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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夫人暗自叹了口气，这孩子一张口就是和崔家有关的人，抚摸着她的头发，心里一阵苦涩。若是真要让女儿断了心思，不知她又会如此闹腾呢；若是顺了她的心，崔小郎君又说得很清楚，以后他是经常不在家的，甚至要上战场，沙场刀剑无眼，若真出了岔子，女儿这一辈子该如何过？若是许给别家还好，大唐也是允许再嫁的，但博陵崔氏便没有再嫁子女，更没有让未亡人另嫁的。原本就不肯失了身份让女儿为他人妾，如今崔小郎君这么一说，更是不情愿了。
“阿娘，武阳郡公他没来么？”顾霜鼓起勇气红着脸问。
顾夫人愣了愣，随即道：“听你兄长说，这阵子崔小郎君忙得很，不是出海这么些时日么，收到了京城不少书信，得一一回复。此外，不是马上要举行艺术节了么，崔小郎君必是忙得脚不沾地了。”这苏州艺术节已经就行了两次了，一年一次，这是第三届，除了字画展览，还有极富江南特色的丝绸、亚麻制品、纸扇、雨伞、沙画、工艺品等展示，此外，还有功夫茶表演。艺术节后，便是商品洽谈会，来自大唐甚至外邦的商人将达成订货协议。参加本次艺术节的，除了江南道的商家，还为其他地区或外邦商家提供了少量展位，以互通有无。所以，每年的艺术节都成为了江南道的一件大事儿。
顾霜心头一动，道：“武阳郡公说儿的画进步许多，儿想送几幅去参加艺术节，不知可否？“
顾夫人又是一阵凄苦，很想说，儿啊，你就放弃吧，这崔小郎君虽然才貌双全，举世无双，但不适合你啊！单单是这容貌，比崔小郎君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而那才识，更是差之千里。还有这性情，说得好听是天真烂漫，说得实在是死心眼儿不懂人情世故。说说吧，这样的小娘子，那博陵崔氏如何看得上？
“儿啊，崔小郎君那是宽慰你呢，不过，若是你真想参加艺术节，得先和你阿耶和兄长商议商议。”顾夫人柔声道。心里也想着，若是真将画作送去艺术节参展，让别人知道自家有个颇有才能的未嫁女，说不得有哪家就上门提亲，若是适合，便将女儿许配出去，免得整日心心念念崔小郎君。
将此事与顾雍和顾霖一说，顾霖摇摇头，若小妹真的就如此放弃，那倒是一件好事，只怕她心里根本就装不下旁人了。顾雍皱了皱眉，道：“待她身体大好，就将事情好生与她说说，若是她一意孤行，便任她去吧，今后不要埋怨爹娘就是了！”无奈地长叹。
而顾霜听说允许她参加艺术节，这已经去了七八分的病也立即便消散，身子大好，脸色也红润起来。精心挑选了几幅画作让人送到顾霖院子里。
一连数日未得到顾家人的答复，崔瑾也便放开了。这缘分啊，求是求不来的，该是你的终究跑不掉。不过如此也好，虽说有几分欣赏，但若说有多么喜欢，那也说不上，毕竟没有实际相处过。同时也告知阿姊，请她酌情考虑与顾小娘子的相处，也让长孙娉婷暂时不要与顾霜联系了。崔瑜打趣了几句，说她觉得顾小娘子配不上在家瑾弟呢！而长孙娉婷乖巧地没有问任何原因，只道，一切听郎君吩咐。于是，除了最初让婢女送了些药材，崔瑜和长孙娉婷便没再写信问候。既然人家不想让顾霜与崔瑾扯上瓜葛，那就完全屏蔽了的好。
顾霜是个单纯的，以为一向交好的崔瑜和长孙娉婷真如阿娘所说是不想打搅自己调理身子，只是安安心心地休养。但偶尔也叹息，武阳郡公说的要来看望自己，但这男女有别，岂是想见便能见到的？他来了，也只能与父亲和兄长闲聊，哪里和自己能说上话？听长孙小娘子说，武阳郡公待人极好，知道她喜欢养花，还特意为她在苏州建了个花圃，栽种了无数名贵的花，任她做实验。这不，长孙小娘子在武阳郡公的启发下，居然利用各种花制作了擦脸的花露、脂粉、霜膏、胭脂、唇脂，还提炼了各种精油和香水。长孙小娘子便开了店铺专售卖这些被武阳郡公称之为“化妆品”之类的东西，因为疗效好，所以生意极好。据说，已经在京城开设了分店，在各大城市开设的什么连锁加盟店。听到长孙小娘子娇羞地道：“这是郎君特意给我的产业呢！武姐姐也有自己的产业，就是那几家报社，赚的前好几辈子都花不完。”
