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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便又转移话题，崔瑾打起精神回答，但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小，最后，没有声息。李承乾轻轻唤了两声，只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叹了口气，在黑暗中侧过身，面对崔瑾，伸出手，又怕惊醒了他，缩了回去。睁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崔瑾低低地嘀咕了一声，不知说些什么，再次安静下来。李承乾无声地笑了起来，从床头的盒子里拿出一颗夜明珠，这还是崔瑾让人送来的。借着那莹莹的光亮，看到崔瑾安详地闭着眼睛，唇边是淡淡的笑意，不知梦到了什么。他也翘起唇角，心里暖暖的，终于忍不住伸出手，伸向那张俊美的脸，顿了顿，叹了口气，握了握拳，收了回来。如此，便好！将夜明珠放回盒子，听着耳边轻微的呼吸声，闭上眼睛，不久，进入沉睡。
崔瑾微微睁开眼睛，瞟向身侧，合上眼，终于安心地入睡。
一夜无梦，倒是安宁。崔瑾还是在李承乾的呼唤声中醒来。他挠挠头，非常懊恼，自己居然第一次睡过头，每天都是早上六点起床练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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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卢家的愁虑
锻炼一番，洗漱换衣，衣裳是李承乾以前添置的常服，没穿过，倒也合身。穿在崔瑾身上，另有一番风姿。崔瑾一向喜爱棉麻布料，均为崔氏特制，外袍大多为青蓝二色，仅在领口、袖口或下摆绣上同色或颜色略深的图案，多为兰草或青竹。而这一身紫色锦衣略微复杂奢华，颜色也略微鲜艳，更显得他唇红齿白、温润如玉。
见到李承乾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崔瑾扯了扯衣袖，撇撇嘴，道：“穿得如此花枝招展，出门儿会不会被人扔臭鞋子啊？”
李承乾笑眯眯地道：“不会不会，最多是瓜果香囊，即便是鞋子，也是小娘子的绣鞋。”
“绣鞋也是脚上脱下来的啊，也不知有多脏，才不要呢！”崔瑾鄙夷地道，“待会儿大不了戴上帷帽，免得每次都让人像观赏猴子一般，着实高兴不起来。”哎，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或是后世，都不免看中表面，比如，同样的人去竞争一个职务，长得好的总比容貌普通的要占一些便宜，当然，除非那位上司嫉妒恨帅哥美女。
如今，随着年龄的增加，少了几分青涩和阴柔，增添了几分成熟和英武，不料，这容貌气质更是显目，让崔瑾不得不像那些小娘子或游侠那般戴上帷帽遮遮掩掩。他自嘲道：“冬可挡风夏可遮阳，倒是方便。”
吃过早饭，李恪听说了，也赶进宫来。几年未见，自然又是一番好说。李承乾要去上朝，并要将崔瑾昨晚交给他的折子呈报于李世民，但他说了，中午必要回来的，让李恪好生陪着崔瑾说说话，千万不许放他出宫了。崔瑾无法，只得让马云天先行出宫到崇仁坊崔府说一声，要晚些时候才能去拜见长辈了。回来的时间紧，不过短短五日，待三日后李元昌大婚，次日便要立即赶回苏州。
“表弟不能多待些时日么？”李恪问。
崔瑾叹口气：“若非答应了汉王叔做他的傧相，或许已经出海去了。到如今，当年小弟垫付的建设船厂的投资都还没全部拿回来呢。”那时说好是十年分期返还，这才三年，因为只是在近海往返，虽然也赚了不少钱，但粥少人多，若是自己要求一下子便将先期投资还回来，各股东分得少了，必要影响大家的积极性，所以他否决了大家的建议，仍是按照协议逐步返还本金。
“表弟也是，这些事儿又不是你个人的事情，偏偏每次都是自己拿钱出来，最初研制那些兵器是如此，后来建造船厂打造船只也是如此，到头来，做成了，利益九成都便宜了别人。若是做不成呢？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李恪不满地道。
