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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冲出房间,跳上房顶,极目眺望,只见一片房间屋舍,遥无边际,楼阁亭台,点缀其间,四面雄山,铁桶相围,青青郁郁,不识面目,远方水天相交,涛声隐然,仿佛便是大海!更有几片黄旗,随风飘荡,一只金黄色的蚂蚁宛然飞舞,雷霆大惊,难道这里真的是金蚁宫?正在吃惊,眼前人影晃动,那独臂人又稳稳站在自己面前,轻功高强。雷霆心下震动,大喝一声,又是一掌重重打过去。他逃生心切,这一掌劲力非凡。独臂人居然不挡不避。
掌力使到一半,丹田内一片空虚,全身力道再也无法使出,四肢百骸毫无支撑。原来他受伤深重,哪里是马上就能够好的?他方才几下子身处危急浑然不绝有异,此时才发觉伤势重得居然难以提气!
独臂人一把扼住雷霆咽喉,提起他跳了下来。他冷冷道:“闪电侠好大的脾气,刚刚醒来就要伤人了。”他说的语气平淡,但声音沙哑,口音更是奇怪,好像不是中土人士,嗓音不年轻,但也不怎么苍老,大概在四十左右。只听“喝”“喝”连连,不少人头从房舍之间冒出来,单看轻功,居然都是江湖上一流二流的身手,雷霆暗自心惊,“这样的高手居然都只是这里的小小守卫!”
独臂人踢开门,将他扔到床上。冷冷道:“果然不愧是雷奇峰的儿子,小小年纪,武功已经这么高了。”他虽然在夸奖人,声音中却满是厌恶。
雷霆看着此人,一言不发,心中却已闪过许多念头,“他知道我的身份,但却似乎没有害我之心,难道父亲已在金蚁宫站稳脚跟?但他说话对父亲殊为不敬,又是何故?”他深怕出言有失,只是盯着独臂人。
一阵脚步声传来,方才的女孩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大碗面条,热气腾腾,香气飘飘。她看见门外怒气冲冲,婉然一笑,将面条放在一边,坐在雷霆身边,笑道:“你恢复得满快的嘛,已经可以出手打人了。”她一脸高兴,恨不得雷霆将那两个人打得更重一些。
独臂人冷冷道:“星眸,你先出去,此人甚是顽强,本座要从他口中找点东西。”星眸一噘嘴道:“他才刚刚醒来,你这么急干什么?”独臂人冷冷道:“他刚刚醒来就打伤了两个人,他伤势复员了那还了得?出去。”
星眸一跺脚,还是乖乖出去了,却在独臂人身后做了一个鬼脸,顺手关上了房门。随便做了一个手势,那看守的人等全都缩了回去。她站在门外,倒也不敢偷听,脸上却红霞淡淡,暗自窃笑,但一想到那个冤家居然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又忍不住跺脚生气。
忽听一声“咦”,又有一位佳人飘了过来,秀眉云鬓,翠衫婀娜,仿佛就是江南的小家碧玉,虽然没有星眸的灵秀通透,却多了一份淡雅芳致,仙家气派。若说星眸是夜空中的精灵,她便是浮云中的仙子。来人奇道:“师姐你又生什么气?又打人了?”她见有两人倒在地上,只道是星眸所做。她眼睛一眨,“哦,看来闪电侠还没有醒来,师姐你又发脾气了。”
星眸摇头一笑,“你错了,他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老是昏迷呢?这样的伤,旁人只怕睡上半年也醒不来呢,他啊,他却早就醒来了。这两个人就是他打伤的。”她一脸憧憬,又有几分羞红。
来人且惊且笑,“原来他已经醒了,看把你美得,多半连你是谁都记不得了。”随即脸色黯然,“若是如此,只怕少爷马上就会找他来一较高下了。”她脸上隐隐担忧,不知是担心少爷把雷霆打伤,还是害怕少爷伤了雷霆。
星眸明眸流动,“云舞你担心什么呀?瞧把你美得,不过你放心,我的闪电侠可不会伤了他的。”
云舞眯着眼睛,正要笑骂星眸不害臊,房间里忽然传来几声呻吟。星眸一脸担忧,“看来丁长老又在施法了。”云舞却满不在乎,“丁长老的‘迷心幻智’炉火纯青,多半都不逊于神农氏的‘摄魂夺魄’,他施法后,闪电侠什么都会说的。到时候就可以知道雷奇峰究竟是真降还是假降。”
星眸一阵担心,“你说他会怎么招供?如果雷奇峰真的是假装投靠,其实是想混入宫中···”云舞淡淡道:“那宫主当然会把他父子都杀了。”
星眸紧张道:“什么!”其实这些事情她又如何不知道?云舞安慰她道:“放心,我看雷奇峰不像是假降,武林中死在他手上的高手可真是不计其数。”星眸正待再问,远方忽然传来一阵号角声。
云舞道:“客人就要来了,师姐,快走,师兄最不喜欢等人了。”星眸“切”了一声,“他还没有当宫主呢,哪里有什么臭架子要摆啊?”云舞拉住星眸的手,“你待在这里也没有用,丁长老行功,别人根本就打扰不得。”她拉走星眸,一声口哨,闪出几名大汉。他们将门口两人抬走,又有两大汉站在门外。金蚁宫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守卫的力量,但它真正的可怕,却是这里全民皆兵,就连扫厕所的那位大妈都曾经是峨眉武术大学的高才生。
又是一声号角,远远传来,响彻海天,云舞皱眉道:“有没有搞错,赶着投胎呀,这么急?”