顾霜当时是极为羡慕的。如今知道了武阳郡公愿意娶了自己，是的，他说是“娶”呢，并没像其他人纳妾那般随意。那么，他是不是也会看顾自己一些呢？可是，自己什么都不懂，自会写字作画，那字画又不能售卖出去，那么，自己是不是太无用些了呢？
顾霜如此想着，患得患失，既觉得自己与其他小娘子差得太远，又担心崔瑾仅仅是出于同情出于想挽救自己一条性命，才无奈地答应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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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御书房对话
御书房内，李世民拿着李承乾呈上来的书信，眸底微微闪烁，放下，浅笑道：“承乾，小十三郎真是无所不知呢，也不知他是何时想起这制作火药和燃烧弹的法子的，以前都没听他说过。”
李承乾垂下眼帘，道：“表弟他不是绘制了不少新式兵器么，将士们用着都说既是锋利又耐用。此次想到制作火药，是因为有道士在炼制丹药时发生爆炸，还炸死了人，屋顶也掀开了，所以才想到若是以此制作成武器，用在战场上岂不是以一挡十，如此也能大大减少将士的牺牲。”
李世民敲了敲桌面，淡淡地道：“你倒是一心为他辩护。不过啊，小十三郎也是朕的女婿，今后也是自家人，朕也自是相信他。只要他能安心为大唐出谋划策，以后朕也不会亏待他。哎，朕不是将最喜爱的女儿都许配于他了么？”
李承乾沉默无语。已经三年了，虽然苏州的消息每隔十日便有人呈报上来，但因崔瑾经常出海，以前说过的每十日一封书信哪里能实现。每每想到他在那茫无边际的大海上航行，心里就担心得不得了。前几日收到李治的书信，说崔瑾想纳顾家小娘子为妾，还说那小娘子为他差点病死，只是，顾家好似不太情愿。这心里有很是愤恨，一个姿色平平、才识平平、性情乖张的女子居然能让他动心，虽然稚奴说只是有一点动心。更可恨的是，顾家居然不识抬举！
李世民突然笑道：“听说小十三郎想纳顾氏女为妾，但顾家却一直没答复，这算什么事儿？他家女儿要死了，就让小十三郎去救治，还逼迫得他不得不许下承诺，如今女儿又活过来，然后就反悔了。哼哼，连朕都稀罕这个女婿呢！”
李承乾眼睛一动，叹了口气，道：“听稚奴说，原本他们是同意的，但表弟说，以后或是要常年出海为大唐开创海上丝绸之路，后世要征战沙场为大唐开疆拓土，他们怕自家的女儿以后当寡妇，所以就不愿答应，又担心他家的女儿知道后会想不开，所以就迟迟吊着，正私下偷偷相看哪家有才貌双全的小郎君好当女婿呢！”
李世民一听，冷笑不止：“他当他顾家是什么香馍馍，难道小十三郎是任由他们如此轻贱怠慢的？难道崔景瑞就眼瞧着自家儿子受委屈？”
李承乾将李治的书信拿了出来，道：“稚奴说，是小十三郎让姑父不要计较，还说，此事他也有一定责任，当初便不该答应指导那顾家小娘子作画。”
既然当事人都如此说了，李世民便不再多言，又问道：“你娉婷表妹如今在苏州可好？”
李承乾回答：“听舅父说，表妹与姑母和瑜表妹相处极好，在表弟的支持下，她的产业也开遍了大唐，如今连阿娘都用表妹制作的化妆品。哦，听说，表妹还在研制男儿家专用的面部保养品和香水。”
李世民撇撇嘴，道：“小十三郎也忒偏心了些，那武家小娘子和你表妹都有了自个儿的产业，就单单没想到吾家兕子。不行，你写信给小十三郎，也得赶紧给兕子找个赚钱的法子才是！”
李承乾想拍拍额头，他就知道自家阿耶会眼红，只得道：“小十三郎不是也替兕子入了大唐皇家远洋贸易的份子了么，这几年分下来的红利够兕子几辈子的吃喝了，何况，如今兕子还小，哪里懂得打理营生？”
李世民却不依不饶，说什么其他几家小娘子也是入了海上的份子，也是赚了不少钱，如此算下来，唯有自家兕子最吃亏。
瞧瞧，这话题一下子便从武器跳跃到兕子的私房钱了，李承乾对自家阿耶如此活跃的思维头疼得很，如今才不惑之年，便像个老小孩儿一般，心胸狭窄、斤斤计较，哪有一点儿圣明天子的模样？“阿耶，若是将那zha药和燃烧弹制造出来，无论是海战还是陆战，无论是攻坚还是防卫，都将是尖兵利器。您以为该派何人前去苏州？”李承乾还是将话题兜回来，这才是国家大事好不好？
