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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绾
李大郎道:儿子旁观,十三郎他性情温和沉稳,带人有礼有节,即便面对书肆帮工的寒门士子,也是以礼相待,毫无轻慢之色。而面对儿子,目光清澈,不卑不亢,虽时有高论,但神色坦然,毫无炫耀之色。
若如此,果真难得。不过,他毕竟年幼,是否能成栋梁之才还有待察看。男子道,为父有一问,你如实答,若你与崔十三郎比较如何
李大郎摇摇头,道:儿不如他,差之甚远
眉一扬,男子道:人人称你特敏慧,今日你可知自己果真如崔十三郎所言之井底之蛙了
儿子必当努力李大郎忙躬身道。
那孩子为父未见过,但其言甚为有理。你长居深宅,读再多的书,却不闻窗外之事,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虽你不能如常人行万里路,但也该出去多走走看看,观世间之百态,尝百姓之苦乐,方知治国安邦之难,方知自个儿肩负的责任。男子道,也罢,今日起,每隔十日你可出去一次,此事为父给你阿娘说说,不过要多带些护卫。
是李大郎甚是高兴。
男子凝神片刻,提笔挥毫,龙飞凤舞,笔起笔落,待墨迹略干,递于李大郎。李大郎一看,却是崔十三郎所言之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17。第十七章 益州杜明
与李大郎分手,转进宣阳坊,快接近崔府时,贵祥在车外道:小郎君,前面是那位博文阁中帮工的士子。
崔瑾掀开窗帘一看,果真是那名士子迎面而来。便让停了车,伸出头唤道:兄台也是住在此处么
那士子也看见了马车,驻足笑道:某借住于此坊的静域寺,正好顺路将小郎君的书送过来。
多谢兄台,若是有闲,便请进府一叙。崔瑾邀请道。此人给他的印象很好,虽穿戴朴素但甚为整洁,眼神清澈诚恳,待人不卑不亢。
这那士子有些犹豫,但在书肆中听见崔瑾所言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令人诚服,若非其不过四岁幼童,且乃世家之首的崔氏嫡支嫡子,自己也是愿意与其结交。
崔瑾笑道:小弟这些年极少外出,耳目闭塞,若是兄台不弃,还请多多赐教他哪里不知此人心中所想,古代文人极重气节,有些人宁可穷死饿死,也不愿让人说自己攀龙附凤。
那士子心里便有些意动,略一沉吟,便拱手道:那就叨扰了
贵祥抱着崔瑾进入外书房,送上白开水和一壶茶,便退下。
兄台请崔瑾在案前坐下,双手撑在桌上,道。
那士子有些诧异地看着书房内的桌椅,没有席子,而是在胡床基础上进行了改进,设有后背,背板略弧,两侧各有一扶手。而桌案较之常见的要高一些。他略一犹豫,便欠了欠身,小心翼翼地坐下。椅上有软垫,坐上还挺舒适,特别是此时已深秋入凉,颇为暖和。手侧设有一矮几,放了茶具。
崔瑾抬抬手里的水盅:小弟腿脚不便,请兄台自行斟茶。
那士子也不再拘谨,即便面前之人如此聪慧,也不过是四岁幼童罢了。倒了一盅茶,只闻淡淡的清香,不由新奇,轻啜一口,舌尖是一阵苦涩,蹙了蹙眉,慢慢咽下,随即,却又有淡淡的甘甜。禁不住一饮而尽。这茶水怎未放盐葱姜不过,好似更让人回味。他道。
崔瑾笑道:香茗一盏,初品是苦,细品是甘,再品已淡如水,正似人生之荣辱起伏苦乐炎凉。
那士子细细品味着口中之茶香,听崔瑾如此一说,叹道:小郎君果真非俗人,虽年幼,却道出人生之真谛。某不如也
崔瑾摆摆手,道:兄台或许听闻,小弟这些年不能言行,只能整日胡思乱想。哎,幸亏上天垂怜,近日终于能言能动。只惜少于在外,见识却少,今见兄台气度不凡,有剑南口音,便有心请教,借兄台之口了解天下之势。还请兄台不吝赐教便拱拱手,诚恳地望着他。
那士子哪里还敢小瞧于他,忙道:岂敢岂敢,某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这士子是剑南道益州人士,姓杜名明,字恪己,虚岁二十有三比崔芮还小一岁,看上去却年长些,算得上年少有为。
