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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山马和大巫的尸体被抬离了村口,骑在马上的夜郎王才问乌拓:“黑王现在就在寨子里,你要和本王一起过去吗?”
乌拓摇头:“我不想见到他。”
“可是乌拓,”夜郎王说:“我需要一个人,将大寨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这件事,也许会成为夜郎王族永远无法摆脱的诅咒。”
乌拓:“是谁下的诅咒?”
夜郎王:“是先祖的先祖。可你不能这么写,在你的史书上,你要说,诅咒是那个山妖强加给我们的。”
乌拓愣愣地看着夜郎王,过了很久,才说道:“可是,我并不知道村子里的人是怎么死的。”
“没必要知道,”夜郎王说:“你只要知道,圣树是怎么死的就行了。”
听到夜郎王的话,乌拓顿时瞪大了眼睛:“大王要杀死圣树吗?可大巫说,没了圣树,夜郎的国运就会改变。”
夜郎王纠正道:“不是国运会改变,是我们夜郎国将会永远消失。乌拓,也许再过几千年,将没人知道世上曾有过这样一个国度,也没人知道我们曾经存在。”
乌拓怔怔地望着夜郎王,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过了很久,夜郎王叹了口气,说:“所以我需要一些人记录下夜郎国最后的百年历史,也许后人能看到你们的笔迹。这样的话,至少证明我们存在过。”
说完这番话,夜郎王用双腿夹了一下马腹,驱马走向了大寨。乌拓静静地站在原地,他望着夜郎王的背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大寨人太多,我们不敢过去,不过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夜郎王要对圣树下手,于是就先到圣树那边等待。
我们避开大路,寻找林子里的小路来到了圣树附近。
盛夏时节,大巫和山马的两具尸体虽然腐烂,但还没有到达只剩骸骨的地步。可圣树附近的人明明比他们晚死了几个时辰,却早已变成了皑皑白骨。
圣树无比茂盛,可它周围百米之内的所有植被都已经枯萎,土壤变成了铁锈一样的红色,散发着浓郁的腐臭味。
我们带着老杨爬上了一棵比较高的树,在这里可以俯瞰圣树那边的情景,之后我们等了很久,夜郎王才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这里。
浓密的白雾将夜郎王裹得严严实实,但他手上那把巨大的斧子却十分清晰。他策马来到圣树前,似乎是在仔细查看着圣树的状况,良久,夜郎王叹了口气,他驱马后退了十来米,对他的士兵说了一个字:“砍。”
站在最前排的士兵走向了圣树,朝圣树抡起了斧子。
当第一柄斧子将圣树的表皮划破的时候,圣树的伤口中竟然流出了鲜血。
那些血液带着极重的铁锈味,非常刺鼻。
站在圣树附近的几个士兵犹豫了一下,夜郎王又喊了一声:“继续砍!”,他们才继续挥动斧子。
圣树的树干看起来非常坚硬,几个人将斧子砍得卷了刃,也只是砍碎了圣树的一部分表皮而已。
为了加快砍树的速度,夜郎王又派出了十几个人,两拨人从圣树的两侧同时下斧,朝着树干中心位置一点一点地伐。
每当有人疲惫了,夜郎王就会让其他人替代他们。不断有人精疲力竭地从圣树身边走开,也不断有人拿着斧子走过去。
刚开始,圣树被砍伤以后会像人类一样流血,可随着树身上的破口越来越靠近树心,流出来的血液也变得越加稀少。
五百一十章 活埋
这是一项异常浩大的工程,从白天到了晚上,又从晚上到了白天,夜郎王一直远远地望着,他手中那把巨大的斧子从来没有挥动过。
我们在树上待得有些累了,就分批吃饭和休息,可夜郎王和他带来的士兵却一直没有合眼。
一直到圣树的两侧都被伐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只有树心中间还又一点点衔接的时候,这棵树依旧直挺挺地立着,丝毫没有倒下的意思。
夜郎王让所有人远离圣树,独自来到圣树前,举起了那把硕大的斧子。