提到正经事儿，李世民立即回复了平日的英明神武。他仔细盘算了一番，道：“此事为父自有主张，此事不可让旁人知晓。”
李承乾道声“诺”。既然是利器，自然是需要保密的。他又拿出两张图纸，道：“这是表弟改进的‘弹弩’和‘神臂弓’，只是需要改进钢材的配方，以增加其硬度。阿耶您瞧瞧，若是可行，便交给将作监和兵器监，让他们赶紧研制，说不得还赶得上下次出征。”
李世民拿着那图纸，看到上面的介绍，心头一阵火热，这不是挺适合马上使用么？射程远，可连续发射，只要一轮下来，便可消灭一大片。哎哎，这小十三郎看着如此秀气，怎么对兵器这样精通呢？真不是是大唐之福还是之祸？听人禀告，他在苏州一直或是出海赚钱，或是种植稻谷，或是研制茶叶，听说啊，随着粮食的增加，他准备开始酿造，哦，还有准备烧制瓷器，如今苏州已经成为临近几道最繁华之所。罢了，如今他还是一心想着大唐的，有甚好事儿都想着皇家。
李世民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一些，便道：“和以前一样，加强防范，不可让配方和图纸流露出去，若是成功，不吝奖赏。”
“诺！”李承乾道。又取出一个盒子。
李世民见他一件件地往外掏，不禁笑道：“小十三郎还有甚好东西，你便全都拿出来吧！哎，他便一劲儿地想着你，什么好的都留给你，给某的，不过是些什么珍珠玛瑙红珊瑚之类的，难道某就是那等贪财享乐的么？再则，那些东西多了，天天看着也就不稀罕了。”他酸溜溜地道。
李承乾的手顿了顿，便道：“如果阿耶不喜欢，儿子便要多谢阿耶赏赐了。”说着，将木盒打开，一颗硕大的发着荧光的夜明珠出现在眼前。“哎呀，这可真是稀罕呢，昨夜儿子不用点灯，便可看清屋内的陈设，可真是节省了蜡烛。可惜这么大的表弟只得了一颗，若是多几颗，那不是亮如白昼？”他轻轻地抚摸着夜明珠，欣喜地道。将珠子放进盒内，这盒子也是上等的紫檀木制作的，崔瑾亲手雕刻，镶嵌了珍贵的珠宝，甚是精美，他也是爱不释手。
见李承乾要将盒子收回去，李世民重重地咳嗽两声，正色道：“这是小十三郎让你转交给为父的，你岂可私吞？这是为人子的行为么？哼哼，去，抄写《孝经》三遍，明日拿给为父。”
对自家阿耶的厚脸皮，李承乾是早就清楚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罚自己抄书。他暗暗撇撇嘴，将盒子恭恭敬敬地放在御案上。
不过，李世民还算厚道，将盒子扔给他，道：“这个赏赐给你吧，单单这盒子上的珠宝便已经比这珠子珍贵许多。”说着，还恋恋不舍地多瞧了两眼，叹了口气，又希望自家长子能懂得眼色将盒子还给自己。不料，李承乾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多谢阿耶赏赐，儿子这便下去了！”
嘿嘿，这混小子怎敢如此？那可是小十三郎亲手雕刻的呢，如此精致，自己也是很稀罕的。李世民张张嘴，这么珍贵的珠子当然得有精美的包装啊！可是，李承乾已经将盒子揣在了怀里，然后施施然退出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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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李象
东宫，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正在前面奔跑，几个侍女在后面追。小男孩一边跑一边笑嘻嘻地向后面瞧，不料一头撞进一个怀抱，确切地说，是撞到了两条腿。小男孩揉揉额头，抬头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赶紧整整衣裳，收敛笑容，躬身拱手行礼：“儿子拜见父亲！”