唐代的常科考试科目很多,主要有秀才明经进士明书明法明算六种,而最被士人看重的是明经与进士二科。明经就是通晓儒家经典,能熟读背诵经书,考试中的帖经墨义基本属于死记硬背,每年录取名额约在数百名,因此考取明经者大都很年轻,如元稹十五岁就明经及第了。进士科主要考诗赋才能,在唐代大约百人取其一,平均每年取中二三十名,其难度比明经大得多,但仕途前景则比明经要好。因此唐代人更热衷于进士科,相对看不起明经科,于是就有了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这句谚语。唐代老年考取进士者的确很多,孟郊四十六岁中进士,仍然抑制不住其春风得意之情。
原来是益州恪己兄,不过弱冠便已备考进士科,着实让小弟佩服小弟崔瑾,尚未有字,恪己兄唤我十三郎便是。崔瑾拱手道。其实,这杜明与崔芮岁数相当,崔瑾却称之为兄,杜明虽感怪异,但见识过其谈吐,便也不在意。
杜明笑道:某虽是益州人氏,却只是益州杜氏的偏房旁支。
二人谦让片刻,崔瑾便问些益州的风情以及其一路行来的所见所闻。杜明博学而风趣,崔瑾颇有口才,交谈之下,二人竟然一见如故。不觉便已中午。贵祥在门外请进午食。杜明不解,这补食还早啊。崔瑾便道:因小弟身子弱,父母怜惜,特许少食而多餐,便养成一日三餐的习惯。粗茶淡饭,还请恪己兄不要推辞。
一大早,杜明只食了一个薄饼一碗稀粥,腹中早已饥寒不堪,本待回寺庙后讨一碗热水喝,此刻提到饭食,肚子竟然不争气地咕咕乱叫起来,不由羞惭得耳根发烫。
恪己兄请小弟早已饥肠辘辘,便不再谦让了,请随意崔瑾微微一笑,端起碗舀了一勺汤放入口中。
杜明拱拱手,坐下。贵祥将碗碟上的盖子一一打开,便退下。饭食并不丰盛,两荤三素一汤一米饭。拾箸一尝,杜明不禁一愣,这烤羊排竟然香辛可口,再看其它,一是木耳鸡丝一是辛麻豆腐一是酸甜菘菜一是嫩滑蕈菌,最后便是清炖鱼汤了,虽非名菜佳肴,却极为可口,与平素做法有些不同。而崔瑾食案上,小小几碟菜,却是照顾他年幼,又有所不同。
这崔氏不愧为千年世家,不似别的高门大户奢靡浪费。杜明暗道。譬如本家嫡支,自从省试过后,也曾多次派人请他赴宴,无不适摆满了各色名菜,哪里吃得完,还不是略略品尝。而此时面前虽也摆放了几个碗碟,但分量正好饱腹而已。
崔瑾早已用完。放下手里的书,笑道:家常便饭,款待不周,恪己兄海涵
杜明见眼前饭菜已被自己不自觉吃得干净,略有尴尬,道:家中贫寒,年幼丧父,寡母辛勤劳作才养大吾兄妹三人,故此不敢浪费饭食,倒让十三郎见笑
崔瑾正色道:此乃美德,有何可笑之处平素家中饭食也极简单,不过荤素各二,因小弟身子弱,才许设了小厨房。昨日家父在解说崔氏族规中莫不尚奢也则俭难时再三告诫,须克勤克俭,常怀一粥一饭来之不易之念。之所以邀杜明进府一叙,是想起了王志,前世唯一知心的朋友。王志出身于京郊的贫寒之家,父亲在工地打工时从高空摔下身亡,老板丢下几万元钱便不再理会,并派人恐吓,母亲见王志兄妹二人年幼,不敢多言,唯有忍气吞声。王志争气,以优异成绩考入秦晖所在的高中,如此才成为同窗。王志虽家贫,但并未为之而自卑,而是乐观向上,一边勤奋读书一边打工赚生活费,他立志要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平天下不平之事。在书肆中见到杜明那不卑不亢平和坦然的目光,崔瑾便想起了王志。
午后,杜明便要告辞,因自己还得回去抄书赚钱。崔瑾虽有意结交,但不过初见,还不了解此人底细,便不再挽留。
18。第十八章 崔芮之忧
午后,崔瑾便开始了恢复性的锻炼,让人制了两个沙袋,以便每日练习臂力腕力,又扶着桌子慢慢移动。 累得满头大汗,稍作休憩,便开始习字。他给自己制了一张时间表,锻炼读书习字绘画弹琴等等均作了规定,让贵祥看着时辰。本尊还年幼,凡事得循序渐进。
晚间,崔瑜来了,见到书案上摆放着的纸张,大吃一惊:瑾弟,这些字都是你写的
