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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公主拍着手,笑得像朵开得灿烂的小花,“是姨姨,姨姨来了。”
德妃摘下指套,把五公主楼怀里,亲了亲她的头顶,“咱们宝儿真聪明,可不是姨姨来了。”
德妃顺手拿起一块南边送来的甜瓜喂给五公主吃,她转头问珍珍:“你今儿怎么来了?五福一个人在家不闹腾?”
珍珍说:“让他闹腾去,男孩子养那么精细干嘛,就得摔打着长大才成。”
她说着眼睛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屋子里站着伺候的宫女太监。
德妃心领神会,待五公主吃完瓜,把她交给乳母说:“带她出去玩吧,秋华留下,其他人都退下,我同国公夫人有话说。”
宫女们福了福依次退下,只有五公主临走前依依不舍地又顺了一块瓜,这才肯牵着乳母的手走出屋子。
(小五:额娘姨姨不要赶我,我想当吃瓜群众!)
待秋华关上门,德妃方说:“出什么事了?”
珍珍于是便把五福满月那天秀芳来给她送礼,以及后来周姨娘来家里的事一一说给姐姐听。
当听到周姨娘说,孙氏王佳氏私下偷偷搭上皇贵妃的时候,德妃纤细的身子微微一晃。
下一瞬,那桌上本来放着的一只精致的芙蕖月令杯便被甩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主子!”秋华紧张地喊了她一声要去扶她。
德妃摇摇头推开她的手,沉着脸道:“当年选秀,王佳氏只保自己女儿不保我,额娘至今每每提及此事仍语带怨愤。可其实我当年就看开了,人有护犊之心天经地义。我和她亲缘不深,她帮我是情义,不帮我也无可厚非。但现在她竟然投到佟佳氏门下去了,我和佟佳氏势成水火,她和孙氏难道会不知道?明知如此还要故意为之,这是在背后捅我刀子呢,上赶着让人看我的笑话。”
珍珍问:“姐姐,这事后面怎么办?我想着,如今我们已经都知道,那阻拦她们并不难。”
德妃沉着脸,取了炕边的一把如意慢慢地抚着上面的珠宝。
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拉过妹妹的手,一时笑得是艳若桃花。
“让她来,不是想进宫嘛,那咱们就让她瞧瞧宫里这片姹紫嫣红。”
她看珍珍一脸茫然,附到珍珍耳边,一番耳语之后,珍珍恍然大悟。
德妃又道:“你去见一趟萨穆哈,念着祖宗,咱们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让他去劝王佳氏和秀雅收手,若她们还是一意孤行……”
德妃说到这一顿,她拿起刚摘下的指套,一一又重新套上指尖,素来温柔妩媚的脸上掠过一丝肃杀之气。
“若还是看不开,就别怪我不顾同姓情谊了。”
…
珍珍又在永和宫坐了会儿,陪着德妃和五公主用过膳才出宫。
在回宽街的国公府之前,她乘的轿子往都察院门口绕了个道,说是给她的夫君,在都察院办差的阿灵阿送个披风。
一刻钟后,她的轿子前脚刚走,后脚萨穆哈官帽都来不及戴,就匆匆向都察院左都御史告罪,然后骑着马就冲到了王佳氏的娘家。
他跳下马,大冬天里顶着一脑门子的冷汗就去叩门,守门的打开门一瞧是姑爷,尴尬地笑笑说:“萨老爷,二姑奶奶说了,只要您一日不答应,她就不回去,也不想见您。”
萨穆哈气急败坏,抬腿就把那守门的踹到在地。
“狗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拦老爷我了!”
萨穆哈黑着一张脸冲进王佳氏内宅,见人就问:“你们二姑奶奶这个贱人呢?”
萨穆哈骂的如此难听,脸上又全是杀气。下人们吓得各个是噤若寒蝉,只有一个稍微胆大点的嬷嬷,一指后院,结结巴巴地说:“二姑奶奶在……在后院住着。”
萨穆哈冲到后院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打屋里飘来王佳氏得意的笑声。
“乖女儿,皇贵妃那已经传了话来,你这回被选中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萨穆哈气得两眼发黑,他抬脚踹开门,王佳氏听见院子里惊天动地的声响伸头朝外看,她一见萨穆哈凶神恶煞的脸,吓得拉起秀雅就想跑。
“快,咱们快躲躲,你阿玛来了。”
“躲,你们两要躲哪儿去!”
