出具体的事物。然后在那些脏乱的红色里,她看见了斯夸罗的背影。
在一片混乱糊涂的景象里,尖锐得好似要用自身的死亡来撕裂一切的银白色,耀眼到刺痛人心,不论被多少沉重的事物压制着,也能够如同利剑一般绝不犹豫地斩断所有的障碍。
是斯夸罗,一定是斯夸罗。因为在维斯康蒂至今为止的人生里,拥有那样夺目锋利的色泽的,只有斯贝尔比?斯夸罗一人。
维斯康蒂觉得双眼隐隐作痛。她恍然意识到,她或许触碰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二十多年来反复纠缠着自身,几乎和命运紧紧相连不能分割的,有关什么的真相。早在很多年前,她就明白自己似乎是为了守护什么才降生的,“守望者之眼”一定程度上验证了这份被赋予的、却一直说不清道不明的意义。
成为历任教皇开辟统治信仰时代基石的“守望者之眼”,让教廷不惜一切代价求取而来的“守望者之眼”,到底为什么能拥有那么大的力量,或许正与维斯康蒂在刚刚那一瞬间触碰到的本源有关。
——“‘守望者’的眼,看不见未来。”
猛然间,一句遥远的话语略过时空撞进了维斯康蒂的脑海。十年前的奥黛尔说过,这双不详的眼睛看不见未来。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现在的维斯康蒂正用这双装满诅咒的眼睛切实地注视着十年后的未来所呈现出的全部景色。
毋庸置疑,“守望者的眼”……是看得见未来的!
我来到未来,难道是为了“看见未来”吗?!
眼球内有一股爆裂开来的扩张感,起初隐约的抽痛转为了压力暴涨的阵痛,维斯康蒂不由得捂住双眼□□起来。渐渐浮起的满目血色让刚刚触碰到一角的真相再次缓缓显露出本相,隐约猜到这或许是某种预示,维斯康蒂忍着剧烈的疼痛强迫自己睁开双眼。这一次看到的景象清晰了一些。血红的苍穹,大地,海水,像是枯死的古树桠杈那样横在天空中央的桅杆,一片看不清花纹的破布栓在顶端被冷风撕扯着。有船只,有仓库,有卸货用的起重机,散落在血色中零零落落的碎片反射出各色事物,那里显然是个被鲜血染红的港口。
斯夸罗呢?!她用力睁大眼睛,以期在一片血海中见到更确切的喻指——如果能在这汪血红里找到那片银色,一定能知晓什么——关于来到这里的意义、存在于此的秘辛。
然而在重重叠叠的红色碎片中仓促地寻找的时候,双眼忽然被温暖的黑色覆盖住了,如同厚重的舞台幕布突然降下,遮断了幻象和光线。
“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维蒂,你的眼睛在流血。”
——那是庄严、肃穆,恍然让人想起教堂里大理石浮雕经久不衰的模样,却又因为蒙着一层细细的灰尘而泛着柔和暗淡的色泽,仿佛能从中看到久远的时光里,匠人精心雕镂时严紧而又温柔的神情。
“上帝啊……”覆在双眼之上的手掌仿佛笼罩了整个宇宙,维斯康蒂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中颤抖着,汩汩流出的眼角的液体由浓稠变得稀薄,泪水将满脸血迹洗刷成淡薄的绯红。双眼和心脏都疼痛得不能自已。喉咙深处溢出的喟叹支离破碎,那个名讳卷在舌尖,维斯康蒂不曾想到竟然在十年后还有机会再将它呼唤。
“兰斯……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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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tino。28 十年后手札三
兰斯洛特意识到自己真正失去了维斯康蒂的时刻,并不是他在黄昏变乱中倒戈,屠杀骑士团成员的时候,也不是时隔数年他再次在包围圈中一剑刺入她的肩膀剖开她的伤口的时候,甚至在他斩断维斯康蒂的锁铐告诉她放她永远自由的时候,他也不曾觉得维斯康蒂即将要从他的生命里游离而去。他守护着维斯康蒂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长远,他对维斯康蒂的爱比任何人都要深厚沉重,他以为这份羁绊牢不可破,即便维斯康蒂离他而去,命运也将他们生死相依般的维系在一起——他一直抱有着这份执念,直至奥黛尔来到他的面前。
少年时代的兰斯洛特从维斯康蒂那里听过这个高贵而优雅的名字,因为它对于幼年的维斯康蒂有着非凡的意义,然而待到日后在与巴利安的对峙中真正见到奥黛尔,那环绕周身的沉稳内敛却凛冽不容侵犯的气场,兰斯洛特只是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卡塔尼亚贫民窟的奥黛尔和西西里巴利安的奥黛尔,回忆和现实,全知全能的主啊,您能否告诉我,生命是否真的如此坚韧,能承受得起那么多无法言说的磋磨,当人们回过头发现自己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他们心里极致微弱的哀恸您可愿意屈尊倾听?
再见到奥黛尔,又隔了几年,黑手党的世界由于白兰?杰索的正式登台和密鲁菲奥雷的崛起发生着足以颠覆一切旧有规则的巨变,而这本应和离开了梵蒂冈,在意大利北部的边陲小镇隐姓埋名生活的兰斯洛特没有任何关系,但事实并非如此。
巴利安近期一次针对密鲁菲奥雷支部、意图夺回据点的奇袭失败了,维斯康蒂在撤退过程中被断裂的钢筋扎穿了左腿,石板突然坍塌,她被困在了废墟里。
“战斗已经让巴利安相当疲劳,没有支援,没有资源,更没有足够的时间挪开石板和钢筋把维斯康蒂带走,当时的境况下,她本应该是被放弃的。”奥黛尔冷静而客观地陈述着,“但是斯夸罗却不顾一切地要带走她。他从深入到废墟底部,用剑帮维斯康蒂做了截肢,然后带着内脏破裂的她撤回了巴利安的后方。”
兰斯洛特听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眼底的微光晃了一晃,他张口,仍是骑士团首席骑士那副刻板严肃的口吻。
“变得软弱了。”
“是啊,那个时候,把维斯康蒂作为有生战力挽回并保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将她作为弃子抛弃掉才是明智的选择,然而确实是变得软弱了——这种变化,同样身经百战见惯尸体的兰斯洛特阁下是能够体会得到的啊。”
无数次地在生与死的边界来回穿梭、经过腥风血雨的洗礼才成长到如今的强大,冷静残酷,绝不犹豫,为了在战场上活下去而不择手段,生的意义究竟有多么沉重兰斯洛特和斯夸罗这一类人是最为清楚的。然而斯夸罗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把重伤残废的维斯康蒂捡回来无疑意味着——强大的战士的内心出现了软弱的缺口。
任何一丁点的缺口在战场上都是致命的。
“然而——人心有的时候,恰恰非常需要那份被强大舍弃掉的软弱吧。”奥黛尔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望着兰斯洛特,“太过坚硬的话,遇到难以承受的强力冲击,可是会碎掉的。兰斯洛特阁下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碎掉,不也正是托那缺口的福么?”
兰斯洛特眼色沉了沉,却没有反驳什么,多说无益。
斯夸罗的心被维斯康蒂打开了缺口,而对于兰斯洛特而言,那个缺口早已裂在那里许多年——同样的缺口,他已经习惯,直至缺口变成了伤口,任它发脓、溃烂,越来越深,哪怕它有一点点要痊愈的迹象,兰斯洛特都用把它重新撕裂,不管有多么疼痛,那个创口都必须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