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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淑慧终于穿好了衣服,她在里面听到了无忧的话,就羞恼的看了方醒一眼,然后接过无忧哄着。
小白早就起了,这时她带着两条大狗从外面进来,见状就问了,结果无忧告状,小白就忍不住笑了。
方醒也是有些尴尬,随即就去洗漱。
还没吃完早餐,外面就传来了一个让方醒发蒙的消息。
“老爷,吕震死了!”
……
吕震死了,晚上他的夫人上床睡觉,然后心大也没注意一动不动的吕震。
夫妻到了一个年龄之后,上床只是睡觉。
是的,就是睡觉,别无他意!
稍微有点年纪的人夜尿多,他的夫人晚上起夜时突然想起没听到鼾声,还以为吕震睡的太沉。
结果上床的时候,她不小心坐到了吕震的脚上,然后……
吕震是重臣,这个消息当然要及时通报,于是大清早朱瞻基也接到了消息。
大家都觉得吕震死的有些奇怪,这人昨天还在做事,看着好好的,甚至还有精神去为自己的儿子讨私情,可怎么突然就去了呢。
不过去了就去了,朱瞻基也就是吩咐人去吕家慰问一番,至于谥号他没准备给。
这吕震以往得罪的人不少,而且群臣大多看不上他的作风,所以闻听他在家去了,也没谁悲戚,准备回家叫人去看看。
辅政学士们对此默然,回到值房,金幼孜说道:“当年李能被他给害死了,如今算是报应来了。”
李能,当年的给事中,因为吕震为脱罪而颠倒黑白,最终被误杀。
杨荣只觉得浑身轻松,说道:“都是同僚,下衙后大家还是去看看吧,好歹是个情分。”
金幼孜梗着脖子道:“什么情分?没人跟他有情分。”
百官静默,大家都准备尽人事。
可就在午饭前,一个消息就被爆了出来。
兴和伯方醒昨日殴打了吕震,都打趴下了!
吕震的家人马上就在皇城外喊冤,顿时这声势就起来了。
……
“这是谁在攀诬?”
朱瞻基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诬陷方醒,让群臣也是暗自腹诽。
方醒殴打官员的黑历史简直是罄竹难书,有离京时为了立威、有回京时遇到有人说自己的坏话而饱以老拳……
这人就是活生生的行走的暴徒啊!
杨荣虽然不愿意掺和这事,但此时也不得不出来建言。
“陛下,众口悠悠,要不让刑部的人去看看吧。”
朱瞻基点点头,这个是程序,哪怕他再不相信,也得要走一遭的程序。
……
“吕震昨日对我很亲切啊!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吕震去了,解缙也有些伤感,不过却不是伤感吕震的离去,而是觉得自己也垂垂老矣,怕是时日不久了。
老年人最怕的就是看到离去,看一个他们的心中就会多一分萧瑟,看多了,整个人都会变得沉闷和孤僻。
“老夫居然生出些萧瑟之意来,哎!真是多愁善感,为赋新词强说愁啊!”
解缙自嘲的笑了笑,方醒也是觉得他有些多愁善感了,就说道:“您才五十多,我瞅着您最少还得有三十年,说不定悠悠的孙子您还能带着在院子里溜圈。”
解缙点点头,精神大振的道:“好,老夫以后每日都多溜几圈,好歹要给悠悠娶妻,哎!祯亮的眼光不好,若是悠悠以后的妻子让他们选,老夫必定是死不瞑目……”
定下目标的解缙随即就精神抖擞的给方醒分析了一下。
“吕震的儿子在等升迁的机会,他到陛下那边都撞过几次钟了,若不是他是老臣,陛下肯定要斥责一番,不过也一直没答应他。所以老夫猜测他是想和你交好,然后请你代为说项。哎!不管好人坏人,父母难为啊!”
“是这样啊!”
方醒唏嘘道:“他和我做了许久的对手,如今却是为了儿子向我低头。”
“你别去伸手,千万别去。”
解缙警告道:“你去伸手帮了他儿子,收获的不会是赞许,大家都会认为你这人城府深,在收买人心。想想,自己仇人的儿子你都肯提携一把,旁人如何?”
