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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帐内,完颜亮运筹千里征战,耶律元宜的帐篷之内,金蚁宫四殿长老也在秘密集结。帐门扬起,耶律元宜威然走进,毫无完颜亮面前庸庸碌碌的模样。众人立时躬身行礼,低声道:“奔狐长老。”耶律元宜点头坐下,众人平身坐下。
徒单赫抢先问道:“长老,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看着萧天元和乌里不戈。耶律元宜看着众人,点头道:“不错,完颜乌禄已经在东京即位了,他已然下令,要讨伐完颜亮。”耶律玉函恨恨道:“可恶,当时完颜乌禄逃出生天,宫主大发雷霆,下令楚公子率领青铜殿高手追捕完颜乌禄,给高存福飞鸽传书,叫他好生警惕,而且星眸姑娘在雷霆身边,她随时都可以取下完颜乌禄人头。哪知,居然还是让他活了下来,更当上了皇帝!咳······咳咳···”他大声咳嗽,吐出两口献血。耶律元宜皱眉道:“你受了伤?昨天是怎么回事?金蚁宫两殿将军,天轮教两大长老,还有宫中七十高手,东皇帝庄三百兵勇,一个七弦子都抓不到,更闹得全军覆没,这是怎么回事?”
徒单赫羞愧无比,低头答道:“回禀长老。我等明明已经占据上风,七弦子与戴三娘都已经束手待死,哪知雷霆忽然出现,翻转局势,他的同伙更在船舱放下无数炸药,若不是我俩受伤坠入江中,恐怕已然葬身鱼腹。”耶律元宜沉吟道:“又是雷霆,又是雷霆。”他回想数月前金宫中一场征战,雷霆独斗完颜郑家奴,虽然最终落败,却居然能让堂堂刀君伤痕累累。此人武功,当真可怖。耶律元宜皱眉道:“诸位可知道,本座辛辛苦苦将雷霆送到飞鱼岛,为何宫主又将他放出来?”乌里不戈答道:“宫主说道,雷霆此人极为硬气,不会归降大金,始终不能为我所用。此人乃是东方苍龙义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闪电侠,看他武功,更是糊涂的弟子,此人若在南朝,定是武林同盟的要紧人物。与其一刀杀了,不如让他回去。雷奇峰敢潜入宫中当卧底,我们就也派人潜入南朝武林当卧底。宫主不杀雷霆,反而让星眸小姐随他离开,乃是一箭三雕。其一,雷霆回到南朝,会告知东方苍龙,雷奇峰已然混入我宫,且深受宫主信任,此后雷奇峰的一切情报,东方苍龙都会深信不疑。将南朝武林玩弄于鼓掌之中,并非难事。其二,星眸小姐足智多谋,她在雷霆身边,南朝武林前方的防卫情况我们自然可以了如指掌,军国情报,自然要比雷霆匹夫之勇要重要的多。其三,南朝武林人才济济,高手众多,不过本宫有许多奇门毒术,不妨在南人身上试试,有星眸小姐在敌方大本营,不怕他们没有中毒的机会。”众人都是暗暗点头,众将军想起雷奇峰在金蚁宫中大显神威,当日将虎啸长老一拳打死,尸骨不全,此人武功,当真天下无敌,宋国十大状元中有七人,此外更有一个与雷奇峰不相上下的东方苍龙,的确可以算是人才济济,只怕也只有下毒这个方法才可以一网打尽。
耶律元宜点头,说道:“宫主多半自己也没有想到,星眸小姐还有还为我们找到了另外一个主子。金蚁宫要成就事业,自然要和皇上联合了。不过当时我们只有一个皇上,现在却有了两个皇上。”他看着众人迷惑不解的表情,低声道:“昨日杀伐混乱,我却收到了星眸小姐的消息。这个消息,却是今天刚刚从东京传来的,送这个消息的人是完颜乌禄的亲信手下,写这封信的人却是星眸小姐。”众人神色沉凝,乌里不戈皱眉道:“长老是说······”耶律元宜道:“星眸小姐之所以没有杀完颜乌禄,就是因为她和完颜乌禄已经谈好了条件。完颜乌禄表示,在金蚁宫他自己受到的屈辱威胁都一笔勾销,只要金蚁宫肯效忠完颜乌禄,完颜亮答应的所有条件完颜乌禄全部同意。他已然下令,让我等就地处决完颜亮。”
