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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慕青的眼眶越发红,眼泪都快落了出来,抿着唇,摇摇头,“父亲相看的那家家世不菲,可却妻妾成群。慕青不敢去那样的人家,只怕”
竟哽咽起来。
如此绝色含泪,当真如朝露垂水,叫人心生无限怜惜。
杜少凌的神情更是温和,甚至还伸手,安抚地拍了拍花慕青的手背。
对于未婚的少女来说,这已是极亲密的接触了。
花慕青果然往后颤抖地一缩,惊慌地看了眼杜少凌。
那双泪水潮湿的眼睛,这么从下而上地看过来,当真若洛水之仙,引人望之而失神。
连杜少凌都微微怔然。
旋即听到花慕青哑着哭音,低低道,“慕青实在不愿去那样的地方。”
杜少凌看她哭声并不似作伪,可也稀奇她竟然不愿意去参加选秀。
以花慕青的紫色来说,只要入了自己的眼,要说第二个花想容,都怕是不止的。
这丫头,难不成又在算计什么?
于是无奈笑问:“缘何不愿?就算妻妾成群,可也有钟情的男子。以小姐这天子之姿,只怕并不受了冷落吧?”
花慕青也不知是被他夸得还是听了这有些唐突的话,脸更加红了。
她咬住下唇,摇了摇头,“若是如此,慕青就更加不愿了。”
杜少凌诧异,“哦?那又是为何?”
花慕青哭着似是绝望了一般,低低道,“若是那郎君已有了妻妾,却转而又对我一心爱慕。那他从前宠爱的妻妾又要如何?这样的男人,断不是个长情的。且若是引来那些妻妾的嫉恨,慕青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这丫头居然敢这么说他不是个长情的?等她入了宫,看他如何长情!叫她对自己死心塌地!
心里起了心思,倒真是生出了让她进宫的意思。
见她一脸的不情不愿,也是好笑。
便道,“可这父母之命,到底也没法不从。小姐不若想开一些?”
花慕青一听,又是落泪,却没再跟他一个外男说了更多心思。
两人略坐了半个多时辰后。
福全出去一趟,又转回来在杜少凌耳边说了几句话。
杜少凌这才歉疚地朝花慕青一笑,“小姐,在下家中有急事,就先告辞了。三日后,在下依旧会在金禧楼喝茶,小姐若是有空,不弱前来坐坐。”
花慕青红着脸,眼睫还有些湿润,怯怯又好像有点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杜少凌走开一步,却又折回身,从袖袋里摸出一个东西,往花慕青发髻里一插。
然后退开看了一眼,满意点头,朝花慕青清朗一笑,施施然离开。
花慕青摸了摸头顶,拿下一根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
福子凑过来,嘴里稀罕,“小姐,这个钗子看上去似乎很贵重吧?那公子瞧着也十分地气度不凡,不知是哪个大户家的公子哥儿呢!”
花慕青没什么表情地转动着手里的钗子这东西何止价值不菲。
这是当年自己的陪嫁。
她从前素来不喜欢这些金银首饰,便统统扔进了国库里。
本是想充作国用,如今却被杜少凌用来讨女子欢心了。
冷笑一声,将钗子重新插11好,起身,眼神霜落地说道,“回花府。有些东西,还没跟褚秋莲母子清算。”
真正的花慕青最后的心愿就是看着这对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主不如奴的母子,如何受尽折磨,凄惨而亡!
花府。
花峰今日因为胡国公府的事,已经去了大理寺。
花慕青径直来到锦绣堂,就见院子里头一片狼藉。
主屋里,传来褚秋莲发狂疯乱地大叫声。
花慕青走过去,紧闭的屋门就猛然被拉开,一个满头蓬乱状若疯子一样的妇人,就从里头尖叫着冲出来!
可很快,又被里头的丫鬟婆子拉住。
“啊啊啊!放开我!我的芸儿死得好冤!我的芸儿啊!”
正是褚秋莲。
花慕青看到她穿得还是昨日的衣裙,只是那裙子此时已经没了先前的端庄华贵,反而像一块花布,皱巴巴地裹在这个失心疯的女人身上。
“夫人。”花慕青开口。
褚秋莲一愣,旋即看到花慕青,瞬间像受了刺激的野兽,拼命地朝花慕青扑过来。
同时尖叫,“是你!是你这个贱人!你害死了我的芸儿!是你!!!我杀了你!!!”
