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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清楚地见到了她拧起眉心的神情。
“你在把我当傻瓜吗?”
面对她冰冷的语调,皮兰杰洛只能给手中的枪上膛,将枪口对准她的脑门:
“你别无选择!”
他并不觉得假设自己开枪,这个女人会躲不开他的子弹。可他必须让她意识到现在是谁在掌控主动权。弥涅耳瓦微微眯起了眼。她转眸望向温蒂。被钳制住的女孩儿静静地与她对视。除了一开始出声让她知道自己没事,女孩儿都没有再讲过话。她几不可察地朝她点了点头,苍白的小脸上神态自若,像是在安抚她,表现得从容不迫。
弥涅耳瓦目光一软。
“我今晚就拟好公告给报社负责人,再拍电报给罗马那边的医疗中心。新一批疫苗将会在明早八点之前送到教会。”她缓慢地,处变不惊地对上皮兰杰洛的视线,就好像正拿着枪指住对方脑门的不是他,而是她:“等明天的报纸派遍整个西西里,你的要求也就基本达成了。我不会拿我的名誉开玩笑。”
她将垂在身侧的手重新背到了身后,恢复了以往略微挑高下颚的姿态。
“在那之后,如果你们非得要一个人质在手上,”她说,“可以把我关起来。”
皮兰杰洛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差点儿忍不住要往乔托的方向瞟——谁会想到她能提出让自己来做人质?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难道她就不怕他们把她碎尸万段,剁烂了扔进玉米地里?
“不过,你们要清楚一件事。”这时弥涅耳瓦又不紧不慢地补充,“我对我的家族下达的所有指令都会通过一套严格的程序传达下去。这套程序要运作,前提就是我还活着。一旦我被你们杀害,你们到手的一切东西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失。因此,即使是在我本人作为你们的人质的这段时间里,你们也需要保证我的生命安全。”
顿了顿,她最终平静地用他的话回敬他:
“你别无选择。”
乔托思考了一会儿,在皮兰杰洛装作审视一圈她的军队扔下的枪支时,对他眨了眨眼。这是同意
的暗示。于是皮兰杰洛松了松搭在扳机上的食指,手心的汗水已经湿了枪柄:“好。”
谈判就此结束。
弥涅耳瓦?布鲁尼在凌晨三点完成了她所承诺的每一件事。两个小时过去以后,已有报童开始叫卖新一天的西西里晨报。西西里岛的各个地区以电报的形式来确认布鲁尼庄园是否真的将成为隔离区,弥涅耳瓦在青年党的监督下对接到的电报一一进行了肯定的答复。
很快,这个消息在平民之间传开,人们议论纷纷。教会联系到了弥涅耳瓦,开始准备组织第一批暂时被隔离在教堂的疫病患者转移到布鲁尼庄园。
早上八点,第五艘从博瓦滩海湾驶来的货轮载回了一批疫苗。到了十点,几箱疫苗被送达教会,头一批病患也已经被安顿在了布鲁尼庄园的城堡内。弥涅耳瓦卸下所有武器,让皮兰杰洛亲自给她拴上了脚镣。同时,温蒂?卡特?布鲁尼安全回到了她的部下茜拉?维多身边,跟乔托?彭格列一起,在弥涅耳瓦的交代下带着日本使者朝利雨月前往巴勒莫,暂居托纳托雷庄园。
布鲁尼庄园正式宣告作为疫病隔离区,为所有疫病患者提供隔离及医疗援助。
西西里早报对隔离区的情况进行了追踪报道,布鲁尼公爵的声誉在半个月内大幅度提高,甚至引起了北方报社的关注。来自佛罗伦萨和罗马的记者想要采访仍住在隔离区陪伴染疫民众的布鲁尼公爵,却被拒之门外。这其中的真相,直到布鲁尼公爵逝世,才在得到知情人士披露后,成为“布鲁尼家族丑闻”中的一项。
而在布鲁尼庄园成为隔离区的这三个月里,弥涅耳瓦?布鲁尼实际上被囚禁在了庄园潮湿阴冷的地牢中。
乔托再见到她是在二月中旬。
他戴上了人皮面具潜入布鲁尼庄园,扮成下人的模样,偷偷溜进了地牢。他在左手边的第一间牢房找到了她。弥涅耳瓦?布鲁尼正坐在墙边倚着冰冷的铁栏杆闭眼小憩,听到脚步声才警觉地睁开眼抬头望向他。
乔托戴着人皮面具,她当然没有认出他来,只在他取下一盏煤油灯走近时皱起了眉:“又有什么事需要我来处理?”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脸,他注意到她不仅面色惨白,嘴唇也冻得发紫。
他蹲下来,脱下自己的厚外套,塞进铁栏杆的缝隙里给她:“为什么不问他们多要几件衣服?”
