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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正是身心俱疲警惕松懈的时候，还真被她这么个初学乍练的小毛贼给得了手。
姜祈做首饰是熟手，身上随便一件小东西哪怕不如做给沧溟的十分之一精细，拿出来也能换个好价钱。西域一带，以物换物的习惯还保留着，所以姜祈的食宿并不成问题。
回了客栈拿出小工具箱，给刚刚到手的捐毒国宝指环换个外观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然后把新出炉的累丝坠角往腰间丝绦下一挂，便顺顺当当出门去找前往中原的商队了。中途遇到看起来像是捐毒国高官的武将，她也面不改色地顺了顺长发，施施然走着，连呼吸都没乱一下。
捐毒虽名为国，其实规模不过一座城池，位置也并非交通要道，比之那些占据丝路枢纽的国家，繁华程度远远不及。然而即便如此，市集上的各色商品也令姜祈有大开眼界之感，就算沧溟提前给她普及了一些下界之事，这时也仍是觉得眼睛有些不够用。
等姜祈第一次尝到饥饿的滋味，买了些胡饼和烤肉果腹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她一度以为，下界常人每日所吃食物，就是自己跟谢衣一起捣鼓出来的那些奇怪玩意……现在她只想给被误解的下界黎民道歉。
七杀祭司出品的傀儡蛊质量自然好，子蛊与母蛊之间距离超过两百里才会死亡，等姜祈离开捐毒两天，摆脱傀儡蛊控制的捐毒王才发现国宝指环失窃。
而这个时候，姜祈已经跟着从大食返回中原的商队抵达酒泉郡了。
找了客栈住宿，夜间闲来无事，姜祈解下坠角，拆开了外面的赤浣丝，先前担心捐毒也有能人异士，所以她便用能隔绝灵识感应的材料将指环伪装成了一般饰品，现在已近到了中原王朝的地界，自然不怕捐毒国的人马追上来。
她拿起指环仔细查看一番，简简单单浑圆的一圈金色，并无纹饰，也无从辨别年代，看起来极为普通。
这形状，未免也差得太远了些……摆弄一会儿之后，姜祈心道，难道捐毒国的人真的把昭明碎片给熔了，重新打成指环？
“哼，小丫头，你可知自己偷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来头？”
正准备用赤浣丝将指环重新伪装起来的时候，房间里突兀地想起了一个带着傲气的少年声音。
☆、晗光剑灵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禺期小天使，跟天然呆说话的时候不能想太多，不然纠结的是你自己啊
脑补禺期跟小祈的对话
禺期：吾乃铸剑大师！
姜祈：你身高没一米七
禺期：昭明是吾得意之作！
姜祈：你身高没一米七
禺期：吾乃上古剑灵见多识广博古通今！
姜祈：你身高没一米七
禺期：……咱们能不说身高吗QAQ
姜麓跟瞳都不是话多的人，但是句句都不说废话，三言两语就和谢衣说明了姜祈此番下界并非受罚，而是为了瞒过砺罂耳目，替沧溟办三件极其重要之事。至于具体是办什么事，那就只有城主和大祭司知道了。
回神殿的路上，谢衣听到了有关大祭司打算与心魔合作，而城主极力反对的传言……介于姜祈的处罚是大祭司亲自宣布的，所以这个传言谢衣并不怎么相信。
城主府那边已经吃了闭门羹，现在能为谢衣解疑的只有他师尊了。
平时这个时候，沈夜一般在寂静之间处理一些并不急的公务，然而今天他却并不在神殿。华月看了一眼矩木，冲着城主府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于是谢衣掉头只能又掉头去城主府。
“原来外头都传遍了啊……”沧溟轻笑道，“看来小祈这几年做得不错嘛，大家都以为城主府与神殿关系紧张，她一出事都知道是大祭司动手～”
沈夜很是不快地清了清喉咙，示意沧溟说正事，别瞎扯。
“书记官此次下界，乃是为了寻找抵御浊气，以及克制心魔之法。”沧溟点到为止，进入正题，“流月城中，唯有她不畏浊气，可以在下界正常行走，是以，此事非她不可……”
谢衣是真的惊讶了：“小祈她？……城主是如何知道……？”
“生灭厅中文书，可有一部分，是只有城主才有资格查看的。”沧溟面不改色地把问题全推给了祖宗，“古时流传下来的一些记载，虽已模糊不清，却也提到过，上古时烈山部中有一仙人青女，自请留守下界，为族人寻找抵御浊气之法……”