后头的丫鬟婆子几乎都快要拉不住她谁不知道,如今花慕青才是花府真正的主子了。一朝翻身,无人敢小觑。
面对褚秋莲那双毒如利刃的眼,花慕青却也丝毫不怕。
甚至还一直走到褚秋莲跟前。
福子担心地赶紧护住她。
却听她说道,“你们都下去,我要跟夫人说两句话。”
众人都吃惊。
福子更是焦急地阻拦,“小姐,使不得,夫人现在”
“无妨。”
花慕青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都退下吧。”
一众拉住褚秋莲的丫鬟婆子只好松开手。
褚秋莲旋即就要朝花慕青凶恶地扑过来,却见她一双寒眸,森意冰清地朝自己看来。
那眼神竟无端让她想起一个人来。
她有些愣地站在原地。
丫鬟婆子也都是心讶,却也没人敢吱声,纷纷退下。
福子踌躇了片刻,也只是退到了院子门口,紧紧地盯着花慕青的方向。
以备褚秋莲失控中,去伤害花慕青。
而花慕青,只是望着褚秋莲,慢慢浮起一层极为凉薄的浅笑。
褚秋莲见她居然还敢笑,气得登时火冒三丈,满心恶毒,一下朝花慕青扇去,“贱人!你还敢笑!你怎么不去死!”
院门口的福子立刻就要跑来。
不想,却见到花慕青竟然一把抓住了褚秋莲的手腕!
而褚秋莲居然丝毫挣脱不开。
福子瞪了瞪眼,随即猛地转身,警惕戒备地朝院子外头看去。
褚秋莲没想到看着娇弱柔软的花慕青,竟然能这么轻易地控制住自己。
当即更加暴躁地吼道,“放开我!你这个贱人!当初我就不该留了你的命!让你害死我的芸儿!贱人,我跟你拼了!”
花慕青却低笑起来,反而神情自若地看向褚秋莲,“我何曾得罪过你们?缘何你一心却想要置我于死地?”
褚秋莲尖叫,“你就是该死!”
“哦?”花慕青勾唇,“这么说,花月芸和你,岂不是更该死!”
褚秋莲再次挣扎,“贱人还敢胡说八道!你这种下三滥身份的低贱之女,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呵呵。”
花慕青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摇摇头,再次抬眸,眼波如暗潮般,汹涌诡异地看向褚秋莲,说道,“我不配?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是宋云澜啊!
褚秋莲被她的眼神吓住了。
这辈子,除去慕容尘,她只在一个女人的脸上看到过这样让她不寒而栗的神情!
一股寒气陡然从脚底钻了上来。
她止不住颤抖地瞪向花慕青,“你你到底是谁?”
花慕青的笑意却更盛了。
那妖美幽兰一般的脸上,仿佛绽开了一朵于暗夜里刺目染血的曼陀罗花。
一张巨大的般若恶鬼的青面獠牙面孔,从她的身后冉冉升起。
朝褚秋莲,垂下圆如灯笼的血目。
褚秋莲的瞳孔一点点收缩。
直到花慕青满是璀璨烂漫笑意地,靠近她的耳边,吐着气儿,带着一丝残忍地慢幽幽说了句
“我是宋云澜啊!花家长妇。”
花家长妇!
这是云后当年第一次见她时,这么称呼她的。让她自觉没了面子,一直也没对外人称道过!连花想容都不知!
宋云澜?云后?!
褚秋莲收缩的瞳孔在震骇间,已经凝缩成了一个极致的黑点。
花慕青松开她,抬眸明媚一笑。
分明是花慕青的脸,却又映出了云后的神态!
她的身后,那青面狰狞的般若鬼,吼地张开血盆大口!
“啊!!!有鬼啊!!!鬼来了!!!”
凄厉的惨叫,惊动了整个花府。
溪水淙淙的假山边,花慕青扶过一朵盛开的红色胭脂花,低下头,轻轻地嗅着。
那花朵红如鲜血,映衬得少女白面如仙似魔。
福子惊魂未定地站在后头,不敢看前头,那看似谪仙白莲,却玩弄人心掌控生死于鼓掌之间的花慕青。
她的手段,像极了那种于夜色下以美貌清歌惑人,一张口却毙命无形的的鬼女。
福子的一颗心砰砰乱跳,张口想说什么,可却最终还是没法说出来、
却听前头垂眸闻花的花慕青又慢吞吞地说道,“我知道你想杀了花良才,我给你一个机会。”
福子惊讶地瞪大眼。
便见那美得风华绝代的少女转过脸来,微微一笑,“今晚,跟我一起做一回索命的无常恶鬼去吧。”
福子激动得浑身颤栗,一下跪倒在地,抖着嗓子道,“多谢小姐!”
