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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门中,只怕再无脱身之计。想到此处也只得打定主意下得楼来,来在那钱九的房门前。
正欲伸手打门,却见内中兀自开了,原是那钱九郎意欲出来,见了他倒是彼此一愣,继而笑道:“都这般早晚了,娘子还不曾安置么?”飞天闻言摇头道:“方才经历一战,倒也睡不安稳,志新今儿走的累了,又受了些惊吓,我一哄就睡熟了,你功体怎么样,到底可要紧么?”
那钱九郎见飞天找些话头与自己谈讲,心中猜测他此番必然有话要说,因连忙往屋里让,请他进来奉茶,一面笑道:“这却无妨,娘子是少侠身份,原不知道这些药物的规矩,我因为做了几年下五门的门长,这些脏东西原是认得的,只是那弥统领不知何处寻来这样上等货色,我只顾与你们母子饮酒说笑,才着了他的道,到底并不妨事的,再厉害的蒙汗药只要清水一喷,自然可解。”
飞天闻言方点头道:“看来你身份到底非比寻常,那弥琉璃却也不敢对你怎么样。”钱九点头笑道:“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还不敢跟咱们撕破脸的。”飞天闻言连忙接言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你却要带了我与孩儿往那下五门中,他就算图谋些什么,如今也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又何必这样如临大敌呢?”
钱九郎闻言蹙起眉头道:“我心中有个盘算,只怕娘子日夜悬心,所以不敢对你说起,如今你既然问,倒也少不得与你分析些个中利害,方能消弭娘子心中隐忧。”飞天闻言点头道:“既然你要将我母子两个带走,也总要教我知道事情原委,方能放心跟了你去的。”
钱九闻言苦笑道:“今日我见那弥统领对我下了这样药物,方才证实了当然猜测,他既然是我那位继母身边的人,看在我兄弟面子上,断然不好与我们撕破脸的,只是近几年来动作频繁,防备我这一族的势力倒也十分有心,前儿恍惚听见她又不乐意给我兄弟说亲的,如今那孩子早过了志学之年,论理侯门公府的年轻公子,就是不曾婚配,这身边的姬妾也该有几房的,谁知我这位继母却从来不曾教女子近身服侍他,风月之事管教甚严,身边的粗使妇女,都要严选葵水未至的少女,或是早已人老珠黄的仆妇们,我兄弟年少气盛,因为这件事屡次意欲发作,怎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是私下里传递消息出来,对我抱怨几句罢了。联系近日之事,只怕我那继母这样防备你们母子两个,是要断绝我生母这一脉的血缘也未可知……”
姒飞天听闻这一番缘故,心中对这钱九倒是怜惜起来,想他生长于豪门之中,外人看来千金之子何等显耀尊贵,却不知内中骨肉相残,却是杀人不见血的勾当。因低眉将他这话细想一番,却又有些不解道:“照你这样说,那位太夫人意欲断绝你令堂这一脉的传承,只是她自己多年来并无生养,如今扶持你们一脉,方能获得当家主母的身份,若是将来你弟兄两个亲族凋零,岂不是将她夫家恁般显耀家私拱手让与旁的亲支近派,端的叫人想不明白。”
钱九闻言点头道:“我们弟兄几个也是在这件事上有些疑惑的,只是前代之时恍惚听闻这位太夫人曾经生养过一次,却是留不住夭折了的,莫不是内中有什么蹊跷么……”飞天闻言摇头道:“你们家的事情你都不清楚,倒来问我,只是如今怎么样,你可曾与你那位继母稍有盘桓接触,到底是个怎样性情人品的人呢,若只是监视挤兑倒也不妨的,左右咱们也不愿意争竞她那一份家私,若是竟能下得狠手去,也只好跟她争一争,我这些年来好容易拉扯大了一个孩儿,断不能叫她折损了去。”
钱九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只是当年我在侯门时年纪幼小,对那位继母倒也不甚亲近的,并不能知道她的模样品行如何,只是听我那兄弟说,倒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不然何以身边有这许多厉害角色。”
飞天闻言有些忧心道:“照你这么说,只怕咱们孩儿性命堪忧了?”钱九闻言摇头道:“这也难说,自古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我这位继母久居高位,如今一旦得知我母亲这一脉有了后嗣,只怕不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便是她下不得杀手去,自古成王败寇,咱们孩儿将来若给人终身看管起来不得自由,到那时想做个平头百姓都尚且不可得了……”
姒飞天听他这话心头一惊,若是旁的富贵人家,内斗绝不会这般惨烈,只怕这钱九家中倒与皇亲国戚有什么瓜葛的,倏忽想起当日他给人捉进那大理寺中的事,因试探着问道:“莫非当日将你缉捕归案的那些人,也与你这位继母有甚瓜葛么?”
