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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玉琨趁此机会,赶紧问曾玉珍那些包包里是什么,能够瞬间大规模杀伤敌人。
“其实很普通的。那些黑雾状的东西是炭粉,烧炭的时候没有用处的东西。不过这些炭粉只能迷眼,却不能给敌人重创。
“真正厉害的是我家小子提议加进去的那种东西,”他手一指血染征衣的曾沄正,给出了谜底:“就是一种叫做朝天椒的粉末。”
别说是眼睛了,就是嘴舌都经受不住那种巨辣。老黄也是很熟悉这种辣椒。一想刚才这招的名称,偏于古板的老黄也不禁从心底流露出笑意。
还天女散花呐!别说一群黝黑的大汉离摇曳多姿的天女远了点,那种掺了辣椒的黑炭末怎么也没有办法和甜美的鲜花挂钩。
不过想起各路会党,他们的切口往往是颠倒一句话的顺序,这个天女散花至少还能听得懂。这个最后一招要是那些会党帮派发出同样的命令,就是“花散女天”了。
这最后一招果然厉害,被打到面部的兵勇,马上失去了战斗力。眼睛疼痛,瞬间失去视力,都让他们心里恐慌,不由得厉声惨叫。那令人心胆俱裂的凄厉叫声,像一股瘟疫传染给所有参战的清兵,让他们心生退意,再也没有先前那种勇往直前的心志。
趁这个机会,曾玉珍指挥众人赶紧收缩防线,调整人手,准备迎接敌人最后关头的狗急跳墙。
现在清兵一方再一次减员,直接受伤的多达四百人,都是眼睛失明。是暂时还是永久,还是个未知数,但是目前当务之急是要对他们进行救治。所以还要派出人手去帮助他们,因此,二百名兵勇又被分流。
幸亏他们原来埋伏之处有一条小溪。营里懂医术的将佐建议给这些人清洗眼睛。赵将军采纳了这个主意,命令这些人赶紧去那里洗眼。被分配照顾这些人的二百人,每人领着两个,迤逦去了。
伤兵刚刚离开,赵将军两腿一夹胯下战马,带着自己的卫士冲了出去。口中大呼:“全都跟我上!”
这个赵将军也是一个狠厉果断的主,知道自己的连番失利,把自己逼入了绝路。再不决然行动,反败为胜,不但自己的名声大受影响,今后仕途无望,就是自己现有的顶戴花翎也必将不保,甚至可能丢了性命。那个新来的向荣可不是善茬。
心惊怯战又精疲力竭的兵勇,一见主将拼命,也都激发出最后的潜能,一声呐喊,跟着压了上来。
虽然清兵只剩下一千六百人,烧炭人还是接近二千人,但是真要正常对捍,乌合之众还是不敌正规军队。前面他们用智慧和巧计消耗了敌人大量有生力量,延迟了自己的失败速度,最后还是免不了实力的真正对决,不能避免失败的结局。
所以,这些清兵以正大光明的正面交锋,堂堂正正地步步深入,烧炭人的防线就再也防守不住了,伤亡也不断出现,并且逐渐加大。
曾玉珍焦急地望着城里的方向,可惜视野被前面的树林和丘陵所阻,什么也看不到。黄玉琨也心里忧虑,深恐那边的事情不顺利,导致麦轲预计的援助不能及时到达,致使刚才的诸般努力也都前功尽弃。
这时防线已经多处被突破,烧炭人虽然依然英勇抵抗,但是已经无法拦住进攻的清兵。一些清军兵勇已经在欢呼胜利。
众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麦轲这时已经凌空飞临双方交战的上空,锁定了正在那里横冲直撞的敌方主将。见到形势非常危急,他也不做他想,一个垂直下降,临到赵将军头顶。然后凌空一探,一把将他从马上提起,另一只手顺势而为,制住了他的穴道,打断了他的拼命挣扎。
“都给我住手!”麦轲大喝,声震全场。
全场所有人,不管是清兵,还是烧炭人,全都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正看到手提赵将军,置空而立的麦轲。
“哎呀,难道是神仙下凡?”