崔瑾知道此事一定瞒不住,虽然自己已经尽量不显露出真本事,但即便如此,也不似初初学写字的幼童。便道:多亏阿姊教得仔细,这些年下来也有了些体会。
不对啊我习的隶字与这有些不同。她左看右看,觉得这字儿不仅工整,且更飘逸大方,就像一个个鲜活的人站在你面前似的。难道是瑾弟这几年自个儿琢磨的
果然,崔瑾笑道:阿姊又不是不知,我这些年不能言行,却能思能想,整日的便胡思乱想了,阿姊习字的时候,我便想,何必固守成规,若在前人的基础上加以演变,将这些字看成有生命的人或物又将如何呢阿姊,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崔瑜又惊又喜,莫非瑾弟果真是天纵奇才,如此年幼,不过旁观自己练习,便能举一反三地加以变化。那么,瑾弟可会抚琴阿姊也是教你的哟她满怀希翼地问。
这个,手指还不灵活,尚未学得。崔瑾道。这也不是胡说,今日只顾欣赏嵇康亲笔书写的曲谱长清,只做恢复性的练习,根本是曲不成调。
还好还好,瑾弟还算正常崔瑜松了口气。若是他连弹琴也是自学成才,岂不成了妖孽听闻今日你请一个士子进府,瑾弟,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虽早慧,然年幼,若要与人结交,还是请教阿耶才是
是,弟也是如此想崔瑾正色道。此外,他也想问一下李大郎之事。
于是姊弟二人便去内宅。崔瑜赶紧把弟弟写的字儿给爹娘瞧。崔芮初始还不在意,但细细一瞧,不由愣住,这哪里是四岁幼童所书,虽说略显手力不足,但已自成一体。这果真是你自己所书崔芮有些怀疑。
阿耶,儿开始也不信瑾弟才第一次习字便如此好,但亲眼见他写了,也不得不信崔瑜叹道。
崔芮连连叹息,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长子天生痴儿,不料一朝醒来便显露出惊人的才情。他看着长子欲言又止,犹豫不决。作为嫡长子,除非意外,理所应当地成为本房的继承人,肩负着家族发展壮大之重任,就需要有非凡的才能。但长子如此天赋,更让他忧心忡忡。古来虽时有神童出世,但得善终者寥寥无几半晌,他严肃地道:瑾儿,为父和你阿娘虽日夜盼你能赶紧恢复正常,但是,这几日你的表现更让为父担忧,你要知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父望你无论何时都要做到慎言慎行,学会韬光养晦,切不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
是,儿子谨记崔瑾正色道。前世,他虽才情卓越,但从不让人觉得锋芒毕露不好相与。
崔芮这才暂且放下心来。提到杜明,他略一思索,道:此人为父倒也听说过,据说是剑南道的才子,年少有名,省试第四名。但其地四塞,山川重阻,水陆所凑,百姓也多溺于逸乐,其间风俗更为世人所鄙薄。民风如此,就不知此人又如何了。
儿子与他交谈,见他颇有见地,熟经学通时务,唯诗赋不知如何,但料想也有几分。故此想让人暗地里查一查,若是此人心性纯良,便可与之相交。且儿子已不小了,也该读书识字,虽得阿姊教导,但毕竟是顺便而为,还是寻一位有识之夫子的好。可是一般的夫子,儿子也看不上。崔瑾道。
崔芮也有心给长子寻一位先生,但又怕耽误了他的前程,而博学大才哪里甘心教导四岁幼童听长子如此说,便也动了心。便道:此事交与为父,若那杜明真如你所言,便请他到府里暂住吧,即便日后此人原形毕露,不过是浪费几碗饭食。
谢父亲崔瑾道。他又向隽娘打听李大郎。隽娘思索再三,却想不起京城中哪家族人有如此敏慧非凡的孩子。不过,陇西李氏枝繁叶茂,是哪家旁支偏房也说不得。她毕竟是嫡支嫡女,与那些旁支无甚来往。
李大郎崔芮蹙了蹙眉,问过年纪面貌,心里有些怀疑,但又不敢肯定,只得让长子谨慎一些。