那钱九闻言倒是一惊,继而笑道:“娘子倒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端的百伶百俐。”飞天脸上一红道:“如今事关孩儿的安危,你也要这样促狭人么?”那钱九见飞天恼了,方才恢复了正色说道:“我还道此事瞒得住你,这也怨不得,当日你年纪小,随便做个障眼法也使得,只是如今大了,又在市井之中历练多年,倒也很有些见识。”
飞天见他盛赞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面催促他快讲当日的情由,那钱九郎笑道:“当日我那位继母不知如何得知我尚在人间的,又因为我常与我兄弟私下联络,因唯恐我们兄弟两个贪图她的一份家私,是以派出她跟前的几个侍卫追踪我的行藏,谁知当日遇见你这小冤家,竟叫我陷落青楼之上不得脱身,当日双儿原想带我出去,只是外头已经教那几人锁死了出路脱身不得,是以与我假意恼了,反引得大理寺的人来捉我,你知道我名份上原是江湖绿林,若是进了大理寺中,只怕再难脱身,只是那是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虽然我出不去,我继母身边的人却也进不来的。”
飞天闻言大吃一惊道:“这大理寺乃是三法司之首,大理寺卿位居九卿之列,说起来倒像是你们家的本钱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3000,我苦。。。
☆、第百十三回
那钱九听了含笑摇头道:“哪里就恁般泼天的富贵了;只是那地方的少卿原跟我有些交情的;我此番进去就安排在天字号中,也不与旁人瓜葛;吃住都是自己单独在一处,倒也不甚腌臜。”
姒飞天闻言蹙眉道:“原来你前番散布消息,说给人剔去了武骨,莫非竟是哄我的不成?”那钱九闻言连忙摇头道:“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娘子的。只因那大理寺的少卿原与正卿有些不睦,他们衙门里内斗起来倒将我牵连其中,是以那狗官趁着我那位朋友外出公干之际;以防止我逃走为名将我武骨剔去;幸而那行刑的仵作敬佩我钱某是条好汉;施为之际给我留下一点残肢断脉的;方能借助这点子活气将些金线联络起来,平日仗着自己的功体或可行走。”
飞天闻言却是心中一动,只因他是自己孩儿的生父,却没由来怜惜起来,因咬了咬唇瓣道:“怪不得旁人都说朝廷鹰犬没一个好东西,怎的下这样的狠手,当真是个天打雷劈的勾当。”那钱九不过解释自己因何残废,谁知却因祸得福博得了这位娘子的怜惜之情,却也是意外之喜。
因点头笑道:“这点小伤不值什么,且喜当年我那双儿妹子曾在我母亲身边贴身服侍过几年的,针黹女红都得过些她的真传,是以有那样妙手能为我织就经络重塑武骨,只是不曾想到当日赠与娘子一卷绣谱,却给你学得这样通透,却比双儿更为心灵手巧。”
飞天听闻此言,倒想起当日那钱九曾经对自己言讲的,自己偶然获得的那卷绣谱竟是他家太夫人留给儿媳的见面礼,因脸上一红,不知如何搭腔,只得转了话头道:“这件事暂且不用说了,只是你既然早已因为双姑娘的手艺又能走动,为什么不当时越狱出来,重掌江湖领袖之位。却要那不见天日的地方隐忍十年之久?”
