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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炎武叹道：“没想到，荒野草民之事，殿下居然了然于胸，果真如外界所说，殿下乃是天人下凡吗？自年初闻听殿下与晋王在缅甸大败汉奸吴三桂，欣喜若狂。等年中闻听太子已然光复广东，实在是激动不能自已，臣便立即抛下俗事，带着世南赶往南方。半途遇上了青主，一见如故，商量先来江南，联络仁人志士，为殿下将来伐江南做些准备，没有想到百无一用是书生，不但未能做出样子，反倒是在江上落了水，劳烦太子不仅要救国，还救了我这不中用的家伙。”
白明修不住摇头，道：“亭林先生言重了，几位都是曾为国披肝沥胆的忠义之士，慈煊在这里还应谢过各位才是。”
傅山感慨说道：“原以为我大明大势已去，却终究有天眷顾，太子横空出世。贫道与亭林先生曾预计，殿下可能两三年之内才会攻打江南，却没有想到，此时大明王师已经由海上来，太子已经夺下宁波、杭州，剑指南京了。”
蒙世南就是应天府人士，心中格外激动，道：“南京若复，大明复国有望了！”
白明修笑称：“三位不如随我军一道，观我大明复国军破城，夺回旧都。”
应天府绝对是带有指标性的一座城市，明朝是一个两京朝代，南京一直作为留都，甚至还保留了一套完整的朝廷体系，属于顺天府的一套备份。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太祖朱元璋的都城，朱元璋的寝陵就在南京。夺取南京，将是明清战争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里程碑，同样也会极大地改变在普通民众中大势所归的观点。
在顾炎武这些人的心中，夺取南京，平定江南后，大明最起码有实力跟清廷划江而治，那么他们所拥护的国朝，仍可占据充分的华夏正统。以太子励精图治的贤能，未来彻底击败野猪皮，定鼎中原，恢复大明疆界，也都是可能的。
从某种角度上，如顾炎武、傅青主这类知识分子们，是把白明修当成了汉光武帝刘秀这样的角色。现在大明虽然经历了差点亡国的危机，但是终于南明朝廷内部经过了彻底的一次换血，内斗消失了，李定国等人都统一在太子监国的旗下，并且不断壮大。
188 石头城下
白明修带上顾炎武等三人之后，舰队直入长江。明军很快遭遇到了清军不知的拦江防线，主要是以铁链和船只连成的“滚江龙”，以及一些江上浮营。这些东西对于火力强盛的大明复国军海军根本不算什么，明军放了一把火，就把这些东西给烧得差不多了，派人斩断铁链，清军布置的拦江防线顿时告破，大明海军长驱直入。
让白明修意外也不意外的就是，在长江上他根本就没有遭遇京口水师的拦截，还是郑成功给他解惑。
“恐怕是鞑子觉得咱们战舰厉害，难以在水上匹敌，直接将战船做成了滚江龙，不与我们直接对垒。”
白明修了然，很快就对长江两岸的京口和瓜州进行攻击。清军布置的火炮倒是也尝试想伤害大明海军，但很快就被大明海军的猛烈炮击给打得哑火。跟随舰队行动的少量复国军独立旅部队相继登陆京口和瓜州，将清军击败，保证了攻打南京的后方。
长江水岸，南边是巍峨的江左旧都，是繁花似锦、人才风流的石头城。大明初立时，就是定都于此的。可以说，南京在大明的地位，丝毫不比北京要差。而在广大的江南上流乃至普通百姓的眼中，南京更是具有无与伦比的意义的。
如今这座城池就在白明修的眼前，如同就在伸手可及的范围之内，他的大明复国军帆影片片，打着日月龙旗，而城头上却挂着一个“清”字，格外扎眼。
站在白明修一旁的瀛王郑成功，此时也是百感交集，永历十三年（1659）时他曾经跟张煌言兵临南京城下，那个时候他兵锋鼎盛，清军却兵少，但是他却连续犯下很多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愚蠢错误，最终将大好战局葬送。
旧地重游，郑成功心情是沉重的，不过即便是他也很清楚，白明修跟他是完全不一样的统帅，而现在的这支大明复国军，绝不可能重蹈覆辙。