“乔托?”棕发女人认出了他的声音,她没有接过衣服,而是先青了脸色,压低声线厉声呵责:“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想也跟着被关进来么?”
乔托听着她的责问,摘下了人皮面具。
“没事。”他答得轻描淡写,好像不把她的话当回事,自顾自地低头从兜里掏出两瓶药水,一边推进缝隙中交给她,一边解释:“我们都很担心你的情况,想来看看。原本茜拉小姐打算过来,但温蒂小姐不同意,所以换我来了。”
说完,他隔着铁栏杆挨着她坐下,“你的手怎么样?还有受伤吗?”
乔托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但他没有给她机会瞧清自己的脸。近一个月来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只要闭上眼睛他就能想起那晚她削下自己手指的一幕,他没法再欺骗自己那是幻术,他心神不宁到好几次把盐当作糖加进了红茶里,要是再不过来看看她,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因为长时间失眠而疲劳致死。
可此时见到她,乔托发觉自己并没有好受一些。他以为弥涅耳瓦认出他的第一时间会询问他温蒂的现状,她却没有。她第一时间做的,是呵责他。因为她担心他的安危。她的确把他看作朋友。
弥涅耳瓦缓缓从牢房铁栏杆的缝隙中伸出了她的左手,凑到他眼前。她动刀削掉手指的时候没有直接从指根削去,食指还留有半个关节长短的根部,伤口被仔细地包扎好,见不到半点血迹,多半已经结痂。
“我说过,我是一个军人。”等他看清楚,她才收回手,戳穿他的谎话:“温蒂是不会出这种主意的。你太冲动了。”
乔托认为自己该笑笑,好化解被戳穿的尴尬。但是他提不起嘴角。
“你削掉自己的一根手指,”他听到自己这么说道,“我想跟这比起来,我的行为还算不上冲动。”
弥涅耳瓦轻笑了一声。
“你应该也很高兴吧。”她口吻颇为自嘲,“觉得这是我应得的。”
“也许我该为你现在还能开玩笑感到高兴,弥涅耳瓦。”乔托语调平淡,弥涅耳瓦看不到他的脸,却能够从他的嗓音里判断出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她想他或许还微微垂下了眼皮,就像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起他为西西里而骄傲时的表情,“尽管你的玩笑一点也不幽默。”
“布鲁尼家族的敌人永远不会比同伴少。我能做的只有尽最大的努力保护我的家人和同伴,乔托。他们还需要我的保护,所以除了性命,我不在乎用别的任何东西来换他们的安全。”弥涅耳瓦合上了眼,“更何况我们的家训第一条就告诉我们,利益胜过一切,而家人胜过利益。”
金发青年不做声。她便睁开眼,微微一笑:“很高兴还能听到你叫我弥涅耳瓦。这是不是说明,我们还有机会继续做朋友?”
他还在沉默。
“如果你不能从这里安全出去,”半晌,乔托才回答,“就没有机会了。”
陷入沉默的变成了弥涅耳瓦。
就在乔托以为她不会再吭声时,他听见了她轻轻的,仿佛带笑的保证。
“那么,我一定活着出去。”
乔托感觉到胸腔中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他的心脏。
他呼吸着凉飕飕的空气,清醒地意识到,有一种比同情更麻烦的感情已经在他的心里疯狂地滋生。他排斥那种感觉,却又渴望得到。无数的矛盾钻进他的脑内,他不得不闭上眼,让视野沉进黑暗中。
接着,他感到自己张了张嘴,嗓音变得低哑而干涩:
“好。”
☆、与布鲁尼为敌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2014。1。4
这章温蒂抢尽风头w
对不起这两天卡文+各种饭局,这么晚才更新T。T
再跟大家道个歉,有些观点我还是得坚持。
我最近看过不少公益广告,其中不少都是反贪污受贿的。其中一个广告中有一幕,是一个贪官坐在小轿车里,看着可爱的女儿笑着朝自己跑过来、女儿身后还有妻子微笑着朝自己走来,当然,这个时候他已经贪污受贿了,所以紧接着下一幕就是他被送进监狱、枪毙。
我想说的是,受贿就是受贿,不论是为了谁受贿,都是受贿。更可恨的是,受贿还是关于毒品走私的受贿。上章里就有提到过——其实哪怕不提,大家应该都是清楚毒品对一个国家的危害的。就算不提弥涅耳瓦·布鲁尼在序章里对平民生命漠视的态度,光是就受贿这件事来说,她都已经罪该万死了。当然,那个时代的南意大利,尤其是西西里地区,贪污受贿情况是非常严重的。她不会是唯一一个,但这成不了她受贿的理由,任何理由都不成立。正如弥涅耳瓦自己所说:“但那不是理由。”她不为自己辩解,她就是个坏蛋。我也希望,不要再有人替她辩解了。
为什么要让她损失一根手指,为什么要让她替温蒂的安慰担惊受怕——不仅是有人监视她搞到她束手束脚不能轻易使用幻术的原因,还因为她罪有应得。她自己也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因此下手果决。甚至可以说,断她一根手指这样的代价,真的太轻太轻,轻到微不足道!
