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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琰先是一愣,瞬间意识什么,连忙把信件和密折捡了起来。
这信件正是当日司马道子给写晋帝的告密信,信中痛斥谢石勾结外敌,图谋不轨,诬陷谢氏一族通敌叛国。
谢琰从头读下来,脸都青了。再看看手中的折子,晋帝居然还真相信了司马道子的话,责令谢石带着天锦前往建康。
谢琰拿着折子的手抖了抖,心里慌了。
天锦可是北锦的公主,如何能去面圣?可这话,他却不能说啊。
谢石生够气,也冷静了下来。明知道这是司马道子的阴谋,他还是把天锦留下了。他早就是做好的一切准备,事到临头又有什么可气的。
只是有一事,却让他想不明白。
“我问你,天锦是不是跟北朝锦公主长得很相像?”
谢琰的手又抖了抖。
谢石的双眼瞬间眯了起来,追问:“是不是很像?”
“是。”谢琰垂下头。
谢石怒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谢琰:“我没想到司马道子这般无耻。”
谢石冷哼。
“可她毕竟不是锦公主。”谢琰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能慌不能乱,他只有骗过了自己,才能骗过谢石,甚至骗过晋帝。
“她只是一个跟锦公主长得相像的女子”
“六叔你应该知道的,锦公主神武,是北朝不败女战神。若非是我骗了她,背叛了她,那一战,我们根本没有赢的胜算。”
“可是您想想天锦,她屡次被人暗害,一点防备意识都没有”
“她又是司马道子故意送来的我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她原本是广陵城勾栏院里的一个舞伶。那勾栏院无故失火,里面的人全部葬身火海,可她却不知道怎么活了过来,还成了司马道子府上的人。”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肯定没有这么大的本事,那把火是王国宝放得,人也是他带去山阴的”
谢琰从来没有一口气讲这么多话,可他不得不讲。到了这种时侯,他既不能让天锦出事,也不能让他六叔无故蒙冤,让谢氏一族陷入困境。
“原来如此。”谢石明白了。
对天锦上心之后,他也派人查过天锦的背景。得到的结果,与谢琰说的差不多。
谢石并没有怀疑侄子在说谎。
只是司马道子将天锦说与锦公主,加上她们的名字又像的这么微妙,他不得不找谢琰来问个仔细。
事情弄清楚后,谢石一点都不惧怕,司马道子阴险可恨,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此事暂时不要传扬出去,我现在就带天锦去建康,你就暂时留在府中,别让人有机可趁。”
谢琰知道在这个时候,他无法开口说出想要同去的话,只能心情复杂的应承了下来。
谢石收拾了一下,现在就算他有些不想见到天锦,也不行了。他也没有难为自己,出了书房,就直奔青秋堂。
方葵还跪在廊下,受罚的时辰未到,她没有起身看到谢石连忙趴下行礼。
谢石从她旁边走过去,“起来吧,今日就免了你的惩罚,以后若是再生这类事情就加倍处罚。”
“喏。”
方葵不敢有任何意见,站起来揉揉膝盖,跟了过去。
屋中,天锦听到外头动静,抬起头来。
“简单收拾一下,随我去趟建康。”
天锦:“”
“快些,立即就走,我在外头等着。”
说完,谢石也没有逗留,转身走了。
所以他过来,就是为了交待这两句话的?
天锦一头雾水,她是想离开里不错,可她不想去什么建康啊。
但谢石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免了方葵的惩罚,就是为了让她收拾行礼,随行伺候,在他不便的时候看着天锦。
方葵听令于谢石,当即忍着腿上不的适,快收拾了起来了。
很快的她就拧着包袱,扶着天锦走出青秋堂。
马车已经备好了,谢石早早的在外头等着。看到天锦从里面出来,他上前牵起她的手,将她扶上马车。然后自己再钻进来。
去建康的事情,府上的人还不知情,加上谢琰刻意隐瞒,所以刘裕也并不知道天锦已经出了府,上了马车,很快的就会被带走。
等他知道的已经晚了。
此去建康来的突然,谢石在路上跟天锦简单的解释了一番,就紧紧盯着她,“司马道子的算计,你事先可是知情?”
天锦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莫名的就被”
她是被强行捆上花轿的啊。难道他怀疑她跟司马道子串通一气陷害他吗?