傲立于战舰的船头，白明修对簇拥着自己的大明复国军将领们、官员们沉声说道：“我们回来了！”
这仅仅一句话，五个字，白明修讲得却无比的重，每个字好像都有千钧重，从他嘴里吐出来都会在地上砸一个大坑一样。而听着他讲出这五个字的人，脸上神情肃穆，眼神中隐有悲愤。
白明修的情绪稍稍冷静了一些，对众人道：“从去年冬天，我跟晋王在缅甸起兵，攻入缅甸王城，又在木邦击败吴三桂，那个时候我便对新成立的大明复国军说道，临江盟誓，三年之内必让他们见到长江。今日，当时盟誓的将士们虽然大都不在此地了，但是我朱慈煊却带着他们的眼睛，来到了南京城下。而我，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花到。”
“数十年风云变色，大地悲歌，先帝崇祯在煤山以发掩面自尽，不过数万鞑虏借着一群毫无廉耻的汉奸败类在中原横行。当年钱谦益这条东林老狗还跟多铎说，吴下民风柔弱，飞檄可定，无须用兵。然而清军遇到的却是三吴鼎沸，人人奋起反抗。”
站在一旁的蒙世南此时长泪沾襟，白明修说的故事，就是他的亲身经历。为了反抗剃发，他和他所认识的兄弟们拿起刀枪，哪怕是农具都在跟清军战斗，那时的英雄们，今日全都变成了白骨和一抔土，他的家人也都成了刀下亡魂，只留下他这孤魂野鬼还苟活到今天。
白明修情绪激越，扬声道：“嘉定抗清不止，惹来嘉定三屠；江阴死守八十一日，举城战亡。今日各位与我朱慈煊兵临江上，垂望江宁，须知道天上数十万上百万在江南抗清的英魂和百姓们，都在看着我们——今日之光复，就是我们大明的复仇，是哪怕忍辱负重活着的人，为死去之人的复仇！满清欲亡者，非朱明一姓之王朝，而是我中华四千年之天下。今日我大明复国军破城，诛奸佞，屠鞑靼，光朗朗乾坤，复华夏正气！”
在场所有人都被白明修的话所感染，就算是城府非常深的郑成功，也是心情激荡，他的右手紧紧握着拳头，望着白明修的神情充满热切。
整个舰队中的官兵们，也都是士气高昂。哪怕他们中大部分人实际上是系统的雇佣兵，但是来到这个世界上，他们就被认可自己是明人，而且他们的血统、他们的文化无一不指向白明修所捍卫的文明。
红警营的营长游龙带领众人高喊道：“为大明而战，为太子殿下而战，复仇！复仇！”
“复仇！复仇！”
江上明军的呐喊声震天，在南京外郭城墙上的清军似乎也感觉到了这股力道。长江上的庞大战舰就已经给了他们非常大的压力，而明军的齐声呐喊更是让他们知道对手的士气极高，并且充满斗志。
而大明复国军的官兵们，他们都看着站在那里激动的太子殿下，这位看上去仍旧只是个少年的太子，一路颠沛，已经将几乎入土的大明带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们再向前进一步，就是夺回大明旧都，就将彻底宣告大明王朝的回归，敲响野猪皮的丧钟。
这是一场决心必胜之战，每个人都已经充满觉悟，要用自己一切的勇气和鲜血，夺回江宁。血债需有血偿还，没有人会觉得白明修要求杀光鞑子是不够文明或者小孩子气的举动，上至顾炎武、傅青主这样的人，下至普通的百姓都希望以这样的方式去发泄。
华夏人口亿万，也许会经历低谷，也许会经历蹉跎，但是如果认为汉人软弱易欺，可以当做羔羊一样随意屠宰，那么就大错特错了。
十多年前，鞑子和狗汉奸们造成了百万人丧命，白明修和他的大明复国军兴许杀不到这么多人，但是须知，有气节的汉人不会被杀绝，汉人会如一波波的浪潮般，不停地反抗——杀不了百万鞑子无所谓，白明修却可以将建奴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抹去。
没有什么所谓的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雄心野望，有的只有来自数千年来汉人最朴素的价值观——有恩必偿，有仇必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你杀我百万同胞，我便灭你全族，有五十万杀五十万，有十万杀十万，一个也跑不掉。