沧溟的话大部分是真的，而姜祈下界的目的之一，也确实是向青女求助，只是不知这一次，青女会以何种方式，将仙灵之力送入流月城了……
哪怕此番找不到青女，可人界烈山部如今还在南疆，锁灵咒诀就刻在族长信物上，只要找到了那个，姜祈这趟就不算亏。
“城主所言，克制心魔之法……”谢衣略一犹豫，继续道，“可是指的神剑昭明？”
“你怎会知道？”
虽然清楚前一世便是谢衣最先想到以昭明之力克制心魔，可是沧溟并未料到，他现在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谢衣的脸色难得纠结了一下：“天帝以神剑昭明斩杀巨鳌，取其足支撑四极……城中幼童，不都是听着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故事长大的吗？有关神剑昭明之功效，城中并无详细记载，从仅存只言片语推断，似乎有阻断灵力流动之效……先前我也只是猜测，却不想，原来城主早有决断……”
沧溟默默掩面，她是仗着上一世的记忆才有先知之明，谢衣却是靠着真材实料想到这一点的……
“只是昭明早已崩碎，以下界之大，恐怕寻找不易。”
听到这里，沧溟摇了摇头：“昭明下落，我心中有数，小祈如今已寻到其中一个碎片，想来剩下部分，应该不是问题。”
“谢衣斗胆，敢问城主与师尊如今水火之势，能够瞒过砺罂多久？”
“本座力主与心魔合作，而城主极力反对，”这次回答他的是沈夜，“如此局面，最多维持两年。”
实际上，沧溟给姜祈的时限，是一年。
“如此……谢衣再次斗胆，请求城主允许谢衣下界协助姜祈。”
“胡闹！！！”抢在沧溟之前，沈夜出声音斥道，“姜祈不畏下界浊气，难道你也如此不成？”
“两年时间，尚不致命，待姜祈寻到抵御浊气之法后，便更加不是问题……”
“此事休要再提！”
别以为不知道你小子心里打什么主意，他紫微尊上可是过来人！
“阿夜稍安勿躁。”沧溟笑了笑，“若是小祈此行顺利，很快便能寻到抵御浊气之法，到时候，别说是破军祭司，就是我十个八个往下界派人，也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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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祈正在去往青要山城涯地的路上，此时距离她离开流月城，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拿到国宝指环之后，她第一时间通过体内的两心知子蛊将此事回报给了沧溟，包括离开捐毒后自己身后多了个自称古剑晗光剑灵的尾巴，也一并报上了。
不过两心知只能由母蛊所有者感知子蛊所有者的想法，却无法从母蛊往子蛊传达指令，所以她并不知道，此时沧溟心中所想。
那个少年模样的剑灵自称禺期，据他所言，一开始只是见姜祈佩剑乃是以早已失传的古法铸造，一时好奇才跟上她，却没料到这小丫头竟在寻找昭明碎片，而他与昭明颇有渊源，所以决定盯着姜祈，直到她找齐所有碎片为止。
后来姜祈才知道，自己在捐毒街上偶然遇到的捐毒武将，就是晗光的上一任主人。
而之所以说是上一任，是因为禺期发现她在寻找昭明碎片之后，便直接将晗光也带了过来，扔给姜祈背着，现在是无主状态。
平白多了个嘴巴坏脾气差的旅伴，姜祈的心情自然不太好。
“小丫头，你这剑不错。”禺期跟在姜祈的马后面，飘忽地晃悠着，“从哪儿弄的？”
姜祈正在努力与坐骑磨合，已经失败数次了，所以心情很糟：“我爹铸的。”
“哦，竟想不到世间还有精通这古法之人……你爹呢？”
倒不是禺期想刨根问底，只不过这么个行事古怪的小姑娘，一身服饰皆是上古形制，佩剑也是古法铸造，看样子还在寻找昭明碎片……实在有些可疑。
而且这丫头看上去有点呆，不套话实在对不起这副呆相。
“我爹啊……”姜祈自觉还没跟禺期熟到可以说起流月城之事的地步，她看了看西北方的天空，略一犹豫，说道，“……在天上。”
“……咳！”
禺期并不知道，姜祈的话要从字面上理解，他想到了深层的含义。
“吾可不是故意令你想起伤心之事！”
姜祈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爹在天上流月城里有什么令自己好伤心的，又不是回不去了。