锋利的斧刃狠狠嵌入了圣树中心,巨大的树干猛地一阵颤抖,而后缓缓倒了下去。
它是朝着后方倒下的,就像一个仰面倒地的人,沉重无比的树冠和树身砸进树林的时候,先是传来一阵阵树木被压断的巨大“咔嚓”声,随后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大地激烈地震颤起来,碎石和泥土随着圣树倒下时带起的巨风瞬间席卷整片森林。
我们几个只能用衣服遮住脸,才能勉强维持呼吸。
我不知道夜郎王此时有没有受到飞尘的影响,只是见他转过身,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
紧接着,黑王被人拖出了队列。他浑身肮脏不堪,脸上也有很多油污,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黑王。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语气和表情曾给我十分温厚的感觉,可是现在他的眼睛里露着凶光,脸上还带着憨傻的笑容,我觉得他好像沉浸在了某种幻境中,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
黑王被拖到夜郎王面前,两个藤甲兵用手将他压在地上,他丝毫没有挣扎,依旧憨憨傻傻地笑着。
夜郎王蹲下身子,在黑王身上寻找着什么。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越来越快的动作上来看,他似乎正逐渐焦急起来。
“白胆呢?”这句话,夜郎王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黑王,说话间,那两个藤甲兵将黑王翻了过来。
夜郎王又是一阵急促地摸索,依然没有找到白胆。
他不可能找到的,玲珑胆中阳的那一半已经被人夺走了。
这时候,夜郎王撕开了黑王身上的兽皮,嵌入玲珑胆的左侧胸膛露了出来。早前,黑王将玲珑胆整个刺入自己的胸口之后,他胸口上的伤口立即愈合了,根本看不出他的皮肉中还嵌着东西。可是现在,黑王的整个左胸已经发乌,玲珑胆刺入的位置颜色最深,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夜郎王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朝着人群中招手:“乌拓,乌拓!”
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虚无缥缈,但我依旧能从中听出惊慌的味道来。就算是说到夜郎会因为圣树的死亡而消亡的时候,夜郎王也只是无奈,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慌。
很快,乌拓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夜郎王立即对他说:“把树根烧掉!”
当时,倒下的圣树树干已经彻底死亡了,在那粗大的树身上我已经感觉不到一丝怨气。可树根的部分却依旧活着,从那里散发出的怨气和戾气一直没有减弱过。
乌拓远远地望着地面上的巨大木桩,显得有些犹豫,直到夜郎王催促他:“快动手!”
乌拓这才一阵风似地冲到木桩前,从怀中取出一个金属瓶子,将里面的淡黄色粉末撒在了木桩的断裂面上。
之前我曾将大巫使用过这样的粉末,没想到乌拓身上也有。
这种粉末似乎在短暂接触空气之后就会剧烈燃烧起来,木桩上瞬间扬起了火花,乌拓将更多的粉末撒在圣树的根部,火势立刻变大,最终吞噬了整个树桩。
乌拓的裤子也被这突然扬起的大火点着了,他赶忙后退,将裤脚上的火扑灭。
在大火的灼烧下,树桩上发出一阵阵“噼啪”声,这阵声响惊动了黑王,他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火,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夜郎王立即朝身后的士兵招手:“多来,几个人,压住他!”