星眸微微一笑道:“这回你可猜对了,他还真是赶着投胎的,能不急么?对了,好像这次来的客人还是大金国的美男子呢,你可不要太动心哦。”云舞白了她一眼:“去,臭美去吧。本姑娘对中年人向来没有兴趣。那个,嗯,那个什么皇族成员,叫什么来着?”星眸歪着脑袋想了想,“嗯,他叫做···嗯···”她眼睛一亮,“对,叫完颜乌禄!”
航船上完颜乌禄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什么美男子。他的确曾经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那种能够让女人看上一眼就醉倒的美男子,剑眉星目,潇洒身姿。但他已经不再年轻,而且一个再英俊的美男子带着他现在的这副表情都不会怎么好看。晨光中的完颜乌禄,脸色苍白神情恍惚。潜龙岛,金蚁宫,你终于来了!完颜乌禄长叹一声,“看来我的死期差不多要到了。”
他身旁一人冷冷道:“大人何必担心,不过是金蚁宫而已,难道你就真的九死一生?”他鲜盔亮甲,军衔似乎不低。脸色冷峻,皱纹深深,看来年纪也不低。完颜乌禄看着那人,恨恨道:“不过我倒还是要恭喜高大人了,完颜乌禄终于到了金蚁宫,皇上那边的赏赐怎么都不会少了。”
高大人淡淡道:“赏赐这种东西,卑职倒是不怎么看重的,身为军人,自然就要为君上尽忠了。高存福贱命一条,早就不放在眼里了,大人身为皇室宗亲,可要好好看稳了自己的脑袋,呵呵呵呵。不过大人的面相似乎不怎么好,似乎这颗脑袋也不怎么容易看好。”高存福说的甚是尖刻,完颜乌禄脸色气的更加苍白,怒目凝视,双手颤抖,却居然不敢再多说。一人连忙奔过,低声道:“主人,主人,金蚁宫快到了!”这人身材和完颜乌禄相似,但长相甚是猥琐。
完颜乌禄“啊”的一声,“金蚁宫,金蚁宫。”脚下大船破浪急奔,他极目眺望,一座大岛屿已然不远,海雾中但见岛上树木丛生沙土一片,看不见有什么人烟。岛上远远传来悠长号角声。
海风吹拂,风帆鼓起,顷刻之间,航船已然靠近海岛。甲板一阵晃动,船碰上了沙滩。号角声已然远远从树丛中传来,但眼光所及,却没有半个人影,连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这艘船虽然做商船打扮,但艄公水手都是军人,除此之外,尚有数十人马,都是高存福的部下,完颜乌禄堂堂皇亲,却只有三个随从。
高存福从未来过金蚁宫,对此地也是颇为忌惮,他皱眉道:“金蚁宫已经到了,大人可以下船了。”他身后涌上一群士卒,看来完颜乌禄若是不下船就要将他扔下去。
完颜乌禄心中大怒,但如今身为鱼肉,也无暇和高存福争辩,默然带着手下下船登岸。双脚踏上泥沙,心中又是一阵凄凉,“到了这个岛,我是再也不能回去了。”
回过头来看查飞鱼岛,只见一片穷山恶水,更骇异的是这些树上居然吊着许多骷髅,海风吹拂,骷髅随风摆动,诡异非常。一阵大风吹过,一具骷髅居然吹得落到地上,在完颜乌禄脚边摔得粉碎。完颜乌禄大叫一声。
一个声音从树丛中传来,“乌禄公子放心,这些躯壳伤不了人。”这声音来得好快,居然顷刻间便来到完颜乌禄身旁。黄影晃动,一人飘然闪出,羽扇黄衫,三缕长须,年纪七十有余,鹤发童颜,飘飘然有如神仙。他向完颜乌禄行礼道:“公子来到本宫,这潜龙岛当真是蓬荜生辉呀。”他轻摇羽扇,神色和蔼,居然正是大金国的故人。
船上高存福忽然大声惊呼道:“这是···韩先生!是你!”黄衫人淡淡笑道:“前尘旧事,高大人倒记得很清啊。”他脚底微微一动,稳稳跳上甲板,到了高存福身边,这手轻功当真高明。
高存福惊异道:“当年人说韩先生英年早逝,属下心中着实痛悼,却没有想到故人依旧,康泰如昔。”
韩先生摇头微笑道:“当年的事情,老夫做梦都没有梦到过了,还提它干什么?高大人这身衣服,这是升官了吧?令爱如今可是深受皇上宠爱?”