崔瑾放下茶盏：“都是自家人，怎会是便宜别人？再说，这钱财本是身外之物，就算是小弟坐在家中不去想法子赚钱，爹娘留下的财物也够我吃喝几辈子了。只是，既然生于大唐，便有责任有义务为这大唐的强盛添砖加瓦。不为别人，即便是为了后代子孙，也不得不努力啊！落后要挨打，国家如此，人也如此。”
李恪知道崔瑾一向是极有主意的，自己劝也是白劝，何况自己从中也得到了不少好处，那海上贸易也给自己带来了丰厚的收益。只是想着崔瑾在外颠簸，还时时刻刻面临风暴海啸等危险，心里就很是不安。稚奴好歹都跟着去吃些苦受些累，出出主意想些点子，而自己却留在京城白得收益，真是过意不去。
李象在殿外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地张望，崔瑾对他招招手，他笑眯了眼，朝里面瞧瞧，没见到他所害怕的李承乾，这才迈着小腿爬过门槛。“见过叔父！”他规规矩矩地给崔瑾行礼。
李恪轻咳一声，李象抬头一看，忙道：“侄儿刚才未见到吴王叔，请王叔恕罪！”
李恪无奈地摇摇头，对崔瑾道：“你瞧瞧，为兄就在你身边，一个大活人，象儿眼里就只瞧见了你这个叔父。”
崔瑾笑盈盈地将李象抱在自己怀里，拿了糕点让他吃。“从小，小弟便有孩子缘。三表兄可还记得，稚奴初次见到小弟，便想跟着出宫到小弟家去住。然后，身边的小儿郎越来越多，然后，几乎都成了亲戚。”回忆起八年前的事儿，他不由感叹。
李恪回忆起初见崔瑾的情景，笑道：“如今，那副肖像图为兄还好生收藏着呢，有次婉儿瞧见，赞不绝口，说她学了多年，仍是差了些神韵。还道，不该让你去苏州的，不然，也能多多请教才是。”
他口中所说的“婉儿”便是从李泰手中抢来的阎婉了，如今二人是情投意合，再过两月便要给李恪添上一个嫡长子。而那李泰呢？已被废为庶民，自然那王府已是住不得的，关在另一处宅子里，而那杨氏女也已抬进府中。虽为庶民，但也是皇子，所以那婚事自然是无法废除的。只可惜，婚礼不仅不能大操大办，连起码的流程都没有，直接就抬进了府中。听说，那二人整日过得水深火热，三天一大吵十天一大闹，好在杨氏也颇为强悍，不然，早被李泰折腾死了。这让暗自担心着的李世民也放心了许多，只要不死人，那就是最好的。据说，杨氏也怀了身孕，那李泰好像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一些，没有动手动脚了，或是担心折腾掉了自己的孩儿。
京中的消息不断传到苏州，都编写成密码，旁人见到，不过是一封极为普通的书信。对此，崔瑾要大大地奖励一番武珝，因为好些消息都是凭着她的敏锐分析出来的，让远在苏州的崔瑾连连感叹，不愧是后来断掉李唐江山、差点让李唐断根儿绝种的一代女帝。那智慧、那能力、那手腕，都是顶尖的，怕是以后嫁了进来，后院儿那些小女子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每次在书信中他都要好生安慰、鼓励、赞扬武珝一番，甚至不惜抄袭一些诗词，就是为了不让俩人之间的情分有丝毫的淡薄。当然，武珝的一言一行，他都是了若指掌。晋阳，从她会画画写字以来，她都是自己写信给崔瑾的，每次都是厚厚一叠，事无巨细，一一道来，幸亏如今纸张价格便宜许多，否则的，单单这成本就够呛。
至于正妻卢节，因为只见过一面，从没相处过，自然就说不上“情分”二字，只是一年半载逢年过节的，也会写封书信给自家的岳父范阳郡公卢承庆请安问候，也会送些财物到卢府，但从没单独给卢节写过信，也没指明哪些东西是送给卢节的。礼节上一点儿都没有问题，反而是让卢家看着那些礼物发愁，这么大的珍珠玛瑙宝石，还有一人高的红珊瑚，两颗夜明珠，这得多值钱啊！更别提那成箱子的香料，简直让人心惊肉跳。那么，以后都算作女儿的嫁妆好了，免得到时候正妻反而不如那些妾室的嫁妆丰厚，那就让人笑话了！即便如此，卢家也是深知，凭借财力，自己是比不上任何一家的，就算是那武家小娘子，虽说她父亲去世，但赖不住人家小娘子个人会赚钱啊，凭借崔小十三郎给她的那份产业，人家是做得风风火火，不断将业务做到大唐的各大城市。而长孙家，哎，不要提了，除了他家自身财力雄厚外，那小娘子如今种花也种出门道出来了，连自家夫人也以拥有长孙小娘子店铺出品的化妆品为自豪。
