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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向中方发放合成氨基础工艺的许可证,就让中方空有制造能力,却无法进入国际市场。照理说,大家都处在同一个国际贸易体系之下,这种随便卡别人脖子的做法,既不符合商业规则,也不符合商业道德。
相比而言,西方国家之间相互卡脖子的情况比较少,一来是因为他们的经济相互依存比较严重,卡脖子就是损人不利己,没人会这样做,另外一点则是因为他们具有相同的社会制度,属于同一个阵营,因此有内部的协调机制,能够避免这种互相伤害的作法。而涉及到中国的问题,西方国家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中国与他们具有不同的社会制度,他们有充足的理由来遏制中国的发展。从早先的巴统协议,到如今的瓦森纳协定,都有对中国封锁技术的条款,当然,他们才不会说这是出于市场竞争的考量,而是披上什么普世价值的外衣。
为了获得中国市场,一些西方企业不得不承诺向中国转让一部分的技术。但他们的技术转让往往也是附带着条件的,比如有些技术的使用必须征得原厂商的许可,否则就是侵权。中国用十几年时间消化吸收了大型合成氨装置的制造技术,但有一些专利还掌握在外商手里。虽然目前这些外商还没有表示要限制中方在阿根廷项目中使用这些技术,但又焉知阴谋失败的池谷制作所不会去拉他们作为同盟,向中方突然发难呢?
“这些关键技术,到底有多少项?哪些是我们在短期内能够突破的,哪些是暂时无法突破的?”冯啸辰问道。
蒋宪宇递上一叠纸,说:“前天我们几个已经认真梳理过了,一共有112项关键技术,是外方有可能对我们卡脖子的。这其中,有82项是我们有可能突破的,有一些我们早就有了替代方案,只是替代方案不如国外的技术理想,所以一直没有得到应用。另外30项,技术难度比较大,要想在半年时间里取得突破,恐怕不太现实。”
冯啸辰接过那叠纸,翻看了一下,点点头赞许地说:“蒋处长真不愧是行业里的宿将,掌握的情况非常完整,有了这张清单,我们就能够有的放矢地安排工作了。对于有可能突破的技术,我们必须马上动手,不惜成本,务必要在三个月之内突破。至于这30项难以突破的技术,大家能不能议一议,看看有什么解决方案。”
“只能是和国外的专利持有者谈判了。”吴仕灿说,“就比如u形管强制循环的工艺,是德国勃朗公司拥有的,咱们一直都在探索新的工艺,但至今也没有一个好的方向,所以我估计在短期内应当是无法突破的。”
“能从勃朗公司手里把这项专利买过来吗?”冷飞云问。
鲍剑林摇头说:“我们过去和他们谈过,他们说这项专利只授权,不卖断。”
“我列出的这30项专利,都是这样的。其实我们过去和专利持有者都谈过,他们不同意卖断这些专利,但可以授权我们使用。”蒋宪宇说。
“如果是在其他时候,这倒是无所谓的,反正我们过去也交过专利费的,现在接着交就是了。”新阳二化机生产副厂长赵赫说,“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就不得不防着对方突然宣布暂停授权了。德国人和日本人是一家的,万一池谷制作所给他们一些好处,难保他们不会在背后捅咱们一刀。”
冯啸辰心念一动,说:“池谷制作所能够给他们好处,咱们难道就不能给他们好处吗?如果咱们拿出一些好的条件跟他们交换,他们会不会答应把专利全部卖给我们呢?”
“冯总的意思是说,用市场换技术?”赵赫问。市场换技术是以往中方获得技术的一个重要手段,池谷制作所也是因为垂涎中国的化肥设备市场,才答应向中方转让一部分技术的,还允许中方在国内自由地使用那些未买断的技术。听冯啸辰说要拿好处去与德国人交换技术,赵赫本能地就想到了这一点。
冯啸辰微微一笑,说:“咱们现在不搞市场换技术了,咱们搞技术换技术,你们觉得如何?”
“技术换技术?”鲍剑林一愣,“咱们拿什么技术跟勃朗去换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冯啸辰卖了个关子。
蒋宪宇眼前一亮:“冯总的意思是说,钌触媒的专利?”
冯啸辰问:“蒋处长觉得如何?”