此后,崔瑾便加紧了练习,不过几日,腿脚便可慢慢移动,只是还没甚力气,走不得几步就得休息。手上功夫却因自身年龄问题,要想恢复到前世的功底,短时间是不可能的。即便如此,已让周围的人惊心不已。特别是崔芮,既为长子骄傲又忧心,破天荒地找到崔崇,向自己的老爹救助。崔崇一听,哈哈大笑,道:崔氏代有人才出,史不绝书。东汉崔篆崔骃崔瑗崔寔,祖孙四人皆为大儒;魏晋崔赞名冠冀州,其子崔洪晋书为之立传;东魏北齐时又出崔暹崔季舒与崔昂等风云人物;北朝时,有位至开府仪同三司的崔季舒崔士谦崔士约等,博陵崔氏仕宦及官位者八十四人,获爵位者十六人这些,无不是惊才绝艳,美名世代相传。今日,你不为自家千里驹为欣慰,反而杞人忧天,真是可笑
崔芮的眉头慢慢松开,讪讪地道:父亲教训得是,儿子只是担心瑾儿年幼不知收敛锋芒,处深宅而不知外间之险恶,让人引到了歪处。况且,瑾儿他那模样比小娘子还要秀美几分,让人不得不担心。
崔崇冷笑道:有甚可担心你这阿耶是白当的即便你自个儿不会教导,还有某这祖父
崔芮不服气地道:我好歹也算二甲进士出身,怎么就不会教导自己的儿子了若不是您压着,我早就升迁了,怎会仍还是从七品上的门下省录事
混账崔崇气得就要将手中的镇纸丢出去,但又担心摔坏了,只得恨恨地拍了几下桌案。即便与你同科的状元郎也仍在翰林院苦熬,被压得再无半点风采。若非崔氏的偌大名声,你能在门下省如此逍遥地混日子
崔芮撇撇嘴,嘀咕着:叔父说我办事勤勉,为人谦和,已举荐于我,年后或能升迁。
一提到隽娘的叔父李俊,崔崇就牙痒痒,某家的事情他偏要一次次地伸手,管他自个儿的亲侄女便罢了,如今连某家的儿子他也要管,这不是与某作对么次子芮因少有浮名,性子不太稳当,二十余已从七品上,若升迁太快,对他并非好事。再则,经多番周旋,长子此次回京,或迁为御史台下属台院从六品下侍御史。若次子再升迁,怕是要引起一番口舌。他有些头疼。
崔芮扬扬眉,道:此次是叔父出面,您何须担心连累大兄
崔崇一想,李俊作为其上司,举荐下属也是正常。便冷着脸道:哼,你叔父举荐也是担着风险,你切不可得意,丟了崔氏的脸面长子性情沉稳,会审时度势,毋庸担心,其余庶子无需多管,若成才便是家族的助力,若不成器便分出去,唯有这次子最让人头疼,老妻又一味地护着。哎,当初便应设法让他去翰林院磨磨性子,免得已为人父了还如此跳脱。抚着额头,挥挥手让崔芮退下。
崔芮慢腾腾地往外挪动,口里却念叨着:瑾儿的字儿已经写那么好,那些字帖都不能用了,记得叔父大人那里有钟元常的真迹,想必不会吝啬吧
站住崔崇气得吹胡子瞪眼,喝道,混账东西,竟敢丢脸丢到李家去了堂堂博陵崔氏就比不得那陇西李氏他有的某就没有哼,不过是钟元常的真迹罢了喏,拿去给瑾儿,让他好好练习,过几日祖父要考验他随手丢给他一个盒子。
崔芮赶紧抱在怀里,脸上却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随即赶紧拔腿就跑。片刻,书房内传来崔崇的怒喝:逆子混账混账
在崔芮的忧心中,崔瑾却心无旁骛,除去吃饭睡觉和练习走路的时间,其余就呆在书房内,或是读书,或是习字,或是练琴,或是绘画,累了,便拿起一截木头雕琢。崔瑜每次见到他如此勤奋,既欣慰骄傲又担心他的身体,只得让宁大娘在饭食上多下功夫。
19。第十九章 访静域寺
不过几日,崔芮便将杜明的情况打听清楚。
瑾儿,为父已让人多方打听杜恪己此人的底细,虽其才情不足以教授与你,但也能结交。崔芮道。
崔瑾拱手道:多谢父亲,若是允许,儿子想请他进府暂住。
崔芮点点头,道:若明年三月能考中进士科,那也算我们有助于他,或许将来能成为祖父伯父和您的助力,若是今科不中也无妨,他还年少,接着再考便是。杜恪己还有几个寒门同乡,若是品性不差,也一并派人请来,如此也算做了一桩善事。即便有那忘恩负义之人,难道崔氏还怕了他不成
还是儿子亲自去请的好寒门士子,最是重风骨,若是让奴仆去请,怕他们会说是施舍。崔瑾却道。
也好,这些寒家子,最是穷酸讲究,一边拼命地四处行卷,一边又谈什么予唯不食嗟来之食,以至于斯也其实,投在崔氏门下的寒门子多不胜数,得了崔氏助力,不知少了多少曲折。罢了,随你去,不过,他们要来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