高存福陪笑道:“大人见笑了,小女如今已是后妃了。”韩先生赞道:“了不起,当年我就说过,令爱是大富大贵之命,可有为皇上生下公主王子?”高存福惭愧道:“小女不争气,至今肚子都大不了。”
韩先生大笑道:“令爱年纪尚幼,何须担心?”他看着岸上完颜乌禄等人,说道:“皇上的旨意早就到了,曹国公乌禄的事情鄙宫自会深思熟虑,若是宫主同意了,自会让皇上知道。高大人可要上岸看看?”
高存福连连摇手,“皇上已经严令下达了,高某双足只要沾上潜龙岛一粒泥沙,高某的脑袋就不怎么安稳了。”韩先生正色道:“皇上思虑的是,高大人,潜龙岛金蚁宫乃是大金国最机密的所在,咱们当臣子的,知道的越少,脑袋就越安稳。”高存福惶恐道:“属下马上就立即启程回京,属下从来没有出过海,更没有上过什么商船,属下这些天都在东京逍遥快活。”
韩先生大笑道:“老弟果然是聪明人,东京苦寒,大人保重了,还请即可返回辽阳,向皇上传书。”他拱手做礼,飞身下船。
高存福还礼,随即大声道:“萧大人,皇上此次派属下来,还带来了一个重要的人。来人呀,带他上岸。”
说道“他”,众人都是一皱眉,仿佛被一阵寒气俘虏。甲板打开一个入口,从里面迷漫出一股死亡一般的寒冷。几人战战兢兢从里面扶出一人。他应该不会很老,虽然他头发很长很久没有洗过。一身旧衫早已破烂不堪,露出嶙峋瘦骨。但这嶙峋瘦骨却让扶他的人手臂发颤,使得他臂上手铐脚上枷锁砰砰作响。他们当然害怕,虽然这个人现在神智不清,因为他就是死亡的代名词!因为这个人曾经以一人之力,单单用弓箭,屠杀了将近三百名一流的战士!
囚徒双脚沾地,众人马上退回船上,丝毫不敢离他太近。囚徒身躯摇摇欲坠,几道黄影闪现,将他扶住,都是身披金色斗篷的勇士。高存福心下一凛,这岛上本来好像毫无防备,其实处处都是眼睛。
韩先生皱眉道:“此人是谁?他···他神智不清呀。”高存福大声回答道:“皇上只是命微臣送他来金蚁宫,其他的事,皇上说将他送给赵宫主,宫主自然知道该怎么做。”韩先生摇头道:“此人是谁?为何叫人心神不安。”他伸手挑开囚徒面前长发,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只见他年轻英俊,却不认识。他不认识,我们认识,剑眉星目,雪唇霜颊,不是南宫玉树是谁?