蒋宪宇又进入了长考,他在心里盘算了一阵,说:“勃朗也在搞钌触媒的研究,但咱们占了先机,他们要绕开咱们的专利,另辟蹊径,难度很大。如果咱们把咱们的专利转让给他们,他们就不会受到我们的专利约束,可以节省很多时间。相比u形管强制循环这项技术的价值,这种交换他们是肯定会接受的。”
“如果要换,可不能单换这一项,要不咱们就亏了。”吴仕灿笑呵呵地说。
“当然不是换这一项。”蒋宪宇的思路被冯啸辰打开了,后面的问题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说:“勃朗公司和荷兰的埃尔公司、美国的克雷默公司,都有专利共享协议,而现在卡着咱们脖子的十几项技术,都在埃尔公司和克雷默公司手里。如果咱们启动一个多边谈判,与这几家公司谈专利互换的问题,我们让出钌触媒专利,换取他们手里的这十几项关键专利,他们并不吃亏。”
“可是这样一来,咱们的钌触媒工艺就落到外国人手里去了。他们获得这项专利之后,会不会反过来成为咱们的竞争对手呢?”冷飞云提醒道。
冯啸辰笑道:“虱子多了不痒,国外拥有的专利技术比咱们多得多,咱们凭借着一个钌触媒的专利,也限制不了他们与我们竞争。更何况,咱们和欧美国家并不在同一个竞争层面上,人家的技术比我们先进,看不上咱们这仨瓜俩枣的。这一次阿根廷的项目,荷兰人去投了标,但因为成本太高,阿根廷方面连考虑都不考虑。咱们的竞争对手只是日本企业,拿着欧美的技术来对付日本人,还是挺不错的。”
“哈哈,冯总说得太好了。”鲍剑林赞道,接着又对冷飞云说:“冷部长,其实你也不用心疼,钌触媒这个东西,欧美国家也在搞,只是他们主要用在乙烯合成以及甲烷合成方面,目前取得的专利也非常多了。合成氨这块,西方国家基本已经放弃了,我们拿这项专利去和勃朗公司、埃尔公司交换,他们也只是为了把它用在石油化工方面,和咱们并不构成竞争关系。就算咱们不和他们交换,过几年他们也能开发出类似的专利,到时候咱们这些技术就值不了多少钱了。”
“如果能够把阿根廷项目拿下来,我们从利润中提取5000万美元,用来开发新的基础工艺,到时候就把钌触媒的专利损失给补上了。”冯啸辰许诺道。
“冯总万岁!”鲍剑林直接就来了一句。5000万美元,那可就是4亿多人民币啊,用来开发新的化工工艺,分到每个单位还不得有个几千万?以化工设计院的地位,争取1亿的资金也并非痴人说梦。这么多的钱,别说一个什么钌触媒工艺,就算把整个元素周期表都拿过来试一遍,也绰绰有余了。
至于说冯啸辰的承诺是不是有效,鲍剑林以及在场的专家、工程师们都是毫不怀疑的。他们知道,在科研投入方面,冯啸辰绝对是官员中最慷慨的,而且用不着加上“之一”二字。就说这次把大家拉到滨海二化来搞技术攻关,冷飞云一见大家就放了话,说不用在乎成本。滨海二化原本是滨海省投资建的大化肥厂,也不知道冯啸辰在背后使了什么劲,居然就说服了滨海省把它贡献出来给大家试验新工艺用。虽说大家都是化肥设备方面行家,不至于把这家尚未投产的化肥厂给玩坏了,可这个大手笔,谁能做得出来?
第六百八十六章 多给他们一些希望
“中国人在和勃朗公司谈专利合作。”
位于京城的池谷制作所中国区办公室里,中国区负责人中村宪一在向内田悠汇报着自己了解到的情报。
“他们想获得u形管强制循环工艺的专利授权?”内田悠问。作为一名销售总监,内田悠还是非常称职的,对相关技术问题都颇有一些了解。这一段,为了阻止中方参与阿根廷化肥项目的竞标,内田悠又对中国所拥有的合成氨技术现状进行了深入研究,所以中村宪一说出勃朗公司的时候,内田悠便知道中方想干什么了。
“是的。”中村宪一说,“除此之外,中国人还在与埃尔公司、克雷默公司联系,应当也是谈专利授权的事情吧。”
“呵呵,看来中国人对于阿根廷这四套大化肥是志在必得啊。”内田悠说,“他们担心这几家公司在关键时候拖他们的后腿,所以要预先排除障碍。其实,这几家公司拥有的专利,我们池谷制作所也有类似技术,而且也授权给中国人使用了。他们宁可放弃更熟悉的池谷公司的技术,转而寻求从德国、荷兰、美国获得技术,恐怕是怕我们限制他们使用吧?”