当天中午,花峰在大理寺就得知褚秋莲疯了的消息,还有人多嘴说花慕青曾去看过褚秋莲,可却被花峰直接下令杖毙了。
花慕青得知这消息时,就明白,花峰现下无论怎么怀疑自己,都绝对不会闹到自己跟前来。
毕竟,将来自己真的入了宫,他的荣华富贵,可还要指望自己呢!
算计如花峰,定然不肯舍弃她这么好的一颗棋子的。
并不意外。
只是宫里那位娘娘,不知道,会有个什么反应呢?
是不是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呢?
呵,花想容,这才只是你痛的开始而已。
皇宫,华榕宫。
“哐!”
御赐的金边牡丹富贵如意茶盏被摔了个粉碎。
一身铁锈红撒亮金刻丝凤仙花宫装的美貌女子,柳眉倒竖地站了起来。
雪白的胸口,因为情绪的激动而不断起伏!
她愤怒地又抓起旁边的一座贡品的锦鲤戏珠的花瓶,正要朝地上砸去。
门口的太监匆忙唱道,“皇上驾到!”
女子一愣,旋即跪坐到了地上,用蜀锦的丝帕遮住满脸来不及消散的扭曲阴鸷,声音娇嗲地哭了起来。
“爱妃这是怎么了?”
杜少凌的声音在上头响起。
女子一抬眼,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在对上杜少凌视线的那一刻,倏然落泪,“陛下,嫔妾的母亲,疯了!”
杜少凌看着她那双眼,无端便想起上午在茶楼见到的那个纵使哭着,却还有自己的一点情绪与坚持的眼睛。
笑了笑,亲手将她扶起,柔声问,“怎么会这样?并未听花大人提及啊!”
这女子,正是宠冠六宫的花想容!
她眼里闪过一抹狠毒,随后又更是哭得软倒在杜少凌怀里,“父亲最近埋怨母亲呢!陛下,您一定要替嫔妾做主啊!”
杜少凌看怀里的泪人儿,笑着替她擦了擦眼泪,“做主?那我让太医院院判亲自去”
“陛下!是花慕青,就是臣妾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害了我母亲!”花想容的声音真跟那黄莺一样,纵使这般愤愤要人命,却也听着跟鸟鸣吟唱一般。
杜少凌一笑,“这可不能乱说,花大人心里应当有数,莫要随意听信了他人谗言,这般中伤家里姐妹。”
花想容当即心下一沉那贱丫头还没进宫,皇上居然就开始维护了?
这要是进了宫,那还得了!
当即扭身缠住杜少凌,雪白的胸口压在杜少凌的胸前,一张脸却是无情无欲地可怜兮兮望向杜少凌,“可到底发生何事,嫔妾还是想知道个清楚。殿下,若是您准许,嫔妾想”
杜少凌一笑,按住她的腰,语气暧昧地低笑,“你想要如何都可。只看你今日如何让朕高兴了。”
“陛下”
“哈哈。”
本该是为母病重而忧心忡忡,转眼却又去小意温柔地伺候男人。
杜少凌眼底掠过一丝冷意这世上,到底还是没了那个最真性情的女子了。
她到底是为什么,非要从那凤鸾台上跳下去?
明明可以
杜少凌闭上眼,被花想容按在了床内。
帘慢落下。
遮蔽阻挡了很多来不及回想的东西。
入夜,子时。
花慕青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外罩同色褙子,行走在幽幽月下。
如水的月色,在她身上折射出寒凉的蓝光,映射得她手里提着的白皮灯笼都似乎散出一层模糊的氤氲光晕。
福子跟在她的身后,本是干瘦的脸上,几月来也长得圆润了一些,倒是能看出越发漂亮的五官。
只是一双眼睛,此时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瞪得微圆。
两人一直走到了如今关押花良才的柴房。
花峰担心他会去皇宫找花想容,于是命人将他关在了这里,说是要打断腿。
可看这柴房里透出的灯火通明,以及传出来的阵阵高笑,只怕只是变相软禁而已。
福子似乎无法接受地攥住了拳头。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夜色寻命
花慕青却是低笑起来,声音在幽凉夜色里清如滴泉,“花月芸无辜受牵连而死,褚秋莲得了失心疯。花峰身边可就这一个嫡长子了,怎么可能真的就这么废了他?”