就在七八个藤甲兵走出队列,刚刚压住黑王的手脚时,黑王突然发疯似地挣扎起来,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火光,不停地扭动身躯,似乎想要脱离藤甲兵的束缚,扑进熊熊大火中去。
总共有九个人压着他的身子,黑王却依然挣脱了束缚,他奋力从地上爬起来,冲向了大火。
乌拓一个闪身到了黑王身后,将一根比黑王小臂还长的长钉刺进了黑王的后背,黑王的身子当时就软了下去,他重重地倒在地上,一双眼睛却依旧望着那团火焰。
夜郎王怕黑王突然恢复了力气,又让人将他拖了回来。
随着火势越来越旺,地下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呀”声,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金属被巨力挤压时发出的噪音。
杜康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地说:“它在悲鸣。”
由乌拓点燃的这道大火持续了很长时间,不管是地面上的树桩还是地下的根系,似乎都受到了彻底的焚烧,在圣树生长的位置塌陷了一个硕大的坑,我坐在树杈上,都能感觉到从地面传来的热度,而我们离圣树至少有十几米的距离。
夜郎王默默地站在黑王身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入夜的时候,林子突然起了风,吹散了林子上方的尘雾,也让地面的温度快速降了下来。
夜空中的弦月原本很明亮,可起风之后,天片飘来的一道乌云却渐渐遮挡住了月亮的光辉。
当月光完全被遮蔽,地下传来了轻微的震荡,我坐在树杈上,能感觉到树身猛地晃动了几下。
几秒钟之后,一道红色的亮光从圣树矗立过的地方疾驰而出,朝着黑王飞了过去。
这就是夜郎王一直在等待的东西,它一出现,夜郎王立即挥动大斧,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光点上。
先是一阵尖锐的金属碰撞声,接着又是“噗”一声闷响,一块被烧红的火炭重重落在了地上,黑王此时又挣扎起来,他长大了嘴巴,好像要将那块火炭吞下去。
乌拓立刻上前,再次将长钉刺进了黑王的后背,黑王的身子也随之软了下来。
在这之后,夜郎王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那块火炭就落在那里,过了很长时间也没有熄灭的迹象。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夜穹中终于拔云见月,夜郎王朝身后的人招手:“请神器!”
很快就有人捧着一个青铜打造的盒子走了过来,夜郎王接过盒子,将它举过头顶,让月光撒在盒子的顶部,口中念着我听不懂的咒文。
这段咒文依旧没有在我脑海中翻译成汉语。
在夜郎王吟唱咒文的时候,月亮似乎变得更加明亮了,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这时候,夜郎王用一只手将盒子卷在怀中,并腾出另一只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盖,当他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的时候,我不由地惊呼一声:“番天印!”
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夜郎王拿在手中的东西,就是番天印。
粱厚载也说道:“番天印果然就是夜郎国的玉墒。”
这两天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仉二爷这时也开金口了:“看样子,寄魂庄和李良这一脉的渊源不是一般的深的。可我过去听你师父说,番天印不是你们寄魂庄先祖捡来的吗?”
我点了点头。
的确,在寄魂庄的古籍上说,番天印是我们的祖师爷庄君平在钟南山一代发现的,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古籍上说,祖师爷发现它的时候,“火色遮天,一流光自穹顶而降,沉至山谷”,后来祖师爷在那个山谷中不但发现了番天印,还发现了一块无字碑。
此时的夜郎国人已经会用“汉人”来称呼中原人,说明现在已是汉朝,离祖师爷发现番天印的时代不会太远了。
夜郎王拿着番天印走到那块火炭前,他蹲下身子,用番天印的印面砸向了火炭,可他的手最终没有落下去,在番天印离火炭还有几厘米的距离时,夜郎王停下了。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将番天印放回了盒子里。
刘尚昂有些不解地自问:“他怎么停手了?”
杜康说:“那块石头就是夜郎国的国运。这一下如果砸上去,夜郎也就亡了。这一代的夜郎王看似开明,但终究不愿做亡国之君啊。”
看着夜郎王小心盖上了盒盖子,我心中不免觉得可惜,如果他毁掉了那枚火炭,也许这里的邪神就不会出现了吧。可回过头来想一想,如果我是他的话,恐怕也没有足够的魄力做到这件事吧。
夜郎王让人拿走了盒子,他长吐一口浊其,命人将黑王扔进了树坑里,并让人立即填土。
黑王竟然活生生地被就地掩埋了,我依然看不见夜郎王的表情,但我看到他的身子好像在发抖。
藤甲兵将一捧一捧的土填进坑里,在树坑的深处,传来了黑王嘶吼般的大笑,他不说话,就是不停地笑。后来,大概是土壤堵住了他的嘴,他的笑声才消失了。
夜郎王捡起了地上的火炭,将它也扔进了树坑中,并和士兵一起用土壤填埋了整个大坑。
树坑被填埋以后,夜郎王走到乌拓身边,对乌拓说:“大寨发生的事,全都是山妖的诅咒,这个诅咒会流传下去,每一代夜郎王都要承受这个诅咒。”
乌拓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夜郎王,可很快,他似乎理解了夜郎王话语中的含义,认真地点了点头。
粱厚载皱起了眉头:“原来诅咒根本就不存在。”
我无奈的笑了笑:“你的诅咒不存在,可身上的诅咒却是真的。”
刘尚昂很疑惑地问我们:“可是夜郎王为什么要编造这样一个谎言呢?”