不可置否,看到司马道子的信时,谢石心里的确怀疑了天锦一瞬,也仅是一瞬而已。如果她真与司马道子串通好了的,就不会想要逃走了,更不会被毒蛇咬伤。
谢琰怀疑那毒蛇就是司马道子派人放的,谢石也有些相信了。
司马道子人在山阴,信件送到建康,再到他手上都需要时间。若让天锦顺利逃跑了,这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后来天锦晕昏不醒,司马道子怕事情有变。故意派了王国宝前来贺寿,实际上是为了打探虚实吧。
算算时间,这信件应该就是在王国宝前来贺寿之后,往建康的。
第121章 激辩
南朝建康都城,位于长江下游南岸,南北的水运十分昌荣。它是临着滩岸的丘陵高地,东南有广袤的太湖和江河流域,西南乃至东北,是蜿蜒秦淮河。
是一个沃野千里的好地方。
可谢石和天锦都不是来赏风景游玩的。
皇命在身,进了建康城,谢石就带着天锦进宫了。
晋帝年事已高,年轻的时候或有作为,或有热血抱负,可人到了暮年,又身居在这般高不胜寒的位置,疑心就成了皇帝的通病。
谢氏一族功高盖主,晋帝虽对谢氏诸多加赏,却暗暗地在心里忌讳上了。否则,又怎会纵容司马道子处处针对和打压。
谢石被人领进御书房,司马道子已经在里面了,看到他时,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
谢石只当没看到,跪下向晋帝行视。
晋帝免得了他的礼,开口便问:“朕让你带着妾室来,怎么只有你一人?”
谢石镇定道:“人就在殿外,等着陛下召见。”
“宣吧。”
然后,天锦才被宫人领了进来。
进宫之前,谢石告诉她,凡事有他让不并害怕。
御书房充满了肃重之气,晋帝一身龙袍,端坐在上,虽已是白发苍苍的暮年,可那双凤眼里威风凛然。
天锦不敢多看,慌忙地垂下头去跪拜。
晋帝没叫请,却让她将头抬起来。
天锦照办,双眼自然垂下。
晋帝拿起桌上的画像,对着天锦打量起来。这画像画的是身着铠甲的锦公主,单看画像便是英姿飒爽,琼树一枝的人物。
不比说,这画像也是司马道子让人画的。那时天锦还在山阴琅邪王府,画像其它就是照着她的脸来画的。眼下比对起来,自然是十分神似的。
晋帝眯了眯眼,“谢卿,你有何解释?”
“臣,无从解释。”谢石镇定地答了一句。
这一句,让天锦心里一惊。忍不住悄悄看了他一眼,却见在目光沉定,毫不慌忙。她心里又安了安。
“这么说来,谢卿是承认了琅邪王的指控,你通敌了?”
谢石不慌不忙,回答道:“如果要这么说的话,那也是琅邪王通敌在先,臣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被摆了一道罢了。”
此话一出,司马道子眼皮子一跳。
谢石这般刁钻,还想翻身不成!恐怕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司马道子皮笑肉不笑道:“谢郡公何出此言?”
谢石直视他的眼,“难道美人不是琅邪殿下强送于我的?你可别想抵赖,当日在场的人诸多,谢某不怕对质。”
司马道子嘴角微微一抽,“没错,人的确是本王送的。谢郡公应该看了本王的信了,是本王做的本王不会不承认,可本王也说了此女不妥。”
的确,司马道子这封诋毁他的信,写得十分“诚恳”。
他在信中说,事先并不知道天锦就是失踪不见的北朝公主。误把她当成了舞伶赠予谢石为妾,可不久之后,他接到密报,密报中指明的天锦身份,他立即便派了王国宝前去,欲将人带回来。可谢石却百般阻挠,甚至在明知天锦身体有异的情况,拒不交人,并派人刺杀王国宝,想要杀人灭口。
司马道子不愧是谋臣,心思缜密得令人生畏。
“谢卿,琅邪王的话,你为何不答?”晋帝问。
“因为他无话可说。”
见司马道子抢话,谢石也不急,“王国宝来的那日,是臣的生辰,他是以贺寿的名义来的。当时臣的这位妾人因为贪玩跑到外面,被毒蛇咬伤了,一直晕迷不醒。臣手里并没有锦公主的画像,也从未见过锦公主本人,单凭王国宝的话,臣不能相信。”
司马道子:“你这是狡辩。”
“琅邪王为何不说你自己是居心叵测呢?”谢石并不把他的指控放在眼里。
他设计陷害,这计谋露洞百出,并不完美,一点都经不起推敲。
司马道子似乎也意识到不能跟他辩驳,便调转矛头,对准了天锦。
“陛下请看,这女子与锦公主可是长得一模一样!”