满清兵勇拼命鼓着的一口气瞬间泄掉,停止了一切进攻行动。
烧炭人绷紧的心弦顿时放松,“终于来了强援!”也没来得及仔细想想这中间的异常。
“这就是麦轲,我转达的是他的命令。果然信诚君子,如期而至。”黄玉琨也终于舒了一口气,指着悬空之人,对曾玉珍介绍,
可是他也万万没有想到,麦轲会用这样华丽的方式到达,用这种非比寻常的手段解决问题。
交战双方住了手,可是有人正在摩拳擦掌,做好准备要大打出手呢!这就是会党众人了。
尾随而来的会党大龙头胡有禄,一见麦轲如同事先商量好的方法,果然一招制敌,一举威震敌胆,双方都住了手,岂能客气?
当下一声大吼:“上!都给我拿下!”
如同恶浪见到羊群,六百会党勇士哗啦一下就把这些已经束手就缚的清兵给吞没了。
此时,麦轲已经来到了曾玉珍和黄玉琨二人面前,先赞扬了二人干得好,又把赵将军交给曾玉珍,交代他好好看管,和那些清兵一起,等待他最后处理。
又为他介绍了韦常麾冯运陕二人,并且吩咐二人协助处理清兵俘虏。
然后,对黄玉琨说,“你跟我来!”
二人骑马又回到了城里。黄玉琨原来就骑马,是这些烧炭人特意给他准备的,表示对他的尊重。麦轲的马则是曾玉珍自己的坐骑,给他乘坐的。没有急事,他也不能总是在天上飞来去不是?
一路畅行无阻,二人很快就来到了刚才大破地煞阵的地方。路上麦轲已经和黄玉琨说明了他们重新入城的原因。
这七十二丄人还在那里人事不知呢!
由于急着迎接城外的烧炭人,麦轲顾不上处理他们,只好让他们五体投地的姿势保持的长一些,等急事干完再来给他们换个方式。反正麦轲心里有数,这样的状态对这些功夫精深的武人来说,时间再长些也没有妨碍。
一见到这些人都用一个姿势趴在那里,黄玉琨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这些人是什么人,他可以一清二楚。每一位丄人的大名都是如雷贯耳,绝对能根治小儿夜哭的主,现在却在那里五体投地,老老实实地趴着,太颠覆六识了。
麦轲上去给一个人解了穴,让他能够说话。对方晃了晃脑袋,看到周围都是自己的同伴趴着,神情一愕,反应不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事情发生得太快,他还没注意,就被点中穴道,昏倒在地。
麦轲问他,“说说你们都是什么人?”
那人没有回答,还是东张西望。
傍边黄玉琨来了劲,对于逼供信这一套,他是十分娴熟。于是,他大声插话,“看什么看!赶快回答问题!否则,你也别在这里站着说话了。难道你还想和他们一样趴着?”
这时那位丄人才感觉浑身酸疼,大概是趴了太久的关系。除了不舒服以外,更要命的是那种姿势太羞辱了。他们只有见到皇帝的时候才五体投地行大礼。而他们一生也没见到过皇帝,现在不知道给谁行礼呢。
他可不想再次受辱。于是赶紧回答:“我们都是丄人。”
他的口音还挺重的,麦轲听到的是“商人”。
商人?这个和他们的角色有点差距。
看他们疑惑,那个丄人有点着急,大声辨别:“不是商人,是商人!“
还是商人。
一看没有解决问题,他急中生智,用手在地上用力划了一横一竖,横在下,竖在上,大声说,“就是这个字,商!”
还是商。
幸亏黄玉琨古文水平不错,解释说“这个是古字,同上。”说着写了一个“上”字。
麦轲这才明白,原来“丄人”就是“上人”!可他们好好的“上人”不用,为什么用“丄人”?他就向那个丄人提出这个问题。
刚刚如释重负的这位丄人,赶紧摇脑袋,说这个问题太深奥,他不懂得如何回答。
接着一指离他不远的一个丄人,“你要问他才行。他是我们中唯一的状元,学问可高了!”