“那是肯定的。”中村宪一说,“光是合成氨基础工艺这一条,他们就已经很头疼了,如果再加上关键设备上的工艺,他们完全就没办法了。”
“可是,他们拿不到基础工艺,就算获得了关键设备工艺,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他们打算放弃池谷工艺,选择kellyigg工艺或者braun工艺?”内田悠用带着嘲讽的口吻说道。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中村宪一说,“如果他们确定不能获得我们的专利授权,也许真的会转而寻求其他的工艺路线。在过去,中国曾经引进过欧美的合成氨装置,对于kellyigg工艺以及braun工艺,他们并不陌生。”
内田悠耸耸肩,说:“那就让他们去试试吧。他们在那些工艺上没有积累,仓促转型的难度,远比跟我们谈判获得专利授权的难度更大。如果我是冯啸辰,我肯定会选择和我们池谷制作所谈判的。”
“可是,内田先生,你不是说我们绝对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吗?”助手菊池十郎在旁边怯生生地提醒道。
“我说过吗?”内田悠装傻道,“菊池君,我不是让你去向郭培元透过风,说我们有可能会向中方发放国际市场许可证吗?我们的要求只是请中方在分包业务协作中降低一些协作费用而已。”
菊池十郎说:“我已经向郭培元说过了,我还说,这件事我们只和冯啸辰谈,其他人来谈都是没用的。”
“哈哈,这么香的一个饵,我想冯啸辰应当是会吞下去的。”内田悠嘎嘎地笑了起来,他平常其实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在下属看来显得颇为阴险。但这一段时间,他突然变得喜欢笑了,经常自己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便无缘无故地笑了起来。对于菊池十郎来说,他更喜欢原来那个面目狰狞的内田悠,而不是现在这个动辄傻笑的内田悠,因为内田悠笑起来的样子实在让人觉得恐怖,菊池十郎甚至怀疑那根本就不是人类的笑容。
“公司总部来电话,问我们和阿根廷方面谈得怎么样了。听说,乾贵理事长专门给董事长打过电话,也是询问这件事的。”菊池十郎汇报说。
他说的乾贵理事长,是指日本化工设备协会的理事长乾贵武志。阿根廷这个项目,最早是乾贵武志了解到的,旋即转给了几家化工设备企业,让他们去与阿方商谈。内田悠去了一趟阿根廷,与阿根廷农业部的官员谈了一次,然后便跑到中国来了,没有进行后续的追踪,对此,乾贵武志既有些不满,又有些费解,因此便向池谷制作所方面求证了,而池谷制作所当然也就把电话打到中国来了。
“你告诉总部,因为中国人想竞标这个项目,阿根廷方面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提出的谈判条件对我们非常不利。我要先把中国这边的问题解决掉,才能与阿方进行进一步的洽谈。”内田悠说。
菊池十郎不吭声了,他知道内田悠说的事情是真的,但又不完全是这样。阿根廷方面的确是提出了一些新的条件,包括降低价格、增加服务条款等等,这都是中国人搅局的结果。但以日方的实力,再加上在阿根廷农业部内部的一些关系,内田悠如果想尽快达成这桩交易,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但内田悠却没有做进一步的努力,而是直接到了中国,与中国的装备工业公司打嘴皮子官司。池谷制作所对于与中方合作的原则是早就定下来的,那就是绝对不向中方发放国际市场的专利许可证。而内田悠却对外隐瞒了这一点,故意给中方留下希望,其原因自不必说了。
别玩砸了!