谢石嗤笑,“琅邪王亲眼见过锦公主?凭什么这么笃定,这画像是真是假,可有找人证实?”
“我”司马道子一下子被堵住了。
这画像上有着什么样的猫腻,他自己是心知肚明,但他决不会承认,至于那锦公主,鬼才见过她!
谢石堵得他说不话来,便看到天锦,“你好好把头抬起,让陛下和琅邪王好好看看,且说说你是不是锦公主,若有欺瞒便是杀头的大罪。”
天锦目光茫然的望着他。
谢石:“说话!”
天锦一个哆嗦,“说说话,我是在说话,我是公主啊,不不不,我不锦公主,是殿下说我是公主的可我真的不是锦公主。”
她刚一开口,晋帝就皱起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北朝锦公主,何等神勇,于千军万马也决不会皱眉,岂会被喝斥一声,就吓得浑身哆嗦。
晋帝没听明白,不代表没人听不明白。
司马道子暗道不好。要不知道天锦在他府上的时候,为了让她假扮锦公主,他可是纵容了府上的人称她为公主的。
她刚刚才那句“是殿下说我是公主的”可把他吓不轻。
原本谢石通敌的罪名,已经是铁板订钉的事情,他皇兄明明勃然大怒,说要重惩谢石,重惩谢家的,怎么事到临头就变成这样了。
谢石趁机激辩,“这人明明就是琅邪王送给臣的,事过之后却反而诬陷臣通敌,所谓的证据不过尔尔。说来可笑,臣的确对这美人有了几分怜爱之心,莫不是琅邪王送出了美人却又后悔了,想要要回去,臣不同意,你就用了这么激进的法子?”
“你胡说!”司马道子大怒。
谢石白了他一眼,“陛下,这美人臣是当众娶的,那日围观的山阴百姓皆可作证。琅邪王既然眼馋了,不如您赐他几个美人吧,琅邪王府也的确怪冷清的。怕是琅邪王妃连个作伴的人都没有吧?”
“你谢石!”
谢石冷哼一声。
“够了!”晋帝突然扔了画像,目光落在天锦那张惶恐忐忑的脸上,越发觉得这个女人畏畏缩缩,越看越不像是让人忌惮的锦公主。
他责备地看向司马道子,“你越发胡闹了,事情都没有查清楚,就乱讲。害得朕差点就冤枉了谢卿。此事是你的不对,你去给谢卿赔个不是。”
司马道子:“”
所以说,这就是谢石毫无畏惧的原因。
司马道子这回太激进了些,太急于求表现了。他所指出证据,一戳就破,整个儿的就成了闹剧。
这下子闹得晋帝也没了脸。
大张旗鼓的将人从寿阳召回来,却三言两语就被驳得无话可说。晋帝突然发现他这个弟弟,有些蠢。他忌讳了他这多么年,自己其实也挺蠢的。
不过,这回也并不是全无收获,谢石这么轻易的就被一个女人迷住,据密探来报,寿阳谢府这些日子可不平静。
谢石为了她一人,闹得整个府邸都不安宁,哪里还像是个驰骋将军!
呵
第122章 谢二
晋帝为了安抚谢石,倒是赏了他不少东西,连天锦也得脸。等他们离去,晋帝便他司马道子狠狠地训了一顿。
司马道子这回是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心里别提有多郁结了。
出了御书房,就一声不吭地往宫外走出去。走到宫门口,正好看到谢石扶着天锦上马车。
他一脸阴沉地走过去,“本王从前只当你是个武夫,没想到了你的嘴也这般厉害。”
“琅邪王过奖了,谢某的嘴也就一般厉害罢了,比不上我谢二哥的嘴。也难怪你之前总也在他手上落败,你连我都说不过,以后少去招惹我谢二哥。”
“噗嗤”
马车中,天锦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司马道子说的对,真没想到谢石这张嘴是这般厉害呀。
这嘲笑的声音,听到谢石耳边感觉特别舒坦,让他有种夫唱妇随的自豪感。可听到司马道子耳朵,却叫他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这回本王认栽,咱们走着瞧。”
谢石心情好,也就不在意他的态度,还笑眯眯道:“琅邪王慢走。”
司马道子当然不可能慢走,他快速地走了。
这次来皇都来得太匆忙,来之前谢石心情十分不好。眼下看到天锦笑得这么明媚灿烂,他的心也跟着软化了。
“可想在皇都多玩两天?”