卢家的愁虑，崔瑾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过是一笑了之。难不成，每一家都要去扶持？再说，人家武珝和长孙聘婷也是凭着她们自身的能力赚钱，自己不过是出出点子，铺铺路子。另外，这家子，不能全部人都去赚钱啊，总得有人负责打理中馈。
李恪连唤了几声，崔瑾才回过神来。一不小心，心思就跑出宫去了。
李象偎依在崔瑾怀里，非常乖巧，听着两位叔父说话。崔瑾非常感慨，这孩子，似乎很是缺少父爱啊！哦，不仅是父爱，那母爱也是根本就没有。徐惠有多大了？好像还得过几年才能进宫吧？这是可怜了这个孩子。
“象儿，你若有空，便经常向你未来的嫡母请安，她才识极好，有何不懂之处，可以向她请教。”崔瑾抚摸着李象的脑袋，柔声道。
李象点点头，道：“是！晋阳姑姑也曾带侄儿出宫，侄儿也见到了未来的嫡母，侄儿很喜欢她呢，只是平时学业重，父亲要求严格，不得经常出宫去。”
崔瑾笑道：“无妨，今后每隔十日便随你晋阳姑姑出宫去玩吧，叔父会给你父亲说说，多出去走走，增长一些见识也是好的。但是，得多带着护卫才是，另外，不得在外透露自己的身份，更不得惹事儿，否则，你父亲必不会再许你出宫了。”
李象一听，高兴极了，连连保证。
李恪对李承乾这庶长子平时也没多少关注，即便见到，不过是随口问几句，却不知崔瑾居然如此喜爱他，那么，以后也得多多留心了。
李象一一回答了崔瑾的问题，最后，看看天色，恋恋不舍地对崔瑾道：“侄儿要去做功课了，以后再来听叔父的教诲！”
崔瑾点点头。这孩子多自律，不错，是个好孩子。
极为礼貌地向李恪、崔瑾行礼告退，端端正正地走出殿门，爬过门槛，李象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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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岳母大人
进过午膳，无论李承乾如何挽留，崔瑾都坚持要出宫去，将自己的安排大致说了下，李承乾叹了口气：“表弟，你就不能多待一阵子吗？三年了，你都一直未回京。”才三年，这情分便明显淡薄许多，若是再隔几年，不知表弟是否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还不知有多远了。
崔瑾耐着性子解释，自己在苏州待着的时间也不长，一年大约有八九个月在海上漂着。“大表兄，好不易回来一次，怎么着也得去探望长辈，几位岳父岳母那里也得上门拜见，你瞧瞧，小弟都恨不得掰成八瓣，苦无分身之术啊！”他也很苦恼呢，今日上午在宫里这么一耽搁，原本计划和武珝好生谈谈，顺便诉诉离别情，只得缩短会面时间了。这么多亲戚，几家媳妇儿家，都得去一趟，还好，明日正逢休沐，可以走访探望好几家。后日是李元昌大婚，然后便要离京，时间紧凑得很。
李承乾只得恋恋不舍地放他去了，李恪也随之出宫，他管着大唐的钱袋子，整日也是忙碌不休。与崔瑾并肩而行，将大唐皇家银行的运营情况大致讲了将，崔瑾道：“只要按着章程去做就成了，若是中间有何不妥当，再酌情修改，小弟想提醒的便是，无论是谁，均须遵章守纪，守住底线，否则，失去银行信誉，将对大唐经济造成严重影响，甚至会导致大唐倒退到数年前。待有空时，小弟专程写一本书进行讲解，到时让人送回京城。”现在，他着实没有工夫管这些事情。
李恪道谢，出了宫门，便分手。
此刻，无论是祖父还是叔祖等人，都不在家，他便直接到武家去。武士彟去世后，杨氏便变卖了家业，征求几个姨娘的意思，愿意离去的均给了足以度过后半生的财物，留了几个贴心的奴仆，带上继长子武元庆的妻妾，其余人等均就地解散。
自从武氏兄弟被扔给崔瑾后，武元庆的妻妾便再也没见过自家夫君，只能从偶尔的书信中得知他的消息。比如，从最初的惶恐不安甚至愤愤不平到逐渐心平气和，到知道问起家中的事情，到关心家人的身体健康情况。但是，军中的事情，是一个字儿都不能提的，包括训练的项目、行走的路线等等，都是军事秘密，严令向外透露。虽然这几年独守空房，但她们也不是非常想念，因为武元庆在家时对她们也不是很看重，总是在外寻花问柳，回到家便是左右不是找岔子。更何况，这几年，武元庆让人送回来不少东西回来，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没逼迫她们拿钱出来供自己吃酒赌钱便是好的了。武元庆还道，自己存了数千贯钱，都存在银行里，以后请可靠的人将银票带回京城。