四将军面面相觑,这事件变化的太快,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完颜乌禄在金蚁宫九死一生,没有想到他居然肯不再计较。其实两个皇帝众人都不是很心服,说道谋略胆识,自然完颜亮要远胜完颜乌禄了,但说道安全性,却又好像待在完颜乌禄身边更好。金蚁宫本是金国最精锐的秘密组织,其中许多人物都是皇家血脉。当年仅宫中门徒凌日轮就组织天正教,在江湖上掀起偌大风波。金蚁宫向来忠心耿耿,接受金国朝廷遥控指挥,但完颜亶即位之后,大肆屠杀皇室宗亲,不少王公贵族逃难到飞鱼岛,并逐渐掌握金蚁宫大权。这些人都是有罪之身,更深恨完颜亶,自然不会听从朝廷安排。此后完颜亮篡位,更加大肆屠杀宗亲,金蚁宫于是完全与大金国断绝关系。在场的四殿将军,此时都是戴罪之身,父母亲人,不知有多少死在完颜亮手上。而完颜乌禄一直庸庸碌碌,与众人没有半点仇怨。
乌里不戈皱眉道:“请长老明示,此刻我等应该奉谁为帝,接受谁的指挥?”耶律元宜沉吟道:“完颜乌禄占据地利,更已经得到贵族拥护。但完颜亮手上却有大金国几乎全部精锐人马。两边都有可能是赢家,两边我们都不能得罪。我看过不了多久,宫主的命令就会来了。不过歼灭宋国武林人士,却不论对哪个皇帝来说都是好事。今晚行动照常进行,完颜乌禄的消息先不要泄漏,但大家都记住要保存宫中的实力,不要太为完颜亮卖命。”
耶律元宜冷冷笑道:“宋朝那些人现在一定在喝酒庆祝了,哼哼,你们喝得痛快点吧,今日就是你们的死忌。”
帐内一众人等开怀畅饮,帐外人马却只能稍稍喝上一点。雷霆放开肚皮,大笑干杯,来者不拒。李显忠喝了两杯,皱眉道:“金人诡计多端,难保今晚他们不会偷袭,我看大家还是不要太过沉醉。”虞允文醉眼稀松,笑道:“李大人多虑了,敌人昨晚惨败,此刻一定还在惊慌失措,哪里会有闲暇前来偷袭?况且长江天险,他如何能够‘偷’袭?他的船队到了江心,我们就发现了。”李显忠摇头道:“据闻金人网罗不少武功好手,他们若是前来助阵,晚上只需一支小舟,滑过长江,在我营中下毒放火,刺杀要员,必使军心动乱。大人,此刻还不是我等放怀之时。”虞允文哈哈大笑,抓住李显忠的手,摇头道:“将军何须多虑?敌人只是夷蛮盗寇,乌合之众,将军再多言,就是扫兴了。”李显忠看着虞允文,点头道:“彬甫老弟见教的是,倒是本将多虑了。来来来,诸位,李某敬大伙一杯!”
当日之宴众人不醉无归,糊涂、虞允文等人都是大醉,连猿百炼都是满眼金星。雷霆自然已是一团软泥,倒在桌上昏昏沉睡。星眸皱着眉头将他扶进侧营,让他与战火雷抵足而卧,自有小兵服侍两人更衣。龙香叫星眸今夜与自己同一个帐篷,星眸点头答应,却嫌身上染了雷霆的酒气,又要到岸边吹风。龙香只得由她,却又笑道:“我看霆儿也是豪饮之人,只怕星眸姑娘此后还是不得不习惯这身酒气。”说得星眸满面通红,羞然跑到江边。此时已是黄昏,江风吹来,精神一振。江岸无数执戈士卒,守卫江防,这些士卒多年都已经没有见过几个女人,哪知江防一战,助战的侠客中还有无数女侠,戴三娘率领的神针门弟子,更是清一色的少女。一时之间见到这么多女人,都看得面红耳赤。星眸俏立江岸,晚风吹过,秀发飞舞,衣袂飘飘,守军眼睛都直了。忽地一阵风吹过,星眸怀中锦帕吹了起来,远远飞了一阵,方才落地。一名少年士卒急忙捡起锦帕,递给星眸。星眸嫣然一笑,接过锦帕,低声道谢,又飘然而去。那名士卒面红耳赤,如呆如痴,附近守军一片哄笑,围住少年,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忽然一匹战马奔来,马上军官大骂道:“叫什么,叫什么,给我滚回去守江去!”众人一哄而散,军官下马,拉住少年,骂道:“不成器的小子,发什么呆,啊!”凑过耳朵听他说话。
少年的声音很小,他们两人的神色忽然变得很严肃,更很诡异。少年一字一顿说道:“星眸姑娘命我等通报奔狐长老,宋军酒醉,一众武林人士,毫无防备。”
家国卷 68 战无不胜
六十八战无不胜
此夜月隐星熄,黑天暗地,更兼大雾弥漫。完颜亮亲自送金蚁宫一众人等过江,耶律元宜、司空飞雪、萧子腾等人陪伴在他身边。为了一举击败宋国高手,金蚁宫人马倾巢而出,四殿将军率领将近二百高手乘三十多条小船渡江而去。完颜亮目送众人消失于漆黑水面,神色很是悲凉。他看着对岸宋营稀稀疏疏几点火光,长叹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耶律元宜躬身道:“皇上不需悲伤,金蚁宫人强马壮,定然可以大获全胜,全身而退。”完颜亮凄然道:“全身而退?哼哼,全身而退?”他摇头转身;“耶律元宜。”
“臣在。”
“你率领两万人马断后,等待金蚁宫众。他们侵扰宋营返回,你定要将之全数歼灭!”