李承乾皱皱眉头，看着这个孩子有些陌生。这不过是一个负责引导自己人事的宫女所生之子，也是自己的庶长子，取名“李象”，但是自己从未在意过。就算是他出生，自己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从内心而言，自己是有些厌恶的。所以，即便他是庶长子，也未曾给他的亲生母亲一个名分。若非表弟写信问起，还送了不少小玩意儿来，他都差点忘了自己已经有了孩子。而取名“象”字，也是表弟问起，当时还大吃一惊，因为自己还没给这孩子取名呢，因为他生母出身低贱，也没引起阿耶的重视，阿耶阿娘听到宫人汇报后只是让人送了些赏赐给这孩子的生母。然后，这孩子便定名为“象”了，而她的生母再也没出现过。虽然心里不待见，但也该有的待遇一样不少，毕竟表弟的书信中十有一两次要问到李象，每次都让人送了礼物来。说自己还是第一次做叔父呢，怎么着也得表示一下。
见李承乾皱着眉头盯着自己，李象缩了缩脑袋，让李承乾更是厌烦。“今儿的功课做完没？怎的在此喧哗，老师没有教你规矩么？”他冷冷地道。
李象垂手回道：“已经做完了，老师午后有些不适，便留了功课。”声音有些抖索，每次见到父亲，他都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藏着，如此，便不会感受到父亲眼底的寒冷。
李承乾哼了声：“既然留了功课，那就赶紧去做！”
“都完成了！”李象低声道，双手偷偷地背在身后不安地相互揉捏着。
李承乾一扬眉，正要呵斥他，想到此次表弟单独写的那封书信上又问起李象。每次，表弟都要写两封书信，一封讲正事儿，一封只摆家事儿。他忍了忍气，长吁一口气，道：“虽然功课完成了，但也不可再大庭广众之下乱跑失了体统，要玩耍，便去自己的小院儿吧。对了，此次你叔父让人送来一些玩具，待会儿让人送到你房中，你可要好生爱护，不少玩意儿都是你叔父亲手制作的呢！”
李象惊喜地抬起头：“是那位文曲星转世的叔父么？”
“除了他还有谁？”李承乾撇撇嘴，道，“你晋王叔父只会送些珍珠宝石，已经让人分类装好，待会儿一并拿去，你也要让人好生登记在册，不可随意赏赐人，虽说是些俗物，但也很值些钱。”
“诺！”李象应着，心里惦记着那些玩具。虽说这几年父亲并不亲近自己，但也不曾亏待，而那位据说是文曲星转世、貌比潘安才胜子建、无说不知无所不能的叔父，也是今后自己的姑父，每年都要让人送好些东西来，从风趣好看的画本到看图识字的书册，到各自新奇的玩具，还让人在自己小院儿内建了游乐场。虽然他没见过那位叔父，不，也不是没见过，在父亲的书房内，他见过那位叔父的画像，如神仙一样。虽然没亲眼见过叔父，但知道他是惦记着自己的，所以心里也开始高兴起来。总算有人能关心自己了。随后，他便小心翼翼地打听这位叔父的消息，越是打听，越是心中向往，怪不得父亲一提到叔父心情就转好。
崔瑾倒不知自己又无意中圈了个嫩粉，若是知道，只能笑着说，瞧瞧，自己就是个奶爸命，极受小奶娃的喜欢。
李象兴冲冲地、一步步非常沉稳地走回自己的寝宫。虽然恨不得连走带跑，但又担心有人向父亲禀告，父亲又要责骂他没规矩。一进门，便让宫人们散去，然后一股脑跳到床榻上连打了好几个滚，将锦被捂住头脸偷偷地乐呵。猜测着这次叔父会送什么玩具来，又想起上上次叔父给自己制作的那个望远镜，才刚刚到手，才刚刚看了一会儿，便被父亲追回去了，说那是行军打仗用的，岂能让自己玩耍，还低声埋怨叔父太过宠溺。哎，那望远镜真是好玩啊，那么远的宫墙上站着的小鸟都看见了，甚至鸟儿眼圈儿上的那道浅浅的红线都清清楚楚。
在床榻上翻滚了一阵，傻笑了一阵，见父亲那边还没让人将玩具送过来，想到或许有些玩意儿又要被父亲收缴，撇撇嘴，爬起来，拿了本书来读。这是《三字经》，听说也是那位叔父编写的，据说当年叔父编写此文时才四五岁呢，然后便流传出来，成为大唐的启蒙必读。哎，那位叔父真是了不起，不知自己何时有那等本事？老师说，像叔父此等神仙似人物，当今普天之下唯有他一人。一提起叔父，老师也是赞叹不已，钦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