这是菊池十郎内心的祈祷。做生意这种事情,最怕的就是夜长梦多。内田悠这样与阿根廷方面拖延,万一出点什么变故,比如说有人撬墙角,甚至可能是阿根廷和英国又打起来了,这个项目可能泡汤了。十几亿美元的项目,内田悠居然就拿来作为与中方沤气的砝码,这也真够荒唐的。
“对了,中村君,中国人想从勃朗公司手里获得专利,他们打算如何说服勃朗公司呢?据我所知,勃朗公司曾经拒绝过中方希望买断这项专利的请求,这一次,中方有什么必胜的把握,能够让勃朗公司改变主意?”内田悠问。
“这个就不清楚了,勃朗公司方面对于谈判细节是保密的。”中村宪一说。中方派人与勃朗公司联系,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具体双方是如何谈的,他就打听不到了。
冯啸辰安排人去与勃朗公司谈判的时候,专门强调了要与对方约定保密原则,即便是签署了协议,也有对协议内容长期保密的义务。勃朗公司方面其实也希望保密,因为目前正在研究钌触媒工艺的企业很多,大家面临的难关都是相似的。勃朗公司获得了中方的专利授权,能够一举突破若干障碍,取得先手。但如果这件事让竞争对手提前知晓,对方预做准备,勃朗公司能够从中获得的好处就要打个折扣了。
既然双方都不希望泄密,那么中村宪一要想打听到细节,就非常困难了。
“或许是出一个高价吧,要不,就是承诺给勃朗公司一个大项目,用市场换技术,这也是中国人惯用的手法了。”中村宪一猜测道。
内田悠笑着对菊池一郎说:“菊池君,你说我们要不要再放个风,说我们也有意让渡一些关键技术,吸引中方报价。这个时候,他们肯定是愿意出一个好价钱的。”
“如果您觉得这样很合适的话,我可以向郭培元说明这一点。”菊池十郎表示。
“可以多给他们一些希望。”内田悠说,“甚至于,我们可以在基础工艺许可证的谈判之外,先和他们谈关键设备工艺问题,挑一两件不太重要的工艺卖给他们。这样一来,他们对于拿到基础工艺许可证的信心就更足了。”
“好吧……”菊池十郎败了,他原本想提醒说中国人也许没那么傻,己方的如意算盘不一定能够奏效。不过,他看到内田悠脸上又开始绽放笑容了,这一刻,他只想赶紧到别的办公室去打电话,以免晚上又做噩梦。
京城的一处单元楼里,郭培元放下电话,转头对坐在旧沙发上的好友赵辛未说道:“刚才是池谷制作所打来的电话,他们表示,可以有偿地向中方转让一些工艺专利,希望中方派出有份量的官员和他们谈判。”
这样说的时候,郭培元的脸上带着一些疲倦之色,似乎干这种居中带话的活儿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与几年前,郭培元的头发白了许多,腰也有些勾娄了。当初,因为诬告冯啸辰的事情,郭培元被公安部门刑拘,随即被判了两年徒刑,后来又因为在狱中表现较少,得到减刑,重获了自由。
这一通折腾,郭培元早先存下来的一些家底都耗光了,老婆也跟人跑了,他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因为除了卖国之外别无技能,因此出狱后的他又开了一家咨询公司,依然负责帮在中国经营的日本企业提供公关和情报搜集服务。为了省钱,他没有把公司办在写字楼里,而是开在自家的单元房里。他还给自己立了一条原则,那就是绝对不碰装备工业公司的事情,绝对不与一个名叫冯啸辰的人发生任何瓜葛。
谁曾想,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想躲着冯啸辰,可客户那边偏偏就让他给冯啸辰带话,说是要搞什么谈判之类。池谷制作所是郭培元的老客户,至今也还时不时给他一个到展会上发发小广告的订单,让他有一口饭吃。内田悠的助手菊池十郎找到郭培元名下,郭培元想推也推不掉,只能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接受了这个任务。
第六百八十七章 千万别惹冯啸辰
“池谷制作所是什么意思呢?”
赵辛未的眉毛皱成了疙瘩。他是受曹志远的委派来打探消息的,郭培元作为一名掮客,自然是要里外通吃,一头搭着外商,一头搭着中方官员,有时候是受外商委托打探中方的情报,有时候则反过来,替中方官员了解外商的情况。很多中外之间的谈判在谈判桌上无法达成协议时,就需要有人居中带话,互相探听底价,郭培元就是一个这样的中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