萨穆哈冲进屋,扬手就给了王佳氏一个大耳刮子,王佳氏“哎哟哟”一声哀嚎,捂着脸摔倒地上,像颗土豆一样,咕噜噜地打了好几个滚才在墙角停下。
他又想打秀雅,秀雅这些日子被王佳氏灌足了汤,刚又知道佟佳氏那已经应下了她进宫的事,现在皇帝都还没瞧见,就已经开始幻想起自己当娘娘了。
她难得硬气地把脖子一仰,说:“阿玛你可别忘了祖宗的规矩,咱们满洲的姑奶奶没撂牌子前那都还算是皇上的人,你敢打我?你打试试看啊?”
萨穆哈毫不犹豫,劈手就又给了秀雅一个大耳刮子。
“胡言乱语,口出妄言!什么是皇上的人?你的嘴里也敢提及圣上?简直僭越!”
秀雅没想萨穆哈出手那么重,肿着半张脸“哇”地就哭了起来。
王佳氏头晕眼花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打墙角一爬起来就大声嚷嚷:“来人啊,快,快把这失心疯地给拖出去!”
一群人下人蜂拥而至,萨穆哈好歹是朝廷大员,他们不敢动粗,只能两个抱腿,两个抱胳膊,死死地困着他。
萨穆哈发现动弹不得,只能对着王佳氏怒骂道:“失心疯的婆子,不知哪灌的汤,偏要送女儿去宫里争宠,你以为你打得如意算盘没人知道吗?我告诉你,今儿宽街那位从宫里出来后特特往都察院转了一圈,说是看她相公,可非拉着我喝了一盏茶才走,你那些鬼心眼鬼把戏人家全知道了!”
王佳氏先是一怔,随即不服气地顶了回去。
“知道又如何?胳膊扭不过大腿。皇宫大门难道是她家的门吗?哦,只准她们姐妹进去,就不准咱们闺女去?”
萨穆哈被她的歪理邪说气了个倒仰,堂堂进士、一个当朝大员礼部尚书竟然忍不住骂起了粗口:“宫里那是什么地方,你想进就进吗?人家现在都知道了,你以为你这如意算盘还打得成?人家可都说了,咱们隔得远但到底同宗。你听听这话,分明就是若咱们不识相点,就别怪不念血缘之亲了。你还不赶紧给秀雅报个病,别他娘的给老子丢人现眼去了!”
王佳氏冷哼一声,“她那是嫉妒,是害怕,怕咱们秀雅进宫后她就失宠了。你理她做什么?她这是虚张声势。宫里有皇贵妃照应,咱们秀雅入宫后那是稳稳妥妥的。永和宫那位再厉害还能比得过皇贵妃?你就等着看吧,咱们闺女日后得宠,在皇上跟前替你求求情,你在工部时候的那些陈年烂账皇上一句话就能给你抹了。你那时候就会晓得我如今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家!”
萨穆哈胸口一疼,险些闭过气去,若不是王佳氏家里的这些仆人拉着他,他没准还就真倒地上了。
他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抖着声音说:“我萨某人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分才娶了你,我自认高攀不上,我回家就把休书给你送来,咱们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吧。”
他捂着胸口看了一眼对着他满脸怨愤的小女儿,对她的失望深深地写在了脸上。
“秀雅,你既然一门心思向着你额娘,听不进阿玛的任何话,往后你就跟着你额娘过日子吧。从此往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你和王佳氏的事,从此与我无关。”
萨穆哈用力挣了挣,见王佳氏家的仆人不放,怒吼一声:“还不放开!老爷我要走了,同你们家再无瓜葛!”
仆人们这才不得不松了手。
萨穆哈说出“休书”两个字无异于一晴空霹雳,王佳氏惊得扑上去抓着他的胳膊说:“你疯了不是,你真要休妻?”
萨穆哈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带丝毫感情地将她推开。
王佳氏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她眼看萨穆哈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坐在地上大喊道:“行,你出息,你脖子硬,你走,日后咱们闺女得了宠翻身,你也别想沾一点光!”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还是有红包哒哒哒
周姨娘:老子就等着你死,你别想和我家格格埋进一个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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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2 章
萨穆哈果真是说到做到的人,第二天就把休书送了来; 王佳氏拿到休书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被休弃的一天。
她捧着休书在炕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在里屋歇午觉的秀雅被她吵醒,扶着额头从里屋出来; 问:“额娘; 你在这嚎什么呢?我头都疼了。”
王佳氏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捏着手里的休书朝她一抖; “你瞧瞧; 你那没良心的阿玛竟然真写了休书来了; 我……我本来以为他只是那么随口一说。”
秀雅看都没看一眼; 不耐烦地说:“写就写呗,你放心; 只要我进宫后得宠; 阿玛保准回来找你把休书给撕了。”
王佳氏听着这话停下抹眼泪的手问:“真的?”
