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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人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小酒壶，一个精致的白瓷的小酒壶。
“等等！”关扬猛地出声制止，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小酒壶，慢慢蹲下去，又伸手摸了摸，然后笑了。
木青青秀眉皱了起来，惊道：“你干什么呢，死人的东西你还摸！”
关扬笑道：“不摸怎么知道它想说什么呢。”
木青青更加惊奇，问道：“它说什么了？”
关扬只笑不语。
木青青急得快跳了起来：“它到底说什么了？”
“先回第二楼吧，谜底终将会解开的。”
＇（012 仇家来寻）＇
又是黄昏。
随着清风大侠的到来，众多武林中的豪杰，像潮水一样涌来，又像潮水一样迅速退去，好像完全没有来过一样。
在那场刺杀所带来的惊险和刺激过后，清风镇上的人迅速地恢复了常态，对他们而言，除生活以外的事都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大事。江湖上的事情可以在饭桌上聊聊，却不能当饭吃，有这功夫还不如和老婆孩子亲近亲近，和邻居寒暄两句增进和睦。
天气有些凉了，明天记得加衣。
*
关扬和木青青慢慢往第二楼走着。在路过一个兵器铺的时候，木青青怎么也迈不动脚了。说是需要一把剑来防身。
她原来的剑早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关扬想想也是，女孩子家出门在外的不容易，有件防身利器总是好的。
这间铺子并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刀、剑、斧、锤，枪、戟、棒、棍十八般武器，样样齐全。
按理说像这样的铺子，老板一定是个有几分厉害并且十分精明的人，因为买兵器的一般都是有几手功夫的人。但这家店却恰恰相反，老板是个女人。
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很貌美很柔弱的女人。
关扬不禁想，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来经营一家兵器铺子呢，或许她只是这家店的老板娘，而老板恰好有事出去了。不然的话，她一定是个独立又自强的女人。
他在这样想的时候，木青青已经上前道：“姐姐，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姐姐？”女人扑哧一声笑了，道：“小姑娘，你叫我姐姐吗？”
木青青不解地道：“怎么了？”
女人掩唇笑道：“没有，很好，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唤作姐姐了。小姑娘，你们要买兵器吗？”
“我要买一把剑。”
“好，这里的剑你随便挑，有中意的我可以给你便宜些。”
“多谢！”木青青开开心心地选剑去了。
关扬对剑没有多大的兴趣，便站在柜台前同老板闲聊。“老板娘，这是你自己开的店吗？”
女人笑了笑，眼中波光流转，风情流露，道：“是啊，怎么？觉得我不可能吗？”
“没有，”关扬笑道：“我很佩服你这样的女人。老板娘听说过‘金叶子’吗？”
女人道：“什么金叶子？”
关扬道：“是一种暗器。”
女人想了想，忽然一惊道：“是的，我知道，是江湖暗器榜上排名第一的金叶子。只是它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了，你又怎么知道的？”
关扬叹了一口气，道：“今天有人在第一楼里刺杀清风大侠和江湖各派的掌门人，用的就是金叶子，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暗器，所以比较好奇。”
女人笑了一下，道：“你当然不会听说过，金叶子横行江湖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
关扬问道：“那你知道现在有谁还会用‘金叶子’吗？”
女人笑出了声，仿佛听到了好笑的笑话，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话已至此，关扬知道从她的嘴里是得不到什么消息了，同时他也确定这个女人绝不是个普通人，起码在十几年前不是。这样的人轻易不要招惹。
木青青还在剑堆里挑挑拣拣，女人已经低下头不打算理他了，关扬无聊之极。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人在拉他的衣服。
是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仰头看着他，奶声奶气地道：“大哥哥，你出来一下。”
小男孩拉着他就往外走，关扬回头看木青青，发现她居然还在选剑，而柜台的女人，也没有丝毫搭理他的意思。这让他大为气闷。
走出铺子一段距离，关扬停下脚步，问道：“小弟弟，你找我有事吗？”
小男孩却依然拉着他往前走，道：“不是我，是别人找你。”
关扬心头怀疑，却也任由小男孩扯着他走，是敌是友，见了面就知道了。
直走了有半条街的距离，小男孩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指了指一条小胡同，道：“他们在这里等你。”