家国卷 49 完颜纵横
四十九完颜纵横
征帆远去,消失在海平线后。韩先生带着众人走进树丛之中,完颜乌禄惊魂不定,他被派往金蚁宫,终日战战兢兢,却没想到到了钓鱼岛上,居然只有一个韩先生,几个宫中走卒接待。一路上遍地尸骸,惨雾愁云。韩先生笑道:“乌禄公子不必惊慌,这些尸骸都是一些夷人。潜龙岛地近东瀛,东岛上的倭寇,常来骚扰,志在抢夺此岛。鄙宫本来不屑与妄人纠缠,奈何倭寇源源不绝来扰,宫主只有下令,凡是倭寇登岸,杀无赦。这一路尸骨,都是志在警告。”
完颜乌禄点头,问道:“不知如今的宫主是何人?在下难得听到贵宫消息,不知道如今这金蚁宫中,是哪一位人物当家。”
韩先生微微一笑道:“公子身在远方,却还是关心我们这些活死人啊。嘿嘿,当年凌日轮过去后,宫中的权力就已经不十分平衡了。此后东昏王去了,宫中更是谁也不服谁,逐渐分为两派,一派亲宋,一派却主张灭宋。两派各持政见,争吵不休,最后几乎要火并。如今鄙宫分为水月两堂,以岛上半月河为界。”众人一边说一边走过丛丛树木,这个岛甚大,乃是海底一座大山露出水面的一部分,登岛就如爬山。完颜乌禄心中暗自盘算,凌日轮赫赫威名,原来也是金蚁宫的人,但这金蚁宫的人也太狂妄了,自己虽然是待死之身,却好歹也是皇族,居然没有几个人过来迎接。身后几人传来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这南宫玉树虽然仍然昏昏迷迷生死不知,但身上一直都在散发那股地狱般寒冷的气息。
韩先生又继续说道:“水月两堂虽然不和,但每隔四年两堂就会推举出一人担任宫主,这次的宫主乃是月堂堂主赵嫣然···”完颜乌禄和身后三名随从交换了一个眼色,赵嫣然似乎是个女人的名字,她能够当上宫主,必有惊人业绩,难道她的武功还比金蚁宫上这许多高手更为强?萧大人接着说道:“···而水堂的堂主则是当年的棋圣完颜纵横,他···”
完颜乌禄一行人心头巨震惊惶失措,方才完颜乌禄的谋士居然吓得滑倒地上,完颜乌禄面如土色,“他···完颜纵横,不是已经死了吗?”
韩先生摇头笑道:“公子不知,这岛上的人,又有几个曾经没有死过一次两次?这是大金国最为精锐的力量,也是我们这些人埋牙之地,公子将会遇见的人可不少了。老夫韩昉,当年也算是一个人物,如今还不是到了这里?”完颜乌禄微微点头,他身后那名谋士却大惊道:“韩···韩昉,敢问先生,是大金国礼部的韩先生么!”韩昉微微一笑道:“一十二年,原来还有人认得老夫。”那名谋士惊心道:“先生先为大辽国进士,后为帝师,主掌礼部多年来,立文字,兴教化,当年听闻仙逝,原来已经到了这里!”韩昉摇头道:“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曹国公请放心,既然是金蚁宫的客人,水堂的人也不会怎么难为你,毕竟,如今执掌大权的,乃是月堂,宫中真正拥有权力的,是赵嫣然宫主。”
完颜乌禄惊魂少定,众人马上就要登上山顶,但一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见到,更不用说金蚁宫的什么建筑了。
韩昉当先走到山顶,对完颜乌禄笑道,“公子请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完颜乌禄走到山顶,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山顶。登到最高处,但见面前绝壁百丈,绝壁之下,是一个硕大而平整的盆地。岛上四面高山环绕,中心却是平原风貌,树木丛生芳草菲菲,更有雕梁画栋高塔雄阁,宛如一座富庶市镇。这一座岛上居然还有河流,婉言曲折向东南走去,原来钓鱼岛如此之大,岛上居然还有淡水河,无怪这许多人能够在海外孤岛上存活至今衣食无忧。钓鱼岛原是史前时代的一座巨大火山,当年爆发时贱起满天灰尘硫磺,整个大地数年不见阳光,毁灭生灵无数。此后地陷东南,大火山逐渐沉没海中,直到数万年前才慢慢升出火山一角到海面。这座火山已经熄灭了六千五百万年了,自然不会再爆发,而火山口火山灰着实营养丰富,岛上树木农作物生长异常旺盛。金蚁宫人数虽多,却不需多少人耕作,道理就在于此。而岛上至今还能掘出异兽骨骼,众人都说此岛原来是龙冢。其实这些都是史前巨兽,但人生所知,不过宇宙之沧海一粟,大火山当年的辉煌战绩,后人自然无法得知了。
韩昉指点谷中建筑,“这座高塔,其名擎天,那座城堡,就是金蚁大厅了···公子请看这雕梁画栋,却没有花费大金国一个子儿,当年辽国国破之日,天祚帝就将几个儿子送到这里,大金国追杀一路,才发现了一个所在。原来这是辽国皇帝皇妃休闲的夏宫。在这远离大陆的孤岛上建立如此建筑,当真是倾尽了全国之力了,此后又将这个所在藏得这么好,那更是杀了无数生灵了。天祚帝穷奢极欲,无怪大辽如此倾覆如此迅速了。”
完颜乌禄心中一凛,正待再问,一个洪亮的声音响彻四周,“韩先生,完颜乌禄来了么?”声音甚是豪迈,但也很是年轻。完颜乌禄心中大怒,主···完颜乌禄乃是皇室宗亲,你竟敢直呼其名!
韩昉神色一紧,“是楚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