乔托会感到内心有冲击,一是因为他没料到弥涅耳瓦会这么重视家族,二是因为,弥涅耳瓦把他当朋友,他却在背地里捅了她几刀——乔托虽然心计多了点,但本质总归是善良的,难免会良心不安。当然还有,前文提到过的,他羡慕弥涅耳瓦。尽管他认为她不值得同情、罪有应得,但是她身上的某种人格是乔托想要得到的。他已经被那种人格吸引了视线,甚至开始动心。
他的确后悔自己百密一疏让计划出现意外,让弥涅耳瓦丢了一根手指——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认为弥涅耳瓦受贿的事是能够原谅的。事实上就像前两章里科扎特所说,人这一辈子很多错误不一定能得到原谅,可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错误永远是错误,关键不在于如何得到原谅,而在于如何去弥补!
至少目前来说,弥涅耳瓦为了家族利益,已经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了。虽然不能否认她也做过很多有益于国家民族的事,但错是错,对是对,不能混为一码事来谈。
所以乔托真的想要得到她,最需要做的就是将她拉到自己的阵营来,让她今后做更多的事来弥补之前的过错。
在绑架温蒂威胁弥涅耳瓦这件事上,乔托确实有失误,但客观上来说,他的失误根本不算失误。他这个计划的出发点还是“双赢”,可事实上,弥涅耳瓦应该为了上一局中自己肮脏龌龊的反击付出血的代价。她丢掉一根手指,才是天经地义的。
一八七四年四月初的一个早晨,一艘驶往北欧的小客轮在卡塔尼亚海湾拉响了汽笛。悠远的汽笛声回荡在破晓前青白广阔的天幕中,港口的搬运工已捋起裤腿开始工作,酸臭的汗水湿透了单薄的短衫,海风卷着股浓重的海腥味舔过他们的脸庞。
乔托坐在运载谷物的马车上,目送着这艘小客轮逐渐远去。头戴人皮面具的皮兰杰洛走到了甲板上冲他脱帽致敬,他也就挥了挥手里的帽子以示道别。橙色的朝阳在海平线的上方慢慢露出脸来,海水渐渐变暖,风向稍稍一转,手拉着缰绳背对乔托的G就掐灭了右手中夹着的烟卷。
“我们走吧,G。”乔托的声音逆着风传来,G拉了拉帽檐,扯动缰绳便驾着马车抄近路赶往墨西拿。
他们终于在这天早上送走了参与那场绑架行动的青年党。弥涅耳瓦?布鲁尼还被关在布鲁尼庄园的地牢里,牢房跟脚镣的钥匙都被搁在了庄园内某个仆人卧室的门口,等他们发现,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放她出来。
乔托现在得回到蒙托庄园,温蒂和艾琳娜在那儿等他。上午十点,最后一批已康复的病人将被送出布鲁尼庄园,下午一点全面消毒过后,温蒂就能够回到庄园——当然,她还并不知道那群青年党在那时早已乘船驶出了地中海。温蒂已经把弥涅耳瓦被当作人质的真相告知了艾琳娜,这也是艾琳娜坚持要来墨西拿的原因。
“乔托,”在乔托试着说服她留在巴勒莫等消息时,她是这么摇着头一脸苍白地告诉他的,“你不懂,我必须第一时间确认她没事。”
G驾车的速度依然飞快,车轮碾过地面的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车身颠簸得比较厉害,乔托从马车后座的外沿往内侧挪了挪,想到一个多月以前他潜入地牢里看见的弥涅耳瓦?布鲁尼,不禁低下脑袋按了按太阳穴,轻轻叹息了一声。
红发青年往后瞥了一眼,瞧不见老友的脸,也能感觉到对方正在为了一些事而头疼。
“不用担心茜拉?维多的问题,”G难得没猜中乔托在头疼些什么,却没有察觉,自顾自地说着或许能叫他不那么烦闷的现状:“我确认过了,那个女人知道这事是我们干的,但她不站在布鲁尼公爵那边。从她自己的说法来看,她真正的上司不是布鲁尼公爵……我怀疑她是在什么情报机构工作,虽然问她阿诺德的事她总说不知道,但我估计阿诺德也去了情报局,那家伙确实适合这一行。”