关扬看着小胡同皱了皱眉，问小男孩道：“他们有没有说要我买冰糖葫芦给你啊？”
小男孩摇了摇头，道：“他们给我买过冰糖葫芦了。”说完，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关扬注视着小男孩的身影，良久才迈步走进胡同。
胡同里，只有一个人在等他。那人背对着他，手里抱着一把长剑。
关扬疑惑地看着他，道：“你找我？”
“或许是，或许不是。”
关扬道：“我好像不认识你。”
那人道：“认不认识现在还不好说，在此之前，先请你确认件东西。”他猛地一扬手。
与此同时，关扬也猛一伸手。然后一支花瓣模样的银质小飞刀就夹在了他的指间。
那人转过身，紧紧盯着关扬，道：“你认得这支飞刀吗？”
关扬不想否认，他点了点头。
那人轻轻转动着手里的剑，使它看起来随时都会飞出来，“那你也认得这飞刀的主人了？”
关扬再次点了点头。
他这边刚一点头，突然从四周跃出了好十几个人，迅速将他围了起来。
关扬好像根本没看见周围的那些人，淡淡地道：“因为我就是这支飞刀的主人。你们找我有事吗？”
随着他这句话说出口，四周的气氛明显变得压抑了。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气息变得紊乱！
“好，好！”抱剑的男人终于抽出了剑，神色激动，指着关扬，又说了一声：“好！”
关扬忍不住问道：“好什么？”
那人激愤地道：“你可知我找你找的多苦，天可怜见，我终于找到你了，今日我一定要杀了你！”
关扬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那人沉声道：“可是你一定认识霍丘山，因为他就是死在你的飞镖下。”
霍丘山！关扬记得这个名字，他是混同江朱鲨帮的大当家，为人阴险、无恶不作，一年前死在自己的手里。
“我确实杀了他。”关扬无奈地道：“不过你不能怪我，有人要买他的命，我也没办法。做我们这一行，最是得讲信誉。”
那人问道：“是谁买他的命？”
关扬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是乌兰村的一个老人，他用他自己的一条命，买霍丘山的一条命。”
“乌兰村？”那人沉吟着，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想起来了吗？就是那个被霍丘山屠杀殆尽的小村庄，你们没想到还有一个老人活着吧。”
那人死死盯着关扬，道：“确实没想到。”
突然间，关扬指着那人，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你是谁了。”
“哦？”那人好像很有兴趣，道：“说说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江湖人称‘血夜叉’的任秉吧，能放下什么事也不做，不遗余力地追杀我大半年的恐怕也只有你了。”
任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你说的不错，我从上任帮主死后受命杀你，发誓不为帮主报仇绝不回混同江，我千方百计地追查你的下落，可是每次我们的人刚一找到你，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地的尸体……”
关扬道：“所以你现在亲自来了。”
“我无法不来，”任秉往前走了两步，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长痕，“大半年的时间，我们截杀了你五次，损失了六十八名高手，这样的耻辱简直闻所未闻，你看，我们血煞如今剩下的人全都在这里了，所以，这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场对决。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音未落，任秉的人连同他的剑已经冲了上来，同一时间，周围十几人一起围攻过来。速度之快，令人震惊不已。
然而，他们快，有人比他们更快。
一排银光从关扬手中飞出，眨眼之间到了每个人的身前，“咻”的一声刺入心脏。关扬心中的刚一觉得轻松，突然之间身后杀气袭来，他下意识地转身，扬手。
他主动迎上那人砍向他肩膀的一刀，将一把飞刀射向那人的眉间。手起刀落，那人惊恐地瞪着眼睛，不知道是在看关扬，还是在看他眉间的银刀。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杀人总不失手了。”任秉执着剑站在他面前，笑吟吟地道。他现在一点也不担心关扬会逃跑，因为关扬看上去确实无路可逃了。
关扬好像对自己中那一剑完全不在意，道：“为什么？”
任秉道：“因为你杀人时不要命。”
“你错了。”关扬叹气道：“我只有一条命，自己也宝贝得很，只是我知道自己不会死而已。”
任秉冷笑道：“你现在还敢说这样的话吗？”
关扬扫了一眼面前刀剑相向的人，他们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下两只眼睛，刚才的飞刀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伤害。他道：“我要考虑一下，看得出你们确实做了很充足的准备。”
任秉信心十足地道：“这次我们是全副武装，任你的暗器再厉害，也不会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而且你最好别打算逃走，不然你的女人可就危险了。”