天锦想了想,没答应也没拒绝,“谢大叔安排吧。”
还是谢大叔谢石在心里一叹,有些挫败,顿时又没了兴致。
不过,既然回了建康,谢石也没有打算急着回去。原来打算带着天锦回谢家老宅住两天,想想又打消了这个想头,之后马车在城中转了转,拐到了一个私宅前。
“今晚,你在此休息一晚,有什么事的就派人去谢家老宅里传话。”
天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座不怎么起眼的宅子,顺从地点了点头。
谢石看着她,好半响才转身上了马车。
回了建康他自然是要回老宅里见二哥一面,有许多事情要谈,肯定是会很晚,再过来这边就不太方便了。
他刚才那般看着她,等着她,何尝不是想她向他开口,希望她留下他。
可天锦什么反应也没有。
谢石疲惫地靠在车壁上,身体随着马车的滚动而晃动,心里无声叹息:小东西,真没良心。
寿阳谢府。
因谢石带着天锦匆匆离去,这一去便没有回。
郭氏首先就坐不住,连忙让人去请谢道韫。想从她嘴里打探一二。谢道韫从被谢石冷待后,有些心灰意冷,不太愿意搭理郭氏。
便派婢女碧珠过来告罪,说是身体不适,不能前来,请六婶不要见怪云云。
郭氏当然不相信这些鬼话。
谢道韫不搭理,她又让人去谢琰。谢琰更绝,直接回了句:不知六叔去向。把人打发了回来。
郭氏的心里可见有多堵得慌了。可就在这个时候,门防来报,谢家二房谢二姑娘探亲来了。
这下子谢道韫的身体也没有不适了,谢琰也不再避而不见了。谢二姑娘来,这堂姐弟俩都出来了。
“妙妙。”谢琰来得很快,人还在厅外,就看到了端坐在厅中的妹妹,嘴里亲切地唤着她小名。
“二哥。”谢二姑娘急忙站起来。
谢氏二房谢安共有四个子女,谢琰是他的次子,谢二姑娘是次女。谢二姑娘出嫁时,还是谢琰背着她上花轿的,兄妹俩的感情从小就好。
但是,谢琰这辈子最愧对这位妹妹的事情,也就是当年将她从谢家背出来,送到王国宝的手里。
没错,这位谢二姑娘就是王国宝的妻子。
“妙妙,你怎么跑到寿阳来了?”
见到久别的兄长,谢二姑娘声音有些哽咽,“二哥,我想你了。”
她软软的声音,听着让人十分心疼。谢琰看着她,心里十分复杂,双眼微微的红了。
郭氏在一旁撇撇嘴,看着这对亲兄妹,然后谢道韫就在后面来了。
“妙妙。”
谢二姑娘闻声看过去,眼中一亮,“大堂姐。”
谢道韫冲着她微微一笑,上前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许久不见你,你瘦了不少。”
整个谢氏小辈之中,谢道韫与谢家二房的关系最好。她出嫁之前,几乎是被二叔谢安带在身边教养的,对二房里的两位堂妹,比对亲生的妹妹还要亲近。
谢二从小乖巧,性情也好,她温柔善良,聪明大方,学识并不在谢道韫之下。但她生性安静,不太喜欢出风头,有谢道韫这么风华出众的才女在前,反倒显得她不怎么显眼了。
旁人或许不了解她,但从前与她朝夕相处过的谢道韫不会不知道。她素来就很喜欢才学出众之人,对谢二又是喜欢又是疼爱。
所以听闻她来了,她也顾不得郭氏会怎么想,很快就出来了。三人亲昵站在一起,一副久别重逢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