189 战江宁（上）
“殿下，是否等候独立旅后续部队抵达之后再对应天府发动攻击？”马走日询问道。
白明修摇头，说道：“士气正旺，虽然我们陆战部队的数量不多，不过攻破一面外郭城墙，建立据点不成问题。”
江宁城是整个中国有数的大城，有着完善的城防体系，同时也有着绵长的外郭城墙，攻入了外郭之后，还有主城，白明修的打算就是先占领外郭，然后逐步向城内攻击。他现在兵力不多，进攻未免有些捉襟见肘，但是占领一段城墙和外郭内的一些据点，足以据守，并等待援军。
“通知各舰，开始炮击。”白明修冷静发号施令。
大明复国军海军在江上形成了紧密的战列线，并将船舷对准了南京城墙。城墙上的清军这时候看到了一扇扇炮门打开，皆是恐慌。
“好多大炮！”清军士兵们在看到炮口的时候，都忍不住猫了猫腰，寄希望于厚重的城墙能够保护他们。
明军的行动力实在太快，昨日他们才刚攻破瓜州，今天他们的舰船就已经来到了江宁城外。
城墙上的清军军官原本激励清兵们不用担心，明军来的只是一些船，根本没有什么攻城器材，至少还要数日的准备，才能够进行攻城。在之前郑成功攻打南京城，就是差不多的路数，先围城，然后再攻打。
可是清军完全不适应白明修的套路，白明修毕竟是来自后世的人，很多思路不受这个时代人的思维束缚，只要他的大明复国军能够实现，他就会催促的军队去以惊人的效率执行他的命令。就像是明军战舰刚刚抵达南京，白明修就进行动员，要求展开攻城行动。
这里没有哪个清军的官兵曾经见过上百门大炮由战舰载着，对着他们开火，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随着指挥官举起的手落下，复国军海军战舰上的火炮竞相开火。浓密的青烟和火光笼罩了半个船身，大量的炮弹飞驰着落在了城墙上。趴在城墙上的清军士兵都感觉，当城墙被击中的时候，就跟地震了一样，他们的身体不停地摇晃，十分难受。更倒霉的是被炮弹直接擦着城墙顶端击中的清兵，直接被炸得四分五裂。
明军的火炮主要还是以实心弹为主，对于城墙的破坏力并不是现有技术中最好的，但是却已经对江宁城墙造成了显著的破坏。
白明修歪头对旁边神色恬淡犹如少女的狮姐道：“要是让他们这么轰，估计还得浪费一些弹药，不然狮姐您上吧，本太子在这里为您摇旗呐喊。”
狮姐莞尔一笑，轻轻掩嘴，动作间能看到她将制服撑得紧紧的胸脯，白明修努力将视线集中在她的脸上。
“好的，如您所愿了，殿下。”
之前白明修不怎么让狮姐直接作为支援火力出现在战场上，不过拥有50％威力的406mm主炮还是相当凶的战力。
狮姐直接召唤出了他的三座三联装浮空炮塔，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地瞄准城墙，她只是朝着白明修眨了眨眼：“亲爱的殿下，人家需要你之后将人家喂饱哦。”
白明修都已经很习惯她这样带着些许挑逗的说话方式了，一拍胸膛说道：“交给我了。”
狮姐娇笑如银铃般悦耳，只不过下一瞬间，这位舰娘已经扬起了九门巨炮的炮口，对着江宁城外郭的城墙猛然开火！
威力强猛的炮击直接打在了一段城墙上，这段城墙根本连抵抗一下的余地也没，直接轰然倒塌，大量的砖石泥土溃塌下来，直接倾斜到了江水之中。整段城墙上，居然已经出现了四个缺口。
白明修一抹鼻子，解开了自己军装上的领子第一个扣子，说道：“红警营的同志们准备好了吗，攻城！”
跟随白明修在先头舰队里的，正是游龙率领的红警营的人马。作为白明修麾下战力最强，也是技术层次最高的部队，虽然这支营级规模的单位，战斗人员只有三百来人，但是在中立地形上面对十倍于自己的敌军，都不会有任何动摇。
白明修这一次也是要亲自带领部队战斗的，毕竟自己101的身体强度不利用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只是白明修不会让郑成功、顾炎武等人知道的，他们如果知道太子殿下跟猛将兄一样冲锋陷阵，必然就抓狂了。白明修也是直接去到另一艘船上，号称指挥战斗，实际上则换了一身军装，假装是红警营的士兵，一道进行战斗去了。