第63章 斯文演示斯文
麦轲顺着那个丄人手指看去,大家都趴着,没有什么分别。黄讼师飞跑过去,把被指的那个人翻过身来。
麦轲再看,发现这个人和其他丄人比较,还是有显著不同。主要的不同,是他有那种书卷气,不像其他人那样粗豪狂野,看上去是一个斯文人。
麦轲上前也把他的穴道解开,把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麦轲一边问,一边却在仔细地观察他的举动。只见他注目了一会麦轲,又把视线对现场来一番扫描,尤其是那些五体投地的同伴,然后转过目光,再一次正对麦轲,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如果我的观察不错,这些人都是被你点穴制服。我们的那位东方院长也扔下我等不管了,是这样吧?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能不能请你先给我解惑几个问题?”
这小子果然不简单,先给麦轲来个以攻为守。大概觉得有点突兀,他又补充说,“我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不过,如果不问清楚,我回答得好坏都没有意义。没有意义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所以,还是请你先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请求。”
本来麦轲就好说话,而且对方即使当了俘虏,麦轲并没有剥夺他们的基本权利。尤其对具有基督教信仰的麦轲来说,他还想给他们传福音哩,就更不会歧视虐待他们了。
所以他就爽快的答应了他,心里还好奇,这个武人中的文人,到底能问出什么问题。
“你会如何对待我,还有其他这些丄人?”那个斯文丄人问了第一个问题。
“我有一套鉴定办法,可以测量你们说话的真实程度。根据你们的态度,我会有针对性地对待你们每一个人。不过呢,我这里可以先给你一个底线:我不会处死一个人,不管他的态度如何。”
麦轲看到对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最怕的就是对他们这些丄人大开杀戒。这些人积累的仇恨那真是比山都高,比海还深。别的不说,如果麦轲把他们交给天地会处理,对方肯定把他们不是千刀万剐,就是点天灯。
“我代所有的兄弟谢谢你。为了报恩,我也向你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这些人也不会伤害你的性命;还要尽力报答你的不杀之恩。”那个斯文丄人说完就要行叩拜大礼,被麦轲一把托住,没有拜下去。
他也没有坚持,稍停又问,“我还想知道,对最好的回答你要怎样对待?最坏的呢?”
这家伙可真会问问题,都是关键性的。麦轲也没有瞒他,把两个极端的可能都告诉了他。
“回答最好的,当场恢复自由。但是必须加入我们。加入我们以后,所有待遇和我们自己人一样。回答最差的,对待就是和最好的回答恰恰相反,一生不得自由。”
“对不起,我好像问题更多了!如果你允许,我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好,你问吧。”麦轲笑着回答。心里话,别说一个了,十个八个我也满足你。麦轲平生最喜欢这种愿意讲道理的人。
“你一切都根据我们这些人回答的好坏确定,那么你的好坏标准是什么呢?”斯文丄人斯斯文文地问。
好家伙,这个问题更关键,不过麦轲也不知道如何简单几句话就能描述清楚。但是他还是得说,否则对方肯定会心里抵触。
“大体说,就是你们对我和我方所有人的态度如何。认为自己是和我们一样的自己人,就是最好态度;中立没有抉择的,就是不好不坏的态度;反对我们的,就是坏态度。
“得到自由的标准,就是要达到第一种态度。达不到的就会被监禁在我们的特殊监狱里,永远不能出来。
“比如你,如果你现在就决定加入我们,你马上得到自由;如果不加入呢,就会被限制在我刚才说的那座监狱,直到你的心态彻底改变。
“你如果一开始就坚持与我们为敌,就会直接进入底层监狱,要逐步升级才能最后被释放。或者你进去以后,你的敌对心态继续恶化,你就被赶入监狱中更深的低层。”
“这些我真是不懂。”斯文丄人禁不住再次插嘴,“你说的那些观察和确定一个人的态度,谁来做呀?做得准确可太难了。”
他苦笑了一声,接着说,“比如我自己吧,如果我心里很反对你们,但是为了出去,嘴里却说我支持你们。这个如何区分?”
麦轲当然不能直接告诉他真相是什么。不过即使告诉他,他也不懂。所以就说他有一个宝物,可以检测和鉴定每个人真实的心态,分毫都不会差。然后笑着对他说,“要不你先进去试试?”