“除非你觉着自己有做周公的天赋异禀,否则老夫劝你什么都别管。”
方醒失笑道:“您想多了,我这人别的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若是吕震家中穷的揭不开锅,这时候也轮不到我去同情和帮一把,陛下自然会处置。所以我就在家歇息几日,好好的陪陪家人。”
等方醒出了书院,恰好碰到了沈阳。
“你倒是稀客,怎么,有事?”
方醒和他并肩走在乡间的路上,感受着秋天的静美。
沈阳却没心思去感受这些,他说道:“伯爷,刚才吕震的家人说是您害了吕震。”
“这谁说的?”
方醒觉得有些无稽:“我昨日出宫就回了家,一直没出门,我哪害他去?”
沈阳纠结的道:“吕震的随从说的,说昨日下午您和吕震发生了冲突,您把吕震给打趴下了。”
“打趴下了?”
方醒觉得这真是无妄之灾。
沈阳点头,认真的说道:“吕震的家人认为是您打伤了他,多半是暗伤。”
“可我不是高手啊!”
方醒觉得这事真的是奇葩了。
沈阳要回去了,临走前说道:“陛下说是无稽之谈,可终究要查验一番,刑部的人已经去了吕家,您……小心些。”
第1840章 偏心的皇帝
在朱高炽驾崩时,有人说朱瞻基会限制方醒,暂时压住他,稳住朝政。
这是从方醒的仇人遍天下的角度的研判。
只有压制住方醒,皇帝才能和臣子和衷共济,而不是每天有个搅屎棍在中间搅合,让朝堂上充满了戾气。
可从朱瞻基登基时方醒率领火器卫所进城阅兵开始,朱瞻基亲手一点点的击破了外界的猜测。
兴和伯依旧……不,是更进一步!
他和皇帝就像是一内一外的两个棋手,渐渐的开始了布局。
这就是个历经三朝而屹立不倒的搅屎棍!
再没有比他更幸运的臣子了,所以那些人在盯着他,想从他的身上找到漏洞,然后就像是火枪阵列般的集火攻击。
就在方醒带着朱权进城时,那些早已得到南边消息的人都在摩拳擦掌,想给方醒重重一击。
你居然逼反了藩王,这是跋扈到没边了啊!
可朱瞻基随即就用幽禁朱权给了这些人一巴掌,而后朝中也传来了大佬们都认可此事的消息。
这人为啥运气那么好呢?居然查到了朱权暗中收集铁料的证据。
就在大家悻悻然的收起那些心思时,一个消息就炸雷般的把他们给炸懵了。
方醒打死了吕震!
……
“老师,消息出来后,吕家所在的那条街都被马车和人给堵满了,全是去祭奠的人。”
马苏得到消息就告假回到了方家庄。
“慌了?”
无忧在前院和木花玩耍,大树下,她仰头指着上面嚷着,想爬上去。
马苏摇头道:“老师,吕震不值得您出手,所以这必然是诬陷。”
“陛下登基之后,吕震的影响力实际上不断在下滑,从他给吕熊谋官失败上来看,用不了两年,陛下肯定要让他致仕,所以您无需出手。”
“你倒是长进不少。”
方醒惬意的道:“我杀吕震干嘛?不过是拍了一巴掌,若是这都能杀人,军中的将士们以后都得要束手束脚,更别提什么操练了。”
“爹!爬树!爬树!”
无忧在前面回身招手,小脸蛋红扑扑的,马苏看了就想到自己的儿子马彦,不禁面露微笑。
方醒过去抱住无忧,然后把她举到树干上,让她的手抓着树枝。
“爹放手了啊!放了啊!”
无忧欢喜的道:“爹,快放快放……”
贾全进了前院,看到的就是一幅父女嬉戏图。他不忍打断,就站在边上看着。
方醒双手虚扶在无忧腋下,紧张的看着她的小手。
“爹,爹……”
无忧渐渐的抓不稳树枝了,她没有慌乱,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定能保护好自己,于是就双手一松。
“哈哈哈哈!抓住你这个捣蛋鬼了!”