红警营的士兵们坐的小舢板被一个个放下来，几艘护卫舰已经靠近了城墙，上面的水手们已经架设好了一挺又一挺的m2型重机枪，为进行登陆攻城的红警营进行火力掩护，炮手们的攻击也不停歇。
实际上刚才经历了城墙塌方，城上的清军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活着的清兵纷纷从城墙上退下来，甚至直接放弃了外郭的防御，向主城撤退去。
以很低的姿势趴在舢板上，红警营士兵们加上白明修很快就划到了岸边，跳出了舢板登岸。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城墙毁坏的断壁残垣，以及清兵的尸体，明军们直接越过这个地带，循城墙缺口进入了城内。
抱着突击步枪的明军绝对是无可阻挡的，而真实的情况是，经历了刚才那一场惊天动地的炮击，清兵甚至都没有人跑出来阻挡攻入外郭的明军。
游龙非常负责任地下令道：“1连2排、3排占领城墙，建立临时据点，其余部队负责清剿外郭内残余清军。”
白明修冲进来，本来还准备着跟清军进行点交火什么的，结果他看见的清军大都是屁股对着他往回跑。
“外郭这边没有什么重量级的军将，据我们刚抓的俘虏说，他们刚通知了江宁府，郎廷佐这个时间大概还没来得及反应。”马走日对白明修说道。
负责江南军务的江南总督郎廷佐此时也确实还在府内，他只听到外面隆隆炮响，这才有信使来报。
“总督大人，大事不好了！”
190 战江宁（中）
“本官耳朵不聋，自然能听到外面炮声阵阵！”郎廷佐语中含怒。
那跑腿的兵丁赶忙推卸责任道：“大人，非是小人懈怠，没有速报大人军情。实在是明军动作太快，守城门的李千总一见到明军战船，便叫小人来向大人通传，并城内响起警钟，燃起狼烟，可明军一到就动手，小人不敢耽搁，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府衙。”
郎廷佐心中也是暗惊：“明军来得好快，他们的战船已经到了南京城下，昨日他们才攻下瓜州，今日便已经来到江宁，似是半点休息都无，领军的明太子朱慈煊难道不怕舟师用老，士兵疲惫而不堪战吗？”
他现在也是焦灼，坏消息来得太快。他几乎是刚刚得知明军在宁波舟山登陆，攻占宁波府，之后没几天又听说杭州被攻破，杭州阖城上下的旗人都被朱慈煊给斩杀，还听说明军在杭州城外以大爆炸干掉了三千绿营兵，使得浙江全省清兵胆寒，大都投降。
本来郎廷佐在加紧备战，没有想到他给朝廷求救的上书还没有发出去，南明太子朱慈煊已经带着舰队进了长江口，一日破江阴，二日破瓜州，第三日就已经炮轰江宁城了。这个行军的效率完全是郎廷佐和清军见而未见，更不能想象的事情。
别说像当初跟郑成功于南京对垒时一样，郑军围城不密，来自各地的援军渐次进入城中，使得南京城兵力逐渐充足，最终能够对郑军发动决战。现在不要说援军，就连城内的防御部署都没有做好，他也只不过临时抽调兵丁加强了城池的防护，连民夫都没有动员到位。
这其实也是古代战争的常情，要打仗双方都要花费不短的一段时间准备，哪有像白明修这样的，行军如飞，攻城如虎，几乎都没有什么停歇，更也没听说需要补给什么的，各种物资都是齐备。
归功于白明修的系统仓库，这使得他技术水平并不怎么高的大明复国军，能够以这么高的效率进行战斗。
郎廷佐这两天还在忙于弹压城内民众，防止江宁民众里应外合，伙同朱慈煊一起攻城。如果不是江宁驻防八旗现在也没有整军完毕，郎廷佐就估计江宁将军喀喀木就要再次提出屠杀城内百姓，以防间谍。
郎廷佐赶忙披挂出府，这时候他正好看到一些浑身血污，神色慌张的清兵从内城外撤入城中。
“站住，尔等为何如此狼狈，擅离职守。”
有人认出是江南总督郎廷佐，赶忙下跪回道：“总督大人饶命，我等驻守的观音门，遭明军巨舰炮轰，明军炮火如神，数息之间城墙已破，我等虽拼死抵抗，但奈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