钱九闻言苦笑一声道:“我一生连累至亲骨肉,就是老死狱中什么要紧,况且在里面时就听说你因要为我生下子嗣,隐姓埋名隐居在那穷乡僻壤之中,又深居简出从来不肯抛头露面的,你我虽然只得一夜露水姻缘,我却当你是个知己,自然明白你一片苦心都是为了这个孩儿着想。我因想着当日自己甫一落草就有命无运连累爹娘,如今身在无间不得自由,怎好再去打扰你们母子两个,倒不如老死狱中,也算是为了你们撇清干系,大家何等干净体面。”
那姒飞天听了这话,心中倒是十分敬佩怜惜的,因忍不住对他柔声说道:“当日我恨你不假,如今知道你对我们母子两个的心意,咱们这样的冤孽就解了吧,往后我以朋友之礼待你,只是你千万别会错了意思,又要做那些尴尬事,可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钱九听心上人这样说起,心中虽然颇为伤感,倒也算是有个由头能为他们母子尽一份心力,因点头笑道:“娘子既然愿意与小人冰释前嫌,却如何不好?我在那不得见人的地方拖磨了十年光景,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年少轻狂的样儿了,此番你我身世相同,正是个伯牙子期的勾当。”
飞天见那钱九此番温文,心中稍微放心了些,因试探着问道,既然如此,朋友之间倒也不必隐瞒彼此的,你只管对我说起,这件阵仗到底是否凶险,我心里也好有谱,来日倘或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心中也有个因应之策。
钱九点点头道:“当日漂泊江湖之际,倒是多得了我母亲众多同门之助,因在市井之中不好安身立命的,便将我安置在绿林之中,因这侠义的勾当最是厌恶官府的,若是侯门之中有人得知我是假死出府,也断然不会想到一个侯府的公子会流落在侠义道中。只因那三上门的门户清规戒律甚严,又自诩为名门正派,受朝廷封诰多有驯顺,是以便将我安顿在下五门中,当日涤荡是非,与我几个小兄弟将原本那下五门中的势力肃清了,却是自己取而代之的,官面上如何知道我的出身,这钱九郎的名号也就这般在武林之中传扬开来。如今虽然身份败露,到底那朝廷鹰犬是轻易不敢攻破我那竹城水寨的,如今带了你们进去,无论我那位继母意欲何为,却也给人一夫当关,无计奈何了。”
飞天听闻此言有些讶异道:“你们下五门中竟还有占山为王的反贼不成?”那钱九闻言笑道:“这是自然,你一个上三门的少爷,自然不想的这其中的买卖行市,别说占山为王了,前朝多少开国令主都是出身绿林草莽的呢。”飞天听他说的在理,也只得点了点头道:“若是这样说来,到你那一亩三分地上倒是可保孩儿万事无虞了,只是……”
说到此处倒把脸绯红了,不知该怎么对那钱九郎说起,钱九见飞天此番神色有些忸怩,知道是为了那金乔觉的事情,因颇为豁达一笑道:“十年前恁般骄纵不讲理的,如今却做这样小儿女之态了,我知道你担心你家夫主,这件事情我却心中有个算计,又怕你说我私心藏奸,所以也不好冒然与你说起来。
既然此番我那位继母是冲着志新来的,只怕在她眼中人命也算不得什么,虽然我与志新名份上算是侯门出身,她未必肯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那同室操戈的勾当,旁的相干之人却未必逃脱得这样劫数,如今你们母子两个愿意与我回转竹城水寨之中,若要再沾惹上金乔觉,只怕倒要给那捕头带些麻烦,我知道你肯下嫁于他时也曾私下里品度一番,听说你这夫主原是上三门中的首徒,想来功夫不差,只是到了我继母身边的护卫手上,却是未必可以自保,到那时咱们岂不是为了救下孩儿的性命,却连累了一个无辜的人平白受害么?”
姒飞天听闻钱九这一番良言,心中却暗自对他刮目相看起来,不想十年前此人恁般飞扬跋扈恃武生骄,如今却能推己及人为那金乔觉绸缪一番,经他这样一番提点,自己倒也有些担心起这位金师兄来,若是他知道自己给这钱九掳在山寨之中,定然忧心忿恨,少不得前来营救,到时给那太夫人知道他与自己的关系,只怕倒是连累了他。只是当日分别之际,早已约定风波之后要破镜重圆给他个机会的,谁知竟一语成谶不能完聚,若真如钱九说所局势那般凶险,只怕自己竟要跟此人断绝了关系方能护他周全了。
飞天想到此处,竟不知怎的心中悲伤寂寞起来,眼圈儿一红就给那钱九郎看出了端倪,因摇头笑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将我想成恁般强抢民女的强梁不成?如今虽然是我继母掌权,只是她碍于脸面,自然久居内室不肯抛头露面的,哪里就知道这些江湖上的事情,况且她年纪逐渐大了,当日年少之时侯府争宠,只怕早已耗费心血过多,如今也算是到了油尽灯枯风烛残年之际,你且在我山寨里住上三年五载,到时少不得她也要还政于我兄弟,等到恁般光景,你与你那情郎要相聚多少日子还使不得呢?”