秀雅打着哈欠说:“可不是真的,你就放心吧。”
王佳氏又抽噎了一会儿; 方才收了眼泪。她也不是真的放下心; 只是事到如今她也没了退路。
“秀雅。”王佳氏陪着小心挨到女儿身边,“额娘的下半辈子就都指望了你了。”
秀雅敷衍地随口应道:“你放心吧,再说了; 没有我还有姐姐呢,额娘,你怕什么。”
王佳氏一怔,抬起手就去拧她的胳膊。
“你个小没良心的东西; 我都是为了谁,才同你阿玛闹成这样,什么叫还有你姐姐,我是为了你姐姐才落了今天这个下场吗?”
秀雅吃痛地边躲边喊:“额娘,你发什么疯。好了,快别拧了,万一把我身上拧出淤青了选秀的时候怎么办?”
王佳氏骂道:“验身那儿你姐姐的婆婆都替你上下打点好了,你担心什么?就是老娘这会儿把你屁股都打烂了,你都能选上。”
秀雅受不住王佳氏这般撒泼,抱着头躲回了里屋,把碧纱橱一关,索性把王佳氏给挡在了外头。
王佳氏插着腰在门外头骂道:“没良心的小蹄子,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此时,一个皮肤黝黑的婢女从外间进来,她搀扶王佳氏到炕上坐,又沏了一杯茶给她凝凝神。等王佳氏的气顺了一些,她才开口轻声劝道:“夫人,二格格到底年轻,又是马上要进宫的人了,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同她置气了。”
王佳氏缓了缓,问:“这事后面可怎么办?你今儿去什刹海那看了吗?那老东西当真这么无情?”
王佳氏自己是上位的路子不正,就特别提防家里长得漂亮的婢女,觉得人人都和她一样,垂涎萨穆哈的身份地位。
周姨娘迁去小院住后,她又寻了个借口,把院子里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婢女都打发了出去。
目下她身边用的这一位是萨穆哈家的家生子,从前她亲娘是厨房里伺候灶头的,因为其貌不扬被王佳氏看中挑了进屋伺候,这婢女很会说话,几年下来就成了王佳氏的贴身婢女。
婢女贴在王佳氏耳边说:“夫人莫慌,我回去瞧了眼,府里还是一切照常呢。奴才想,这休书不都要去衙门过明路的吗?老爷虽然把这东西送来,但可没派人去衙门啊,看来也就是吓吓您的。”
王佳氏捏着这张纸,神色一喜,“可当真?”
婢女捧了果子端在王佳氏面前谄媚地说:“夫人放心吧,老爷您还不了解,对着您一向是声音大雨点小,心软的紧。二格格真出息了以后,老爷还不得屁颠屁颠回来哄您?”
王佳氏想想也是,萨穆哈过去不也就是板一会儿脸吗?就像秀芳的亲事,他生气过后,还不是照样都替她们母女打算了。
王佳氏望着那扇紧闭的碧纱橱,幽幽一叹,“哎,也只能指望着秀雅这孩子了。”
她想起一事来,问:“对了,这回吵得这么凶要不要告诉亲家?”
婢女一听是连连摇头,“不成,不成,这事说到底是家丑,怎么能同别人说?何况那孙夫人从来就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她愿意帮咱们也是看着老爷的官位,想二格格进宫后老爷能更上一层楼当了大学士好提携她儿子,让她知道了万一生了别的心思,不把全部力气花在咱们格格身上怎么办?”