粱厚载说:“为了让后世的夜郎王们全心全意镇守这个地方。”
刘尚昂先是点了点头,之后又说:“山妖的事情,是不是也和那个汉人有关系啊?”
粱厚载点了点头,我则没有说话。到了现在,我也想不通那个汉人到底想干什么。
五百一十一章 最后的幻象
幻象中的画面再次震荡起来,夜晚顷刻间变成了白天,而我们居身的这棵树也变成了一座石块垒建的房子。
在我们的周围,这样的房子还有很多,看样子,在圣树被毁的很长时间之后,这里又形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村落。而在圣树生长过的地方,则压着一块硕大的石头,石面上还用红色的涂料画下了许多象形文字似的咒印。
看这个村落的规模,至少要在几年时间里才能建立起来吧,可粱厚载不是说,邪神的记忆只限于它出现前后的一小段时间吗?
刘尚昂拍了拍我的肩膀,指了指远处,我朝他指给我的方向望去,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老人正朝这边走过来,在手中还拎着一只被捆住四肢的黑狗。
我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着老人的容貌,很快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他就是那个偷走一半玲珑胆的老人。几年过去,他非但没有变得更老,看上去反而轻了好几岁。
老人离镇石很近的时候,被他拎在手里的黑狗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用力挣扎起来,老人拎着它的脖子,不论它如何扭动身子,都无法挣脱,也无法咬到老人,然后那条狗开始狂吠。
它闹出的声音很大,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也是这时候才发觉村子里好像根本没人,除了老人的脚步声和狗叫声,整个村子里没有任何动静,在村路的拐角处散落着一些兽皮和粮食。
这里的人好像在不久前全部撤离了,而且是比较有序地撤离,街道上没有出现太多混乱的迹象。
这时候,老人已经来到了镇石前,他将黑狗放在地上,然后双手顶住石头,用力推了两下。在他偷袭黑王的时候,我曾见证过他惊人的力量,可即便是那样的力量也不足以撼动这块沉重的大石。老人连加了两次力,都无法将它推开。
看到这一幕,仉二爷冷笑了一声。
老人蹲在镇石前沉思了一会,然后又转身走进了身旁的民居,没多久,他就拿出了一把石锄,在地面上刨了起来。
上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至少有七八十岁了,这次再见他,他却仿佛回到了五六十岁的年纪,连腰杆都比之前直了很多。他的力气很大,那把石锄被他挥得虎虎生风,就见地面上的泥土被一锄一锄地刨出来,没用多大一会功夫,紧挨着镇石的地方就被他刨出了一个很深的坑。
他将锄头扔到一边,又趴在地上,侧耳倾听着坑里的动静。
我所在的位置距离镇石十几米远,无法听到那里究竟有什么样的声响,只是见老人聆听了一会后,又快速爬了起来,将黑狗放在坑边,并让它的脸正对着深坑。
那条狗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似的,惊恐地大叫,老人按着它的头,让它根本无法动弹。
镇石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两下,紧接着,一道红光冲破了深坑底层的泥土,朝着老人飞了过去。
老人的反应非常快,在红光出现的一刹那,他就将黑狗抱了起来,当时那条狗还在狂叫。它张大了嘴,而那道红光就不偏不倚地冲进了它的喉咙。
黑狗先是被噎了一下,短暂地停止了狂吠,可在此之后,它的口中却发出了更为凄厉的悲鸣声。
老人将狗放在一边,又拿起了锄头,继续在地上刨土。那条狗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疯狂扭动着身体,似乎无比地痛苦,可老人却看都不看它一样。
这是一个没有怜悯之心的人。我知道他身边的黑狗就是出现我梦里的那只,它最终也变成了邪神的一部分。可即便知道这些,看到它难受的样子,我还是于心不忍。
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仉二爷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可那个老人好像根本听不见黑狗的悲鸣,他专心致志地刨着土,刨了很长时间,直到地下传来一阵“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