福子咬着牙关,因为情绪激动,而发出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她颤着嗓音问道:“小姐,您真的想让我杀了花良才么?如此一来,花家可就倒了。”
花慕青却轻轻婉婉地笑了起来。
于清润透着蓝光与灯笼橘黄灯光交合下的,仿佛绽开一朵暗紫的莲,贵气难以复加,却又靡荼净是幽艳叠叠。
朱唇轻噏,“那不是正好么,呵。”
那笑声让福子莫名一寒,却又止不住颤栗,她震愣地看向花慕青。
却听她又含着笑音儿说道,“怎么会呢,花家可不止花良才一个儿子。”
福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花慕青这模样,仿佛她俩即将的行事,不过就是赏月游玩,并不是去杀人夺命。
她舒展的眉眼,唇畔的笑色,语调的清悠。
都遮蔽了方才那一瞬露出的诡谲光华。
仿佛一只窥觊而动的夜兽,倏然露出那让世人惊骇可怕的眼神,却又旋即蛰伏隐藏了下去。
福子难以形容此时心情无端的澎湃与复杂。
而这时,柴房那头原本的高笑欢语,也全都安静了下来,只余烛光明亮,洒在窗外的夜色里。
一个黑影从高处落了下来,毕恭毕敬地对花慕青说道,“小姐,都昏迷了。”
福子定睛一看,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刀疤男。
只是脸色似乎很差,强装着精神的样子。
他落下来时,还能闻到风里浓烈的药味和一股子很淡的血腥气。
福子不由又看了他一眼。
却听花慕青道,“带她过去吧。”
鬼三点头,看向福子,却正好与她的圆眼睛对上,两人都是一怔。
福子转脸问花慕青,“小姐不去么?”
花慕青抿唇一笑,摇了摇头,“去吧。”
福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上前头已经转过身去的鬼三。
身后,花前月下的好景致里,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的花慕青,提着灯笼,施施然而立。
微风撩动了她柔软的发丝,掠过她天下绝致的容颜。
真如那夜与花化作的精魅,此一刻,现了人形,漠然而无情地注视着凡人的生死轮回。
倏而,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一抹笑,似在她唇边点上了一朵胭脂色的花。
她却只是转过眼去,朝那不远处的淙淙水流望去,月光粼粼地洒落在那清澈的水面上。
突然,一身紫袍如妖的男人,遮蔽了她清幽的目光。
她抬起眸子,看到慕容尘。
柴房里。
花良才和两个同房丫头歪七竖八地倒在桌上。
原本只是废弃闲置的破烂地方,此时拾掇的,竟然比花慕青从前的院子还要精致。
桌上摆着大鱼大肉,酒水碗盏。
花良才怀里还抱着一个比福子最多大不过一两岁的女孩儿。
福子走过去,看着几人的形态,就猛地想起了她那个同样被那个眼里只有儿子的父亲,卖到花府来的姐姐。
进入花府为奴,不过才一年啊,再从花府得到的消息,却是因为得了急病,人死了!
她怎么也不肯相信!飘雪的大雪天跑到当年姐姐走进的花府偏门,居然正好看到一个嬷嬷,命两个奴才推着一辆车走出来。
一直走到那荒郊野外无人的地方,连那推车一起扔到了雪里。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掀开那车上堆着的毫无相干的破布废柴,就在那些重物底下,看到了面目不堪的姐姐!
原本是那样温柔善良的人啊!怎么如今,却这样面目发紫满脸是伤地躺在这样冰冷的雪地里了呢?
她脱下外衣,想给姐姐穿上,大声地喊,醒一醒啊!姐,你别睡啊!别不理我啊!
可姐姐却永远也不会回答她了。
她抱着姐姐遍体鳞伤的尸体,在雪里地哭得声嘶力竭。
那样的寒九天,花府的人,就是这样对待她的姐姐!
花良才将人虐死,褚秋莲甚至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给,直接一卷草席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