王佳氏听她说得极为在理,想到孙氏三番两次训斥自己的样子,便把这念头打消的干干净净。
…
似乎一切都像那婢女和王佳氏说的那样,萨穆哈的休书仅止于送来。王佳氏让自己的兄弟去打听了一番,萨穆哈似乎并没有派人去衙门交那文书。
于是在度过了那惴惴不安地过了三日后,王佳氏就和秀雅嘲讽起萨穆哈不过是个软骨头。
秀雅见阿玛说了狠话却没有下文更是得意,她每日试着孙氏送来的各色衣料,想着如何才能一鸣惊人。
在她心里,自己和姐姐秀芳又有不同。秀芳选秀的时候家里还在包衣,所以秀芳和宫里那位当年参加的都是内务府一年一次的小选,选进去都是伺候人的宫女。
哪怕是永和宫那个如今传的多么得宠,那也是伺候过人的。
而萨穆哈三藩立过两次功,三藩打完后论功行赏的时候,他和一群包衣出身的功臣一起抬旗。所以秀雅想,她可是要正经选进去的,比前头的那几个都要有面子。
她的梦里是美不胜收,而在京城的第一场雪后,内务府将御花园向北至景山再到西苑布置得如梦似幻,以迎接皇太后的寿辰。
因为太皇太后入冬前得知蒙古喀尔喀败于准噶尔后急火攻心后病了一场,康熙特意嘱咐了内务府,今年皇太后的寿辰定要喜庆、热闹、吉祥。
毕竟太皇太后在宫中最亲近和放不下的人,一是康熙,二是苏麻喇姑,三就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皇太后了。
德妃的五公主自幼养在皇太后跟前,攸宁出嫁后更成了皇太后身边唯一的掌上明珠,皇太后寿辰当日天蒙蒙亮,德妃就领着五公主去宁寿宫问安。
五公主宝儿穿了一声大红镶银边的袄子,一蹦一跳地窜进太后的寝殿。
太后正在梳妆,攸宁是天不亮就拉了珍珍一起进宫,两人正在为太后戴着金钗。
五公主钻到太后膝头,趴着问:“皇祖母,姨姨和大格格手里的钗子好看!”
“宝儿要吗?”
太后最疼五公主,听孩子说好看,当即就拿一支要递给她。
“不要!”五公主嘴巴一嘟,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我要科尔沁送给皇祖母的马!”
“小东西!你消息知道的倒快!”
太后顺势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接着又把她揉进了怀里,“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调皮鬼,姑娘家家的天天就想着骑马打猎,和你皇阿玛小时候一样皮。”
珍珍眼里,五公主是长得最像康熙的那个,说是康熙男扮女装怕也差不离,而性子也很英气。
五公主比四阿哥更要喜欢骑射,所以当科尔沁给皇太后的寿礼中有好马的消息传来,五公主比所有的阿哥都要激动。
五公主顶着“太后最爱”的头衔,自然是全天都被太后搂在怀里,德妃也被太后叫住陪在身边。
攸宁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有五公主承欢膝下,她这个前“太后最爱”和珍珍被太后派去招待那些蒙古远道而来的贵妇。
攸宁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唉,想以前啊,都是我和太后撒娇的。”
“你都嫁人了,还撒什么娇呀,等今儿结束了,自个儿回去和揆叙撒去。”
攸宁拧了下珍珍的腰,两人打打闹闹嬉笑怒骂走到宁寿宫外的东偏殿,那里都是候着的蒙古贵宾。
她们一进屋,只见一大群穿着蒙古服饰的女人里有三位穿着满洲的宫装。
攸宁和珍珍齐齐一福,“给皇贵妃请安。”
“大格格和公夫人来得早,我听说蒙古的贵人们来,怕宁寿宫忙不过来,特意过来瞧瞧。”
大格格从小生活在宁寿宫,在这里说话犹如半个主人,即使是出嫁后亦是如此。
“皇贵妃费心了,今日是太后大寿,宁寿宫十二个管事太监和十个管事嬷嬷都在尽心尽力。皇贵妃这一圈看完,有看出什么疏漏吗?若有可要早早说出来,我好去训斥他们。”
皇贵妃忽略掉攸宁口气里的生硬,笑得端庄大度地说:“大格格亲自进宫来,自然都是好的。我想着太后日前说头疼……”
“呵。”攸宁抿嘴一笑,眼睛转了转说,“皇贵妃是说那回啊!那是要太后去看秀女,太后前些年去了两次,说看了整整三天回来都分不清人。皇太后想着这回也不往宫里选人,她才把这难差推脱了,只是麻烦皇贵妃去应付那场面了。”
“原是这样,倒是我误会了。”
皇贵妃说着眼神瞟了一下珍珍,可珍珍完全不在看她,而是在瞧着攸宁。
珍珍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