姒飞天听闻此言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这其中的许多关窍,如今既然投奔了你来,少不得说与你知道的,那金乔觉原是我师兄,我弟兄两个就是上三门中最得门长宠爱的两个弟子了。”
钱九闻言却是讶异笑道:“莫非你竟是当日那武林盛传的第一美人,四少侠不成?”飞天闻言脸上一红道:“少混说,我又不是女子,怎么倒说是什么武林第一美人的……”那钱九闻言笑道:“当日我既然领了那下五门门长之衔,虽然心中不甚愿意做那伤天害理的勾当,只是那山寨之中外围村落镇店之中多是良善百姓,自然不好叫山中喽啰前去打劫欺凌的,这样一来,也就断了下五门的财路。
我一人忍饥挨饿却也不甚要紧,只是苦了跟我从侯门出来的一班兄弟姊妹,当日我们几个便合计出一个主意来,竟在江湖上广发英雄帖,招纳那些有暗地的下九流货色往山寨之中躲避官府的追捕,以我那竹城水寨的势力,想要保住这样货色却也不难,只是若要投到我门下之时,总要孝敬些什么东西,方能列入我钱九郎的门墙。”
姒飞天听闻此言却是噗嗤一笑,钱九见他如此,因不解问道:“娘子是笑话小人没有出息么?”飞天闻言摇头道:“这样也不算是没出息的,倒像是下五门中也与朝廷定例一般,却做那卖官鬻爵的勾当呢。”钱九闻言却是一怔,继而笑道:“原先做下这样罪过之时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怎的你如今这样一提点,倒还真与我家中有些相似也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发家致富的新路子~
☆、第百十四回
姒飞天听闻此言;心中品度他家中许是京城之内领了拍照的皇商也未可知,倒也怨不得一家子内斗这般惨烈了;当下并不在意,因继续问道:“你做这样保人原也有些伤天害理的;只是身在下五门中,许多清规戒律也就顾不得,这且不用说;为什么又牵扯出什么武林第一美人呢?”
那钱九郎闻言笑道:“正是当日意欲作践你的那个探花郎告诉我的;当日他投在我门下时;我因见他轻功俊俏,倒也颇为赏识,只是厌恶他人品腌臜;是以不愿意收为弟子;只叫他在山门之中掌管些发卖蒙汗药的勾当,谁知那厮倒也会巴结,因我虽然做了下五门的门长之位,到底年为加冠,见识尚浅,那探花郎遂每每找些机会,将那江湖上的奇闻异事说与我听听,我见他说的热闹,倒也觉得有些意思。”
飞天听闻那探花郎的名号,却是秀眉微蹙颇有些厌恶的神态道:“怪不得当日你在我房里恁般手段,都是给这厮教坏了的。”那钱九闻言朗声笑道:“时过境迁,那厮也给我手刃为你报仇了,又何必心心念念的,况且你我前缘也是此人促成,若是没有他,咱们又哪来这么健康活泼的一个孩儿呢。就是当日你的艳名也是这厮告诉我的,说句不怕你恼的话,那时我心里只不信,心道是怎样一个翩翩少年,竟能在众多江湖儿女之中脱颖而出,得了那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若是早知道是你,也等不到几年之后方才一亲芳泽了。”
钱九说到此处,忽觉自己失言,连忙意欲找补几句,早见飞天脸上一红,岔开了话头道:“你早年做下的那些作奸犯科的勾当我却不理会,只是如今你冷眼旁观着,到底这家中这位太夫人是否将要对我们母子两个不利,若是要紧时,我便请你想办法知会那金师兄一声,赐我一纸休书教他断了念想也罢了,倒没得为了我们连累他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那钱九闻言却是有些不解其意道:“我只道你心意归属于他,怎的如今倒说出这样决绝之言来?”飞天摇了摇头道:“自从诞育了志新,我也心灰意冷了,且从小不曾沾染红尘的,并不知道男女之情为何物,当日嫁给他不过是为了救你,其后虽然一家人亲密和睦,度其光景,只怕也要三年五载方能对他有所因应,如今我既然滞留在你山庄之处,他的为人我是知道的,我一年不出来他等我一年,我若是十年不出来难道也叫他等我十年不成?他与你一般都是牛心左性不知变通的,如今不如好聚好散,他原是清白世家出身的正经公子,为了我倒一生无后,来日九泉之下也难见他先人。倒不如我还他几两身价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