方醒接着无忧,让她坐在自己的右肩上,回身就看到了贾全。
“你大哥他们马上回来了,无忧记得监督他们洗手。”
方醒把无忧放下来,然后俯身亲亲她的额头,说道:“爹出去一趟,回来给无忧带好吃的。”
无忧看了贾全一眼,皱眉道:“爹,他好凶。”
方醒笑了笑,然后走过去说道:“走吧。”
贾全来此,必然是朝中已经在讨论吕震的案子了。方醒作为当事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去刑部不合适,于是就只能当庭辩问。
两人出了方家庄,贾全忍不住好奇问道:“伯爷,您这是什么绝技?”
“诛心!”
……
当方醒到时,朝堂上依旧在处理政事,见他进来,所有人都默默的看着。
朱瞻基很无奈的进行着程序,“兴和伯,有人指证你昨日殴打吕震,此事可真?”
方醒苦笑道:“假的不能再假了。”
刑部尚书金纯出班问道:“兴和伯,昨日你与吕震为何相遇?可有动手?”
这是程序,方醒并未觉得受到了屈辱,他说道:“昨日出宫之后,我就在面人摊等着做面人,吕震从身后摸过来拍了我一把,然后说是改日请我喝酒……很亲切,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以为他疯了。”
买面人,大家都知道方醒家中有三个孩子,出门在外看到孩子们喜欢的东西,为人父母的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多半会买回家去。
至于吕震的亲切……这事儿大家都清楚。
夏元吉出班说道:“吕震近些时日对谁都亲切,虽说不言亡人过,可此事涉及到兴和伯的清白,本官就说了吧。这是为了给吕熊要官职,他怕旁人阻拦,就改弦易辙……连本官都有些恍惚。”
群臣都点头,他们最近都被吕震的亲切弄的有些不适应。
方醒点点头,对夏元吉表示感谢,然后说道:“我答应了,我虽然与他有些过节,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当时我闻到他浑身的酒气,就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结果他喝多了,一下就软到了地上,最后还是我给扶起来的。”
“就一巴掌?”
金纯看看方醒的双手,觉得这不是能一巴掌拍死人的手。
“当然,当时看到的人不少。”
金纯纠结的道:“兴和伯,那最后呢?”
“最后?”方醒想了想,说道:“最后他拍拍屁股就走了,临走前再次说改日请我喝酒。”
金纯盯着方醒的眼睛问道:“就这些?”
方醒瞪着他说道:“我与他不合,能勉强答应和他喝酒就觉着膈应,难道我还能和他把臂同游?”
金纯目光扫过方醒的身上,淡淡的道:“兴和伯,刑部已经在搜寻昨日在场的人,目前已经找到了那个做面人的男子,可他却说当时在做面人,没注意。”
方醒从容的道:“吕震走了之后,我马上就抢了先,让他赶紧先做我的面人,这个他该记得吧?”
金纯点点头,说道:“不过这不够,你是兴和伯,他们是平头百姓……”
“你在说我会杀人灭口吗?”
方醒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我若是要杀吕震,犯得着当街下手吗?”
金纯点头道:“是,不过错手也有可能。”
好吧,这位完全是从办案子的角度去看问题,方醒没辙,就说道:“当时在场看到的少说二十余人,找到几个就清楚了。”
金纯仔细看着方醒的眼睛,却没有找到心虚或是躲避,他点点头道:“目前只能是如此。”
回身他拱手道:“陛下,臣请聚宝山卫近几日不得出营。”
这是担心方醒会调动聚宝山卫的那些斥候去干掉目击者。
方醒不想朱瞻基为难,就说道:“陛下,天气炎热,营中最近应该没有假期。”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去查清楚,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若是构陷,那就让他们付出代价。”
皇帝只说了要构陷者付出代价,话里话外都在为方醒撇清。
这还是信重啊!
群臣心中复杂,而金纯已经告退,他要趁着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没来掺和之前把案子搞定,否则刑部的脸就丢大了。
第1841章 无伤,新扎御史(感谢‘孤赏繁城’成为本书盟主)
“究竟是不是你干的?”
出宫的路上,俞佳悄悄的问道。
“无稽之谈。”
方醒觉得这事真是烦透了,搅乱了自己回来陪家人的打算。
“可你有过殴打官员的记录,而且还不止一次……”
俞佳同情的道:“那些人都是人精,不管信不信,先把势头弄起来。兴和伯,你最好别出远门,不然就是不打自招。”
“我才从南方回来,还能去哪?”