斯文丄人虽然心里万分好奇,但是他认为自己还是离这个东西越远越好。心中的秘密岂能曝露给他人!他自嘲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有问题吗?现在可以问了。”
麦轲有点郁闷,我不是一开始就问你了吗?看来你老先生根本就当耳旁风了。只好又把那个问题重复了一次。
“看来你对皇家的事情了解的还少,否则你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了。你清楚当今皇上哥儿几个的名字吗?你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可没有一个是常用字。你知道这样做的用心何在吗?”
麦轲只好老老实实地摇头。他还真没琢磨这里的奥妙。
“有两个用意。第一,突显皇家的特殊。第二,避免好多人必须改名。你想想如果皇帝叫做张三,根据儒家‘为尊着讳’的原则,天下得多少人需要改名呀?”
看来这位也是一个大胆悖逆之徒,竟然敢拿皇帝开涮。不过,麦轲完全同意他的这两个理由,尤其是第二个理由,实践的意义很大,难怪为皇帝儿女选择名字是一个很大的学问。
比如当今皇帝的六弟奕訢的訢,实际上读音和意思都是“欣”,但是绝对不能替换,“訢”字的偏旁也不能简化成“讠”,而只能是“言”。
“这个丄人的丄,也基本有这两个含义。首先,老宗主东蒿是正经的皇族,他的特殊观念根深蒂固,所以他就选择这个特殊的古字,用“丄”代替“上”。同时,这个字也避免和别人重复。我看效果还不错。起码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听说过别家也用这字的。
“还有这个字的形状,也是别有寓意。你看那一竖直立在横上,正是脚踏实地,顶天立地。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么丅人院又是怎么回事?”麦轲接着问。
“唉!这都是老宗主搞的名堂。说是便于管理,维护秩序,实际上是一团糟,简直是胡闹!”
看来这哥们对宗主也是诸多不满,所以提起来就没有很多的尊重。
他接着吐嘈,看来心情郁积已经非只一日。
“他觉得给那些非卫士出身的人命名为丅人,他们就绝对是丅人了。他用那个“丅”字,就是认为丄人绝对在上,丅人绝对在下,中间的一横是不可混淆,不可跨越的分水岭。这也是这条规定的原因:任何一个丄人院的人都对任何一个丅人院的有不可反抗的领导权。
“这个制度实际是从老宗主的家族传统而来,也就是任何人都分成主人或者奴隶这样的制度。而汉族的制度,包括大清入关以来的制度,都是可以打破这种一成不变的主人和奴隶壁垒的制度,身份可以互相转变的。这个丄人院丅人院的僵死规定岂不可笑?
“不过,最近却发生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斯文丄人露出了玩味的神情。
“什么事情?”一直在当忠实听众的黄讼师插话。看来职业相关,对一切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特别高的兴趣。
“现任宗主东方晓的二公子,丄人院院长东方白昼的亲弟弟,东方黑夜,打破了传统,坚决不呆在丄人院,哪怕是副院长都不干,却去当了丅人院的院长。
“他的父亲和长兄虽然气的要死,却没有办法阻止。因为历代的规矩,不管是形成文字的,还是约定成俗的,都只有丄人如何管制丅人,丅人如何服从丄人;也有禁止丅人成为丄人的。唯独没有禁止丄人成为丅人的规定,当然更没有这样的先例。谁放着现成的特权不用,却选择被特权辖制呀?除非是疯子。
“东方黑夜这个另类,实质就是这样的疯子,可是又没有人敢说他是疯子,实际上也没有人能说他是疯子。因为在年轻一代,他敢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
奇怪的是,这个斯文丄人说他的时候,还带有一股欣慰的神情。
“你似乎挺欣赏他的,是吧?”善于察言观色的麦轲眼光毒辣到能洞察秋毫,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大的蛛丝马迹。
“是有点吧。”斯文丄人竟然略微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这可是自从谈话开始,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神情。“说来他算是我的学生。劣徒作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全是受我影响的结果。”
“哈哈哈哈!”麦轲一阵大笑。黄讼师也忍俊不禁。
这家伙更是一个另类,有其徒必有其师,诚如斯言!有其师必有其徒,也必然不错!
这师徒二人在那个环境里,还能搞出这种名堂来,人才呀!不仅仅是人才,而且是特大人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