“我爹在天上我干嘛要伤心？”
从流月城出来不谙人间世俗的书记官小姑娘并不知道，其实人界生灵的联想能力都是很强的，她也更加不知道，在自己沉默的那短短几秒中，禺期已经自行在脑子里完善了她的身世，比如上古遗族的孤儿独自流落江湖无人教养不知生死之事……这样。
——其实只看上古遗族不管后面那段，还是比较正确的。
姜祈现在的目的，乃是城涯地以西的青女峰。根据沧溟提供的记录，流月城初代城主的姊妹青女，成仙之前便是以青女峰为居所，在她成仙之后，青女峰亦是她在人间的供奉之处。
青女峰以山险奇陡，挺拔秀丽着称，沿途时不时蹦跶出两只野兽或是修出灵智的草木精灵来捉弄人，姜祈没下杀手也没客气，来多少打发多少，哪怕没有灵力，不会法术，对上这个等级的小家伙，还是非常轻松的。
禺期蹲在晗光里一路看着，他已经认出了姜祈的剑术与心法，皆属神农一脉，于是有关姜祈出身上古遗族的猜测，也更加肯定了。
“你这剑法，又是跟谁学的？”
“我师父找人教的，”一边说着，姜祈放开了一只小熊，“你别问了，我师父她们都在天上，你找不到的。”
话音未落，那只小熊已经落荒而逃。
流月城里除了人就是植物，从未见过其他活物，姜祈还是第一次在书以外的地方见到毛茸茸的小动物……手感这么好，不摸个够本怎么行？
“……你可还有亲故不在天上的？”
“我爹，师父，计容姐，黎蒙，小谢……他们全在天上，人界就我一个。”
“……”
禺期心里对这个小丫头的定位，已经从上古遗孤变成了把周围人全克死的天煞孤星命。
如果姜祈知道禺期心中所想，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晗光送回流月城，让禺期跟她那个铸造师亲爹好好谈谈人生，谈完了最好再把晗光往她家熔炉里一扔，皆大欢喜。
☆、谢衣下界
作者有话要说：1。0也跑了，大鸡丝你心情如何
继续脑补对话
姜祈：你少年白发
禺期：……
姜祈：你的得意之作碎了
禺期：……
姜祈：你把自己弄死了
禺期：……
姜祈：你还把自己剑主也克死了
禺期： ！咱们还是继续说身高吧
青女峰其实并不很高，姜祈的轻功也很有几分火候，不过此番前来，是有求于青女，所以到了仙人道场，她是一步一步，不掺半点假地步行上山的。而青女峰在青要山诸峰中，最是险峻雄奇，极难攀爬，足足用了三个时辰，临入夜时，姜祈才登上峰顶。
青女峰下有冰清阁，玉洁泉，寻常游人登青女峰，一般会去那里参拜青女，但是青女降下霜雪，净化人间邪秽之地，却在峰顶，时间是每年的三月十三日与九月十四日。而姜祈登上青女峰的时间，正是九月十三日。
重阳已过，夜间寒凉之气更加刺骨，即便是生在终年苦寒之地，习惯了寒冷，可是当凛冽山风穿透了衣衫时，姜祈仍是忍不住抱起了手臂，靠着一块背风的山石，将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在山顶等了一宿，天将明亮时，姜祈发现周遭草木表面都覆盖上了一层细密白洁的薄霜，于是站起身，右手覆心，上身前屈，面对正在逐渐凝结的一团霜雪之气，恭敬行礼。
“流月城烈山部姜祈，见过青女上仙。”
“……流月城，烈山部……姜祈？”霜雪之气中浮现出一个纤细的女子身影，声音清泠悦耳，“难道伏羲结界已被破开，流月城中族民能够自由往来下界了吗？”
不知是否错觉，姜祈总觉得，青女念着自己名字的时候，声音中似乎隐含着一丝诧异与犹疑。
“上仙所言……虽不中，亦不远矣。”姜祈低垂着脸，轻声道，“如今城中已经能够撼动伏羲结界，暂时打开缺口，然而浊气早已渗入城中，城民饱受疾患折磨，是以城主令姜祈前来，请求青女上仙垂怜，赐法挽救族民。”
“即是烈山部族民，你也无需多礼……”青女思忖半晌，打量着眼前低眉垂首的少女，说道，“且抬起头罢。”
姜祈依言，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来，然后迅速以手掩口，遮住了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呼。
眼前那素衣青绣的妙龄女仙，长发披垂，以雪珠霜片编织的丝络拢起，面容宁静美丽，竟然与沧溟有七八分相似。
随即她又想起，沧溟说过，青女乃是初代城主姊妹，而城主之位一脉相传，既有血缘关系，那么容貌有相似之处，也在情理之中了。
两人距离其实并不远，青女抬手便扣上了姜祈的腕脉，略一查探，玉容微变。
“……你，当真是……生在流月城？”