方醒憋闷的道:“金纯倒是知道我的性子,若是那个构陷的家伙被我看到,不管结果如何,先打残他再说。”
前方就是皇城外,俞佳最后说道:“陛下的意思是……别管他们,这等事越描越黑。”
方醒点点头,说道:“多谢陛下的关切,此事我就等着刑部的结果,咦……那是谁?”
皇城外的右边,此时跪着十余人,打头的男子举着个牌子。
杀人偿命!
几个女人抬头看到了方醒,她们爬起来,提着裙摆,疯狂的朝着方醒冲来。
“你这个佞臣!是你杀了老爷……”
方醒止步,皱眉看着这几个满脸狰狞的女人。
早有军士迎了过去,用连鞘长刀拦在前方,组成了一个人墙。
“兴和伯,女人纠缠不清,赶紧走吧。”
方醒点点头,然后上马,在辛老七和小刀的护卫下离去。
人墙挡住了人,却没挡住视线。方醒看到了那几张狰狞的脸,以及那仇恨到疯狂的眼神。
“你不得好死……”
……。
吕府,一群群的人在唏嘘着,感叹着,只是主人都去了皇城那边请愿,管家也只能是在一边应和着。
“太凶残了!”
刑部的人正在验尸,吕家的人去请愿未尝没有避开这个场面的意思。
死者是尚书,金纯也只得亲自来坐镇。
两个仵作趴在棺木边上在仔细查看着,不时用手去摸摸捏捏。
“大人,要翻身。”
一个仵作回首请示道。金纯无语望天,说道:“那就翻身!”
两个仵作折腾着让吕震翻身,那些来‘吊唁’的人都在边上低声说着。
“大人,除去尸斑,未见伤痕!”
两个仵作都摇头,金纯问道:“可仔细了?”
一个老仵作说道:“大人,小的干这行多年了,实际上第一眼看了就知道不是殴打致死。”
“全身无伤痕,且无骨折迹象……”
金纯无奈的道:“那就赶紧收敛好。”
“没伤痕?”
“难道是猝死了?”
边上等结果的那些人都有些失望,在他们看来,吕震昨日还在精神抖擞的干活,咋会一夜之间就去了西天?
一个官员低声道:“那人可是手段百出,谁知道他有什么暗手。”
其他人一听都觉得这话再对不过了,于是有人就问道:“金大人,会不会是用毒呢?”
金纯虽然是儒家子弟,可在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上,他好歹也知道些业务常识。闻言他就说道:“用毒必然有痕迹。”
“用细针刺呢?金大人,若是用细针把那等厉害的毒药刺进去呢?”
金纯不想和这群毒药白痴解释,看到仵作已经把吕震的尸骸穿好衣服,就说道:“本官这就回去了,若是家中想起什么,可径直去刑部。还有,那个举报的随从交给本官带回去问话。”
管家苦着脸说家里主人都在皇城外面喊冤,要是被带走了人,到时候一家人怕是要去告御状了。
“金大人放心,等夫人回来了,一定会把那人送到刑部去。”
吕震去了,金纯好歹和他同僚多年,要是此时他板着脸公事公办,那有些太不近人情。
所以他告诫管家看好那人,若是出了纰漏,那就按照攀诬来处置。随后他放了两人在吕震家的外面守着,就等着吕震的妻儿从皇城喊冤回来要人。
……
作为御史中的新人,李二毛并未毛扎扎的一来就找人弹劾,而是非常谦逊的在都查院内请教老前辈。
可都查院的御史们对他的笑脸总是报以冷漠,或是皮笑肉不笑。
“李大人客气了,尊师乃是朝中鼎鼎大名的兴和伯,只需问他就是了,我等才疏学浅,不敢说指点。”
李二毛笑容不变,拱拱手。这群御史倒是没想到他居然没反讽,诧异之余,就觉得这人太阴,城府太深。
“老师跋扈,居然打死了吕大人,这学生也不省事,到处碰壁……”
这些御史三三两两的各自回去,这时外面冲进来一个御史,他满脸兴奋的道:“刑部刚才验尸了。”
围廊下的御史们都纷纷转身,有人问道:“结果如何?可是被打出了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