耶律元宜大惊,“皇上,皇上···”他实在想不通这是为何。完颜亮摇头长叹道:“耶律元宜,你也算是朕的心服,朕告诉你,大金国后方出了动乱,乱臣贼子乱我宗庙。金蚁宫说到底都是乱臣贼子,不是我等心腹之人,只怕他们会造反。这些人武艺高强,一旦叛乱,你我性命难保,耶律元宜,诛杀贼子之事,就交给你解决了。朕会记着你的。”耶律元宜跪倒道:“皇上,您,但是,金蚁宫未必会造反,他们,可都是忠勇之士,他们···”完颜亮摇头道:“你起来吧,记着朕的吩咐。岂不闻魏武曾言,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他长叹一声,迈步离开。司空飞雪两师兄弟紧紧跟随。耶律元宜慢慢站起,脸上还戴着吓坏了的面具,心中更在暗自计较:他把这个任务交给我,说明他还信任我。金蚁宫未必造反,他却先发制人,此人如此歹毒,我身家性命早晚不保。哎哟,我的身家性命已然不保了!他让我做这种杀害同族的事情,早就准备让我背黑锅了,此后宫主向完颜亮问罪时,完颜亮尽可将一切推到我身上!
耶律元宜心中翻江倒海,完颜亮脸上也是阴晴不定。他长叹道:“你们心里,一定在说,朕是不是太绝情了。”萧子腾惶恐道:“金蚁宫一直都不听从朝廷指挥,最是危险不过,皇上此举,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完颜亮摇头道:“江山社稷,江山社稷,现在我们哪里还有江山?我们的江山,早就已经让完颜乌禄给占领了。哼,完颜乌禄,朕一直都太小看了你!”
三人已然走进水寨,登上完颜亮的座舰。几百条大小船只整装待发,岸上帐篷早已不见。几十万大军出动,却毫无声息,领军大将挥舞令旗,大船缓缓开动,向瓜州行去。
宋人果然都安睡了,就连布防的战士都没有几人,更睡眼朦胧。金蚁宫众人暗暗得意,昨夜我等吃了大败,今日叫你们后院起火。当下三百人分成四队,耶律玉函率领五十人马寻找粮仓,烧毁粮草,萧天元率领五十人偷偷搜寻宋人船舰,要偷偷做手脚,徒单赫率领一百人屠杀武林好手,而乌里不戈率领剩下人等进攻中军帐。三百多人立时四散奔走,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乌里不戈率人围住中军帐,中军帐中烛光舞动,乌里不戈率人偷偷潜入,四名守卫眼前一黑,还没弄清状况,就已然中了金蚁宫黑手。但见帐内一人背对众人手握兵书,凭灯夜看,另一人趴在桌上,酣然入梦。乌里不戈心道莫非这两人就是糊涂与虞允文?他轻移脚步,向身后十余人做个眼色。乌里不戈手一扬,带着众人冲进中军帐,寒光闪耀,一时之间就有七把剑刺进虞允文身上,另有十二般兵器招呼在糊涂身上。刀剑入体,乌里不戈暗叫不好,刀剑穿过敌人,却全然不是人身的感觉。乌里不戈大惊之下,向后倒纵,伏在地上,其他众人立时明了,放开兵器,向后逃窜。但他们终究要慢了一步,蓬的一声,两具“尸体”中突然爆出千万细针,向四面八方射去,更穿破中军大帐,刺穿围在外面的敌人。乌里不戈抢先倒地,只是腿上中了一针,但与他一同杀“人”的战士们就惨了,三人中了十余针,当时就倒毙,其余十一人身守重伤,战力全失。他们生怕惊动敌人,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哪知伤口越来越痛越来越痒,众人心惊肉跳,这针上自然淬了毒药。身受剧毒,身上马上会麻木不堪,这种毒却让中毒之人精神甚是清楚,疼痛的感觉也就加倍清晰。乌里不戈挣扎站起,哪知刚刚站稳,腿上力道全消,扑的一声倒下。他心中震惊,这是什么毒药?渐渐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一百多战士,倒有六十人倒地,全都痛得满地滚打,咬紧牙关想忍住呻吟,却有两人牙齿都咬碎了。终于一人忍不住呻吟一声,渐渐呻吟之人越来越多,中军帐内,尽是苦爹喊娘。这机关是猿百炼的手笔,毒药却是神农一笑的杰作,他存心折辱金人,这“欲哭欲死散”厉害无比,疼痛的感觉随时间加深,不服解药就永无宁日,除非高声呻吟,否则非将人活活痛死。
这边萧天元众人围住粮仓,每人都从身上取出火折子,听得宋军帐中火光一片,遍地呻吟,只道乌里不戈和徒单赫已然得手,他大喜之下,下令动手。顿时火折子都扔进粮食干草之中,顷刻间粮仓火光一片。萧天元哈哈大笑,正笑得兴高采烈。
轰!