“嗯。”乔托随口应着,事实上他比G想得更加深入,在乔托的猜想里,阿诺德应该就是茜拉?维多的顶头上司。不过乔托拿不准情报局——或者说是阿诺德的立场。在确定弥涅耳瓦的确削掉了自己的一根手指以后,乔托曾想过她不使用幻术来迷惑青年党的原因,而他思考的结果只有一个:将监视布鲁尼的军队安插在布鲁尼庄园的人并不是布鲁尼的政敌,而是意大利王国议会。如果布鲁尼家族历任族长都是术士,那么这一定也是王国内部众所周知的事实。国家总是既渴望力量又忌惮力量,尤其是在掌握力量的人也握有权力的时候。因此王国与布鲁尼家族之间一定存在着一项秘密协定,以此控制布鲁尼家族。
也就是说,布鲁尼在王国议会的监视下,不能轻易使用他们特殊的力量。
这就是那晚弥涅耳瓦?布鲁尼没有在庄园军队面前以幻术蒙蔽青年党的原因。她想要夺回权力的动作越大,就生活得越束手束脚。那么按常理来看,要是阿诺德主导了意大利王国的情报机构,就该站在王国议会一边。可事实看上去却并不是这么简单。
乔托还能记起弥涅耳瓦?布鲁尼枪毙法拉奥尼的场景,以及她对茜拉?维多的信任。不论是他所见的现象还是他的直觉都在告诉他,弥涅耳瓦信任茜拉?维多,同时也提防着她。
“政治问题总是很复杂,”乔托自言自语,“也许情报局跟布鲁尼有一部分共同利益吧。”
G用力一挥手中的马鞭,“谁知道。”
马车经过了科扎特的故乡艾德镇,这儿的治安已经糟糕得没法想象,通往小镇的石子路上有四五个拿枪的男人在追赶几个衣衫邋遢的孩子,不远处的杂货铺门前一个妇女正尖叫着招呼那群孩子过去,护着他们钻进屋里时她却被子弹击中瘫倒下来,杂货铺内便冲出了另一个端着猎枪的男人愤怒地吼叫着朝几个追来的男人开枪。
沉闷的枪响混乱不堪。“G!”条件反射地叫了声好友的名字,乔托已经在马车上半站起身想要在G停下马车的第一时间跳下车,没想到红发青年非但没有勒紧缰绳,还再次狠劲挥动马鞭,令马车迅速离开了艾德镇!
剧烈的颠簸中乔托又跌回了马车上,这时那个抄出猎枪的中年男人已倒下,他的敌人踩着他的尸体叫骂着踹开杂货铺紧闭的大门冲进了屋内,紧接着便又是几声闷闷的枪声响起。
杂货铺随着马车的远离而逐渐缩小,最终成了一个小黑点,快要消失在视野内。乔托失神了几秒,回过神来后刚要扭头责问G为什么没有停车,脑海内就忽然浮现出了弥涅耳瓦?布鲁尼手握军刀削下自己食指的一幕。乔托怔了怔,一时间嘴唇都有些僵硬,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沉默下来。
G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见金发青年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后座,不由得皱起了眉。G了解乔托,他当然知道假设是在往常碰上这种情况,乔托一定会因为自己见死不救的选择而生会儿闷气,尽管乔托不是不明白就算他们俩停下来帮忙,胜算也非常小。但G以为乔托至少会像以往一样跟自己辩论几句,这天他却没有。
“我没带枪。”半晌,G还是主动撒了个谎。
“嗯。”
听见乔托的回应,G比刚刚更加烦躁。很多时候G都会觉得乔托的脑袋里装了太多东西,而乔托?彭格列本身该是个简单的家伙——正像邦尼曾说过的,他出身良好,衣食无忧,根本没有必要参与那些麻烦事。
“要不是他太博爱,”他后来不经意对茜拉?维多说起自己的想法时,那个金发碧眼的姑娘这样替他分析:“就是书读得太多了。你知道,学者常常头发花白,因为他们总得思考一些平常人不会考虑的东西。”
那个时候G则是缓缓吐着烟圈:“我宁可是后者。”他明白,真正的答案是前者。乔托想要保护的事物太多,面临选择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