而武元爽也变得乖巧起来，每年都要送几大箱好东西回京，说是准备以后娶媳妇儿的聘礼。
总之，武家人对这两位纨绔公子的巨大变化非常满意，特别是作为继母的杨氏，每次看到这些书信都要领着儿媳女儿到道观去拜拜三清，求神仙保佑这两个儿子能一直保持下去，千万不要恢复到过去的混账恶劣。
武珝昨晚便得到了消息，等了一上午，得知崔瑾被困在宫中，午膳后方才能出来。让人在门口看了又看，心里焦急得不行，被三妹笑话了好几次。将手里的书放下又拿起，武珝便得到禀告，道武阳郡公已经出宫了。
武家在靖安坊，这原本是崔瑾家的宅子，后来低价卖给了武家，否则，这长安城想要找大小合适、环境较好、价格便宜的宅子，简直是不可能。比如，一百多年后，十六岁的白居易到长安应考，带着自己的诗稿去拜会名士顾况。顾况看到“白居易”的名字，便笑道：“米价方贵，居亦弗易。”意思是说，长安生活费用昂贵，住在这里非常不容易啊！所以，连吃饭都困难，何况还要买房呢？
武府前后三进，大大小小也有七八个单独的院子，自然比不得那些豪门巨富，但在长安城内，这样的宅子也算中等了，和卢府，崔瑾的正牌岳父范阳郡公卢承庆府上也小不了多少。
听说崔瑾已经出宫，直奔武府而来，武珝便让人赶紧将中门打开，杨氏让大家赶紧换衣裳，等着迎候未来的女婿。
随着“嘀嗒嘀嗒”的马蹄声，一行衣着、行动、神色一致的护卫前后开道，中间是一名紫色锦衣、戴着帷帽的少年郎，看不清面目，但仅仅从那身姿，便可猜测必是丰神俊逸的翩翩儿郎。路人频频张望，但那风无论如何都吹不起面纱，看不到那儿郎的容貌。
“小郎君，前面便是武府！”知术禀道。
崔瑾点点头，一紧缰绳，马匹极有默契地放缓速度。到了门前，翻身下马。
见到一大群人，武府的人赶紧通知自家主子，早就在院子内等候着的杨氏赶紧领着人出了大门。
崔瑾掀开帷帽，武珝低呼一声：“郎君！”眼里便盈满了泪水。崔瑾对他微微一笑，点点头。
杨氏愣了愣，又是几年不见，这个女婿是越发的俊朗，简直让人不敢直视。想起自家的大女婿，也长得颇俊，但与二女婿相比，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差了不知多少。
崔瑾微微欠身，拱手朗声道：“小婿拜见岳母大人！”
杨氏忙侧身避开，抬手虚扶，笑道：“小十三郎快快进府，二娘从今早便开始盼着了，也不知让人在门前看了多少次，终于将小十三郎等来了！”
武珝红着脸咬咬唇，低声道：“阿娘！”
崔瑾淡笑道：“昨晚留在东宫，早上有与吴王殿下说了阵子话，担心珝儿等着急了，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赶来了。”
武珝仔细一看，可不是，这衣裳的样式、花样、布料都不是郎君平素喜欢的。“让郎君费心了！”武珝羞涩地蹲身行礼。
崔瑾摆摆手，迈进大门。杨氏在前，崔瑾落后一步，武珝垂着头跟在身后，武三娘子眼睛不断地偷偷瞟向姊夫。武元庆的妻妾，崔瑾并未打招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府上没有男子，杨氏便让人隔了一道屏风，由她和武珝接待崔瑾，其余女眷坐在屏风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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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化成灰
崔瑾将几封书信递给杨氏，道：“这是武氏兄弟二人的家书，如今二人还算老实，没有再犯错。军队吃住行均无需花费钱，这几年他们的饷钱和赏赐等等，某都令人记在账上，不许发给他们。如此，倒也存下不少钱，此次一并来回来作为家用。银票的密码，信中都有说明。”崔瑾递过两张银票，其实，便相当于后世的存折或现金支票了，异地存取，极为方便。
杨氏欠身道：“多谢小十三郎，当年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