大军安眠,营帐之内却没有酣息之声,徒单赫心下起疑。一百人两人一对,守在帐篷外,徒单赫长刀一挥,一人掀帐,一人冲入杀敌。哪知五十帐篷之内全是空空如也。徒单赫心下大惊,立时省悟,大喝道:“小心,有埋伏,快撤!”话还没有说完,轰的一声巨响,接着大大小小爆炸声远远传来,似乎是粮仓附近发生了爆炸。远处山头,神农一笑、雷霆等人哈哈大笑,粮草烧得很快,粮草下面埋藏得火药炸弹,爆炸得也很快。众人眼中所见,尽是焰火焚天,耳中所闻,尽是霹雳雷电,几百斤粮草之下倒埋着三百斤火药,万炮齐鸣,声势震天,苍焰殿果然命丧苍焰之中,全军覆没。神农一笑大袖一挥,他身后率领的两千将士,三百豪客高声欢呼,李显忠手下骑兵百马当先,从山上冲了下来,大声喊杀。徒单赫魂飞魄散,率领手下向来时的小船逃去。耳后铁蹄声越来越近,几声惨叫传来,乃是被奔马践踏时发出的。奔来者都是金蚁宫高手,武功自然远胜李显忠的骑兵,但惊慌失措之时,奔亡逃命之刻,一身武功早已被吓到九天之外,况且数千铁骑奔涌而来,有如海浪滔天,再高的武功也无法抵挡。残兵败将逃到江边,乘船飞奔而去,大军立马南岸,冷眼相看。
耶律玉函率领的五十人沿江搜查,居然一艘船都没有看见。昨日在长江上横行去来的大海秋船居然毫无影踪!耶律玉函心下发毛,大惊道:“不好,不好,中计了!”只听无数巨响之声从远处的粮仓连绵传来,更有呻吟之声不断,好像来自中军帐附近。徒单赫的声音顺风传来:“小心,有埋伏,快撤!”萧天元脸色大变,正要撤离,只听头顶马蹄声急,身侧的小山上突然冲出无数人马,杀伐之声震动江水。此时再逃已然来不及了,萧天元当机立断,脱去外衣,大喝道:“跳水,跳水!”五十人跳进江水之中。其时正是隆冬,大雪纷飞,江水几乎凝结。五十人幸好都身有高超武功,否则一入长江,立时冻毙。他们咬紧牙关,向来时的船只游去。刚刚上船,徒单赫率领的残兵败将刚刚赶到。萧天元救起徒单赫一众人等,急急惶惶向北岸逃去。宋国众人立马南天,放声大笑。
神农一笑与雷霆清点战场,偷袭宋营的三百人,回去时只有近两百,金蚁宫赔了夫人又折兵,匆匆逃离,丢下了五十具焦烂尸体,更有五十七人成了俘虏。息壤殿将军乌里不戈被执,苍焰殿将军萧天元丧生。
神农一笑看着雷霆,叹道:“你们两父子都是一样,看起来你们好像脑子长在别人身上,但其实你们都是那么聪明,连演戏都像天生就会。”雷霆淡淡一笑,“我其实不是很会演戏,只不过我身边的人正好是一个天才的演员。你说是不是?”
他问的是星眸!
星眸看起来还是和平常一样镇定,她坐在雷霆身边的战马上,呆呆听着他们的对答。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她还不需要骑在自己的马上,雷霆胸前的那块位置