“青青？”关扬心头一震，眯着眼睛看向任秉，冷笑道：“真是让我意外，看来我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不过牵扯进来其他人总是不太好吧。”
“只要我们回去，你的女人就不会有事。”
“那我就一定有事了。”
关扬捡起地上的剑，试着地砍了两下，无奈地道：“算了，凑合用吧。”
任秉一惊：“你还会使剑？”
“哈！”关扬用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只扔暗器吧，那我岂不是早被仇家杀死几百次了。废话少说，看剑！”
关扬这一剑来势汹汹，令任秉不禁心惊肉跳，忙举剑接招。然而下一刻，他就发现关扬的剑突然改变了方向。
事实上，关扬的这一剑只是虚晃，他的目标是身后的其他人。在任秉接招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在空中诡异地扭转了角度，挥手甩出去了一蓬银刀，接着又甩给了任秉一蓬飞刀。
任秉毫没料到这一招，飞刀的速度比剑快了好几倍，他面色一沉，忙挥剑去挡拿漫天射来的飞刀。关扬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身形如风，迅速向后掠去，长剑如一束电光般，在空中划出完美的轨迹，然后落地。
静。出奇地静。
任秉的剑落下来的时候，与他同行的那十几名高手也扑倒在地。
他们的眉间都插着一只银光闪闪的飞刀，而有的则是被剑割破了喉咙。
任秉看着持剑而立的关扬，慢慢露出一个诡异地笑来，“我错了，你不是不要命，而是你的速度太快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你太狡猾了。”
“多谢夸奖。”墨连笑了笑，“如果不狡猾一点的话，是不会长命的。”
“哈哈哈哈……”任秉突然大笑起来，面容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惜狐狸再狡猾最终还是逃脱不了猎人的陷阱，你最终还是败在了我的手里。”
“你又错了，”关扬淡淡地道：“被打败的是你，不是我。”
任秉惊愕地看着他，然后忽然面容一阵抽搐，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来。他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胸口，发现那里不知何时插了把银色的小刀，银刀已经没入了心脏中，只露出一点刀尖。他眼中满是惊骇之色，难以置信地道：“究竟是……什么时候……”
“就在我那一剑刺向你的时候啊，那么多把飞刀，终究有一把能刺中你的。”
“不对……”任秉摇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心口的一点银光，“不对，那些都是掩护……你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他抬起头看向关扬，竟又露出了个笑来，“我本来就做好了死的准备，现在有你陪我下阴曹地府，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你什么意思？”关扬的目光冷的慑人。
“哈哈哈……咳咳……我们的剑上都涂了剧毒，你现在已经中毒了，你活不了多久了！哈哈哈，而且你的女人也会陪你一起死！你们都该死！你们都下地狱吧！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并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因为一把剑刺穿了他的胸膛。然后他就直挺挺倒了下去，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关扬拍了拍手，最后斜睨任秉一眼，淡淡地道：“你也太小瞧我和她了。”
＇（013 应是分别时）＇
枫叶林。残阳如血，红叶漫天。
木青青奋力跃上一棵大树，屏住呼吸，静静倾听了片刻，确定没什么动静后才舒了一口气。
她脸色苍白，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涣散，手里紧紧抓着一把剑，用以支撑身体。
“混蛋宁无双，什么狗屁解百毒的解酒汤，连最简单的迷药都解不了，本姑娘下次见到你一定扒了你的皮！”木青青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同时竖起耳朵密切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不久之前，有人给她送去了一张纸条，打开一看，顿时火冒三丈。纸条上只有一行字：若想你的朋友平安无事，就一个人到城外的枫叶林，过时不候。
赤裸裸的威胁！
木青青惊怒之下四处一找，果然到处也找不到关扬的踪影。当下来不及细想，直奔枫叶林而来。令她没想到的是，她低估了对手的实力，还没见过关扬的影子，便被人暗算了。
此时就算是傻子，也该明白这些人的目标是她木青青了。
身后传来脚踩枯枝的声音，木青青神色一凛，刚想回头看看，只听“嗖”的一声，一把短剑就钉在了她的脸旁边的树干上。
吓得她猛一转头，冷汗簌簌地冒了出来。
“小姑娘，你跑不了了，快快束手就擒吧！”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冒了出来，期间还夹杂着几声淫笑，让人一听之下就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同时想象得出这是怎样一个猥琐的人。