姜祈眨了眨眼睛，虽然知道这是对仙人不敬，心里也忍不住嘀咕，她不生在流月城，难道是她爹从南疆烈山遗族抱养的吗？就算能抱养，她出生那会儿，城里还没找到破开伏羲结界之法呢。
“姜祈确实是生在流月城，家父与先妣皆为流月城中人。不知……上仙为何有此一问？”
青女微微摇了摇头，道：“并无他意，只是，你可知自己为何生无灵力？”
“此事……”姜祈心中咯噔一跳，“还请上仙示下。”
“上古时期，烈山部何以居流月城之故，想来你并不陌生。那时我已是地仙之身，不畏下界浊气，是以自请留在下界，为族人寻找抵御浊气之法。后从春秋分时净化人间邪污的霜雪之中得到启发，寻到一法，以霜雪中蕴含的清正之力，净化浊气。
“然而此时，流月城已封闭多年，我亦不得其法而入，又因历劫飞升，除每年春秋分之日，无法随意前往下界，留于人界的后裔与随扈失了庇佑，几近绝嗣……
“后来又有天纵之才，发明了名为锁灵诀的封印，以烈山部人天赋灵质与长久寿数为代价，换得能在人界浊气之中生存的体质……你如今尚属年幼，待时日长久，容貌上与同龄人之间的差距，便会渐渐显现出来了。”
说完，青女静静地看着姜祈，她知道，自己未竟之意，姜祈已经明白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姜祈俯身下跪，单膝触地，垂下了头颅。
“姜祈此行，乃是奉家师之命，拜望青女上仙，恳请上仙赐法，挽救族民于疾患之中。”
“既如此……也罢，”青女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只是，我仅有净化浊气之法，若想长久生存于下界，还需锁灵诀相辅，如今人界烈山部应是隐居在西南一带，或许会有线索。”
说着，青女一拂袖，骈指点向姜祈百会。
“也合该是你，将我这半数修为送入流月城中，只是没想到，迟了两年……”
随着轻得好像是叹息一样的声音，姜祈感到一股冰寒之力自顶心灌入体内，置身冰窟一般，仿佛连魂魄也随之冻结，紧随而来的撕裂痛楚更是险些令她尖叫出声。
“……三魂七魄，本就是随着身体成长逐渐聚合紧密，此番，你怕是要受些煎熬了……”
恍惚之间，姜祈似乎听到了青女低低的絮语，似乎在说着什么。
“若心有疑问，往南疆寻锁灵诀时，或可得到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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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
沧溟怔怔地看着打翻在地的笔墨，直到听到声音的暗卫前来查看，这才回过神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适才那一瞬间的心悸……错不了，与前一世姜祈自魂魄中剥离青女仙灵的感觉，简直异曲同工。
既然如此，眼下姜祈那边，应是有所收获了罢？
她微微闭目，开始催动两心知母蛊，感应子蛊传回的信息，姜祈已得到青女仙灵，即将动身前往南疆。
姜祈前往人界之前，沧溟曾对她说，青要山之行后，便要往南疆寻访隐居静水湖附近的烈山族姜姓部落，设法取得作为族长信物的佩剑。
如今看来，哪怕自己没有这么叮嘱，青女也会引姜祈去往人界烈山部。
或许，这一世姜祈并未生在下界，而是在流月城出生，并且提前了这么多年的原因……
沧溟用力咬了咬牙，总觉得，似乎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略一犹豫，她命人前去神殿，就说她有事要见破军祭司。
三日后，破军祭司知晓其师沈夜欲与心魔砺罂合作之事，反对无果之下，逃往下界。
“呵呵呵呵～”砺罂贴着矩木，往下盘旋了一圈，“心爱之人不理解你，寄予众望的弟子也反对你……看来大祭司在这流月城中的人缘，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呵呵呵呵呵……”
“本座人缘好坏，似乎与你无关。”沈夜看都不想看那黑漆漆的一坨人形，只想赶紧找沧溟装模作样吵几句，顺便看看心上人，洗下眼睛，“城主极力反对合作之事，恐怕本座还要费一番口舌劝服，没工夫陪你闲聊！”
他敢肯定，刚才华月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