另一个声音接着道：“我看她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不如我去捉她……”
“急什么，再等等。”
两人不说话了，似乎真的准备等下去。
但木青青却等不了了，她感觉得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消散，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了。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彻底昏迷过去，那两人等的就是那个时候。因为沉睡中的人面对危险总是毫无反抗之力的。
木青青在大腿上使劲拧了一下，剧痛使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但她还未来得及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只听身下“咔嚓”一声响，粗壮的树干竟然断了！
“啊——”
木青青一声惊呼，一头栽了下去。
恍惚间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接着她就跌入了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这感觉让她异常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脑袋混混沌沌，顷刻间便被漫无边际的黑暗湮没了。
关扬抱着木青青轻飘飘地跃上一根树干，然后盘腿坐下，让木青青躺在怀里，伸手探了探她的脖颈，确定并无大碍后才舒了口气。
他的目光这才落到树下那两个人的身上，好像才看见他们。
这两个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高瘦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衣，连头发也是雪白的，矮胖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衣。这是任秉所统治的‘血煞’里的黑白无常。当年没少替霍丘山做杀人放火的勾当。
黑白无常对这个半路里杀出的程咬金满腔的恨意，黑无常用阴鸷的眼光瞅了他半晌，冷笑一声道：“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连大爷的闲事也敢管……”
“多嘴！”
关扬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下一刻，空气中突然银光一闪，接着就见黑无常猛一仰头，伸手捂住了嘴巴。鲜血立时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他发出极为痛苦的几声闷哼，白无常大惊之下掰开他的手一看，登时傻眼了。
只见那人的上下嘴唇上别着一把细长的小刀，小刀像一支大号的绣花针一样将他的嘴唇缝了起来，使他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两人对望一眼，继而将目光转移到关扬身上，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惧怕。
关扬注视着他们，缓缓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你们对一个姑娘几次三番地使用诡计，还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人刚想要说话，就被关扬打断，“哦，我忘记了，你们根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不过是两只欺软怕硬的狗熊罢了。”
白无常不像黑无常那么莽撞，他冷冷地瞅了关扬片刻，忽然道：“你的飞刀果然厉害，看来你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了，而且你还打败了任秉。”
关扬笑了一下，道：“任秉是败在他自己的手里了。”
白无常一惊，警惕道：“你是什么意思？”
关扬道：“意思就是说他败给了自己的自信。”
白无常冷笑：“自信又怎么会败？”
“自信当然不会败，但过于自信就一定会败了。”
“现在我知道了。”白无常点了点头，望了黑无常一眼，两人忽然约好了似的，转身就跑。
然而，他们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飞刀。只听痛呼之声和倒地之声接连响起，两人就摔在了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他们的四个膝盖上，都插着一把小银刀。
“我还没让你们走，你们怎么能走呢？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当然是任秉派我们来的，”白无常喘着粗气，满脸嘲讽地道：“你不是……都已经见过他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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